无夜这话，说的宣华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今看来无夜的确比宣华强得太多，可是这话说的好像无夜根本看不上宣华任何一点一样，让宣华有些不太舒服，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

“那你就让我变强吧。”猛地一下甩开了无夜的手，宣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头一次起了层层的波纹。

第十三章：魔的游戏

“凌儿，跟随无夜先生学的如何了？”魔罗门门主书房里，门主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这一张总是表露威严的面容上流露几分温暖的表情，这般的放松神态，也只有面对他唯一一个孩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无夜先生知识渊博，只需要稍稍指点一二，孩儿的武功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只是先生喜欢安静，孩儿也不好天天去打扰无夜先生。”罗凌如实回答。

魔罗门主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又说道：“无夜先生替宣华疗伤了吧？”

“嗯，只是帮着换了三次的药，在此之后就没有见他们二人有过接触。”知道自己父亲心里想着什么，罗凌沉声回着话，看到父亲脸上露出几分释然，罗凌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他的父亲就那么觉得自己打不过宣华吗？

“惑乱门门主自称拥有魔主锁链，此事已经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凌儿，你还记得关于魔主的传说吧？”魔罗门主也不是笨人，看到罗凌脸色不佳，很快就将话题从宣华身上移开转到正题上。

罗凌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听到关于魔主锁链的事情立刻就来了精神，回道：“解开魔主封印者，必将成为新世界的王，魔主重生，天神降世也难以将其打败。父亲，只是这毕竟是一个传说而已。”

“这世间有正道，有魔道，有天神，难道会没有魔主吗？”魔罗门门主面露红光，仿佛是难以抑制内心兴奋，说道，“传说流传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寻找到魔主，也就是因为无人得到一丝线索，可是现在不一样，那魔主锁链就是寻找魔主的线索。”

魔罗门主继续说了下去：“正道魔道，不管是谁都想从惑乱门门主手中得到魔主锁链，凌儿，这一次的魔道选拔可和以往的不一样。”

魔罗门主望向了罗凌，神色严肃的沉声说道：“惑乱门主已经暗中放出了消息，谁能成为天下第一，就将魔主锁链送予那人，并且告知魔主封印所在地。”

罗凌一听，心中不由得掀起了万丈波涛，惊愣了片刻之后才惊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魔道的选拔是为了选出自己人前去惑乱门争夺第一，争夺魔主锁链，夺取魔主封印所在地。一个传说，足够让天下人都为之疯狂。

但静心一想，天下间高手那般多，这般让人垂涎欲滴的争夺又和他们有何关系呢？只是此番惑乱门主的一番话，必然掀起一场江湖血雨。

“我们魔道已经被正道压制了百年，此次必不可让正道中人得到魔主锁链！你与宣华，必须全力以赴！与魔道同袍相互帮助，不管用任何办法，都必须让我魔道中人得到本属于我们魔道的魔主锁链！”

“孩儿遵命！”

大概是都沾了个“魔”字的缘由，魔道中人向来都以魔主为他们的神，虽然这魔神从来都只是出现在传说中。

这一边，罗凌与门主都未曾知道宣华与无夜有过任何的往来。

那一边，无夜正与宣华坐在竹林里下棋。

“若是天下有一个棋榜，那你应该就是榜首了。”望着这一盘被逼入死局的棋，无夜轻轻一叹，伸手打乱了棋子。

“再来一局。”宣华说道。

“非要分出个胜负吗？”淡淡一笑，无夜将一颗颗棋子都收了起来，他们的下棋，总是一人赢，一人输，这一盘你赢了，下一盘我赢了，各有输赢，竟是无人能得长胜。

无夜自觉岁月悠长棋艺已是无人可比，哪里知道，居然会在这不怎么起眼的魔罗门里遇到了这般厉害的对手；哪里知道，会在这本无任何期许的地方遇见了一个宣华。

第十四章：梦境

夜里，一片黑暗，一片沉寂。

屋外，火色的红莲在月光下透着几许妖冶；屋内，睡不着的人无论是睁眼闭眼，眼前皆是一片黑暗，思绪一片清明，又一片杂乱。

有一些冷，宣华轻轻拉了拉被子抱紧，回想着数日以来的修养日子，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何种滋味。

自幼年时候，宣华就看清楚了身边的一切，如同长了第三只眼睛一般看透了每个人的心，是福还是祸，是幸运还是悲痛？有时候看的太过于了清楚了，反而是一种悲哀，看透了世间的人心复杂，看透了每个人心里装着的别样心思。

那些深藏于内心深处的黑暗，是这般清晰的映入眼底。

直至那让他看不透的男人出现，平静的外表下却是骗得了他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波涛汹涌，这么多年以来，终于是出现了一个让他完全看不透的男人。

无夜……究竟是谁呢？

为何，会觉得这人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宛如雾里看花，始终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摸不真切，萦绕人心，混乱不已。

渐渐的，带着满胸满怀的纠结困惑进入了黑暗不见底的梦境。

梦境里，是谁的背影深深沉浸于一片无边黑暗之中，又是谁在独自一人，孤寂中，喃喃自语。

【我是谁，来自哪里，为何会出现于此，为何会存在，为何无一物能靠近我身旁，为何我所触及之物都回归寂灭再无了生机，谁能回答我的话，谁能……回答我的话？我是魔，主宰世间生死的主人】

【无趣的日子，无趣的世界，满眼的黑暗已有些腻味，我想出去看一看，看一看黑暗之外的光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灰色地带——人间】

【什么是人，什么是人的感情，喜怒哀乐，都是何种的感受？我掌控万物的生与死，我轻易夺取他人的灵魂身躯，拥有这般无可匹敌力量的我，为何却无法感受到一丝乐趣？为何却无法感知到一丝丝的情绪……】

【纵然看透了每一个卑微凡人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得知其感受，我有些烦躁，有些无聊，有些想要将这无法给我带来趣味的世界毁灭】

【那人，是谁？为何我无法看透他的内心，为何我无法控制他的灵魂，他说，他要让我成为一个人；他说，他会让我去体会凡人的喜怒哀乐；他说，他会给我一个凡人的名，凡人的模样……】

【今日，我有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是……】

【你给了我名字，给了我人的模样，却为何要将我封印呢？这般吧，如你所愿，你魂飞魄散，我封印于黑暗之中。这般的结局我是否该有所感，而我却无所感，终究，你还是没有教会我如何去做一个人，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愤怒，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绝望，真的都不明白……】

【若是成了一个人，我是否就能拥有为人的感情呢？这般的游戏，你也一同参与吧，是下棋的人，亦是棋盘中的棋子，无夜】

一片黑暗的模糊里，一个身在黑袍中看不到面容的男子，静静的将背影沉浸无尽黑暗里，孤独一人的独自叙述着。

看不到，这男子是谁，那脸长什么模样。

待到天明醒来时，宣华睁开了眼睛，依稀是记得自己昨夜似乎做了一个梦，只是已经不记得梦里出现了什么，又讲述了什么。

隐隐约约之间，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无夜。

自己竟然是梦到了那个男人吗？宣华一向冰冷的脸颊，莫名的有些发烫，胸口溢出来的点点酸涩，是这样的陌生而又让人感到惶恐不安。

第十五章：魔所追求

无夜，这男人说是要让他变强，说他是还未被完全挖掘的一块宝玉？

从那天的谈话之后，他们时常在夜里相遇，有时候是无夜的竹林院子里，有时候是宣华的红莲池畔，有时候是魔罗门中的废弃地？虽说是要让他变强，但是无夜还未教授他任何的武艺？

相信吗？其实他们仅仅是聊天而已，看书而已？

无夜身边有许多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宣华从未看过，更不知道存在过的古籍，宣华喜欢看书，书里面的故事一个个的吸引着他，书里面的言论知识总是让他想要知道的更多？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和无夜聊天谈话？

无夜的话语时常让宣华有些摸不着头脑，让他困惑，让他头疼？

“我不明白？”宣华盘腿坐在无夜的对面，火焰一般的长发总是被白绸缎束缚，一丝不苟，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在清冷的月光下透着几分属于魔的妖冶？

寒光洗彻一池的碧绿叶子，幽幽灯火夜里弥漫雾气似的暖意，火色的莲花花瓣于风中摇曳散落的艳光？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直至进入天人合一的无我境界？武功可以很高，武艺可以精湛，但若是没有心之境界的提高，一个人就不能被称之为强大？”坐在宣华的对面，无夜替彼此倒了茶？

“从无到有，是为追求，从有又到无，是为放下，无夜，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宣华细细琢磨着无夜的话，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透彻，却也大概摸到了些许边角，模模糊糊之间也有些明白无夜这番话的意思？

“你的追求，是什么？”两根洁净手指捏起碧玉茶杯，无夜小小的呷了一口，眉宇间蕴着几分不可捉摸的神思？

“我的追求？”一瞬间，宣华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自己的追求，是什么呢？

金钱？不是；权力？也不是？那么，他到底在追求什么呢？

“我，不知道？”墨色的眼瞳里流露些许痛苦的迷茫与挣扎，这一瞬间，宣华竟是突然之间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竟然没有任何的追求？

活在这个世间，是为了什么？

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又是谁，来到了这个世间，又是为了什么？

“浮现于脑海中的第一幅画面，第一声未知的感叹，可有呢？”见宣华陷入了一片自我挣扎的泥潭之中，无夜轻声引导，“你既是孤儿，可曾想过自己的身世呢？”

出乎无夜意料的，宣华竟然是摇了摇头？

“身世已是过去，我并无回头追溯之意？”眼底的复杂情绪渐渐消散了去，宣华望着面前的男子，无夜的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让宣华说不出来是什么的气息，带了些温暖，有一些让他感到不愿接触却又被强烈吸引的独特？

那一池的火色红莲，在夜色里微微摆动；

那平淡无波的池面，在风里荡起丝丝水波？

宣华望着无夜平淡无波的眼底，说道：“此时，我只想看到你伪装之下的真面目？”

想要看一看，无夜布满了咒文的面容本该是什么样子的，想要看一看，无夜的伪装褪下之后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无夜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可以？”

第十六章：忠于自我

说是要让他看一看无夜的真面目，无夜虽是答应了，却带着他到了魔罗门统辖的一处小镇子？魔罗门身在高山之上，山脚之下数个城镇均是魔罗门的统辖管理范围，宣华偶尔也会下山来喝些小酒？

只是不知道，无夜为何会执意带着他到这山脚下并不怎么起眼的小镇子来？

虽说如此，宣华还是随同无夜一起下了山，无夜走在前面，挺拔的身影在月下的斑驳间若隐若现，垂直的黑发时而轻轻飞扬，宛若与夜色融合在了一起，融化了，摸不着，看不透，透着不属于凡间的虚无？

那跟随在后的男子，苍白的面容里看不出一丝血色，冷薄似刃的红唇里透着几分病态的紫色，沉静的眼眸底映着走在他前面的黑色身影？

运起轻功，人若月下飞鸿，一黑一白的身影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的一处镇子？

灯火阑珊，月华似水，天色尚未完全如黑幕漫天，小小的镇子今日异常的热闹，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挤满了人，仿佛这一天所有的镇上居民都出来了，手里提着火红色的，纸糊的莲花灯，乍一眼望去，星火璀璨？

宣华突然想起来，这一天似乎是镇子居民向魔主祈福的日子？

魔道中的子民信奉魔主，如同中原百姓时常会向天神祈福一样，魔道子民也有着自己的习俗，魔道中每个城镇村子都有自己向魔主祈福的节日，没想到今日与无夜一同下来却是这般凑巧的遇到了这个小镇上的祈福日？

“传闻魔主平生不爱地狱黄泉花，却是偏偏独爱火色红莲，百姓为求魔主保佑，便在夜里手持红莲灯火送入流水之中？”无夜与宣华走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这里本就是魔道，魔道里更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魔物，无夜与宣华虽是外形特殊，但也不会多么引人注目？

“你院中的红莲，可是为魔主所栽种呢？”无夜不曾回头，步履漫漫？

“这个世间，也并非是只有魔主一人独爱红莲？”火色的发垂于胸前，雪色的衣干净整洁，宣华避开了身旁穿梭的行人，走的悠闲，走的优雅？

“哦？”清然一笑，无夜在石拱桥上停了下来，桥下流水潺潺，河面上漂浮着镇上居民为魔主惊心折叠的火色红莲灯，流水的尽头一片黑暗，宛若通往魔主那黑暗无边的世界一般，河边百姓低声呢喃，在向魔主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你可曾向魔主祈愿呢？”杵在石桥边，无夜回头望了眼走至自己身旁的血发魔物？

窄臀细腰，素色的腰带束缚之下是垂垂的雪色衣摆，挺拔修长，若锐剑锋刀，透着伤人的锋利，透着冷漠的锐利？

“无？”简单而直接的回答？

“为何？”无夜颇有兴趣？

“将自己的命运祈求于他人，是为愚昧无知的懦弱？”话语如刀，直刺红心，宣华丝毫不掩饰内心对于百姓祈福的漠视？

“不求助于他人，而是向自我寻求，寻求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自我，宣华，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内心深处的自我，不管将来会发生何事，忠于自我？”无夜说道？

“忠于自我？”似是明白了什么，宣华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记了整整的一辈子？

“走吧？”转身，无夜往前方迈出了步子？

宣华依然跟在一旁，手随意的跟随脚步轻轻甩着，这样的一前一后，不经意之间，手刚刚好是碰到了走在前面男人的手，火热的温暖，在指尖弥漫燃烧？

“你的手真冷？”意外的，无夜竟然也顺势就这样轻轻一握，人来人往之间，灯火阑珊之间，抓住了宣华的手？

有些愣住，宣华低头望了眼被无夜握在手里的自己的手，发烫，无夜的手很烫，温暖的如同春火一般燎原？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他人牵起了手，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手是这般的温暖？

不该的，不该这般的亲密不是吗？

只是刚刚想要挣脱之际，脑海中猛然间忆起了无夜刚刚与他说过的话：忠于自我？

一瞬间的犹豫，一瞬间的心思反复，最终还是没有挣脱开被无夜牵着的手，任由男人这般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让人感到窒息？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在悄悄的融化，无声无息？

“你天性体寒，修炼火功虽然可有事半功倍之效果，然而身体却也必将受损，总不能这般胡来才是？”无夜牵着宣华的手往镇外徐徐而去，一边说道，“待我传授你一套心法，可护住你的身体？”

“嗯？”茫茫里，不知不觉的就这样被无夜拉着往前走了去，宣华从未这般觉得夜会这般短暂，路会这么短？

若是能够就这般走下去的话，大概也不错吧？

他内心深处的自我，内心深处的追求，是什么呢？

多少年来，头一次的有了一个模糊而又触动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