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开一度——拾一枝
拾一枝  发于:2012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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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在适时的时候来上菜,往后的对话变得十分融洽愉快。

结束晚饭,服务员来结算,这次付账的是我。

因为陶野说:“朋友之间钱要算清,上顿是我请,这顿你请。”

我爽快地从钱包里摸出了红纸。

服务员走后,他打趣道:“这是报复你拒绝了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笑着摇摇头。

从餐厅里走出来,夜里城市的霓虹灯闪烁,街道车水马龙。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一身了然。

和陶野道别前他揉揉我的头发,说:“做人要长进点啊,别再那么迷迷糊糊的。”他的这个动作让我

觉得很真实。

一眼扫到马路边,发觉有些端倪。黑夜很适合藏人,混在马路边一排的汽车里很难看出什么异常,连

在一起的四个七却很显眼。

我立刻意识到了些什么,回拍陶野的肩:“劝人不如先劝己……”

陶野一顿,随之笑笑:“你倒还学会还嘴了。我是老手了,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下周五见。”

“周五见。”

圣人千虑必有一失。老手也有栽的一天。

有时候作为一个龙套能见证他人故事里的美好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19.

回家,一切照旧。打开电脑,登陆QQ。

那个傻不拉几的企鹅又开始闪动起来。

来人自然还是顾遥。

“我说你今天挺早的嘛~不出去混了?”

“嗯,吃完饭就回来了。”

“最近化学院的气氛,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还好吧。”

“实验分析论文一半以上的人不通过,你不觉得很奇怪么?”经过先前的磨练,我已经百毒不侵油盐

不进,怪事年年有,不过今年特别多罢了。

“还好吧。”

“名单里没有你,你不觉得奇怪?”这叫什么话,有这样质疑人的么!

我恶毒的反问:“你不也通过了么?”

顾遥的实验成绩经常徘徊在及格的边缘,这次却顺顺利利地通过了。我敢打赌,如果目光有重量的话

,顾遥绝对比我先被压死。我只感觉到了背后两三双闪着幽光的眼睛,说不上是质疑,反而那像上回

自习室里那三个女生盯着我的眼神。看得我脊椎一节节地发凉。

她磨叽了半天才又回:“所以我奇怪啊。”

“能通过不就行了……”

“我有同情心,不行么?”

“……行,你有,你全家都有。”顾遥真有了同情心,母猪都能上树了,还是迈着太空步上树。

“不,我有,不代表我全家都有。”结果她无厘头的回了这样一句话。

“……”

“那你最近在郁闷些什么?”

郁闷?我有么?

“……有么?”

“你每天顶着个棺材脸,跟被人追债似的。你不是郁闷,难道是抽筋啊?”

于是,我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最近的衰事,又浮现了郑浅那张死都会含笑九泉的脸。所有的倒霉运

都跟他有关,他就是我的煞星。

哦,对了,上次那个不能算工伤,不能报销我郁闷。

没等我回忆完毕,‘滴滴’声打断了我:“你要真借了高利贷别说我认识你啊~”

“……没借。”没借也不认识你。摊上她这么一个损友,指不定哪天就被卖了。

“不贫了,正经点。那,郑浅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又和你说了什么?”

“哦~他什么也没说~我乱掰的~”

……这年头的人是不是都特务出身的,一个个都爱乱套人话。

“……”

“他一脸别人欠他钱的不爽样,你一脸欠别人钱的丧气相,你们就一对衰神镇在化学院,我还看不出

来那就是青光眼!”

那个‘一对’看着特别扎眼,我皱着眉回顾遥:“他不是心情挺好的么?”就是那张脸笑得更加要死

不活了。

“……你是不是白内障了?”

“……”

“实验分析论文有一半以上不通过,标准抓得跟考博一样,如果他这叫心情不错,那他动怒的时候是

不是要把N大掘地三尺,发飙的时候是不是要毁灭世界?”

其实这实验分析的论文,说重也不太重,说轻也不是那么轻。要考博的人自然是要紧抓,打算研究生

就毕业的人能够过关不挂科的行了。以往的教授通融一下也就过去了,学生们能及格就行了。

谁知道郑浅这回抓这么严,那些混水摸鱼的滥竽充数的统统都给驳回重写了。

那天的实验课上郑浅是微笑着把名单从头到尾给念了一遍,一个标点符号,一点抑扬顿挫,都没有乱

。讲台下同学们的脸是越来越苍白,讲台上还是不温不火。莫名地加深了严苛的意味。

本是最有人声的实验课,整整一节课都只有叮叮当当的玻璃仪器撞击声。

我没想过考博,但怕学分修不够,所以尽量写好。

也是为还他一个人情。延期的论文交上去结果还不通过,我的脸又不是千层面做的。

“我不知道。”他心情不好是他的事,我纠结我郁闷是我的事。八千八百八十八个竿子都打不着的事

情赖我头上也太冤了吧。这么想着,我的腰板挺得更直更硬了:“反正不关我事。”

顾遥不知怎么地就炸毛了:“你个别扭0!!”

“……谁说我是0?”

“对对对你不是0,你是2,天字第一号大2!!”

“……”

顾遥又絮絮叨叨发泄了半天,平静下来说:“你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

她没有说错,提到这个话题我就上火,真跟打了鸡血一样。

挨了两下疼还不给报工伤,能不鸡血么?

她又问:“那么你们俩干嘛不说话?”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以前总往他办公室跑?还一天好几趟?”

“实验需要。”

“真是这样?”

“恩,就是这样。”停顿一下,我又补充:“而已。”

接着久久的沉默了一阵,我觉得有将近十分钟。让一个话唠憋十分钟不说话我觉得能上吉尼斯纪录,

可见证者只有我一个。

然后她发来一句:“你别说你没看出来郑浅对你好。”

我看着这句话发怔。

除了血亲,没有人在我生病的时候为我倒凉过一杯水,没有人不尝我做的菜也知道不够咸要加盐,没

有人会去记我随口说的一句话那么久。

是,在我二十六年的生命里,除了血亲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没有人走进过我的生活这么多。

我不是白眼狼,这些我都知道。

那又能代表什么?他喜欢我?

陶野是从我身上找过去的感觉,那么他呢?为什么?

怎么喜欢?一见钟情?一见倾心?

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呢。

凭我的长相?才识?经济能力?性格气质?

“我就是一个龙套,长着一张不太大众的大众脸,名字俗套的在言情小说里随手一翻都是,在成绩单

上找二十分钟都找不到的排名,房贷还没有还完的房子出门只坐公交,聊天只有“嗯啊哦”的三字真

经情绪失控还不带标点符号,很市侩爱贪小便宜钱包里的优惠卷比现金数目还要多,性格呆板木讷又

很恋旧个性不主动还很传统,我凭什么……”

是呢,我凭什么让他对我好?

“他就是公关职业病,他就是圣母光辉,他就是爱心同情心泛滥。”

就算是什么奇怪的理由,也比他喜欢我这个理由来的合理。我清楚,我不具备那样的魅力,这不是我

自卑而是认清现实。

什么?赌一把?我有那样的资本么?

我乐于这样得过且过,我乐于安于现状,甚至于说,我乐于伪装木头活一辈子。

至少,安全。

“他又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好。”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呢。

莫名其妙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我一口气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顾遥半天都没说话。我等待着她严肃的回答。

最后她发来了一个字:“噗~”

……我是认真的,我很严肃……

真是太打击人了。听见了什么东西粉碎的声音。

“真可爱~”

“……”

这女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怎么吃醋都可以吃得那么萌~~真可爱~~”

“晚安。”

我没法再保持冷静的沟通了。

“别鸡冻啊别鸡冻。你刚不是说他不止是对你一个人好,那还有谁?”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有。”

那三个女生到终点部分就掐掉了,一直吊人胃口呢。

“那你怎么知道的?”

“呃……就是,顺耳听到了。”

“哦~~偷听~~”

“是顺耳……不是偷听……”

“是从左耳顺的还是右耳顺的?”

“……”我还从罗纳尔多(耳朵)顺的。

“那你顺到了那是谁么?”

“名字没听清楚。”

然后又是沉默,顾遥说:“一对笨蛋。”

“什么?”

“你们俩,一对笨蛋。”还没等我回话,她又说:“郑浅对你好的还不止那些。”

“给你那些蛋糕根本不是别人送都是郑浅买的,你生病那天他本来有课可他矿了工去了,他最讨厌胡

萝卜可是你做的汤他还是喝了。”

我定定地坐在电脑前,等着她的后话,可顾遥是彻底没有了响应。

“什么?”

过了一会,对话框显示给我的是:由于网络连接问题,信息没有发送成功,请重试。

瞄见QQ的图标灰暗了,重新链接,那只傻不拉几的企鹅就开始左右扭动。

可左扭右扭死活登不上,我氧化钙的,我一年充值的十个Q币不是喂你来扭秧歌的!!居然卡在最关

键的位置,诅咒你没有关键部位变太监!!我狠狠地瞪着那笨企鹅。

骂完这句,那傻企鹅彻底暗下来了,登陆失败。

……

注意到网络连接的图标上有个红色的小叉。原来是网络断了。

收到顾遥的最后一句话,大脑一片真空。感觉什么东西被吊着,不仅仅是胃口,而是五脏六腑都被提

起来,悬着,揪着,很不舒服。

然后就乱了。那只破鼓又开始敲,敲啊敲,没有章法没有规律,思维也被混沌了,手脚不知道该往哪

放往哪摆。

想起今天陶野的话,你心里有个人。你没有察觉,但是下意识已经认定了。

想起中秋节母亲说,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但如果有意去问,就不会是随意。

想起N大停电那晚,我拉着郑浅往前走,那只带着细细薄汗的手。

大脑像中了病毒,让这些好像没有什么关联的记忆都连在了一起。一股脑的同时出现。

我就这么混乱着掏出手机,从头到尾翻了两遍才找到小区的宽带客服,按下通话键。以往闲得没事一

个劲打电话来推荐套餐的客服今天却一直占线。

今天的黄历上是说‘叫韩雨生的必触霉头’么?!

那一头一直语音提示业务繁忙中,我就不断地按掉然后再回拨过去,像个强迫症患者。

不知道反复进行了多少次,在我习惯性按下结束通话键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了‘嘟’声。

叮咚。这时候门铃响了,我不想去理会。

“喂,您好?”客服小姐回应的有些慌忙。

“你们这网络怎么回事?”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抱歉,小区施工,不小心把网络传输的线路给挖断了……”客服小姐努力保持平静,几乎用背书的

方式给我解释了一遍,声音里含着一丝哭腔。

那人不依不饶,门铃想叫魂一样一遍一遍地响。

接着我听到门外邻居的抱怨声。

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是不是非得在今天搅在一起?!

我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我开门想把来人骂个狗血淋头,骂他祖宗八代,有没有素质,你催命啊!

但是一开了门,那些话呼啦一下都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从哪里钻走了。

因为门外站着的,是郑浅。

他的气息有点乱,头发有点乱,情绪感觉也有点乱。

可还是养眼。

电话里,客服小姐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开水沸腾的声音,咕嘟咕嘟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其他声音像被过滤掉了,我只听得见郑浅的呼吸声和自己也随之序乱的心跳。

他忽然说:“你不是问凭什么么?”声线柔和,蛊惑人心。

“嗯。”我下意识地跟着回应。

“凭你是韩雨生。凭我喜欢你。”说的时候他轻轻扬起了唇角,很平缓。也很甜。

怎么形容这个笑呢?我形容了你们别打我……

像春风,像春水,像春花。

我张着嘴,从门外来的冷风灌进咽喉里,干干的。有些疼。

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傻到了家,但我怎么也合不上。

或者说,在听到他的那句话的,我已经傻了。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会来?

那些问题在心里编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

因为我害怕。

害怕问了以后闹钟就响了。害怕这只是一个梦。

就像做梦梦见美食刚要张口品尝梦就醒了。

如果这是梦,我希望能永远定格在这个时间,不要醒。

后来郑浅跟我说,如果他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他希望快进这个过程。

那点笑意也渲染进了我的心里,和害怕在体内形成两股气旋,感觉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剧毒发作。

至今我才发现,我中病毒了,不知道是哪国的时间不知道在哪条经线哪个纬度,中了病毒。

病毒的名字,叫郑浅。

20.

我像死鱼一样张着嘴直直地盯着郑浅。

“没点表示?”他挑了挑眉毛,狭长了细眼。语调落得很轻,却带了一种胁迫感。

我要表示什么?我该说点什么?

古训说,熟能生巧。我才第二次被人表白啊……一点经验也没有。

准确地说,是一点接受的经验都没有。

“啊……”我艰难无比地从塞满里词句的喉咙间挤出一个音节。

他闻言后也没生气,反而笑意更甚,说:“我从十数到一,你再不出声就代表你默认。”

“……”我这才慌慌忙忙地开始组织语言。

“我开始数了。十。”

“……”

以前看了那么多八点档,狗血台词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可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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