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雪沿
雪沿  发于:2012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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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也有见面礼送你。”中淑人说罢轻弹指间,立即有侍女将更大一个用棕榈色的粗布包的盒子送

到我的脚边。

其实,晚辈拜见长辈给见面礼在中州是见惯的事情,既然东瀛学的是中州的礼仪,那给我见面礼是很

正常的了。或许,我虽然是征一郎的妾氏但没资格像一般妾氏一样和自己的丈夫举行简单的仪式。—

—那么现在,大概就代表了那个仪式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安然收下这两份见面礼。之后德月公主身体不适,先行回去自己的院落了。我这

才知道她一直手捂腹部的原因:她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北条政子对我说了几句体恤的话,也由中淑

人扶着进了内殿。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不必马上回去,可以在她的院子里多玩一会。

可是,我又怎敢多耽。等她们都走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礼物回去了。

******

“您还好吧?”阿菊奉上热茶,一脸关心的问我。

我赶紧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感到从口中一直暖到心里,才敢长长舒一口气:“还好。”

然后我跟阿菊谈起这次与征一郎母亲及妻子见面的过程,说起北条政子我形容她威严而慈祥;德月公

主超出我想象的温柔善良,不过我对御家人中淑人颇有微词。

阿菊听了,只是低头给我斟茶,久而不语。

“怎么了阿菊?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不解的问。

“没有啊,”阿菊放下茶壶,又拿起抹布擦着沿边沾了点灰尘的榻榻米。

这时差不多黄昏已过,月明星淡,远处的结冰的溪水闪着碎银似的光华。偶尔有没有被扫到的落叶被

风卷起从我的衣袂下吹过。我抬眼看阿菊,她依然擦着那一片榻榻米。但我感到她看似平静,其实千

思万感,似乎千头万绪在她心中。

我始终觉得阿菊是无比聪明的女孩,后来发生的事的确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喝完茶,阿菊收拾好茶具,却并没有立即退下。她端正的跪坐在我面前,轻声叹了口气说:“主人

,有些话阿菊不知该不该说。”

阿菊从来不多言多语,她只有在告诉我关于镰仓幕府及源赖家史时才会做这样长篇大论的姿态。

“你有什么事和我说,请直说就好了。”我故作轻松,其实我已从阿菊局促的神态而感到深深的不安

“阿菊,在源赖家服侍夫人已经有十年了。虽然对大人们的脾气不甚了解,但多少还知道一些。”

“说来听听。”我道。

“您说,夫人对你很和善,中淑人大人却对您倍加为难么?”阿菊若有所思的问。

“是啊,正是如此。”我答道。

阿菊摇摇头,轻声道:“那到奇怪了。”她顿了顿,梳理了下要说的话接着言道:“阿菊所知,夫人

母威甚严一向对我们这些下人不加宽宥。中淑人大人和蔼可亲对我们很好。”

阿菊这话说完,我心中顿生疑虑。阿菊所说的话,和我的经历简直大相径庭。

“你是说,主母大人与中淑人对待我的态度都不正常了?”我眼色低回,唇边不经意的勾起浅淡的笑

。似冰山上的雪莲,我既感到惊心之美,又感到彻骨之寒。

“没错。” 阿菊点点头,突然,她上前握住我的手,紧张的说:“在这明争暗斗的地方,阿菊十分

担心主人的安危。请主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每言每行倍加小心!”

“那德月公主又如何呢,阿菊?”我没有抽出手,我想阿菊担心我的成分中应该也有担心自己的干系

,不过这并不要紧。

阿菊低头想了一想,慎重的道:“我想主人应该还不知道,德月殿下是因为您的关系才下嫁源氏的吧

?”

“因为我?”我惊疑的反问。这实在太荒谬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阿菊道:“据我所知,三公子之所以迎娶鸟羽院的公主,完全是因为您的干系啊。”

雪沿插花:内个,源赖征一郎素源赖家三个儿子中最小的老三啊。他的大哥在与平家的战斗中战死了

,二哥贪恋酒色被父母逐出家门,所以源赖征一郎就肩负起传宗接代之类滴责任。源赖家上下都称他

为三公子哦~ =Q=

******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阿菊的言语。

星光从天空中照射下来,似乎落入了我的眼中。我感到眼前有一些光晕,似乎是我的瞳仁将星光反射

到阿菊的脸上。

阿菊望着我有些呆了,是不是我的眼睛吓着她了?她一言不发的呆滞的望着我。

我正要开口问阿菊这是怎么回事,侍卫进来通报说源赖征一郎大纳言就要到了。阿菊听了,马上恢复

神智似的连忙端着茶盘退下去了。

中门廊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我低下头行礼道:“海中撒迦叶,拜见大人。”黑色衣摆出现在我的眼

前。

源赖征一郎弯下腰温柔的扶起了我。同时,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也映入我的眼帘。

耳边响起征一郎温略显低沉的声音:“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呢?”

“没有啊,阿菊她们照顾的很周到。有劳您的费心。”我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朵苦涩的微笑。

阿菊小心的奉上香茶,但却没有上点心。我见她竟然没有奉上点心,心中稍感不悦,责备的看了阿菊

一眼。

征一郎倒是全不在乎阿菊的失礼,捧起香茶在鼻端嗅了嗅却没有喝下。

“对不起啊,撒迦叶。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拜见我的母亲,我却没空陪你。”

“没关系,主母大人对我很好。还有……小夫人她也对我很好啊。”我垂下眼帘,眼波随着飘荡在水

面上的茶叶流转。我想起了德月公主,她那细长的眼睛和复杂的笑意。她体内正孕育着眼前这男人最

重要的生命之延续,而我,我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男妾。其实,和中州的青楼小倌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了?”征一郎揽过我的双肩,我的额头轻轻倚靠在他臂上。虽然额角只碰到征一郎的衣服,但

我仍然感受到层层棉布下这个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温热的躯体。

这使我想起身体总是冰冷至极的清,那眉目如弯月般的男人。那带着浓郁的来自苗疆的香味,欺骗我

的阴狠毒辣的男人。

想到他就想到为我而死的小秋,想到了中州,想到了长安,甚至想到了早已灰飞烟灭的玄,心中一阵

抽搐。

我到底为了躲避什么,为何如此颠沛流离到这种地步呢?

我感到有雾气蒙住了双眼,只有一些绿色在眼前打转。但由于我低着头,征一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神

色,他兴致高涨的道:“听说母亲和德月公主都送了你礼物,打开来看了没有?”

我吸吸鼻子,顺便将眼泪吸了回去。抬起眼,强颜欢笑的道:“我都给忘了,还没打开来啊。”

征一郎突然静静的望住我,温和的大手拂过我的脸颊,停在左边耳垂的下面。他的眼是黑色中最深沉

的黑,隐隐闪着惊电般的光。

我不知何故,只好愣愣的望着他。

“宝石一般深蓝色的瞳孔,真的非常漂亮啊。”他由衷的赞叹了一句,然后发出一阵轻笑。

我眨眨眼,我感到我的眼中潋滟有光,但我却感到深深的不安,只好低下头还礼道:“承蒙您的夸奖

,使我惶恐不安。”

征一郎毫不在意的拍拍我的肩。“母亲也相信你的眼眸能够给我们家族带来幸运,快看看她送你的礼

物吧!”

第三十四章

在征一郎的催促下,我命阿菊取来北条政子与德月公主送我的礼物。

率先拿起德月公主的礼盒。德月公主的礼盒用白色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解开绢布后里面是一个精致

的深褐色镂花八角盒。还未打开盒盖就已经闻见盒子里散发的阵阵的香味。

征一郎面带微笑:“啊,闻到这香味我已猜到是什么了。”

我打开盒盖,只见一整盒精致的糕点排放其中。这些糕点被做成了樱花的形状,粉嫩嫩的,精巧可爱

“是霜花糕呢。”阿菊突然插了句嘴。

我仔细看了看那些糕点,才发现原来他们使用掺了颜色的面做成的。花瓣勾勒的十分精巧,甚至梅朵

花的样子也不尽相同。可以看出,做这些的人是何等的用心。

“这种馒头做成的东西叫做霜花糕吗?”我从没见过这等做法的糕点,抬头问正拿起一个玩赏的征一

郎。

“不,”征一郎挑挑眉:“这是樱花糕啊。”

“春天的时候收集刚采摘下的樱花。把樱花的花瓣风干,掺入捣碎的黄豆发酵做成樱花酱。然后将樱

花酱包到糕点中心,外表制作成樱花的样子。樱花糕大概就是这么做的。”征一郎解释道。

我小心翼翼的捏起一个樱花糕放到眼前端详,捧着这精巧的糕点手指都在颤抖,生怕一不小心弄坏它

漂亮的外形,在征一郎的面前毁掉德月公主的一番好意。

“好漂亮!一定是小夫人亲手做的呢。”阿菊望着那些糕点,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不喜欢吗?”征一郎将那樱花糕丢进嘴里,咀嚼了几口就下肚了:“你不要介意,据说这种糕点在

女孩中很流行,她一定以为你也喜欢。”

这样啊…… 我知道征一郎这么说是在宽慰我,话虽听在耳里,却没听进心里。

征一郎又连续吃掉几块樱花糕,喝了口茶道:“看看母亲的礼物吧。”

我把那捧在手里的樱花糕放回盒子里,盖上盒盖挪在一边。接着打开北条政子送的礼盒。

同样是布包的木盒子,却远不如德月公主送的盒子漂亮。简单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盒子罢了

。盒盖上用朱红的笔写了四个汉字:“温良恭俭 ”

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些书籍。这些书籍装帧精良,一本一本的拿出来看。有《家训》《女训》等关

于训诫的书籍,还有一本《东瀛史》以及一本《古书记》。

见此,我深感北条政子治家有道。对于我这个刚进其家门的男身妾氏,北条政子首先用家法祖训并以

文化传统教育,让我首先接受的,是其东瀛的历史和文化。

这不单单是从服装,发型等外在要求和改变一个人。北条政子为了防止我有任何异心而首先从我的思

想下手!

真是聪明之极的女人啊!

“这些书我会好好看的,不知明日我是否应该向主母大人及小夫人道谢呢?” 我佯装喜悦的收好这

些书,盖好盒盖,将这木盒放到屋中明显的位置。

“你不必去了。”征一郎淡淡回了一句,转头望向遥远的天幕。

夕阳余晖早已散尽,暮色庞笼大地。苍穹多色,最低处是绛紫。酡红、橙黄、赫赤、碧绿、浅青、宝

蓝渐次而上,最后隐没在一层深厚的黑蓝之中。

阿菊点上烛台,昏黑的房中顿时明亮起来。

征一郎英挺俊朗的眉目镶嵌在这橙色的烛光中,细长尖锐的双目闪烁着莹润的黑色的光泽。他那典雅

的气质,总是与这种浓重色泽十分相配。

“主人,您们要休息了吗?阿菊是否可以为您们准备?”阿菊不知何时已走到我的身后,轻声的问我

和征一郎。

“要休息了,你去准备吧。”征一郎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征一郎要留在我这里过夜。我原本以为,东瀛人源赖征一郎跟其他人不一样。难

道他要的也是这个么?

我转头看了看征一郎脸上的神色,他依旧望着高远的天幕出神。他的脸上只是一片恬淡,似乎卸下了

身为朝廷官员的重责,悠然可亲。

“撒迦叶,你不要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如果那样的话,我早就会下手了。”征一郎似乎看透了我的

心思,突然转过头来瞧着我有些受惊的表情说。

我顿时窘迫的红了脸,只好低着头缄默不语。

源赖征一郎轻柔的擎起我的脸颊,他狭长而敏锐的眼望进我的眼中。我感到他那厚重而僵硬的气质下

是一颗灵活而温暖的心。他的动作虽然暧昧但却并不令我尴尬,似乎我们的关系极适合他做这样的动

作。

这温柔的气氛好的不得了,可是我心里却升起一种厌恶。

我是他的男妾,是他的男宠,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不过,令我厌恶的是,他竟把我当做宠物!

宠物是不需要慰藉的,只需要喜爱的时候捧在手里玩一会,不喜爱的时候丢到一边,甚至扔掉了也无

所谓啊。

我甩开脸,不想看眼前这男人。低沉着声音道:“您,真的将我作为男妾吗?”

征一郎愣了一瞬,没有答话。但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冷峻。

“难道您不知道自尊心这种东西?我,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脆弱!承蒙您的救命之恩活到今天的我,

不是想凭借什么蓝色的眼睛就坐享其成的人!”

征一郎听完我的控诉,眉目许久没有动。仿佛雕塑一般的盘膝坐在那里。突然,他低头笑出声来。

他笑的那么爽朗,似乎我跟他说的是一个大笑话。他笑了很久,才渐渐止住,断断续续的说:“你…

…你……那只是你所想……我并无此意……”

“那么您将我……”我迎上去,却说了半句便说不下去。最后咬着唇说了下半句:“您将我当做什么

呢?”

“撒迦叶。”征一郎认真的望着我,他暗红的唇瓣微动。橙黄色的烛光落尽他的眼中,如此的温润清

明。

“终有一日你会相信我,并非将你当做男妾。”

“阿菊已经准备好了,二位请就寝吧。”阿菊突然插进话来。

“好,你下去吧。”征一郎向阿菊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转过头来接着对我说:“我需要常常在你

这里过夜,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些势利的人们将会对你很不友善。你懂我的意思罢。”

源赖征一郎,他的心清明如月。竟尔早已看穿我的内心了。

我眉头微微地颦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眸中寒光潋滟:“征一郎,你为何救我呢?”

“我不想被揭穿的事情,恐怕就要被你揭穿了啊,征一郎!”

源赖征一郎大概没想到我会直呼其名,眼睛微微瞪大,他恐怕连我说的什么也不知道吧。

或许,就像我当初设想的一样,我果然,要断送在这个东瀛人的手中了么?垂死挣扎到现在的我,不

知是否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躲过一劫。

我低下头,征一郎以为我在对他行礼。其实,我只不过是难掩脸上阴冷的笑意。

我在对这暗黑的苍穹冷笑,对这痴顽的命运冷笑。

命运啊,你不知我比你更加痴顽?你越是一味捉弄,我越要反抗到底。纵然我有一日葬身鱼腹,也不

会向你低头的!

征一郎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道:“好了,休息吧。”

他很快把外衣脱了,却没有脱里面白色的中衣。见我一动未动,仍僵直的坐在那里,莞尔笑道:“怎

么?原来你睡觉不脱衣服么?”

我眼色回旋,今夜长谈,我已明白征一郎对我的情感。他救我,收留我,不是因为贪恋上我的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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