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上——墨白先生
墨白先生  发于:2013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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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白抽泣着,拼劲全力去挥开那一双双罪恶的手爪,退而又退,直至被墙壁阻住,无处可逃。

他被剥去全身的衣服,只剩下可怜的底裤,交叉着双手,似委屈的小媳妇,孤立无援地站在恶作剧的少年们中间。

少年们的首领冷笑着上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耻笑道:“真是个瘦子。”

说完,他猛然举起拳头做出要打状,李墨白本能地蹲下身抱住头,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首领也笑得厉害,一面伸出手在李墨白身上摸起来,感叹:“果真像娘们,比女人还白。”

他胖乎乎脏兮兮的手移到李墨白的胸前,毫无征兆地,猛地用膝盖磕在他的小腹以下,一面狠狠地掐住他胸前的两点,向外拉扯着,恶毒地调笑:“我最讨厌男人不像个男人样。”

李墨白心中的一根弦,在那瞬间断了。脑海里一片茫然,之后的事情他全然不知,只记到他将那个首领按在地上,挥起稚嫩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狠命地砸在首领的脸上。

首领被他打得牙嘣脸肿,满面血污,鬼哭狼嚎般尖声哭叫。李墨白血红着双眼,全然不顾周围那些少年对他的拉扯暴打。

那场闹剧最终被一个正巧路过的高年级学长制止,学长赶走了那帮少年,将地上李墨白的衣服捡起来递给他,有点同情地说:“回去吧,不要再招惹他们。”

李墨白抹抹脸,感激地冲他点点头。

那位高年级学长,就是李墨白的学长,那一刻,李墨白觉得他就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神明,光辉而伟大。

他从此走上了暗恋这条艰辛的道路,并最终堕入魔道。

而他的学长,再次相逢的时候,却完全也不记得他就是当年自己好心救助的那个,可怜的一年级转校新生。

命运就是这样玄妙的事,一切的结局,其实在开始的那天便已注定。

现在这个可怕的陌生男人对他做的事,让李墨白再次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头的伤疤被揭开,他急于脱开身来,将那伤疤再一次填埋起来,这一回,要埋得更深,更隐秘,不让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去窥见他的伤痛,他的梦魇。

人在狂怒与焦躁中,偶尔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比如被束缚住手脚,行动受阻的李墨白,在神秘人触碰他的刹那爆发,他拼力向前,用额头砸向神秘人的脸,连带着背上的椅子同那人一起,狠劲地撞倒在地上。

这一撞绝对不轻,李墨白侧趴在地面上,脑袋因受了巨大的冲击而嗡嗡作响,而神秘人亦闷哼了一声,并没有上来抓住他。

李墨白双眼被蒙,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扒着的那个地面上软而粗糙,散发着地毯特有的带点霉味的毛制品的气息,显然,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再是先前那个铺着白色地砖的房间。

虽然知道是徒劳,李墨白还是想逃,想离那个危险的人远一些。他弓起身子,依旧背着那张椅子,像卑微的爬虫,一挪一挪向着前方匍匐而行。

粗糙的地毯表面摩擦着李墨白敞露在外的胸膛,火辣辣地疼,可他不想停下来,只想不断地向前,不休止,不停歇。

神秘的男人被刚才那一撞碰破了唇角,此刻正坐在地上,舔着唇,兴致盎然地看着爬虫般的李墨白一点点接近前方的桌脚。

‘嘭’,很快的,李墨白的脑袋和那桌脚亲密地接触,他疼得咧嘴,又是一阵目眩,却不停留,换了个方向继续挪。

神秘人终于看腻了,站起身走过去,一脚踩在李墨白身上的椅子上,李墨白吃痛地叫了一声,失了力趴下,牙齿磕在地毯上,满嘴灰尘和霉味。

“呸、呸”他忙不迭地吐了几口吐沫,就这么趴着,绝望地等待神秘人下一步的折磨。

神秘人俯下身,揪住李墨白的头发,迫他将头抬得高高地,又是一阵敲键盘的声音,那个机械音开始发声:“小白你这么想逃跑,要不要我帮忙啊?”

李墨白愣神,那个人却拿出刚才那把刀,将他脚踝上的绳子裁断:“解开了,你逃逃试试?”

李墨白双眼依旧被缚着,手腕上也捆绑着那种给犯人用的塑料签条,但这些都阻止不了他逃离危险,向往自由的决心。也不论神秘人的用意如何,他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他很快便被某样不知是什么的家具绊倒,爬起来换个方向继续跑,又被绊倒,这样接连数次,他在心中骂娘:这房间,东西也太多了吧!

神秘人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弯起唇角,像得了乐子的猫儿,看着自以为解脱了的老鼠,卑微茫然地四处逃窜。

老鼠终于撞上了墙,激动而痛楚地惨叫一声,扶着墙沿着墙根向门的方向挪去。

猫儿舔舔嘴,玩够了,是时候该下口了。

危险果断的猫儿静悄悄地,一步一步靠近困境中的老鼠。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将老鼠面朝墙壁扑压住,健硕的身躯紧贴着老鼠的背,似铜墙铁壁般,阻住他的一切出路。

他单手将李墨白被捆缚的手碗举高,牢牢压制在头顶之上,伸出腿,强行分开战栗之人的双膝。而后埋下头,含住他的耳垂,辗转倾侧。

李墨白浑身绷紧,忿然咬牙:“我和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又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纠缠我!”

神秘人敲字的速度倒是很快,甚至连嘴下的动作都没有停止,机械音:“因为我对你很好奇。”

冰冷的唇碾过李墨白僵硬的颈,又向下划向他光洁的背,似品味美食般,细碎地啃允,在白皙的肌理上落下一个又一个伤痕般的殷红。

机械音在继续:“小白你知道吗?这个城市里变态很多,杀人者也不少。却很少有人能做得艺术,做得美妙,做得不留痕迹。以前只有我一个,后来……多了你……”

冰凉的手伸向李墨白的胸前,顺着他的胸、腹、胯一路向下,终是覆在了那一处,停滞不前,忙活不懈。

身后的呼吸加重,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他斑斑红迹的背上。那唇和那手一样,不再冰冷,而是滚烫异常。

机械声在继续,似暗夜中的梦呓:“我在这座城市很久了,一直很孤独。第一次看见你在为向日葵浇花的时候就在想,真厉害,真好看。那时我就决定要认识你,因为只有你才能理解我,懂得我……”

李墨白咬紧牙,屈辱地在他的手中挣扎,眼角已是浸湿,拼命地压抑。

这是灵与欲的较量,理智和本能的对决,归根结底,同样也是立场对立的敌人之间的征战。

然而,在恶魔的手中,在欲与本能面前,李墨白心中的坚持却是那般得不堪一击,一经挑拨,便城池尽失,功亏一篑。

当那声淫靡的闷哼从他的口中漏出时,他终于失控痛哭,失却一切信仰,放下全部执着,任由身体代替灵魂,欲望支配理智。

他虚软地依附在那人的手臂之间,任他不断地对自己荼毒和侵蚀,无力反抗,无心退避。

他的眼前是虚无的黑暗,看不见;耳边是低喘的呼吸,不愿听;只能集中全部的神智,去品味萎靡的欢愉,沉醉的快意。

而这样的欢愉和快意,在那人娴熟的手中,很快便达到了至高的尽头。

他攥紧了拳,弓起了身,咬住了唇,却收不住声,控不住魂……

那人却在这关键的时刻断然刹住,当真是冷情冷性,冷血冷心。

李墨白难受地轻唔一声,那人却狠狠地咬住他的肩头,漫布的血腥气息飘散开,那个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你居然喜欢尸体……我讨厌尸体,你为什么要喜欢尸体?”

李墨白很疼,饱受煎熬,无法忍耐,失却灵魂的躯体上,红到似能滴血的唇终于不受控制,将他的秘密和盘托出:

“因为尸体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背叛我。”

身后没有声音,不过几秒,那只滚热的手下用力一掐,李墨白喟叹了一声,那人松了手,李墨白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坐而下。

汗湿了全身,心跳还是很快,李墨白懒懒地仰起头,向着那个人站着的方向笑笑,用已是哑了嗓子说:

“你如果不现在杀了我,将来我会去杀了你。”

静默良久,那个机械音响起:“小白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李墨白虚弱地摇摇头:“没有兴趣。”

机械音依旧响起:“你会感兴趣的。我们来打个赌,从现在开始三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留下线索,并且经常真身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你在三个月内能猜出我是谁,就可以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警察,我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相反的,如果你没有找到我,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能放抗,不能报复。这个游戏怎么样?”

李墨白笑了起来:“我有选择说不的权利吗?”

机械音干巴巴的:“没有。”

李墨白叹了口气:“好吧。”

方才的那只手伸了过来,依旧滚烫,粘稠腥气,那只手钳住李墨白的脸,迫使他仰起头。

滚热的唇压了下来,蛇般的柔软条状物体向李墨白的嘴中探寻。他咬紧牙关,抵死抗拒。

舌头稍稍离开,唇张大,狠狠地咬破李墨白的嘴唇,浓烈的血腥在两人的嘴内扩散,开遍。

李墨白第二次听到那没有变声的低沉男声:“契约成立。”

契约成立,游戏开始。

——第二卷·酒馆·完——

第三卷:娃娃

18.

当我们在孩提时,我们常想,当我们长大后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但成长就是要去接受自己的弱点,而活着就是要承受伤痛。

——马德林·英格

******

第一章

男孩从未见过如此大量的鲜血。

红色的血浆布满了他的手心,比水略微粘稠,比手心略微温暖,散发着特殊地腥气。

男孩以前很怕看到血,甚至不喜欢红色,这一回却不知为何,满手鲜艳的血红令他无端地有些开心。他举起手,凑近鼻子,感受那慢慢散布进他的鼻息中的,浓重的血腥气息。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额上滚落,那也是血,他自己的血。

血液滑落到唇边,男孩突然想,不知鲜血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大概都感受过那种,鼻血倒流回嗓眼的感觉,或者是长跑之后,嗓子口一股冲上来的,血腥的滋味。不过男孩想感受的不止这些。

他想知道,当舌头上的味蕾触及血液时,是否能品味出一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血液独有的味道?

于是男孩真的就这么做了,他伸长舌头,将已经滑至唇角的鲜血卷入嘴中。

略微有些涩嘴的腥气,夹杂着淡淡的甜味,果然是独特的口感。

男孩安静地品味着,他眼角的余光瞥向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只被插下的眼球,已经破损干瘪,尾端拖拉着几丝类似肉筋一样的血红东西……

******

李墨白在冷柜里挺尸了一天一夜。

那天后来,那个神秘人没有再碰他,只是又一次将他迷晕了过去。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家那个冷柜里。仿佛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黄粱梦一场。

当然,这不过是他的希冀,怎么可能是完好无损,什么也没有发生?

比如他身上的衣服就被神秘人全部换下。之前他跌倒在女人血泊之中弄得满身血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色睡袍!

睡袍倒是合体舒适,丝绸的质感,柔软轻薄。却是李墨白绝对不会选择的白色。李墨白的名字里虽然有白字,但从来不会买白色的衣服,因为他觉得男人穿白色太女气,会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而他,最讨厌别人认为他女气柔弱。

睡袍也就罢了,神秘人太过细心,李墨白很快悲催地发现,睡袍之下,他的内裤也被神秘人换下了!

那内裤也是纯白的,紧身弹力,腰围处标有CK的商标。

李墨白呆愣半晌,脑海中闪过那日的极端羞辱,登时满脸通红,明白了神秘人为何为他换了内裤……

他愤怒地扯下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白色全套,抽抽嘴角,那个神秘人,明显地过界了!

调查跟踪,抢走猎物,戏耍玩弄……这些都好说,他尚可以用知己难求,那家伙是太兴奋了,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所以胡来之类的安慰自欺欺人。可是神秘人居然对他用了强取豪夺这样的戏码,这让他绝对无法忍受。

他于是直挺挺地僵卧着,恨到咬牙,悔到青肠。深刻地检讨自己作为一个神秘人口中的,出色完美的杀人者,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败在那人的手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满心挫败感的李墨白,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容貌,甚至寻找学长替代品这个兴趣也淡了许多。他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三个月之内,找到那个家伙,杀了他!

他一定要杀了神秘人!才不会把那人交给警察,他要将自己受过的耻辱,成百上千的加注在那人的身上,等折磨够了,再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

对的,捏死他!

这样一想,李墨白又有了动力,哧溜就爬了起来,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要尽快拿出一个寻找神秘人的方案。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给墨墨和白白喂食,他躺了一天,两个可怜的小家伙也饿了一天,而他已经决定了以后要善待这两只。

虽然只是两只完全没用的看门狗……

李墨白那天做得另一件事,便是换上黑色的正装,带着肃穆的神情,去参加了那位母亲的追悼会。

母亲的尸体果然和之前那些一样,被人抛弃在城东的护城河里。

李墨白看着灵堂正前方那张遗照,那上面的女人微笑着,温柔慈爱。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曾挂着同样的笑容,与她的儿子一起在公园中嬉戏,后来在那个白色的房间里,当李墨白将她从束缚中解救下来时,女人也是放松地微笑着,如今,女人已经成灰,而她的笑颜留在了胶片之上,成为永恒。

李墨白摇头叹了口气,感叹生命的脆弱。

那个小男孩扑在遗照之前,哭得非常伤心,嘴中一直呼唤着‘妈妈’。应该是男孩亲戚的男人走上前,替男孩擦眼泪,宽慰男孩,将男孩带走。李墨白听见周围的人议论,说是男孩将会被那人收养。

他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男孩不久就会忘记这段伤心的过往的,这一点李墨白是笃定的。但是害一个可怜的小男孩失去妈妈这样不道德的事情,到是给了李墨白新的杀神秘人的借口。

想到这,李墨白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肠,其实也还不错……

李墨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刑侦大队的赵队长带着便衣警察,正在灵堂中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悼念者。

很多连环杀人者有同样的习惯——杀了人之后会出现在悼念被害者的现场,有的甚至会积极参加搜查凶手的民众调查,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借此重温自己杀人时候的快感,享受那种控制的感觉。

连环杀人者的这种做法,和杀人后收集被害人身上的物件器官留作纪念品一样,是为了满足他们形形色色的扭曲的,变态的幻想。

赵队长他们根据以往的经验,考虑到这个连环抛尸杀人魔也许会出现在被害人的追悼会上,于是带领下属乔装在人群之中,观察是否有人有异常的神色或举动。

赵队长走过李墨白的身侧,看了他一下,就调头走开了。李墨白正垂头想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赵队长向属下下达命令:“把这里的每一个人照下来,回去和去过之前追悼会的人对比,看看有没有重复的。”

灵堂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男人,正弯着唇看着李墨白,笑得很开心。他的手背在身后,把玩着一支只有花冠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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