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岭南人不怎么太赶三里镇的集市的,只是汪简邢风婚期将至,家里还有许多东西要填补,也不好等县里集日,便直接来赶这个集。蓝险峰还记着自家的炕席、油灯、灯油、蜡烛、糟糠之类都是别人给的,虽几人都很要好,但也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这些东西总不好白要的。况且自己在这几人中算是个富户了,虽然几人都没聊过这方面问题。
恰好孙小先生学里赶上六日一休,便直接放了众人的假,一齐坐邢风家的牛车去三里镇赶集了。说起来,这里面最闲的要数孙小先生了,他纯属是散心来的,其次便是房木匠,他要买辣椒,叫孙小先生做水煮鱼的,其实说到底他就是个吃货。
连唯一宝宝都是有任务的,由于孙小先生的可以为之,他这几日与先生学里的小娃娃们也能说上几句话,更是与张大嫂的儿子秋生成了好朋友,每每引得于旺大为光火,却仍将这二人保护得滴水不漏。
这次唯一来便是由于自己将糖果分给夏生吃后,夏生觉得很好吃,于旺也说舅舅给他家的糖果他喜欢的不得了,二哥分了大半给他的。于是唯一悄悄问舅舅,可不可以再买一些,叫他分给两人。得到舅舅的同意后,小唯一便十分主动地对邢风要求坐他的牛车去赶集。
对于唯一如此的给自己面子,邢风禁不住洋洋自得了一番,于是今早赶车时,撸起袖子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孙小先生推测是由于汪简吃醋而被掐出来的,最后由当事人默认得以证实。
到了三里镇后,房木匠被留下看车,其他几人分两拨去买办东西。原本房木匠是不愿意的,但是这三里镇本就是老镇,他们几乎没什么熟识的人家,只能留下自己人看车。以往都是大家轮流看车,卖货物的,但是这次孙小先生直接发话房木匠留下,其他人自是乐意去逛的,房木匠屈于主厨的淫威,不得不照办,其实看车真的是个清闲得无聊的活儿。
汪简与邢风两个去置办成亲缺少的货物,孙小先生则带着蓝险峰与唯一闲逛。对于蓝险峰打算买的东西,除了席子外,其他都被否决了。理由如下:
席子,孙小先生是要替换的,反正自己也是要买的,这回蓝险峰主动提出要买,自己也不好弗了他的意。况且自己相中的人为自己买的席子,晚上睡在上面,就像睡在爱人的怀抱中,别提多美了。别管这是还的还是主动买的。
油灯、灯油,自家基本是不用的。主要是光亮太暗,对于自己这样生在阳光下,长在红旗中的21世纪大好青年来说,油灯是多么古董的东西啊。虽然自家现在终于有玻璃(那是琉璃,琉璃,很贵的说。)能罩在油灯上面使其光亮如节能灯,但自己明明打算这点灯油用完了赶紧换蜡烛的。
蜡烛,这个是自己目前能接受的唯一照明工具。不过蜡烛若是保管不好,表面遭到腐蚀,会影响其照明度的。你问为什么不好好保管?你问我我问谁去,就是随便找个理由,不让他买而已,你有意见?哼!
糟糠,这个东西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绝对不是坏东西,饥荒年头果脯的必备之物。不过现在不是饥荒年头,目前国库储粮可是够国家随便挥霍个十年八载的。糟糠不过是碾米过后的剩余废弃物,所以用来喂鸡,家家都有不少。你够不?要不我再给你抗半袋子?
于是,得以与心上人单独——小包子直接被孙韶霜忽略了,街上其他人直接化为背景——漫步街头的孙韶霜觉得很是开心,果然留下房木匠看车是正确是。若是真的花几个铜钱停在店铺门口,此时房木匠岂不是个大灯泡么,孙小先生暗自腹谤。
第十六章
带着蓝险峰和宝宝在集市上转悠了一圈,买了一张炕席,又见着有卖凉席的,有给唯一买了张。菜蔬一类的,家里土豆还够吃一阵子,上回买的萝卜也还没动,便不打算买什么。
有卖头年冬留下的干红辣椒的,孙韶霜买了两串,家里上次抓到的鱼还没动,打算回家做水煮鱼的。又见着卖黄豆生的豆芽,干黄花菜的也买了些,这些放进水煮鱼中,那也是很美味的。
将席子、菜蔬送回车上,房木匠正与旁边车上的人聊天。见他三人回来,忙问孙韶霜他是不是可以跟旁边车上看车的替换着看会儿车,下去转一转,结果被孙小先生一个眼神电了回去。又见着孙韶霜手里的辣椒,立刻表示自己一定好好看车,顺便连隔壁的车一起看了。
隔壁车上的人虽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是在待在这太无聊了,又有乡亲愿意帮忙看车,自是求之不得的,百般感谢后,飞也似的跑了。只留下某人干瞪眼,无语问苍天。
丰辽县临近东越,而这三里镇却与东越更加接近,这三里镇的得名,正是由于其距离东越不过三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管道却在丰辽县的平坦大道上,三里镇离东越虽更近一些,但是却是隔着一座大山。
做大买卖的人赶车队走山路是极其不易的,然而一些小商小贩却能挑着担子过山,只需要办一张通关文碟,便能自由来往边境,不过却是出不了丰辽县的。成平帝登基之后,更是颁布了通商条例,文碟办起来也简单许多。
这三里镇正是得益与此,因此一到集日,便有东越国的渔民挑着担子连夜赶山路过来,与西平王朝的百姓贸易往来。卖了海货的银钱直接购进一些茶砖、布匹、陶器、菜蔬、粮食等,回了东越贩卖,挣上一笔差价。
这些都是寻常百姓要用的东西,价钱也更便宜些,像大宗一些的买卖,自有大商户进行,他们这些小商贩只是在其中沾点零头,换些钱讨生活罢了。但是像盐、铁器却是不允许贩卖的,盐小商贩们可以够一些自家用,这自是有数量限制的,铁器一类,就是连把菜刀也是不可以贩卖的。
食盐,对像这样的海上人家其实是不用的,这样的政策主要是针对内陆边关的羌国制定的,不过也不是完全限制,主要是盐一类的生活必需品,为了控制商人谋取暴利,控制民生,都是由国家的盐铁司负责的。相较于食盐,对铁器的要求更高些,主要是冷兵器时代,一把菜刀都是可以用来打仗的兵器的,因此是绝对限制的。
今日赶集,孙小先生主要便是想带着蓝险峰和唯一宝宝到海市去看看的。冬天是物质匮乏的时节,因为靠近海边的关系,冬天也是能吃到一些海货的,只不过,鲜鱼到了这边后都成了冻鱼了,怎么看着都不喜欢了。
春天一到,孙韶霜便想着过来买些海鲜的,要知道在现代,一桌全海鲜宴,那得多少钱呢,那时候自己可是吃不起的。不过现在好了,物价便宜,离海又近,天天吃海鲜宴都没问题了。
虽然不能真的天天吃,不过每次这样一想,孙韶霜就在心里能高兴个几天。今天正巧邢风赶车过来了,自己决定绝对要买新鲜的,放水桶里拎回家,好好做顿海鲜宴给大家伙改善改善。其实说起来开春那阵子的海鱼最是不错,虽不很肥美,却胜在肉质紧实。现在的鱼不如那时候紧实,也不如夏季肥美,不过到底是道肉菜,且价格不贵,做得好了,依旧是道美味。
拉着两人奔到海市,好家伙,卖海货的摊位已经摆了老长。蓝险峰抱着唯一随着孙小先生这瞧瞧那看看的,好不忙碌。连他都觉得孙小先生在这海市就化作了一尾鱼,滑不溜丢的,根本捉不住。只好放人他到处跑,自己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孙小先生到了海市便如鱼得水了,这看看那瞧瞧的,看着蓝险峰跟不上自己了,便回头再去拉他,很快又不见踪影,又回头找人,如此反复,两人终于将这海市逛了个遍。
好容易出了海市,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孙小先生不好意思的拉拉散落在耳畔的发丝,刚才只顾着挑剔人家的鱼啊虾啊的不够肥,不够新鲜什么的,心心念念要选最好的给几人尤其是蓝险峰做顿好吃的,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那丢了西瓜捡芝麻的熊瞎子了,真是够丢人的了。
蓝险峰看着懊恼不堪的孙韶霜,虽面上不显,但尖尖的耳朵却变得通红,出卖了主人此刻的心情,才觉得这孙小先生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平时孙小先生总是一副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的很透的模样,又因为作着先生,总是要表现的成熟些才能压住那帮小泼皮猴子们的,便常常使人忽略了他的实际年龄也并不很大这个事实。
今日的发现使得蓝险峰在心里悄悄的将孙韶霜看成了一个孩子,想他小小年纪便自己讨生活,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便觉得有些心疼,在心里也更近了几分。这个结果于孙小先生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孙韶霜低着头又拉着蓝险峰回了集里,在他看过较好的几家买了鱿鱼、鲜贝,大虾,本想买些螃蟹的,但这时候螃蟹都瘪瘪瞎瞎的,没有二两肉,还是秋天的螃蟹好,滋肥肉润的。见有虾米卖,也买了些,这东西不能做海鲜吃,一般都是用来调味的,萝卜馅儿蒸饺,放些虾米正好。
本想买几条鱼的,但家里已经有房木匠抓的河鱼了,虽肥美不如海鱼,也多了些土腥气,但是做水煮鱼还是没问题的。倒是这海鱼即使拿木桶装回家,也不如河鱼养得起来,因此便忍痛割爱了。
闲逛一阵,又叫孙小先生发现一种海鱼,这种鱼渔民大多不会特意去捕,虽然个头大,全身只一根鱼骨,但是味道实在不美,少有人买。一般都是渔民捕鱼时无意中捕获的,捕到后仍扔回海里。有的无意间被夹带进其他鱼里,也是碰见买鱼都的,就附赠了,这鱼做好吃起来味同嚼蜡,人称蜡鱼,多用来喂鸭子了。
不过对于孙韶霜来说,这蜡鱼就是个宝贝了。他提出要买时,老板直接将剩下的十多尾全数奉送,他正愁没处处理呢。见他们没拿什么装鱼的家伙事儿,便拿了草绳穿起来给他们。不过这数量多了些,在集上不能叫唯一下地走,孙小先生一看就是个干不了重活的身子骨,老板还热心的唤来伙计帮他们提鱼送过去。
第十七章
孙韶霜两人自是很感激的,蓝险峰一直生活在内西北、江南一带,对海货并不熟悉,对于老板有是送鱼又是帮忙提鱼的举动很是不解。但孙小先生倒是明白的,只是好奇这老板怎么会弄来这么多蜡鱼,便顺口问了句。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老板是个善心的,也不怪乎对他们这一般的客人也如此好心。这老板也是他们西平人,本不是个卖鱼的,而是在隔壁街开着个食味居。这饭庄主要经营的便是海鲜。
这老板一直从东越一个临海小村上货,前几日这村子男人出海,竟遇见了风暴,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一帮老弱孤寡。这村子也是个守信的,怕耽误他店里的海鲜供给,便由老渔夫出海,昨晚傍晚回船捕了鱼,今早天蒙蒙亮便送了过来。他一见送来的鱼,竟掺杂了半数蜡鱼。
那送鱼来的,是那村子的村长,他也是急急忙忙的过来,等着这鱼钱买药的。以往打捞也没这么多蜡鱼的,许是近些年捕到的蜡鱼又都扔回了海里,导致数量巨大,往往一捞下去,有半数都是蜡鱼的。老渔民们并不了解这个情况,回来的又晚,早上送来的又早,就没注意。
现在一见如此,老村长当即提出这次是他们的失误,这鱼不算钱了,只是希望老板能看在过去的情面上借些银钱,让他能买药回去。这都是老主顾,老板也不要他白送,连蜡鱼在内,都按斤算了银钱,又帮忙联系买药。
送走老村长以后,他店里便留下主厨、账房和一个伙计看店,他则带着另一个伙计在这摆起了摊子。其实就是谁问了便送几条回家喂鸭,否则这么多的鱼放自己店里又没处扔的,还不得臭了啊。
孙韶霜听这老板说完,心下便有了计较。蓝险峰在知道这鱼竟是没人愿意要的时候,则是感叹渔民生活的不易,又赞叹老板人实在,是个好人,必是有好报的。
孙韶霜接过话茬,笑笑说道:“老板这样善心之人,自是会有好报的。如今这摊子的鱼老板也不用全给我了,我自由法子叫您用这鱼挣上一大笔钱。”
老板与蓝险峰都很惊讶,想这无人愿意要,喂鸭子都不爱吃的鱼,竟还能挣大钱了?
不理会两人的讶异,孙韶霜只是叫老板收拾了摊子,提着剩下的几尾鱼去了食味居详谈。对于此事甚是好奇的蓝险峰便也抱着唯一一起去了。
没走几步路,几人便到了食味居。这老板是个好心的,店里也是干净的,但客人却是不多,即便没多少人,这老板、伙计和账房也都是精气神十足的。见他们进来,账房看了眼伙计手里的鱼,又看了眼老板,说道:“哟,马大善人,鱼还没送出去呢!”语气虽有调侃,却无恼怒。老板只嘿嘿笑着,并未理他。
几人上了楼,小伙计端了茶水送上来,又说账房见有个孩子在,便让送些点心果品。几人坐定,孙小先生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茉莉花茶,清香扑鼻,看来里面加了香料。
等他自顾自的喝完茶,便见蓝险峰与老板都满含疑惑的望着他,唯一宝宝则在跟桌上的吃食奋斗。他也就不装相了,老老实实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你这食味居可都是可信任之人?”
老板一听瞪大了眼,“那是自然的,账房和厨子是我当兵时的死生之交,伙计也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被我们收留下的。都是一家人。”
孙韶霜一见老板如此,便知他也是个性情中人,且他自己便是被兵士所救,对这帮当兵的很有好感,当下便更觉亲近。“老板莫要恼,只是咱俩将谈之事和以后生意之事,还是不为外人道的好,算是保护咱的秘方。”
老板一听他这样说,便明白这是要告诉自己那所谓的秘方了,当下也不计较,只点头称是。
孙韶霜说:“此秘方便是与那蜡鱼有关,说是秘方也不绝对,只不过是我无意中的一个发现,今日见老板是个好心的人,又恰巧开着这吃食店,正是咱俩的缘分,我便告诉老板,咱有钱大家挣,你看怎样?”
那老板一听这秘方竟是与市面上最不值钱的蜡鱼有关,还能挣上大钱,又联想到蜡鱼的味道,实在是不能相信,面上不显,眼中却露出更深的疑惑。
孙韶霜也不恼,只说道:“老板若是不信,试试便知。”
那马老板虽然是个好心的,但也不是个傻子。听这少年说的笃定,不似作伪,又想到这鱼成本如此低廉,若是作为主料,又能卖个好价钱,还真的能挣大钱也不一定。
他这厢诸般考虑,尚未作出决断,便见一人直接走了过来。孙韶霜与蓝险峰看时,便见是那账房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过来他们这边。
那账房过来便道:“不知能否移步说话?”
那老板似是很听账房的话一般,征得孙韶霜同意后,便将几人带进了后面的厢房。几人坐毕后,那账房便开口道:“咱既谈的是秘方,怎可在人多口杂之处。我对你说是秘方很感兴趣,既你开了口,又提到的是这百无一用的蜡鱼,想必必是有不同之处。咱也不能做那亏本的买卖,若真如你所说,价钱方面自是不成问题的。”
账房也是个爽快人,孙韶霜听他说话,便知这人虽没完全相信自己,却也诚心与自己合作了。当下便道:“你不要你们给多大的价钱,咱们分利便可。”
账房疑惑,“怎么个说法?”
孙韶霜接着道:“我将这方子白给你们,若是卖的好,咱们便三七分利,我三你七,若是卖的不好,你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你看如何?”
账房深觉他这话几乎都是在为他们店里考虑了,当下便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兵之人本就爽快些,账房性格也如此,当下便又是道歉又是感谢,老板与孙韶霜签字画押,叫来厨子,孙韶霜便将方法告诉了他们。
其实方法真是简单的很,说是孙韶霜无意中发现的,还真不为过。原来他之前曾买过这鱼,当然也算是被骗了吧。小贩见他明显不知这鱼是怎么一回事,便按照别的鱼价格卖给了他。
这鱼无刺,只有一骨,肉质又肥嫩,正是做水煮鱼的好材料。这鱼个头大了些,孙韶霜买的两条,一条被他做成了水煮鱼,另一跳便去骨剁碎,成肉泥后,将面粉勾芡放入其中,又加入蛋清、盐、姜粉香料等物,勾兑成粘稠的糊状物。拿勺子挖出一个一个圆子,放进已烧得微微沸腾的说中煮。又加了些青菜、粉丝、食盐,烫熟了盛出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