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乌衣 下——缺月镜
缺月镜  发于:2012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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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回到了之前的自己,他也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生气。

就仅仅是一个巴掌,淳于彦停下了一些的动作。

但是被压在身下的纪天,任然是无法逃脱。

“你想说什么?”淳于彦冷冷的说,并没有抚上被扇的右脸颊。

纪天看到淳于彦的脸颊渐渐泛红,刚刚拼命想要说出口的话,现在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都和我妹妹定情了,你还想说什么?”淳于彦拿起那块手帕,往纪天的脸上扔去。尽管手帕没有什么重量,但是纪天的心依旧被伤的很重。

他不知道淳于彦在说什么定情,他只知道他又误会了。纪天依旧不愿意解释,只道,“你呢?真的要娶那个女人了是吗?”

淳于彦没有说话,他无法回答。

“你就是这么耍我的?淳于彦。”纪天突然觉得眼镜酸胀难耐,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快掉落下来。他想一定是烛光太强的缘故。

纪天突然抓住淳于彦的领口,像是发疯一般的摇晃他,“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是不是在玩弄我?是不是在欺骗我?你把我的信任当什么?把我当什么?”

淳于彦想要抓住纪天的手,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终于什么坚持都没有了,一滴泪珠滑落纪天的眼眶,在烛光的映照下,犹如繁星一般明亮。

他低下头,吻住了那唯一一滴清泪。

“我恨你。”纪天喃喃道。

这一夜,注定无眠。

淳于闲在那晚果真是被淳于老爷好好的教训了一番,第二日清晨也依旧是毫无生气的。这可把淳于雅给担心坏了,说道为什么,倒也简单。淳于雅以为是淳于闲仗义,因为帮着自己劝说退婚才会出此下策的,结果倒挨了一顿骂。不禁料想这个世上也只有二哥哥疼惜他,所以对于淳于闲的遭遇,她也是感动在心。

可是就在她安慰淳于闲的同时,将军府内却大大小小的请来了不少名医。起初纪天还不明所以,后来才从吴叔那里得知,淳于老爷的一身一向不是那么好,这回因为淳于闲的事情,刺激受的过多,多少有些旧疾复发。不过只要好好调理,也应该不碍事。

这一来二去的,将军府倒也忙活了。上上下下都进入了紧张的情绪当中,为老爷养病,间隙还要渐渐开始筹备来年开春的大婚。这样一来,估计也只剩纪天落得个清静。淳于彦也就更不用说,来日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每天都和那块木头神出鬼没的。只是到了晚上,他才会出现在纪天的眼前。俗话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夜晚他们之间的缠绵也越发的平凡起来,淳于彦像是怎么都不肯放开纪天一样,好像再过不久他就会离开。而纪天看到淳于彦如此费心费神,也不愿意拒绝他,任他所求。两人经常是彻夜缠绵,好像将要世界末日的绝恋一般。

事实上也是,不知为何。纪天却也有时日不多的感觉,尽管他不停的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他会一直陪在淳于彦的身旁。他是有多么害怕,害怕在某一个清晨醒来,发现淳于彦已经不在了,离他而去。然后接到的是定罪的圣旨,听到即将行刑的时间,或者是看到他苍白的面容和毫无生气的身体。

这几日夜里,纪天似乎特别容易梦到法场的情形,每每看到淳于彦用那明亮的双眸和他诀别的时候,他都心疼的无法附加,然后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发现满身都是冷汗。有时候他也会把淳于彦也一并吵醒,但是有时候因为那些大事计划而特别累的他在沉沉的睡去。

就像今夜一样。纪天用袖口擦擦不停垂落的冷汗。他看向一旁淳于彦无害的睡颜,在黑暗之中的脸庞是朦胧的,就像是深藏在夜幕的纱之下。

纪天从枕头下抽出那把淳于彦送给他的扇子,接着月光看着上面的字,“苍天喻青竹,绝恋故永殇。”他现在好像很理解一些其中的含义了,真真是段绝恋。

他披起一件外套,在没有吵醒淳于彦的情况下踏出了房门。夜色很清,在不知不觉中冬天已经过去了,风力小了很多,微微的就像是姑娘的纤手。果真还是春天最温柔,正是季节交替之时,让纪天想到的不仅是淳于雅即将到来的大婚,还有就是不可预期的毒发。

他知道淳于彦对于他的毒,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也许他就要一辈子背负着,每每痛不欲生的时候能够想起,这毒是为谁而受,这么想来心里也泛起了丝丝甜蜜的幸福。

在他们二人的世界中,没有毒发,没有和长公主的婚事,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彼此。

自从那一晚的歇斯底里之后,纪天也总算明白了一些,其实什么事情也就那样儿了,最坏不过如此,顺其自然吧!

庭院里的树木上好似有了一些新芽,生机勃勃的,竟然也带动着纪天的心情。不知为何,纪天觉得这些新芽的生命力很是强大,或许它们比自己还要厉害。

尽管这个冬季并没有下几场大雪,但是依旧给纪天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这个冬季,这个冬季里的每一个景象,树木、花草、夜晚……都是他和淳于彦相爱的见证。

微微轻抚的风,翻飞起枝头稀疏的绿叶。皎洁的月色映衬着素白的衣摆,一切就像从未改变,一些就像从未走远。他的脸上泛起清新的微笑,在一样一个夜里,他与月下的影子作伴。独坐了许久,许久……

此后的一段日子过得也很是安生。淳于彦忙碌的样子,纪天算是再也不愿意看到了。每天下朝之后,也不知去了哪里,反正纪天总是过着没有淳于彦的日子。偶尔配淳于闲聊聊天,下下棋。还有就是经常示爱意的淳于雅,这的确让纪天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女孩儿家实在让人很难拒绝,但是纪天也不可能真的接受,于是半推半拒,也还算过得去。淳于老爷一直待在屋子里休息,甚少出门,淳于夫人当然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近来下里面关于淳于彦和纪天的传闻像是少了一些,但是曾经盛行一时的流言怎么的都还是传到了淳于老爷的耳朵里,于是不免又是一场病情的加重。府里渐渐的忙碌起来,为了迎接初春到来的大婚。必备的东西可是一样也不少,纪天成天看到淳于雅和淳于闲两人脸上的愁容,不免也有些庆幸淳于彦和长公主的婚期并没有确定。

但是一切却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安逸,表面的平静下面隐藏着惊涛骇浪。

终于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冬春交替时节的一件大事终归是到来了。纪天毒发的时候,窝在床榻上不停的翻滚,丧失了一切语言的能力,只能微微的呻吟。偏偏前几夜都陪着自己害怕自己毒发的淳于彦今夜却不知去向,他只能靠着自己挺过难关。紧紧的揪住被褥角,让冷汗流满全身,打湿所有的衣物。他脸色苍白,嘴唇无色,就像是病入膏肓一般。

他毫无意识,脑袋里只有坚持。他拼命的让自己撑下去,不能昏迷。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实在噬心的疼痛作用下深深的沉睡过去。谁都不知道毒发到底有没有过去,他的额头上还渗着虚汗,而夜依旧清凉。

第四十八回

淳于彦是在几天之后的清晨回来的,当时纪天还没有醒。难得好眠的他还沉醉在梦乡之中,朦朦胧胧的察觉到有人推开了门。等到步伐在他身后站定的时候,纪天睁开了眼睛,“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出口的居然是这样的话。

“出了趟远门。”淳于彦简单的回答。

纵使是纪天也没有再多问,有时候叫做多说无益。这就是距离,就是隔阂。

“起来吧!我带你去玩。”

纪天惊讶的看着淳于彦满脸疲惫的样子,现在的他应该最需要休息,怎么会想到去玩儿呢?

“你确定?”

“嗯,走吧!”淳于彦尽管很累,但是他却想要弥补这几天留给纪天的孤独,有时候他为了一些事情不得不离开,也不能告诉他。

只是简单的小船泛舟也能让纪天觉得很安逸,薄雾之下的河流,远处的青山,还有若隐若现的映华居。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春季的时候多的也就是这样不痛不痒的雨点了。

“进去避避吧!”淳于彦指着小舟上的船篷道。

“不用。”他没有答应只道,“我想淋淋雨。”这种雨其实并不会淋湿,只是会让衣服头发都潮潮的而已,令人很是难受。

淳于彦也没有强迫他,只是陪着他静静的做着。看着他清澈的双眸,菱角分明的脸庞,他现在还清洗的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候的情形,他穿着那件古怪的衣服,却很适合的贴身修饰了他近乎完美的身材,修长纤细的身影,比任何人都更具吸引力,而纵使是这样完美的一个人,最终还是归于他了,所以他要好好的守护,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

直到那一叶扁舟晃晃悠悠的靠了岸,纪天才回头神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回去吧?”

淳于彦却饶有趣味的摇摇头,“带你去吃点东西。”

纪天以为又会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最后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贩面前停了下来,他们买了很多很多,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吃不完了又带回去。

然后又去了映华居的上仙房,掌柜和小二依旧很热情,似乎已经忘记了某一天所发生的不愉快。从那一次起,纪天就再也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上了一壶好茶和一些名贵的甜点。坐在窗边看风景,然后偶尔的说一说令自己感兴趣的一些过往。只是这么简单的待在一起,没有质问、没有猜疑、更没有背道。

听着淳于彦说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些故事,他们小的时候是怎样的调皮如何的玩耍,这些纪天都听的很仔细,也很羡慕,他是有多么想要身临其境,和他们一起分享童年。

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一边,不同的是那日是孤单的一人,而现在有一个毕生都不愿意放弃的人在一旁相伴,即使是现在的纪天,他依旧没有怀疑过自己对淳于彦的感情,他单纯的认为自己是这般那般的爱他,会永远的陪着他,不离不弃。

他低估了噬心毒的作用,也高估了自己的内心。

他不可预料或许就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就要面对一次真正的抉择。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一个人生活,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能够离开他。

淳于彦看到了纪天露出的莞尔一笑,为他纵使倾尽此生,也在所不惜。

近日府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大红灯笼什么的都高高的挂起了。皇上派人从宫里送了很多东西出来,都是给大婚准备的。光是大红礼服就有好几套,说是让淳于雅自儿挑,尽管要自己喜欢的,不必过问皇上的意见。再则数不胜数的就是金钗、佩饰、玉器、胭脂一类的。更加是让人眼花缭乱,可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

那一晚就在淳于雅即将大婚之前的一晚,纪天本在房里悠闲的喝酒。就听到敲门声,一个小丫鬟说道“我家小姐请纪公子过去一会儿。”

“什么事?”这么晚了,淳于雅还找他。

“说是请您过去给她看看嫁衣。”

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就出嫁的人了,到现在还在挑衣服,果真是女孩儿家。

一帘花纱帐子下,她纤细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淳于小姐。”纪天轻声唤道。

“纪大哥,你过来说话。”她轻轻的声音,如银铃一般。

刚刚还在的小丫鬟,现在却不知了踪影,门被关的紧紧的。

“有什么事吗?”他走过去,拉开重重帘子。

“明天我就出嫁了。”她抬起娇小的脸庞,脸上有着点点的泪痕,哭得那般梨花带雨。

纪天半天也没有说话。

“你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意吧?”她转而说道,纵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儿家,并且有婚约在身,她还是不想隐瞒自己的内心,不想欺骗自己,一身唯一一次的真情实感,她希望这一切他能都明白。

“淳于小姐,明天你就是皇上的人了。”

“那有怎么样?”她突然站起来,严声道,“他不爱我,我不爱他。什么夫妻不过是个名分,纪大哥,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她真挚的语气足以打动一切,但是唯独感动不了纪天那已有所属的心。

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

“我们都应该听话一些。”他只是这么说,用哄小孩儿的语气。

“你的心中可曾有过我?”她不死心,她知道是不可能的,她和纪天纵使是相爱的,也不可能在一起。

“我心中早已有人。”说完这句话的纪天看到了淳于雅眼中夺眶而出的泪水。花纱帘全数跌落下来,挡在了纪天的眼前。她站在丛丛的帘帐之后,微弱的烛光粉饰着她娇小的身材。她在抽泣,半晌才颓然得到坐下,一时无语,但是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像是认命一般,她答道,“我明白了,我会乖乖的听话。”想象不到的最终,还是她妥协了。

第二天一大早,纪天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就已经是锣鼓喧天。他穿戴好之后推开门确实是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盛况。

大红轿子早已经抬进了将军府,只等着接人。鞭炮声响彻整个天空,敲敲打打的好生热闹。走到大堂发现已经来来往往有了不少达官贵人前来恭贺,淳于家女儿纳进宫中可是天下一桩大事,不管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人不都进来凑凑热闹,拍拍马屁,好有机会分的一杯羹。

原本就奢华的大堂现在更是被修葺一新。来往的官员带来的贺礼都尊贵不凡,灵芝鹿茸,琉璃玉器应有尽有。淳于老爷坐在站在门口给每个过往的人行礼招呼,淳于夫人还在新房,拉着正等着吉时上轿的闺女哭诉,说是进宫以后要遵守妇道,好好服侍皇上之类的。淳于彦也是在大堂内招呼着,顺便和一些熟络的人聊聊天,而淳于闲明显就凄凉很多,一个人在角落喝着闷酒。

“怎么?陪你喝一杯可好?”纪天没有等他答应,直接坐在了他的身旁。他知道现在淳于闲的心情,也许正需要一个人安慰。

“我知道你的事情。”他却转而对着纪天调笑。

“什么?”

“你和大哥的事情。”

这回换纪天在笑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

“我说的不是传言,你知道的。”他又给自己倒下一杯酒,最近似乎喝的越来越多,“而且我帮了他。”

完全不明白他所说帮是什么,淳于彦需要帮助的事情,只有一件。纪天很想一拳打醒淳于闲,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说什么,但是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呢?或许你也应该知道,我也知道了你和皇上的事。”

“无所谓了。”他轻笑道,“也应该结束了。”他一口一口的灌着,半晌才道,“知道我是为了谁吗?不知为了小妹,也不是为了大哥。”

“为了你自己。”纪天一语道破。

“其实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从来都是。所以父母一直都不是那么宠爱我,而也只有你看出来了。”他给纪天倒上一杯,“干杯,纪大哥,我欣赏你。”

纪天知道他又醉了。也只有醉才能看透最真实的他,其实淳于闲并不似看上去的那般柔弱,也并没有那么单纯没有心机。他帮了淳于彦,意味着把自己也拉进了这场战争,但是纪天相信他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全身而退。其实淳于闲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似看上去的那般鲁莽,每一件事情应该都是他在细处反复斟酌,充分想到了其中的利与弊之后才做出的。

每一个为官之人都有心机,然而如此迅速就爬到丞相这个位子的淳于闲更加是可想而知。比起淳于彦的那些小心思,淳于闲的城府应该更黑暗。也许淳于闲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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