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轨 下——雾容
雾容  发于:2013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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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觅轻点头,眼前已经是杨超义的屋子,只见门半开着,一些血筋打门缝内伸出,蜿蜒四散,几乎包住了整个空间。

黑犬走在前头,抽抽鼻子,伸出爪子推开木门,露出被血膜血筋占据的屋内,这地方全然像某种生物的体内,入目皆是血肉,家具电器全被血膜包裹,就像活物的脏器,而突显的血筋甚至拥有生命的膊动,隐隐可以看见底下有液体流湍。大概是阳台的位置,阳光穿透肉膜,洒下血色华光。

他们尽量避开血筋,缓缓走进屋内,肉膜在鞋底下吱吱哀鸣,却又在提脚的时候似不忍分离的恩爱情侣般难舍难离,令他们举步维艰。

贴兜的皮肉倏地炙痛,乔觅摸进兜里掏出寄住秦景甜的黄符来,鬼妇人在一道白光中逐渐成形,只见它脸色惨白的双圆睁,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犹如误入民居的虫鸟般慌不择路,四处飞蹿,身为鬼魂的它却死活无法穿透血膜,半开的门它却视而不见。

[啊——啊——放我出——救命呀——放我出去——]

女鬼凄厉的嚎哭几乎刮破耳膜,乔觅等被杀得措手不及,而鬼妇人的动作似乎触动了那些血筋,它们缓缓蠕动起来,犹如灵蛇般昂起尖端指向他们,那是一根又一根肉色的触手,它们倏地集体来袭,乔觅等猝不及防就被这些触手捆住,拽向不同方向。

即使他们战斗力非同一般,可是触手为数太多,他们被攻得手忙脚乱。

触手似乎是故意将黑犬和孟靖源跟乔觅和姜故平分开,战斗力非凡的两只妖被留下来接受更多触手的攻击,而另两个较弱的人类则被拖走了。

乔觅眼前天旋地转,根本不知道被带往哪里,也没空关心,他拿起匕首戳触手,大概触手也想不到乔觅还有这能耐,中了一下,仿佛受了极大伤害般剧烈地痉挛,迅速退走。乔觅刚刚站起来,赶忙追上姜故平,给了圈在他足踝上的触手一记,姜故平已经被倒吊着提了起来,触手一撤,他便狠狠跟血膜来了一下亲密接触,恶心得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乔觅,你没事吧?”姜故平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理会再次受重创的伤处,先关心所爱之人。

乔觅摇摇头,打量四周,判断这是主卧室,同样全面被血膜包覆,但见双人床上有一处人型的隆起。姜故平也注意到了,不禁与乔觅互看一眼,见乔觅提起匕首走了上去,他抬起手又缩回来——比起让乔觅操着匕首回大厅里大战触手,他还是觉得剖血膜比较安全,触手由那两只妖怪解决好了。

血膜很有韧性,乔觅没有求助姜故平,用刀尖挑起一片肉来,小心翼翼地割开,动作娴熟利落,姜故平看在眼里,不禁好奇:“乔觅,你学过解剖么?”

乔觅边划动匕首边摇头:“只是做菜做多了,刀功还成。”

姜故平顿时觉得胃里充实了,满得几乎溢出来,脸色有些发青。

但见乔觅施展庖丁解牛的刀功,三下五除二掀了血膜,并且完全没有伤害里头的物体。二人定睛一看,愣了,毕竟他们以为是凶手的杨超义……正躺在这里被血膜包住,这会儿脸如金纸气息奄奄,似乎下一刻便要魂归九天,哪儿像凶手了,更像受害者。

乔觅扒开杨超义环抱在胸前的双手,那怀里抱的,赫然露出一只巴掌大小的佛像,就是有四张脸的梵天像。

想不到这么轻易就找到梵天像,姜故平不禁有些犹豫,考虑这个是不是陷阱什么的,可是乔觅明显比他更依仗直觉,行动非一般的快,于是在姜故平瞪眼的那会,乔觅已经捡起梵天像,拿在手里打量,那目光平淡得,就像在打量今天要拿来削皮下锅的土豆。

姜故平森森地寒了一把,他内心是爱慕乔觅的,可是面对类似情景,还是要忍不住小心肝一颤。

“乔……乔觅,你小心点,这个东西说不定会有危险,万一突然间爆炸了怎么办?”姜故平劝着,小心翼翼地要拿掉佛像。

乔觅顺手把佛像往兜里一塞,朝姜故平笑了笑:“没事,匕首也说它没问题,走吧,去帮靖和黑犬的忙。”

姜故平微怔,他本意是希望留在这里等待外头的妖怪大战触手结束,但是乔觅决意参与,眼看是劝不住了,只好苦笑着舍命相陪:“好吧,我们走。”

乔觅点头,伸手拉住姜故平往外走,还热心交代:“姜医生,跟紧一点,不然会被触手带走。”

怦怦怦怦~姜故平耳边听到不规律的心跳声,他只觉一束阳光破开灰霾密云,宠罩着他,伴随天籁而来的是光屁股拿爱神弓箭的小丘比特。这一刻,他感觉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乔觅把他拉进枪林弹雨中,他仍旧幸福得心都甜了。

神呀,让我在这地方多待一回儿吧,呆一辈子也没关系。

嘀嗒——

鲜红色稠液打在交握的双手上,他们停下脚步,姜故平低头仔细端详手上发出腥臭气味的暗红色稠液,乔觅则抬头望向天花,倏地双手一推,姜故平猝不及防整个摔坐在地上,惊愕又困惑地看向乔觅,后者却瞬间被一道黑影扫飞,撞上墙壁后摔倒在地。

“啊!”姜故平头皮一阵发麻,眼睛迅速上抬。

只见天花板上一累肉瘤,硕果般悬挂,竟然是数不清的心脏,大小不一,正在鲜活地跳动。蓦地,这累心脏动了,密集的肉瘤晃错拍撞,血雨噼啪打了姜故平一身,然而更令他心惊胆战的是,那累心脏里面似乎是头颅的部位扭转过来,在肉瘤中间两颗血丝缠纠的眼珠子暴突出来,直勾勾地盯住他,似乎是手的部位独自垂落,五支削长坚锐的指甲缓缓勾动相互磨擦,上头残留的血垢肉屑丝丝刮落,声音传入耳膜刮过大脑皮层,姜故平只觉麻痹感自发根处蔓延开去,他的牙齿咯咯打响,全身盗汗,虚软无力。

这怪物垂下的尖爪逐渐接近他的胸口,被那锐利的尖端挑破皮肉,他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甚至感受不到痛楚。

怪物突然顿住,暴突的眼珠里似乎有一丝疑惑,又有更多的挣扎,似乎不确定该不该下手。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在它没有注意到的角度里,毫不留情的刀光划光,割下几只心脏,它痛苦地嗷叫着回爪一扫,已经快站不稳的单薄身影再次被击飞,发出一声闷响,眼看是爬不起来了。

怪物被激怒,撂下姜故平,咆哮着冲向乔觅,抬爪就要开膛破肚,眼看乔觅就要躲不过了,姜故平不知打哪来的勇气,猛地跳起身来,平日勤于锻炼的身手终于发挥作用,他竟然赶上了怪物的速度,一蹦跳上怪物的背,豁出命儿扒抓,将挂在怪物身上的心脏一个个摘掉,手心处温热湿润的肉块仍在跳动,他却顾不得那么多。

怪物的动作凝固了几秒,乔觅趁这机会蠕动身体爬开,姜故平双手翻飞,鲜血飞溅,怪物尖叫着背过手要抓下他,可是由于身上累累肉瘤过多,反而阻碍行动,硬是碰不到处于盲区的姜故平,怪物也不笨,自己碰不到,它便用背撞墙,就这么三两下,姜故平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给撞得七劳八素,快要撑不住了。

“乔觅,快跑!”姜故平眼里尽是绝望,但他仍旧死死巴住怪物,决心能拖一时是一时,好为乔觅争取逃跑的时间。

可他又低估了乔觅的傻大胆,谁也想不到在这情况下,他还捡起匕首拖着受伤的身体蹭过去给怪物补刀。

腹背受敌,怪物怒不可遏,尤其是匕首的伤害巨大,背上的扒拉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只见怪物筋暴眥裂,再不理背上的姜故平,扬爪要就将前面的人大卸八块。

强壮身躯伴随一声怒吼破风而来,碰的一声巨响,乔觅还站在原地,姜故平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被甩到墙上,痛得啮牙咧嘴,双手还各抓着一颗心脏。

乔觅定睛一看,扭打在一起的,正是孟靖源和那肉瘤怪。

“靖!”

孟靖源双目充血,杀红了眼的他连行动都充满野性,只见他以蛮力将怪物压在身下,双手锐利的尖爪扣进怪物双肩,低头咬住怪物的脖子,大量鲜血喷出,怪物开始还奋力挣扎尖叫号叫,逐渐变得微弱,最后只剩下无声的颤抖。

孟靖源这才放开,涂满鲜血的脸转向乔觅,迅速走了过去,无措地低头舔舐他的伤处,却不知这样反而把伤口弄得更糟糕。

乔觅轻抚妖兽被鲜血浸透的毛发,虽然脸色苍白,却带着微笑。与孟靖源相遇以前,他病魔缠身,所经历痛楚又怎只今天的程度,他完全能够抵受,也就不要孟靖源担心了,刻意转移他的注意力:“黑犬呢?那些触手解决了吗?”

大个顿了顿,单纯地摇头:[它的还没有。]

“哦,那你快点去帮它。”乔觅吩咐着,拍拍他的背:“这儿没有别的怪物了,把黑犬带来,我还要让它找点东西呢。”

孟靖源既不想违抗乔觅,又放心不下,仍旧在乔觅的不断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出去了。当高大身影蹭出房门,房里二人立即听到愤怒的兽吼,然后动静更大了,可见孟靖源干劲十足。

孟靖源才离开,乔觅就跌坐在地上,姜故平这时候才回过神,赶忙甩掉手上的肉块,才迈出一步就狠狠摔倒了,痛得透不过气来。他身上的伤可不轻,刚才只是肾上素飙升让他暂时忘记了痛楚,发挥潜能而已。

反倒是乔觅蹒跚着走了过去,扶他一把:“姜医生,撑的住吧?”

姜故平苦笑,紧挨住心爱的人,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听到自己的自尊破裂的声音:“还好。”

身侧传来响动,二人立即回头,姜故平咬紧下唇,乔觅拔出了匕首,却看见怪物身上的肉瘤迅速剥落,露出下头纤细的人形。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只可惜女人曼妙的曲线完全无法让二人提起性趣,因为那肉红色的真皮层仅沾住几块白嫩,已经看到肌理的纹路。不知道心脏是用什么方法寄生上去的,剥落的时候顺道带下大片大片的表皮,因此这个女人几乎被扒光了皮。

即使大学那会没少上解剖课,姜故平仍旧忍不住干呕,眼珠子拒绝再转过去。

乔觅细细一瞧,微讶:“咦……秦景甜。”

“赫?!”姜故平大惊,抬头一看,立即又撇过脸吐了。

第七十三章

当姜故平克服了恶心,仔细看清楚那张皮肤斑驳剥落的脸,果然,凭轮廓可以判断出这是秦心甜没错,眼见女鬼死状凄惨,毕竟相处了数天,姜故平心中不禁有些郁结,失神地呢喃:“她这是怎么呢?她不是早就变成鬼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样的怪物。”

“嗯,不知道。”乔觅蹲下身伸手抹下女尸不愿瞑合的双目:“待会儿让黑犬凑齐秦心甜的魂魄再问吧。”

姜故平噎了噎,脸上挂起苦笑,他想问,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呢?或许秦心甜就这样魂魄不全,不回复记忆会更幸福。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心里话,他承认自己很自私,面对抉择,秦心甜不比心爱之人重要。

这厢他们才研究完女尸,外头的动静已经停止,不知道是否与肉瘤怪的亡败有关,原先还生鲜活猛的肉膜肉筋迅速干涸萎缩,而后孟靖源奔了回来,又宝贝地圈住乔觅满脸邀功的期盼,乔觅很淡定地摸摸刻意送到颈侧来的大脑袋,正当姜故平酸得牙龈都咬出血来,恨不得跳过去跟这臭流氓决战黄昏的时候,人型的黑犬一手扼住秦心甜的脖子把这扭来扭去的女鬼拽了进来,恰恰抑制住姜故平形同自杀的念头。

[让你叫,叫得爷耳朵都痛。]黑犬把秦心甜掼到地上,未等女鬼号叫,一脚踩在它咽喉上给它消音,而后掏出香烟来拍出一根,香烟盒子防潮效果不错,即使经历刚才的战斗令它像在血池里泡过一样鲜血淋漓,香烟还是干爽的,反倒是打火机点不着了,这流氓样儿的魔犬骂了一句娘又竖起中指从指尖冒出一抹蓝炎凑上香烟点燃,它狠狠抽了一口香烟,吞云吐雾的样儿甚是享受,待它看清楚旁边的女尸还有那一地心脏,香烟掉地上血洼里,灭了。可它顾不上惋惜那微不足道的香烟,怪叫:[擦,这什么东西?呆乔,你们还活着?不是都变成鬼了吧?]话落,仿佛为了验证猜测,大掌老实不客气地往姜故平身上一阵摸扒捏拨。

姜故平哇哇叫着挥开那不老实的手:“靠,臭狗,拎开你的臭爪子。”

[咦,还挺好摸的嘛?]黑犬原先就猥味十足的脸上扯开笑脸来,立即就登徒子化了。

这活像调戏良家妇女的调调让姜故平狠狠搓一把臂上的鸡皮疙瘩,咬牙切齿:“好摸你妹,你全家都好摸。”

“你们感情真好。”乔觅窝在孟靖源怀里,笑眯眯的发出真心感慨,不等一人一妖回应,又自顾自地朝黑犬求助:“黑犬,匕首说秦心甜散失的魂魄在杨超义身上,去把它们揪出来吧?”

乔觅行动力十足,边说着已经拖住巨大的背后灵走向早前被自己从血膜里剖出来的杨超义,黑犬早就习惯乔觅彪悍的行事方式,眼球朝天翻了翻,也就准备过去帮忙。黑犬顺手扼住鬼妇人的脖子拖起,刚跨出脚步却看见姜故平跪倒在旁边。

[喂,你干什么?]

姜故平摸摸左胸的位置,喃喃:“我感觉左胸像是穿了个洞,透风的,拔凉拔凉的。”

[……坚强一点。]

“呜,可我半点也不想让乔觅误会我跟一条狗。”

[给爷死一死去。]

他们一边绊嘴一边拖拖拉拉的蹭到了床前,黑犬挑眉打量半死不活的杨超义,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擦,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魂魄缠的跟扭麻花一样,谁干的?这样子连鬼都做不成呢。]

乔觅掏出梵天像晃了晃:“大概是它干的。”

黑犬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脱窗,怪叫:[你就这样把它塞进兜里?]

“对呀。”乔觅点头,他很困惑黑犬为什么明知故问,不是都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来了吗?

面对无辜的注视,黑犬抹了把额,然后转过脸煞有介事地告诫姜故平:[小朋友听叔叔的话,可不要学呆乔,遇到不明危险物品记得保持安全距离,更不能随意碰触,知道吗?]

闻言,姜故平微怔,而后狠狠瞪这流氓叔一眼:“滚!乔觅是特别的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不用你罗嗦。”

[切,狗咬吕洞宾。]

“喂喂,谁才是狗?!”

“那个……”乔觅微笑着打断他们,体谅中又带些歉意地提醒:“先解决秦心甜的问题,打情骂俏什么的,离开这里再继续行吗?”

打……打情骂俏?!天崩地裂也不能形容二位心中的囧意。

“乔觅,我没有打那什么……怎会呢……你别误会!”

[对呀,呆乔,这么惊悚的事情你可别再说咯。]

乔觅看这二人紧张的模样,眉头紧起又松开,但他从来不会为了别人的私事纠结不休,于是就此揭过:“哦,那么快动手,把秦心甜的魂魄抽出来。”

黑犬眉毛轻扬,瞥向乔觅手里的匕首:[你那个什么匕首不是能抽离灵魂吗?]

“嗯,但是如果我这么做,它立即就会被超度,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这件事。”乔觅解释。

黑犬恍悟,也不再赘言,它仔细打量杨超义,修长的指轻摩下巴上的须根,嘴里咂咂有声:[看来,我们之前揍过的怪物杨超义,是用他的灵魂做成的。]

“怎么说?”姜故平想起那怪物,不禁打了个寒颤:“是说,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被我们杀了……4次?”

[会动动猪脑子嘛。]不等姜故平跳脚,黑犬故意撂下他,对乔觅解释:[我能把秦心甜的魂魄抽出来,但是杨超义就救不回来了,估计在他阳寿终止之前,都得当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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