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还是不想回答,豹人又开始保持安静。
安乔突然对这位沉默的临时狱友产生了些兴趣:“我说至于嘛。干什么非要留在这军营里?为了留下
难道你连命都不要了?”
豹人躺着的地面传来一阵细碎的移动声,它好像终于积蓄起一点能够翻身的力量。轻轻咳喘中夹杂液
体被喷出的声音,安乔又是一阵搔头。
“为了喜欢的人……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必须努力!”声音微弱却很坚定。
“啊?”狼人吃了一惊,兽人族人口急剧减少是每族都无法解决的隐痛,他们总是要努力很久才能拥
有或永远都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下一代。所以正常情况来说,大部分有孩子的兽人起码是已到中年了
,狼人觉的他现在绿色的眼珠一定因为妒忌而变红了:“真的假的?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真好…
…”
“嗯。”只从这一个单音中都能听出景轩的满足与骄傲。狼人更加好奇:“原来你最开始出营帐结绳
是为了老婆……难怪怎么都打不倒这么拼命。豹人族难道没有照顾你们生活吗?”兽人族的基本生活
一般都能得到国家的优先照顾,所以相应的,族人中大部分都会服从国家安排出仕或当兵。但有了身
孕的夫妻不同,一般来讲他们都会受到族中特别的照顾停止任何工作,专心休养以确保孕育中的生命
能毫无任何意外的顺利来到这个世界。
“他是个人类。”
“这样啊……那女人逼你来的赚钱养家?”做士兵上战场的饷银不错,而且还有升迁机会。因为和人
类在一起的兽人非常非常稀少,安乔自以为是的猜测着:“所以你去求了族里人想办法让皇帝把你安
插进来赚钱升官?唉,这么说起来,也挺不容易嘛……”不过对方久久都没有再接下他的善意感叹。
安乔睁眼发了一会儿呆,想像着身边豹人背后的故事,直到白天训练与晚上打架引起的疲劳同黑暗一
起笼罩下来,在这异常宁静的牢房中狼人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梦乡。
如同安乔被抓时猜测的一般,一大早他和景轩就从梦中被摇醒,巡营依旧动作粗鲁的把他们拖至营内
中军高台上,下面校杨整齐站着一列列望不到头,已完成例行早操的全营队伍。
过惯群体生活的狼人有些不习惯这样单独挑出来被黑鸦鸦人群围观……他突然发现逞完英雄后,在所
有人面前接受处罚好像并不如想像中般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情。他咽了口口水把目光移向旁边垂着头
的豹人。经过一夜的休养它好像比昨晚看起来要好一点,不过严重的伤势和失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恢
复过来,就目前状态来看,它的身体肯定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痛楚了,安乔苦笑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
在担心这个昨夜还只想着往死里揍的对手,强迫自己侧过头听上级的发落。
“这里是国家的军营,我们站在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全虚水的人民,而不是对着同胞战友挥
拳。”站在两人身前的狐人族将军谢天阳顿了顿,用手指向身后,并用警告的目光扫视全场。这个世
界并不像中国古代有着“十七条军规五十四斩”的严格从军纪律,种种禁令虽多,却并未强令士卒不
可私斗,只言明相斗不准伤残身体。一方面避免战力受损,一方面培养剽悍军风。不过兽人比人类更
具野性也更难约束,军风不用培养也必定剽悍,如此在组建此大营之时谢天阳便当众宣布过严禁兵士
间私相斗欧。所以当首次发生这种情况时,他认为单就杀鸡给猴看这一个原因,惩罚就是非常有必要
的。且两名队正私下斗欧很容易蔓延至下属,引起他们间的互相仇视和更多纠纷,进而可能造成更为
严重的大范围影响,所以从重罚惩以绝后患也是必要的。
皇帝让来使稍过话说无需对景轩特殊照顾,谢天阳想了想放心的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
们这里更是有着严格的制度,绝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夜间于营中游荡又私下斗欧,按我在大家
进营时宣讲的条律该当如何?”他放大声音,让问题回荡在整个校场内。
景轩也就罢了,在这个狼人族多的营地里,许多人自然都认得族中勇士安乔。他们面面相嘘,只有狐
人族的一些士兵发出稀疏杂乱的回应。“仗责八十。”“按律该仗。”“仗责。”
十分不满这种反应,谢天阳用力大吼着重复自己的问题:“按律该当如何?!”
士兵的职责之一就是服从命令,长官如果真震怒起来,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安乔虽然身上看起来也
有微伤,但和景轩比起来自然是好了许多,依兽人体力仗责必定能够承受,狼人们反应过来再不迟疑
,齐声回答将军:“按律仗责!”“按律仗责!”“按律仗责!”声音渐渐归为统一,数千人带着韵
律一遍遍重复着,隆隆传遍四野。
半晌,谢天阳才终于得到满足,他相信所有人都记住了这次警示后才伸手止住台下官兵:“队正安乔
、景轩,各仗责八十!”话音刚落,两边便有准备好的行刑官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拉过两人就要拖到
台下当众行刑。
就在这有些压抑的气氛中,突然有人扬声大笑,显得极为放肆:“哈哈哈哈,天阳,看来我来的不巧
,这是怎么了?”随着话音,校场内走进一身披白甲的男子,他快步迈上中军高台,谢天阳听语调哪
还不知是谁,忙蹲身下拜口称大将军。
那人忙双手托住谢天阳环抱行礼的双臂,在单膝落地之前止住他动作:“天阳还是这么多礼,快快请
起吧。”说完用银白色双眸好奇的望着跪了一地的士兵中反绑双手的安乔与景轩。
来者年纪青青满脸英气,不是少年狼王安修又是哪个。虽说谢天阳和安修都被称为将军,但品级截然
不同。安修乃是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谢天阳却只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他见到安修,自然是毕恭毕敬
,不敢稍有怠慢。狼王从洛迦回来受封并被赐婚后便开始休了长假,此次兽人营训练虽说该由狼王负
责,但实际由于他在家抱媳妇、防止媳妇跟别人接触,忙得乐不思蜀,从一开始,这里的一切事务都
是由被官大一级压死人压迫的可怜下级谢天阳全权负责。谢天阳虽不知今天长官为何突然舍得从温柔
乡中来此,但既然回来了,一切事务按理都应禀报清楚由他决定,当下忙将安乔与景轩昨夜斗欧并被
罚仗责之事报告于他。
第三十八章
安修沉默了,他完全没想到答应了贤王为照顾景轩而来,一入营就恰碰到了对方要当众受罚。看那叫
景轩的豹人虚弱之态,肯定不能坐视不管。但军令如山,自己随便就当着这么多官兵的面驳了谢天阳
下过的命令,势必会让他有些没面子。安修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与其没照顾好豹人惹老婆不高兴,
还不如去欺负谢天阳。
见他沉吟思索并不说话,谢天阳以为长官懒得管这些小事,打算挥手让人直接带他们下去开打之时,
狼王突然道:“虽说……虽说私相斗殴确该重罚,不过……不过……”若说两人都没犯错,以后必会
助长营中不良风气,不若都推于另一人身上,这样看起来也没全驳了谢天阳的命令,令他太失脸面。
狼王继续道:“不过也该问清打架原由。”
只要是打过了,按理就得受罚,问清原由什么的实再没有必要。狼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像有些故
意找事怪谢天阳鲁莽行事,谢天阳心中一顿,面上不露声色,示意被绑二人回话。安乔大大咧咧,从
来都是说一不二,本就是他看景轩不顺眼主动挑衅,此刻也不退缩隐瞒,当先大方回报给面前两位长
官,只说是自己不服景轩无功得职,主动叫他出营帐比试,反倒替豹人瞒下它为结绳私自夜游之事。
安修早就打算好,若是豹人先动手,他就推说对方不该主动回应。若是对方先动手,那就推说豹人行
动全是出于自卫。如此安乔话音刚落,景轩还一言未发,他便马上道:“此事很明显是要由狼人族安
乔队正负全部责任,他出于妒忌主动找麻烦把豹人族景轩队正打成这样,再让它一起被罚实再有点冤
枉,我看应该把景轩队正的处罚都加在安乔身上,只处置安乔队正一人便罢了。”
“这……”安修一句话就把两个人的责任免除了一方,谢天阳觉的他从前虽回护狼人族,但算是一个
公平的人,故此很多狐人族包括自己才会追随于他。可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大异其常居然把他自己的
族人推上去回护一个豹人族,实再奇怪万分,也很不合适,可还没等谢天阳劝阻的话出口,狼王便大
声吩咐放开景轩,只把安乔拖下去仗责。怎么说对方也是上级,谢天阳忍了又忍,终于没再说什么。
出乎的意料的是,在一片略有些凝重的沉默中,景轩却蓦地抬头拦住安乔一行人。它动作不稳的拱手
向两位长官行礼,然后开口:“将军大人,此事景轩并不是没有一点责任,如果只罚安乔队正一人,
景轩于心难安,所以斗胆请将他的惩罚分担一半给在下,望将军恩准。”
安修闻听此言先是一阵不爽,细思后这才真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脸色苍白却淡定自持的青
年。他受贤王所托对景轩大力回护纯粹就像是完成一件可以让双方受利的任务,原想着救人后有自己
护着,不管豹人本身怎样,以后保它一路顺风步步高升即可。但这时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小子倒是
个聪明人,以后真不一定就非需要自己帮它。它与安乔不管因为何事打了这么一架,如果最后只有一
人受罚,虽说是长官的命令,安乔心里还是得有个疙瘩,但豹人在已经脱身的情况下又公然主动承下
一半责任,不管自己会不会同意让它一起和安乔受刑,单只这话出口,安乔就已是一副感动模样,以
后不但定不会再和它纠缠,且或许会将其引为挚友亦未可知。
豹人此举虽有些违抗命令,顶撞上司之嫌疑,但堂堂两位将军,很不至于和他这个无名小卒计较许多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大不了下令将刚刚分走的仗刑再加给它,但这一来一回,却无形中换来了军营
中所有人对它热血真男儿的印象,但凡是狼人族都会对它另眼相看一点吧。
安修当然乐得与它配合,马上假怒道:“你是觉的本将军处理不公吗?既已饶了你还在这儿罗嗦?”
豹人垂头道:“在下不能只看着安乔队正一人受罚。”
它这么持坚,引得台下本就想求情的狼人族纷纷跪倒,不想跪的迟疑了一下自然也随了大溜,一时间
满校场密密麻麻全都伏身于地,只剩中军台上几人还保持站姿。
安修又何尝想要重罚自己的族人,只是要保景轩不得已而为之,这时见所有人都加入求情队伍,他向
谢天阳抛去一个无奈众意的眼神,施施然道:“既然你们这时明白为同胞求情,当初又为何拳脚相向
呢?只是规矩就是规矩,绝不可为你们破例,罚是定然要罚,但念在这么多人求情的份上,两人都仗
刑减半吧。”
“谢大将军开恩!!”景轩话音刚落,台下所有人都随之应声称颂,响动在这片荒野久久不散……
“当啷”一声脆响,周言予将手边前朝的填金刻丝瓷瓶扫于地上,他阴脸盯着满地开花的白色碎片不
作声,徐公公缩了缩脖子,打手势止住想殷勤上前收拾的小太监。
皇帝现在憋着股气。他一直以为很了解自己的亲弟弟,但从周言若自洛迦绝谷中迷失,携夫带(肚)
子回来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人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样了。最为明显,最直接的
表现就是,这个常无事也要生非且恨不得日日行宿于秦楼楚馆的闲王爷,他居然学会大门不出二门不
迈了!
碍于上次在皇宫兄弟两人之间的小冲突,虽最后终于和解,但周言若也一直没再入宫觐见,周言予毕
竟担心他的身体,没几天便使人随便叫来数个王府中下人探听弟弟身体情况。这些人最早几乎都是皇
帝派下,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纷纷争先恐后诉说王爷在府上日日只昏睡不休,醒来除了吃饭,便
静坐发呆唉声叹气,除了跟兔人族白颖颖医师对谈时还能露出些笑脸,从没见过有片刻纵情欢乐之时
。周言予粹不及防,一时被这些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搞得肝火上升。他放过兽人给它机会,说到底也没
安什么好心,依目前周言若心理和身体的状态硬要拆散两人可能性不大,他曲折迂回打算从侧面慢慢
来,首先把自己弟弟和景轩分两地相处,让周言若从绝谷单调的二人生活中走出来,在经业这繁华之
地重返灯红酒绿,如云美人之中。如此只要一小段时间,离开豹人于身边劝阻的他哪还会再记得洛迦
短短数月经历之事,自己到时再下令把差不多受训完毕的兽人军队派到外面打仗,来来回回耗个一年
半载,只消给从周言若肚子里跑出来的东西再找个娘,他恐怖就连景轩是谁都不一定能记得了。
现在这种情况大大出乎虚水向来老谋深算帝王的预料,让周言予颇受打击,不过他一向都有股不达目
标决不气馁的良好意志力,这等小小挫折,在连摔了七八个杯子、五六个古董摆件之后便平复了下来
。或许小羊儿只是强忍着不吃草,等有嫩叶主动送至嘴边……他还能忍得住吗?
皇帝想了想马上回书案前,端坐提笔写了几道旨意,交于身后徐公公道:“我们虚水此次大败洛迦,
前阵子一直忙于处理安排战后各种事宜,也没有好好表彰功臣,大肆庆贺。恰巧最近贤王爷脱困回来
,当算得上双喜临门,正是该一起高兴高兴。朕给大陆各国下些邀请,你把我旨意发出去让后,让他
们拿出点精神来给朕整置出个像样的宴会来。”
于是没过多久,许多国家便收到了刚刚吞并洛迦的虚水陛下亲自派出使节相邀,那些得到邀请的国君
不管心里是鄙视、是妒忌、是恐惧还是惊喜,自然也都安排挑选国内人员,准备上路至虚水出席庆功
盛宴。这消息不久就传遍大陆,不过细心的人很快便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这次虚水邀请的,
并不是大家猜测中以往有过节或平时邦交很好的国家来进行示威或示好。这次受邀国遍布大陆天南海
北,或大或小或弱或强,不足而一。有从前发生过矛盾的小国太康、凌南,亦有时常都进行合作与商
业往来的大国西原、永平,更连偏居西南以蛇人族闻名的百花等等都一一请到,如此无规律倒不禁让
人摸不着头脑。最后不知从哪传来流言,道是虚水国君此次大胜,打定主意娶几位尤物充实后宫,不
相信的倒是去看看这次受请的国家,又有哪个不是国内盛产美女娇娥。
这论调一出,立刻获得不少人赞同。只因那些受邀国唯一可以扯在一起相提并论的共同点的确都是美
人出众。太康、永平和虚水同位于大陆南方,气候湿润,国人多是肤色细腻白嫩,身材娇小玲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