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卧底任务(出书版)BY 志蓝
  发于:2012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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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好,也有人慌张大喊有人打架。

齐松龄赶紧勾住柏慕尧的肩膀,将他和倒地的同学拉开距离,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

「慕尧?」即使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拒绝靠近的气息,齐松龄还是为他担忧。

「你忘了吗?上次班导才警告过你,你要是再出手打人,可能就得退学了。」

尽管每次都是对方先出言挑衅,甚至动手打人,但出于自卫反击的柏慕尧往往是被惩罚的那方,反倒

是挑衅的同学仗着有个在警界颇具影响力的父亲,从来没有受过惩处。

以往柏慕尧不曾抱怨过如此不公平的处分,只是默默承受,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不计后果就率先动

手了。

痛到眼泪直流的同学抹去嘴角淌下的血,直嚷着,「我会让你在警界混不下去!」

「无所谓,这种地方,我不待就是了。」柏慕尧平淡的嗓音毫无温度,一转身,毫不迟疑的大步离去

错愕的齐松龄紧追在后,即使大喊着等等,对方却丝毫不理会他,径自走进风雨中,任凭雨水打湿了

象征警校生身分的制服。

一回到寝室,柏慕尧脱去湿透的制服衬衫,换上外出时的便服,开始收拾行李。

看他将私人物品一件一件塞进行李袋里,齐松龄才察觉到他的意图。「你在做什么?你要去哪?」

「反正迟早会被赶走,还不如自己先走。」

「你疯啦!再几个月就毕业了,我们还要参加特考不是吗?刚才那件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我可以陪

你去找班导……或者找罗老师,一定会有办法让你留下来的。还有,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侦

查大队——」

「一起?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冷冽的视线伴随着嘲讽的言语直接投射而来,齐松龄被自己说过的话刺得哑口无言。「我是说过,可

是……」

「对我而言,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我们不可能回到当初的关系。」

柏慕尧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比往常更加冷漠,之前那一闪而逝的温柔,恍如错觉般消失无踪。「如果

你觉得我们根本没有可能,就不要再管我了。」

虽然齐松龄想说「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最后还是吞了回去。他不晓得如何挽留好友,要是他们能维

持原来的友谊,就不用遭受旁人眼光的刺伤和侮辱,但是,对方已经宣告他们回不去了。

令人难耐的沉默之后,室内响起轻声的叹息。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拎起收拾好的行李袋,柏慕尧定定凝视着他,

仿佛在等待最后的答案。

不知该如何回答,齐松龄挣扎了好一阵子,才迟疑的开了口。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永远都当好朋友……」

「原来你会和好朋友上床。」

「不是这样的!我……」对方过于直接的发言,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没有想到昨天晚上会变成

那样啊!」

「原来如此……昨晚发生的事情并非你愿意发生的,是吗?」柏慕尧的嘴角绽放一抹微笑,却隐含着

强烈的嘲弄意味。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这只是你一时冲动,只是顺着周遭的气氛、顺着我

的意思反应而已,这一切,都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不是……自己选择的吗?的确,他不认为他们应该越过朋友的界线拥抱彼此,也许,这只是为了宣泄

性欲所衍生的错觉、只是在情绪牵引下短暂的迷失而已。

但他心里明白得很,是自己伸手拥住了一直视为好朋友的人,是自己吻上那看似冷漠的唇,沉溺在彼

此紧紧相系的温暖和愉悦之中……

这样,还不算是自己的选择吗?

纠葛的情绪不断在心中拉扯,他拼命思考问题的解答,却怎么也找不出满意的答案,当他回过神来的

时候,好友早已不见踪迹。

「慕尧?」寝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意识到对方已离去的现实,他急忙冲出寝室,沿着熟悉的走廊跑到校门口,一路上仍遍寻不着好友的

踪迹,最后终于在路旁的公车亭内,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被缓慢靠站的公车渐渐遮掩住。

他用尽所有力气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希望能唤回那个人的注意力,但未曾减弱的雨

势掩盖了他的声音,即使喊到喉咙沙哑,始终不见对方再回头看他一眼。

无视于他的祈求,公车再度缓缓开动,好友的身影也就此消失在视线范围。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放手,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拭去脸上交织的雨水和汗水,齐松龄一咬牙,转身跑回学校,跨上机车,从不飙车的他,以最快的速

度沿着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暴风中,机车不时偏离行进方向,只能勉强前进,迎面袭来的大雨不断冲刷视线,眼前的画面开始

扭曲变形。

好不容易,在通往市区的大桥上发现载走好友的公车,他正打算急起直追,突然一阵强风袭来,歪斜

的机车在路面打滑,朝着预想外的方向冲向桥边。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凌空飞起,身体掠过桥墩和狂风暴雨,沉入桥下汹涌的溪水,全身仿佛被冻结

在寒冰之中。

好难过……好痛苦……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冰冻的水流朝他挤压而来。

「松龄!」呼唤自己的声音忽远忽近,一张模糊的脸在眼前飘怱不定。

是谁?是谁在呼唤着他,是谁握着他的手,最后却又放开了?

「不要放开我的手!求求你,不要放开我……」

他想开口回应,但灌进嘴里的水梗住他的喉咙,阻隔了他的呼吸。

直到他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呼唤,任凭侵入体内的寒冷夺去他的知觉,侵占他仅剩的意识……

从惨叫声中惊醒,仿佛要清除残留在喉咙深处的液体,齐松龄蜷曲着身子死命咳嗽,咳到面红耳赤,

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才意识到刚才那蔓延全身的恐惧,不过是恶梦一场。

他不只一次作过即将溺毙的恶梦,毕竟这是他的亲身体验。

三年前的台风天,为了追回离去的好友,他在风雨中骑车狂辗,却意外跌落桥下,虽然幸运捡回一命

,但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也毫无印象,更因此罹患了难以向他人启齿的恐水症。

一旦回想起那侵入所有知觉的窒息感,尽管事隔多年,他还是背脊发冷,下意识抚摸自己的喉咙,却

看见手上缠着纱布,还渗着些微的痛感。

「怎么一回事?这里是哪?」

一仰头,泛黄的天花板上,老旧的日光灯有些闪烁,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简陋的床上,身上盖着印

有医疗标志的绿色棉被,四周不时传来暖气运转的声音。

齐松龄试着回想自己的遭遇,头却隐隐作痛,抬手按住发疼的头部,才发现连额头都被包扎起来了。

「好玩吗?」这时,身旁响起冷冽到近乎冰点的声音。「自杀游戏,真的那么有趣吗?」

「慕尧……」口中不自觉地低吟出连梦中都在呼唤的名字,转过头去,只见坐在病床旁的人双手环胸

,向他投以怨怼的目光。

「请问你要在我面前上演几次自杀秀?」

「自杀?」齐松龄无意识地重复对方的话,记忆也慢慢回到脑海中。自己挣脱对方的手、沉入水中的

绝望感,他忘也忘不了。「原来我还活着……」

「废话!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一了百了,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同时享受跳水和冬泳的畅快!」

「原来……是你救了我……」

「要不然呢?」

即使柏慕尧冷冷地补上一句「你以为还有谁会来救你」,难以言喻的感动还是涌上齐松龄心头。

他偷偷打量着脸色极差的男人,少了眼镜的脸庞看起来疲惫不堪,平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乱在

额前,憔悴得如同刚经历一场混战。

就连以往套着笔挺西装的修长身躯,也换上品味差了一大截的连帽运动衫和长裤,尽管让他看起来年

轻许多,可惜现在的气氛根本不适合赞叹。

齐松龄低声说了谢谢,问道:「这是哪里?」

「我朋友的诊所,他已经帮你处理好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是吗?那就好了……」

「好你个头!老大不小了还玩这种无聊戏码,拜托你也替我想想好吗?委托案还没结束,搭档出事会

害我做白工!」

齐松龄愧疚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抱歉。虽然是不想拖累对方才抱着必死的决心落水,虽然他这一命

还是让好友捡回来了,却也给对方添了更多麻烦。

再仔细一看,自己的衣物不知何时已替换成病人专用的罩衫,他慌张的在自己上和床边四处摸索。

「咦?我的衣服呢?」

「请问有哪间诊所会狠心到让伤者穿湿透的衣眼?」柏慕尧蹙起眉头,往病房外的方向看。「已经拿

去洗了,大概正在烘干吧!」

「不是啦!我是说……」

他焦急地想跨下床,可惜体力恢复得不如预期,双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一旁的柏慕尧赶紧上前搀

住他,他却挣脱对方的手,打算走出病房。

柏慕尧只好硬是将人扛回床上,压制他不断挥舞的手脚。

「闹够了没?你又想干什么?」

「我的衣服在哪里?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你是在找这个吗?」

眼看自己挂心已久的手表竟然在柏慕尧手中晃来晃去,齐松龄顿时瞪大了眼,忘记挣扎。

「怎……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的衣服是我换的。」

相较于对方理所当然的模样,齐松龄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在警校时,他们不知裸裎相见多少次,甚至在那个台风夜里,就连彼此最私密的地方都毫无保留

地感受过了,对方温热的吐息、紧实的肤触,至今仍难以忘怀,但这么多年不见,突然被全身看光光

,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幸好他一直有锻炼身体的习惯,所以应该保有三年前的最佳状态,被看光至少不会丢人。

问题是,他一直不想让对方发现的礼物,连同自己还在意着对方的心情,说不定就这样曝光了!

「那么……你还记得这支手表吗?」

面对他的疑问,柏慕尧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微妙的沉默之后,才说了声不记得,把手表递还给他

接过手表,齐松龄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得以放下,心中却难免有些怅然。

「原来你不记得了啊……」

「我有什么理由必须认得这支手表吗?」

听见对方漠然的语气,齐松龄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自作多情,闷闷的低语,「不记得就算了……

「你有话就说清楚,不要每次都欲言又止。」

「我什么时候欲言又止了?」对方不耐烦的口气激怒了齐松龄,音量才稍微大一点,头就隐隐作痛,

却掩盖不住怒气。「你才是该坦率一点的人吧!不要老是故意说些刺耳的话挖苦我,又不是小鬼头,

想说什么就好好跟我说啊!」

「我想我一直都把话说得很清楚。」柏慕尧从高挺的鼻尖冷哼一声,除去眼镜的双眸更显严厉。「我

叫你不准跟来,就是不要你来,我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不但让自己

陷入危险,还会破坏我的计划。」

「破坏你的计划?」齐松龄无法相信对方竟然拿出警校学到的那一套教训他。「我好歹也是个警察,

怎么能让你被那些人带走?」

「都说了他们要的是我啊!我愿意跟他们走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你会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过于残酷的四个字狠狠撞击着内心。齐松龄从未想过在好友的心目中,自己的评价竟是如

此。

「我原本就打算假装跟他们走,等上了车再解决那几个人,然后趁机劫车逃走就行,没想到你却追来

了。」

「他们有四辆车啊!你解决了一辆,还有三辆会继续追击你。」

「就算是又怎样?多了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听见柏慕尧口中吐出和石队长同样的质疑,但造成的冲击却更为强烈,齐松龄不甘心地咬紧下唇。明

明是担心对方才追上去,为什么还要遭到责备?

没有察觉他的心思,柏慕尧继续冷淡的指责他的不是。

「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他们,要是你也在,我还得顾虑你、想办法掩护你才行,这样反而更麻烦。」

「最后……我还是帮你脱困了,不是吗?」

「你觉得这是在帮助我吗?不要笑死人了!」柏慕尧的语气霎时激动起来。「不顾我的心情,擅自挣

脱我的手……要是我没有力气救你上来,你是不是又会在我面前灭顶?真是够了,那种事情我不想再

经历第二次。」

第二次?望着柏慕尧扭曲的嘴角,刹那间,齐松龄的脑海浮现自己在落水前,对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

,和怒吼着「我不会再放开你」的声音,同时,更久远的记忆也在这时串连起来。

「松龄!」

那个台风天,桥下暴涨的溪水……在忽远忽近的呐喊中,有个人好几次游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又好

几次被汹涌的溪水推离他身边。

「求求你,不要放开我的手……」

记忆中模糊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和自己如今正在凝视的脸庞缓缓重叠。

「是你……」齐松龄以对方听不见的声音低呼,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原来,他又再一次被好友拯救了。

对方表面上舍弃了他,却总是在危急时伸出援手,只是态度冷漠得判若两人,让他完全猜不透他的想

法,也猜不透他对自己所抱持的心情究竟还剩下什么。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流逝,首先突破窘境的,是柏慕尧的叹息声。

「算我拜托你,别再为我做傻事了。如果你是出于对我的愧疚,那我劝你不用费心,我对你……并没

有那么深的执着。」

齐松龄想解释自己不只是出于愧疚的心情,却被那最后一句话怔住。他的意思是说,至今所做的一切

,都不是为了他?

「我承认当时或许有些受伤,不过也只是一转眼的事情而已,并不是多令人难忘的回忆,很快就忘记

了。」

「很快就忘记了……是吗?」花了很大的力气,齐松龄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只见柏慕尧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慌乱或逞强,只像在叙述一件早已淡忘的往事。

他这才领悟到,以为害对方留下深刻伤痕的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当年他在医院醒来,从同学口中得知柏慕尧已经离开时,也只是嘟囔着「怎么会这样」、「好可惜」

之类毫无意义的话,没有多说什么,还和同学打闹了一阵。然而,一旦探病的同学和家人们纷纷离去

,夜里自己一个人还清醒的时候,难以言喻的酸楚便开始蔓延。

他从来没有这么寂寞过,少了好友陪伴的时光,比想象中更煎熬。

一直到再也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他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同时体悟到,他的一时迷惘和怯懦,让

他失去最重要的人。

想象对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揣测对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痛苦时,啃噬着胸口的是无穷无尽

的懊悔。

于是,他躲进狭窄的浴室,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无声痛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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