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Winston更加激动，「什么协议必须要这么多钱担保？你帮他贩毒还是运军火？」

对他丰富的想象力彻底投降，思凛说：「我又不是船运大亨，帮他运什么军火？何况他只有石油。」

「是看起来只有石油吧！」Winston无确切证据，他又不了解内情，「我知道再问你也不肯说，不过你什么事情都想靠自己解决，总有一天会吃亏。」

「有时候，吃亏也只好咽下去，Winston，我别无选择，否则能说的我为什么要藏着呢？我没事喜欢自讨苦吃吗？」

话语隐晦，又带着无奈，Winston做律师非一两日，他也了解Denis个性，Denis不肯说的，怎么逼都没用。「你……真有事你得说一声！」

「好。」思凛笑着答应。

「别敷衍我。」

「好，我怎么能敷衍你？你是我的知己好友，敷衍谁也不能敷衍你。」

「××的，只会讲。」

思凛笑倒，「别生气，给你看我在阿姆斯特丹找的地皮，附近还有溪流，我打算买下来在那儿盖一座自己的家，建筑的设计草稿我画了个大概，你跟我到书房看看，也给点意见。」

Winston超级想翻白眼，「你什么人啊！你设计的建筑要我给意见？」

转移话题的技巧真差。

「你没兴趣？」

「有。」Winston问：「决定搬去荷兰定居？」

「如果住得顺心，当然就定下来。」思凛说：「我这辈子一直在迁徙，台湾、瑞士、美国、法国，现在又是伦敦，希望荷兰能够让我安定。」

思凛带着朋友进入自己书房，一踏入门口里头的灯光便自动亮起，里头从埃及来的一株娑草被安放在简洁的空间里，依然是白色的大理石墙，搭配原木的桌椅，Winston心底忽然觉得：这真是一间寂寞的房子，品味非凡，让人一见惊叹，却走到哪里都像房屋销售造出的样品屋，没有人气。

「Denis的房子永远都是最整齐的。」

思凛不以为意，「我习惯了，从小我的房间都是自己整理的。」

思凛真的习惯，住在别人家里，他的房间怎么能乱？

「Winston，你常接案子认识的人多，你帮我留意最近谁想买屋，这儿我打算出售，连家具一起，毕竟跨海搬迁是不可能的任务。」

「连家具一起？」Winston一口答应，「售价呢？」

「这附近的房价再加上百分之五十，」思凛露出奸诈的笑，「我亲手布置过，加上名牌家具，会有人买单的。」

「奸商。」Winston心知肚明，有了名气，这个好地段的房子要卖，肯定抢手。

「你找房屋中介，岂不是更专业？」

「再说吧！」思凛道：「卖不卖得成都好，只是想做一个结束。」他打开计算机，点开影片，道：「这就是我的新家预定地，过来看看。」

＊＊＊＊＊＊

Winston和Denis见面之后，隔天上午，依照原定计划前往客户的公司进行法律咨询，他坐在制式化的办公空间，调整着自己颈间的领带。

这个客户以前合作过，是个大忙人，Winston等了几分钟，门被打开，进来的却是一个面生的、从未见过的白人高大男子，他体格魁梧，黑色西装与领带，全身带着一股精悍之气。

「我叫Mike，」那人自我介绍道：「以前曾当过Denis的随身保镳，你先不要惊慌，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请教你。」

「什么事？」Winston故作镇定。

「其实是这样，我怀疑Denis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因为昨天你和Denis见面谈了很久，或许你愿意提供一点线索。」

「你们监视我？」

「不，是我boss担心他，让我守在Denis家附近，昨天的观察下来，更肯定了我们的猜测。你可知道，昨晚守在Denis那栋公寓外的，除了我这一边，还有另一拨人手？」

「另一拨？」Winston快要开始冒汗了。

「说话这事我挺不在行，还是请我老板自己跟你说吧！」Mike刻意展露出一亲和的笑容，好心劝告：「Denis跟你说了的话，你就详细都说出来，老板只是关心他的孩子，不会为难你。」

他的孩子？什么东西？Winston搞不清楚状况，直觉自己遇到了黑社会，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他才拿出手机，正在犹豫，刚刚进门的高大东方男人便走到他身旁，一手递过来名片，那上面的头衔异常简洁，Winston愣住，似乎看到那串头衔散出出阵阵金光，停止了动作。

「Winston，作为Denis的朋友，我就这样叫你了，你还记得我吗？」修格锐利的眼神扫过来，看见Winston自动调整好坐姿，将手机放回口袋的模样后，他满意的笑了，语气随和地道：「我们可以谈谈吗？」

Winston却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非常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个人他见过一次，当年在法国罗亚尔河畔的古堡，Denis喝得烂醉，醉倒椅子上，就是这人冷静非常的走进来，笑着请所有Denis的朋友离开。

那个古堡，应当是他的家，至于在人家家中喝醉的Denis，和他又是什么关系？Winston那时候不明白，后来Denis失恋时难受成那样，他再蠢也会懂了。

「朋友之间的谈话，我不能外传。」

修格说：「从Denis十八岁到成年，是我陪伴着他成长，虽然我们分开了，可是我有害他的必要？」

「……」

「Denis可曾抱怨过我一句，让你觉得我不可信？」

「倒是没有，一直说你对他很好，就是太严厉太啰唆。」Winston故意道，Denis真是对他的初恋爱到骨子里，分手后从来没有大骂过前任情人，偶尔喝醉了套问他，Denis才会回答一两句诸如「好凶，比我爸还烦」之类的话。

修格脸色一僵，似在回想什么往事，最后坦然笑道：「他说的没错，这话他肯跟你说，可见交情深厚，你也当的起他这份信任。」

Winston尴尬，对方坦白承认倒显得他失礼，「我……」

「不用紧张，」修格拿出一份调查报告，说：「我主动找你，真的出于关心。Denis状况诡异，这是他最近到医院的就诊纪录，着凉、低烧都很平常，但是你看看这个，」Winston不由自主凑过去看他手指的地方，那里纪录了Denis身体有严重外伤。「你想，膝盖肌肉淤血肿大，明显为暴力手段踢打造成。X光片的判读说，如果力道再大几分，骨头裂开都有可能，Denis又没有和人打架，哪里会得到这种伤？」

Winston心中一动，更仔细听这位地产大亨分析。

「他第一回就诊诊断外伤，是星期六中午。前一天，Denis去参加同事们替他举办的告别派对，喝醉了之后，」修格说到此处声音低沉下来，「他的同事们说，是被一个叫做Vacek的俄国人带上了房间。Vacek是他现任情人，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才出现的。」

「但是派对隔天，Denis却受伤就医？」

「没错。」修格不无遗憾的道：「他昨天发着高烧来找我，见完面却一句受伤的话也不提，要不是属下提醒我他生着病，派人去医院一查病例，我可能不会发现Denis的异状。」

Winston听完整个状况，再把Denis那种带着隐忧的脸色想了一遍，开口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是Denis找我，请我帮他看了一份不合情理的法律文件，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那份文件也和这个Vacek有关……」

Winston将所有和Denis的对话和盘托出，因为他也觉得那份文件十分怪异，他的朋友又像受到威胁，Vacek家财雄厚，要对付他，当然是找份量与之相当的人才有胜算。

眼前这一个人，本身就是国际大财团的高层人物，愿意相帮，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因为放下了戒心，Winston不再隐瞒任何谈话的内容，反而跟着Hugo仔细推敲俄国人的用意。

「你说，Denis打算卖房子？」

「是，他托我打听。」

那名叫Hugo的大老板眉头皱了一下，Winston不知这话哪里不对，疑惑地望他。

「连荷兰盖屋的地也找好了？」

「是啊。」

修格说：「这个小家伙，眼睛里只有事业。」那语气，听起来带有得意，又参杂着恼怒。

Winston怎么能了解Hugo心中复杂的感觉，沉默不答。

一段时间之后，两人会谈已毕，修格客气送Winston离开。回到沙发旁，他拿起医院的药单再看一次，眼睛在一个软膏上停顿许久。比较熟悉的圈内人都知道，这药膏很多时候被用来治疗激烈性交过后，接受那方红肿的肛口。

两个人当夜一定发生过关系。

俄国人踢打你，你却和他上床。他给你可观数字的金钱赠与，你默不吭声就接受？

思凛，这哪一种行为，都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修格无法明白，这盘棋局太过离奇，他一时无法参透。只得加紧注意，静观其变。

107.攻防11

Vacek坐在思凛对面，殷勤地倒酒，笑问：「这家餐厅喜欢吗？French Table一向有名，你爱法国菜吧！」

餐桌上摆着一道烤蜗牛，思凛看几眼后，说：「我已经戒酒，正好软体动物我一向很感冒。」

这顿餐，思凛除了色拉吃了几口，其它东西几乎没碰。

Vacek不在意，招来服务生道：「再把菜单拿来，我们要重新点餐。」

「不必。」

「你一口都不碰，岂不是要砸人家的招牌，」Vacek转向侍者说：「我看菜单也不用再拿，你去请主厨推荐几样他的拿手料理，总不能让进门来的客人食不下咽。」

思凛说：「不用，我不饿。」

Vacek哦了一声，用俄国话笑着说了几句，思凛脸上神色难看，说：「闭嘴。」

「人家以为我们情人吵架呢！」

思凛挥手示意服务生离开，压低声音道：「那些小报记者是你找的？不然他们会在你接我出门时恰好出现？我不管你有何目的，总之下次再有记者，我们协议取消。」

「脾气真大，你就不害怕？」

「我陪你玩游戏，可没有答应演给全天下人看。是你违约。」

Vacek不跟他计较，心里有数，Denis是怕被谁看见吧！「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他？」

「他是谁？」

Vacek笑，不怀好意。「对，他是谁？」你的前任情人天天派三班保镳跟着你，守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当真不知道？

「我不想和你猜哑谜，你可以继续用餐，否则就走。」

「甜点都没上，你要去哪？」Vacek说：「要有耐心，你已经忍耐了五天与我共进晚餐的生活，离解脱不远了。」

思凛拿雪白的纸巾擦拭嘴角，根本不想回答这种无聊话题。

「饭后我们去街上散步如何？」

「够了，今天我不奉陪。」

Vacek大方道：「好吧，我得尊重一下情人的意愿。」

两人吃完烛光晚餐，Vacek 开车送思凛回家，车内的气氛沉闷。下车时，Vacek 拉住他的手道：「给我晚安吻。」

这个拖延戏码演过好几次，思凛不想与他纠缠，立刻敷衍地一吻吻在他脸颊，一秒钟后道：「现在你可以滚！」

他拉开车门，就往自家住宅走。

Vacek摸摸自己的脸颊，非常有趣似的笑了，这个人真是个孩子，逞强又爱使气，如果能长留在身边，还真不错呢！

不过，他的目光掠过隐藏在暗处的那群保镳们，职业水平挺高的一群，跟得隐密，可对同样经过特殊军事训练的他来说，一下子就会漏馅。

看来，还真有人把Denis当宝呢！

Vacek想着自己计划执行后，Hugo痛心疾首的样子，笑着开车绝尘离去。

＊＊＊＊＊＊

第二日，这两个看似恩爱的同性情侣又一齐出现在泰晤士河登船游览，船当然是被Vacek包下来的，整个热闹的河面上都是搭船的观光客群，他们多人共乘一船，喧喧闹闹。

Vacek的船是纯白的，专门做上层阶级客户，装修气势与众不同，在一片拥挤的船只中本来显眼，何况其它船上都满是游客，这一艘个头特大的船只上却空荡荡的，Vacek偏偏又站在船首，趁Denis不注意，一把抱住了他。

他训练过的格斗技巧，一般军人也耐他不得，何况是只上过健身房的建筑师，思凛被他控制在怀里整整五分钟，冷着脸面向所有热情看向自己的众人，Vacek 说：「你要敢在这里对我拳脚相向，只会让大家看笑话。我不介意陪你丢脸。」

「没有记者，换成观光客？」

「我遵从了你的意愿，不好？」

思凛低下头去看白天的河面，在水里看见两人亲密的倒影，不再言语。

越和Vacek相处，他越摸不清这人的底。这样高调向全世界张扬他们的感情，Vacek到底想做什么？

他陷入沉思，那俄国男人由后方环绕着他的腰，姿态充满独占性，而思凛被他搂抱，没有挣扎和推拒，画面就像一对情投意合的爱侣。

「Denis，不如你好好跟我生活，嗯？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动手。」

「哈。」

「Denis，好好考虑。」Vacek 抚摸他腰际，说：「我会心疼你，也不舍得你吃更多的苦。」

「你真无聊。」思凛厌恶道：「一个大男人在陌生人面前搂搂抱抱示情示爱，你是猴子还是心里有病？」

「你！」

「拳脚相向是让大家看笑话，这话可是你说的。」

Vacek的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的就控制住自己的怒意，冷笑：「Denis，你日后会为自己说的这段话后悔的。」

「不后悔。」

Vacek放松了他的钳制，离开甲板，走入船舱，他的目光满是冷意，对自己一时的心软觉得可笑。

这个Denis，的确很容易动摇人们的心志，所以他永远都那么放肆嚣张，不懂得屈服屈从！毁灭如此耀眼光明的存在，那过程，一定，非常的美丽。

舱外，沐浴在阳光下的思凛，看着自己刚刚响起来的手机，一看上面闪烁的名字，马上接起了电话。

「哈啰，Richard，你找我？」思凛开心与自己的偶像导师说话：「什么时候？有，我那时候当然有空。」

那愉快的声调和心情，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渐渐逼近。

＊＊＊＊＊＊

这一天，之前委托Denis做室内设计的屋主汉诺威夫妇，邀请思凛到他们的新家作客。

挑剔的粉红控夫人一个多月前生下早产的女婴，在医院休养了好一阵子，幸好婴儿经过良好的医疗照护，非常健康，如今已住进了思凛设计的婴儿房中。这对夫妇在新家安顿好后，都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如今这位建筑师名声今非昔比，想要请到他亲手操刀可困难许多，于是更加热情地邀请Denis共进晚餐。

思凛离开事务所后，公务用的手机已经很少使用，联系不上人的汉诺威夫妇本就和Denis的前老板Richard是旧识，因此扥他代为转达。

思凛在泰晤士河上，便接到了那通邀约。

他正好乐得摆脱Vacek，二话不说，欣然赴宴。

气派的餐厅里，长型桌子一字排开，思凛入座，惊讶的发现客人并不多，只有主人夫妇、他的前老板Richard，还有——修格。

修格！思凛不知道为什么很心虚，尽量不和修格对视，低头打开餐巾时，惯常进出高级餐厅的人却差点把杯子撞倒。

让他大为失态的主角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微笑，沉稳而纵容。

思凛只好也对他微笑，想打招呼，一开口说：「修……」又觉得不妥，改口说：「齐先生。」

汉诺威先生一看这情形，方要替两人介绍一番。修格罕有无礼的打断他，说：「不用了，我们认识……已久。」

那「已久」稍微加了点重音，思凛握住玻璃杯的手略显不安，解释道：「修格，我以为……」

「Denis，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思凛只得点头，沉默地看着玻璃杯里的酒水发呆。

Richard坐在他身旁，真是第一次看见Denis如此吃憋不善言谈，虽然早知道两人的过往，亲自见到还是啧啧称奇，这样子像分手吗！

「Hugo。」

被Richard一叫，修格才调开目光，神色如常地道：「Richard，最近我们集团打算成立一个全新的品牌，邀请全球知名建筑师携手，在他们的原生国家建造精品旅馆，英国自然是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