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正蓝 下+番外——莫似春风
莫似春风  发于:2012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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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袋子,脚上趿着拖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问你话呢!刚才那劲头呢?”

石绍杰皱着眉,往旁边走了两步,嘴里一阵嘟哝:“不用你管。”

“废话,我是你爸。不管你,你今天就该睡马路了。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随我,要离家出走怎么连

点事先的预谋都没有。喏,拿去!”

男人将手上的袋子丢了过来,石绍杰本能地接住,然后愣在原地。

“这里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必要的证件和银行卡,对了,旅行袋的内袋里还塞了点现钱。”说着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和一部手机,“这里有你的自行车钥匙,还有当初我们三人住过的那套

房子的钥匙。”

男人见石绍杰有些迟疑的表情,轻轻地又叹了口气。拽着他来到小区绿地的花坛边:“你要是铁了心

跟那小子好,觉得非他不可,就要坚持到底。你妈那边有我跟你爷爷呢。你放心,你爷爷没那么死脑

筋。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或者你爷爷,我把号码都存你手机里了。那号码是新的,就我跟你爷爷两

个人知道。”男人狠狠地揉了一下石绍杰的脑袋,然后说:“时间不早了,你去那屋子好好收拾一下

早点休息。我呢,也该去买包烟了。”男人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在石绍杰前头。那背影仍旧是一副吊

儿郎当的模样。

石绍杰依然小心翼翼地避讳着那两个字,就算这样的时刻他的牙齿还是紧咬着那两个字。谨慎地像对

待一句危险的咒语。那背景终于远了,在视线深处浓缩成模糊的一点。

石绍杰听见草丛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虫鸣,它们预示着一个热烈的季节即将开始。也就是那一瞬间

,在石绍杰心里横亘的阻滞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下。

“老爸……”

只是这声音被又一阵虫鸣轻易地淹没了。

第34章:这个世界的疼痛

石绍杰早已做好了大干一番的准备,可那屋子很快便让他打消了念头。那里干净得简直像是新房。随

后他便想起自己和陆航曾经在这里共同度过的三年时光,想起妈妈带着自己离开这里时的情景,他甚

至忆起小时候一些连轮廓都异常模糊的往事。

石绍杰觉得这一晚他注定会失眠。

日子过得其实并不那么狼狈,每隔一段时间爷爷或是那男人便会打电话来,告诉他一些家里的情况。

有时那男人还会出其不意地邀他去餐馆喝上那么一两杯。五个月又十六天,石绍杰大致地记得男人来

时的日子,也记得自己当初如何排斥他,甚至用尽所有的心思去否认他的存在。但现在,石绍杰多少

能够理解当年那男人离开家时妈妈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不仅仅只是天塌下来,那些构建起生活的钢

架和信念都消失了,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信仰。

有那么一次,男人趁着酒意将当年的事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向自己描述起来。

“其实我并不适合组织一个家庭。”男人夹了一口菜,继续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我也考虑了很长

时间,但最后还是你啊,我的儿子,是你让我走的。是你的一句话让我下定的决心。”

石绍杰皱着眉,努力回想着当时差不多才十岁多的自己是如何用一句话让妈妈守了十几年活寡。

“你说,‘爸爸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就是那句话。我才想我要为自己做点什么,我至少要告诉你到

底怎样的一种状态才叫活着,活着不仅仅只能为了活着。当然,我知道我走了以后你们娘俩的生活会

很艰难,但……与其让你看着我在你们身边活得窝囊,还不如离开你们,我想,我希望,终有一天我

会更值得你骄傲,值得你以我为榜样那样真正地活着。”

石绍杰听完那段话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揍他。如果不是看在他已年过半百,如果不是看在他双鬓微

白的头发,如果不是看在他好歹顶着父亲这样的名号,如果……总之,石绍杰握紧的拳头最后重重地

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儿子,你也大了。不瞒你说,这十几年中我身边也换过不少女人。但她们中没一个能比得上你妈妈

。她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她理解我心中的苦闷,她知道我要追求的东西。大概她从结婚那天起就预

料到有一天我会离开吧,或许她想不到我还会回来才对你说我已经死了。所以,儿子我相信你妈妈她

也会理解你的。”

石绍杰愣了一阵,突然想到生活对自己的妈妈多么不公平,生活要她忍受那么多就只是因为她的坚强

。而现在自己也成为了生活的帮凶。多么可恨。

“儿子,你放心。有我呢。”

石绍杰并不认为这是男人的宽慰,他觉得他只是在赎自己当年的罪而已。

连凯来的那天,石绍杰记得正是那个梅雨季最闷热的一天。早上新闻里播报出的最高温度是35度,但

只要你肯在下午两点的太阳底下站上那么一小会儿就能发现,那种仿佛置身在蒸格中的滋味会让你觉

得绝对不止37度。石绍杰已经出了三身汗了,连看门的李大爷都绕着他走。傍晚篮球队训练的时候,

萧啸同学特地捏着鼻子打老远就指着他喊:“石老师,你已经变质了!”

靠!这死孩子!

石绍杰就是在这么一个闷热难当的日子里熬了一身臭汗回到那个暂居之所。在楼道口,他就看见了已

经有段日子都没有见面的老友。连凯穿得十分休闲,t恤加西短,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从工作场合出来

的样子。石绍杰有点意外,上前刚走了两步。突然,郭静托着个西瓜从楼道口的阴影处窜了出来,兴

奋的表情维持不到三秒马上皱着一张脸往楼梯上走,边走还边说:“石绍杰,真要命!你是刚从垃圾

桶里出来么。”

石绍杰洗完澡,从浴室擦着湿头发出来时,便被摆满桌的菜给吸引住了。

“郭静,你什么时候变成贤妻良母的?”

“你那是什么话!咱可一直都是!”

“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一直是阿凯在伺候你呢!”

“死绍杰!你对女人都是这种态度么!亏我还一直帮你说话!”

“说话?”

“对,就是上次去陆……”

“好了,吃饭吧。”连凯似乎是故意地打断了她的话。郭静很识相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都是些外卖,凑合着吃点吧。”

“连凯!”郭静似乎有点抱怨他的拆穿。

石绍杰点点头,先把放在他面前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这样的天气里宛若流行病一样的食欲匮乏并没

有在石绍杰身上体现。桌上那些被郭静抱怨说味精过量的菜大多都是他解决掉的。连凯吃得很少,更

多的时候他都是看着石绍杰,或者听着他和郭静之间拌嘴,时不时助兴地来上那么一两句。

这顿饭远没有尽兴,外面的天就已经黑透了,郭静很积极地收拾完了一桌的狼藉和连凯一起准备告辞

。石绍杰是突然觉得不舍的,于是他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坚强。

石绍杰将他们一直送到小区门口,气温依旧那么高,并没有因为失去了太阳的注视而有丝毫凉爽的间

隙。空气中甚至闻得见水气的味道,好像整个世界快要被什么包裹住了,或者已经被包裹住了。

“看见你这么有胃口,我就放心了。”连凯笑了笑说,“今天晚上应该会下雨吧,大雨。好好注意门

窗。”

石绍杰早早便上了床,他觉得自己很累,却迟迟无法入睡。这应该是酒精的作用吧,他用这样的理由

来安慰自己,却难以说服自己安于失眠的现状。

石绍杰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既懊恼又急切的心情了。那是他在大学毕业后以及做老师之前的时间

里,陆航远隔在太平洋对岸的那几年。懊恼就像是急切的燃料,几乎炙烤着他的每一天。那时候时间

是粘了胶水的,它缓慢而又致命地走着,反噬着回忆,他渐渐地模糊了24小时的概念。然后在每一分

每一秒中迅速地衰老。

石绍杰听见有敲门的声音,那声音异常熟悉。他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从床上起来的。他的心惴惴

地跳着,手心潮湿一片。

陆航循着往常的规律下班,在公司附近公车站边看见近来紧逼盯人正上瘾的妈妈。天气闷热得异常,

天空并没有印象中那些水彩般梦幻的颜色。高楼与高楼间插着的天空是灰色的,深深浅浅的灰色,仿

佛它也被同化成这钢筋水泥的一部分。

妈妈的灵敏度一直在不断提高,陆航觉得自己准是一离开商务楼就已经被她盯上了。他摇摇头,有些

无奈地朝车站走去。

“好久不见。”萧宇毫无预警地从自己妈妈的身边跳了出来,脸上带着陆航所熟悉那种“博爱”的笑

容。

陆妈妈正笑得合不拢嘴,萧宇给了陆航一个鬼脸。

“航航,看看人家萧宇,你们可是校友。你看看人家开的是什么车!”

陆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跟着来到附近的停车点,“阿姨,陆航要是愿意买他也买得起,这车您要是

喜欢,我送您!”

萧宇一路上都相当自若,就算看到自己的保时捷跑车只有两人座时那一脸的无措,在陆航看来都像是

预演过般地显得那么做作。

“我们打车吧。”萧宇率先栏下一辆车,马上就拉着陆妈妈上了车。

出租车里的冷气恰好把身上的暑气吹散,陆航松了松领口,看见前面路口的红绿灯处拥满了下班的车

流。

萧宇跟司机说了几句,车便开始慢慢转弯,拐进了另一条小路里。陆航把视线始终放在车外,但所有

的画面都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浮萍一般,没有什么能扎根到他的眼里。

车在一条小路上举步维艰,那里应该有一所学校。陆航看见车窗外都是些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三五成

行的学生。突然,他意识到什么似地缩紧了神经。他听见身后萧宇跟妈妈聊得更加起劲的声音,这才

放心将视线往人群里纵深而去。有一个看上去些许狼狈的人,他的运动服被汗湿透了皱巴巴地贴在身

上,头发湿淋淋地。陆航觉得自己能够想象他发梢上的那些水珠正随着他的举手投足纷纷地滑落进他

的脖子或是索性直坠地面。那人推着车一路上跟背着书包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打招呼,然后在校门口

熟练地蹬上自行车。

陆航看见他就在自己两米处的位置,甚至更近,或许吧。很快,他便他的面前越骑越远,消失在了本

来虚化成背景的人群里。陆航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此刻是多么地幸运而又悲哀,车已经开始顺畅地

行驶了,压抑着的情绪正酿成嘴里咸咸的味道。

萧宇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对于陆航一晚上的臭脸,他竟能无视到将近午夜。陆妈妈似乎还意犹未尽

地极力挽留了半天,才被他明天要出差的借口说动。

“都这么晚了,我让航航送送你吧。”

这句话后,几乎快睡着了的陆航便被自己妈妈从房间拽出来朝着萧宇的方向一脚踹了过去。

“陆航,你要怎么感谢我。”萧宇抱着胳膊看着还一脸不高兴的陆航。

陆航没有回应,机械般生硬地走到电梯口,摁了向下的按钮。萧宇走到他身边,抬手看了看表,“时

间有点紧,不过应该能来得及。”

陆航还不及疑惑,电梯门就悄然打开,萧宇拽着他进去,迅速按下了底楼的按钮。

小区对街是一条幽暗的小路,陆航觉得自己似乎用一种惯性在奔跑。身体带动脚步,而不是大脑。

“我给你一秒的时间放开手。”

“行啊!”萧宇回答得干脆利落,陆航立刻感到手上的力量消失了。他停住脚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辆

保时捷跑车旁边。

“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时间有限!”

萧宇钻进车里,很快便发动了起来,车前猫眼一样的大光灯,正贯穿进小街幽暗的深处。

陆航只愣了一会儿,随即也钻了进去。

然后,原本寂静的夜被一阵全力前进的引擎声撕裂出一条纵深的伤口。

车飞速的行驶,这种脱缰般的速度迫使陆航抓紧了把手,迫使他以提心吊胆来面对每一次的加速。这

辆车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陆航便已猜到萧宇的用意。可他在上车前那一瞬的犹豫又是什么?

“为什么?”

萧宇关掉引擎,大光灯旋即熄灭。相似的小街上又回复了相似的幽暗。

“陆大班长,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绝对不会浪费时间问这种问题。你只有五分钟。”

陆航是跑着上楼的,他感到自己的额头和脊背的上的汗水快速地湮湿了发际和T恤,随后他便来到了

熟悉的门前,敲响了门。

梅雨季的午夜没有任何越季的晚风光顾,所以此刻夜也是闷热的,整个城市像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罩覆

盖了一样透不得半丝风。闷雷从很远的天际传来,萧宇摇下车窗将夹了烟的手搁在车外。其实他是希

望雨水能在此时光临,他盼望着那种歇斯底里的倾盆大雨。因为……他停顿了一下,他想他只是觉得

天太热了。

一支烟抽完,还不见陆航下楼。萧宇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手表。这才从车上下来。他想,要是萧啸知

道他夜不归宿地在外面做这种事情,一定又会不理他,就算换作是他那些红颜知己们,也一定会把这

事当成经典笑话。地址是连凯给的,他三两步便到了石绍杰住所的楼层时又变得蹑手蹑脚起来。那两

人似乎永远都学不会警觉似地虚掩着大门,萧宇刚要伸手抓门,却听见陆航的声音就在这扇门的背后

清晰传来。

“石绍杰,事到如今你后悔过吗?”

“没有。”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失去更多东西的。”

“不会,我只会得到更多。阿航,你不用为我担心,父母也好家也好,那些只是暂时离我稍远了些而

已。我会一直陪你,只要你愿意。”

萧宇撇撇嘴,觉得这内容肉麻到有些听不下去了。他下楼前在楼梯口使劲咳嗽了一下,声控灯亮起的

时候,他有些庆幸并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送陆航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直至到了目的地。萧宇才在对方下车的瞬间听见一声细若蚊蝇

的“谢谢”。褐色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道谢说大声点又不会少块肉。”

萧宇重新发动引擎时,天边又传来连串的闷雷声。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此时他就像《我是传奇》里的

威尔.史密斯一样,驾车穿行在空无一人的城市里,只不过,他孤单到连狗的陪伴都没有。

确切的说雨是黎明时分才开始下的,雨滴大且密,萧宇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看着天空一点点艰难地亮起

来。因为有雨的关系,天亮的时间或许迟了那么几分钟。但这些已经不要紧了。他记得自己重新又来

到了石绍杰待的那个地方,看见卧室的灯一直亮到黎明降临。然后,他便播响了连凯的电话,那头接

通后,他说的第一句便是:“连凯,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傻瓜。”

7月,时间并没有想象那样飞速流逝。石绍杰站在阳光下愣神,看着高三毕业生和那些暑假前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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