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李光地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给朕好好上课,朕处理完政事要考校的,如果让朕不满意,必须罚,谁求情都没有用。听明白了吗?”
“儿臣遵旨。”两人拱手道。
“承祜,你随朕到养心殿,你提上来的治河方案,去给众大臣再仔细讲讲。”训完两个小的,康熙对着大的道。
承祜回过神来,点头应是,跟在康熙身后离开了无逸斋。
“皇阿玛,胤褆与胤礽少年心性,况且两人也已经懂人事,血气方刚的少年去八大胡同……也不算太过分,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路上,承祜在康熙身边轻声道。
康熙对儿子要求严格,越是受他宠爱的就越是严格,容不得一丝瑕疵,他现在这番作态既是表现一个兄长对弟弟的手足情深,也是再一次消除康熙由这件事情而对保成所引起的不满,天家情薄,经不起一点考验。
“你这个大哥倒是称职,整得朕这个阿玛就是个黑脸。罚都不能罚,将来要真惹出什么大祸可怎么办?”康熙板着脸道,只是眼神却柔和,语气没有一丝责怪。
“皇阿玛说的什么话,那是您的儿子,怎么会惹出大祸。儿臣给担保。”承祜笑着道,他知道他越是维护弟弟,康熙就越高兴——在不威胁他皇权的情况下。
“担保?怕是将来要真有什么祸,你是给担着吧!”康熙瞪了他一眼,只是看着他温和的笑,也不再板着脸,换上慈爱的表情,“朕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哥哥,这样很好。”
他轻笑一下,好哥哥?今生或许是吧。“皇阿玛,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兄弟亲人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儿臣身为长兄自当有疼爱弟弟的责任。”他这话倒是肺腑之言,前世的最后那群兄弟凋零若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并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的。所以今生对着那群小的,他倒真的带了几分长兄情谊。他只愿能在他们还天真无邪的年纪,让他们有一份属于孩童的单纯快乐。
“要是所有阿哥都有你这个想法,朕就安心了。”康熙似乎也被这话触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语带感慨,“就拿胤礽和胤褆来说,两人要是少斗几天,朕都能年轻几岁了。”想到那两只从小就不对付,康熙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阿玛这你倒可以放心,刚才两人不是都争相认错,都不愿意对方为自己背黑锅嘛,打死不离亲兄弟,打打闹闹才显得亲厚。”承祜倒是乐观,毕竟现在这两人的相处和前世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他的观念就是,只要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就没什么大问题。
“皇阿玛说不过你。”康熙笑着摇摇头,心里对承祜的话却也是不置可否。
打死不离亲兄弟,这话实在。
晚膳过后,毓庆宫书房内。
承祜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敲着黄花梨木桌,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而在他面前,太子爷站得笔直,微微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目的听训表情。
“你说,这件事情从中你看出了什么?”承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第一,这天下是皇阿玛的,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往后须谨言慎行。第二,以我现在的能力手段绝对不可能瞒过皇阿玛去做一些荒唐的事情。第三,这次去逛相公堂子因着有胤褆同行,即便有人看见都不会愿意冒得罪太子和二阿哥的险去向皇阿玛告状,但是却很可能引起索相和纳兰的再次针锋相对,皇阿玛心中难保会不满。第四,皇阿玛过了好几个月才发作就表明他一切都心中有数,也变相告诉阿哥们时刻不能放松,要不然他不介意敲打敲打。第五,皇阿玛希望他的儿子皆手足情深,所以与兄弟们之间的关系务必兄友弟恭,即便……是假象。”保成缓缓道来,声音清朗,条理分明,眼中带着夺目的锋芒。
承祜直视着他,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那我问你,你所说的前三条是在去逛相公堂子前就想到的,还是今天被皇阿玛发作了才想到的?”
保成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去之前我就知道。太子出宫不可能没有暗中保护的人,胤褆提议说去的那一刻,我就想到绝对不可能瞒过皇阿玛,但是我没想过会在那相公堂子做出格的事情,所以并不害怕被皇阿玛知道。”
承祜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做事情前不可能没有想过各种的后果,“既然知道那还去做?”虽说十二岁的少年真是满心好奇的年纪,但是他的保成不是一般的孩子啊。
“哥哥,我不就是好奇嘛!”保成脸上的成熟褪去,凑到承祜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讨好的朝他笑了笑,这个撒娇的小动作他从小就是做熟了的,百试百灵。
承祜果然卸了脸上的冷淡,有点宠溺加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腮,“好奇就好奇吧,只是最近行事还是乖巧点,要不然被皇阿玛捉到又是一通训,这训斥多了落了有心人的话柄还是小事,就怕皇阿玛对你心生不满却又不说,没得将来惹出大麻烦,记住了吗?”
“嗯。”保成连忙点头。
承祜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保成对男风之事没兴趣,加上他在一旁看着,德行上就不会再有亏了。保成离帝位也会更进一步。
33.意外
保成看着脸色柔和下来的哥哥,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昨晚的情景,灵慧的眼眸转了转,脸上挂上天真的好奇表情,“哥哥,你的嘴唇怎么……好像肿了哦?”
承祜神色自若的笑了笑,“我最近有点上火,过几天就没事了。怎么,肿得很明显吗?”只是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
感谢爷两世经历,对于装这门学科已经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保成凑了过去,修长的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黑亮的眸细细端详起那粉色唇瓣,语气有点莫名地轻声道:“其实……也不是很明显。”真的好想吻下去,重温那柔软的感觉。
一瞬间,少年眼底的流光璀璨如寒夜的繁星,承祜一愣,心脏很不争气的狂跳了几下,下巴上指腹的温度突然变得炙热如火,让人怪不自在,便只好如往常般轻笑道:“怎么?连你哥哥我也调戏?皮痒了是吧?”一手拉下保成的手,另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腮,一如小时候兄弟间的笑闹。
保成也笑了起来,“即使皮痒了哥哥也舍不得打我的。”
承祜眼底泛着宠溺,收回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昨晚怎么突然去找胤褆,还喝起酒来?”
“没什么,就是想喝点小酒,哥哥你身体不好我可不敢找你,所以就去找胤褆了。”保成半真半假道,其实只是在压抑了对哥哥的欲望好几个月后,他是越来越烦躁,害怕自己不知道哪一天兽性大发把人给那啥啥啥了,去找胤褆一来能稍微避开哥哥一下,二来嘛就是他在考虑要不要再和胤褆去一趟男风馆子。至于喝酒原本不在计划之内,只是胤褆拿出来了,想到古人能借酒消愁,便尝了几杯,谁知道胤褆居然那么不济的三杯倒,给了他灵感,也才有了昨晚的事情。
承祜倒没怎么怀疑的点了点头,他的身体不宜贪杯中之物,如果是要喝酒解闷他的确不是一个适合的人选,而且保成去找胤褆可能是共同做了坏事之后的“惺惺相惜”?
“以后饮酒记得要注意量,酗酒伤身,知道了吗?”
“嗯,以后会记住的了。”虽然他很想再借酒“行凶”一次,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他害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而伤害了哥哥。
血气方刚的少年,最是禁不起撩拨啊!
太子殿下和二阿哥在无逸斋被陛下训斥,当晚陛下宿在佟皇贵妃的永福宫,对年幼的十一阿哥大肆称赞还赏赐了不少物品,这一个消息很快的就传遍前朝后宫。
以至于第二天早朝还没有开始前,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就已经以眼神来了一番刀光剑影,而当佟国维一脸春风拂面的表情出现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扭过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待早朝开始。
自康熙二十二年十一阿哥出生后,一直在朝廷上保持中立的佟家开始有了些蠢蠢欲动,特别是康熙似乎很是宠爱十一阿哥,虽然比不上大阿哥和太子,却也是凌驾在众阿哥之上,甚至同年,索额图被革去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之职,仍然任佐领。这是索额图宦海生涯中的最低点。当时满朝震动,有心人联想到刚出生的十一阿哥,心思异动,佟家也适时的递出了不少橄榄枝,三年下来,在康熙意味不明的默许下,佟家渐渐成为和两大派系并肩的存在,成三足鼎立之势。
承祜其实很早就知道索额图会在二十二年被革去数个重职,但是他没有去提醒,因为他知道索额图会在康熙二十五年复起,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要叔公明白一个道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康熙面前越是张狂跌得越狠。所以在索额图被革职后,他便派人送去了一个慰问的食盒,藏了一张字条,上书一字——“忍”。
直到复起前,索额图一直一直琢磨着这个字,那狂狷倨肆的性子居然改了不少,令身为他死敌的纳兰明珠忍不住啧啧称奇了好一段时间。
朝堂上的变动往往都是会引起后宫的变化,正如后宫出事朝堂都难以平静一样,承祜听到十一阿哥获赏的消息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于小十一,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几面,近几年的家宴他还太小不能出席,而他偶尔去向佟皇贵妃请安,那个小家伙都是在睡觉,现在想来这个弟弟的面貌还真是有够模糊的。
或许是小十一的出生实在是一个让他无比在意的意外,再加上有佟佳氏这个额娘,他对于这个不存在于前世记忆中的弟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投放的注意也就少了很多很多。
只是不得不说,康熙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儿子,或许当中有佟佳氏的原因,但是康熙也不时的在他面前称赞小十一很聪慧灵巧,不过幸好,三年过去,即使佟佳氏的圣宠仍旧不衰,但是康熙却从来没有提过立她为后的事,并且一有关于此的流言就立刻掐断,短时间看来小十一在身份上还不会成为嫡子,让他放心不少,但是他也明白,是时候做准备,让佟佳氏即使是死都封不了后!
入冬后的紫禁城总是透着一股荒凉之气,庄严肃穆却也让人压抑。
无逸斋的课自十五岁后康熙便准许他可去可不去,而到了冬季他这个身体实在畏寒,便是能不出毓庆宫就不出,保成私底下都不知道揶揄了他多少次。
难得今天无风,看着时辰无逸斋该到午休时刻,他就带上小林子想着去看看那群弟弟的学习情况,过一下哥哥的瘾。
走到御花园回廊处,一片假山后隐隐传来呼救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加上四处无人,寂静异常,让人有种心惊胆颤之感。
“爷,听说前不久有个宫女在御花园里溺水了,会不会?”小林子强忍着害怕开口问道。
做了数百年鬼的承祜淡淡瞥了小林子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直直打散了小林子升起的害怕,让他连忙低下了头。
“你去喊人来。”
小林子迟疑了一会,点头离去。
承祜下了石阶,循着声音走去,越靠近假山那声音就越真切。
不是鬼,他肯定。而且还有些熟悉。
而能让他觉得熟悉的声音,无外乎是那群弟弟……这样一想不禁加快了脚步。
刚绕过假山,他与一张精致的小脸打了个照面,而且那脸上是满满的——惊慌?他虽然有些疑惑这个站在湖边约莫三四岁的小孩是谁,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去探究,只因他循着呼救声看去,溺水的人居然是——小八!!
想都没有想,他几个跨步就跳下了湖。
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承祜很杯具的发现自己其实是不会水的!!那他跳下来是干嘛啊??而且这个身体又不够健康,他是玩命啊!!还是说当好哥哥当了这么些年,爱护弟弟已经成为习惯加本能了???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有很大的可能被激发,感谢做鬼的时候因为好奇跟了一个游泳老师一段时间,承祜死命回忆那个游泳老师上课讲过的技巧,划动着手脚向小八游去,只是当他刚抓住小八的领子时,噗通声响起,他扭头看去,如果时机允许的话他真想破口大骂!!
刚刚站在湖边的小孩居然也掉水里了!!!
小林子,你死哪去了?爷快支撑不住了!
承祜心里无比郁闷,寒冷让他的嘴唇都冻得泛紫,意识都有点模糊,只能用力咬了一下舌头,憋着一股气又死命向湖边划去,刚落水的小孩也在那个方向。
爷绝对不能死,爷死了保成怎么办?
终于当离湖边还有一臂之遥的时候,他看见小林子高声叫着,带着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以内,心头一松,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回笼过来的时候,松软的羊绒被子裹在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愿意动。
承祜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保成带着狂喜的俊脸,“哥哥,你醒了!”
他刚想说话,在一旁守着的赵太医立刻走了过来,为他把脉。
他看着保成略微憔的脸,心下有点愧疚,开口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声音居然嘶哑不堪。
“你昏迷三天了,所以声音才这样,先别说话,免得伤了喉咙。”保成温柔的道,语气中的关怀有如实质。
这时太医也诊脉完,长吁了一口气,“大阿哥您寒气入体,加上先天心肺弱,所以才高烧昏迷三天,现在退热了,只要好好调理就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务必好好调理半年,不然恐元寿有伤。”
这太医的话说得有点重,承祜心底无奈,果然好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调养什么的他是驾轻就熟,调着调着就过去了。
保成叫了小柱子进来把太医送出去,吩咐煎药,派人去通知康熙和两宫太后,然后转身回到承祜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得人难受。
“我真没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忍着喉咙的难受安抚道。
“别说话。”保成皱眉道,连忙到桌边倒了杯热茶,细心体贴的吹了吹,方扶起他喂了水。
“让我坐会,躺得骨头都硬了。”喝了水舒服多了,承祜靠着保成轻轻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保成垂下眼,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还是一阵后怕,恍惚又回到地动那一年,他也是这样昏迷数天,无论他怎么叫唤都醒不过来。忍不住伸出手将承祜整个圈在怀里,头埋在他的颈间。
他不知道当他听到他落水昏迷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如坠冰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着,痛的人几乎窒息。所以他昏迷三天,他就守在他的床边三天,谁的劝告都不听。他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这样他才能安心。
“哥哥,不要再吓我了。”嗅着专属于这个人的味道,感受着他颈间的脉动,他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个人不在了,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他甚至有点白痴的想是不是上天知道他那龌龊的心思,所以报应在哥哥的身上,如果是的话,他宁愿收回自己的爱,也希望哥哥长命百岁。
可是现在人醒了,他又反悔了……爷才不相信什么报应之类呢……
而且现在抱着人,好想吻他哦……可惜不敢……
承祜觉得脸上有点烫,他们现在的姿势是不是……暧昧了点?虽然在心底不停告诉自己保成这个搂抱没有任何意思,就只是单纯的弟弟担心哥哥,但是他的脑海中却出现了那晚保成压着他的那一幕,心里觉得莫名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