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入墙来(出书版)BY 黑白剑妖
  发于:2013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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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本来没什么,可这个猝不及防的重逢,着实令柳寄悠措手不及,一下子抑不住慌乱。

玩小倌的屁股是一回事,自个儿的屁股被人玩又是一回事,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屁股曾被这样那样过啊!

何况五王爷对他心思不明,真是借道经过汾临县而已?或者如掌柜所说来寻访故友,而这故友正是他?若非今日下午被大哥拉去县令府,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曾经同一个王爷被翻红浪过。

说怕是怕,然而柳寄悠这人天生少根筋,胆子不大,却很少真怕什么,否则怎敢做出当街勾引男人这般胆大妄为的事。

所以,他也不是真的多惧怕宋烨,就是毫无心理准备,慌慌的。

尤其现在宋烨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他,好似要将人摄入两泓深不见底的深潭,难怪有人会说他有迷惑人心的妖气,柳寄悠总算亲身体验到了。

「方才未能与你多说几句话,本王还觉有些可惜。」宋烨说。「如同当日你不告而别,连你是何地人氏都不晓得,教本王颇感遗憾。」

这话听得柳寄悠心脏怦怦跳,深怕被掀了见不得光的底,忙惶惶应道:「寄悠只是一介无功无名的草野小民,匆匆一面之缘,何足王爷挂齿。」

「呵,好个匆匆一面之缘。」呵呵一笑,目光又闪了闪。

柳寄悠被他的目光闪得冷汗直冒,平时的怡然自得全换成了心惊胆颤。

这五王爷表面看来是个温文亲和的人,然天生天养的皇家尊贵之气仍显逼人,令人无形中油然生起敬畏感。

面对这样一个人,不管他外表看起来如何俊美迷人,慈眉善目,仍会让人忍不住戒备戒慎,恐怕不小心冒犯了。

柳寄悠心里清楚,这是只笑面虎,绝对能笑容可掬地一口吃了他想吃了的人!

今天下午他不就被用手吃了一次吗?想起来,不觉脸红耳赤,别别扭扭,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两人说话的当口,赵天羿和冬官夏官都不敢插嘴,本来赵天羿想跳出去大声质问他二人的关系,可人家是个王爷,哪能胡乱放肆,只得生生憋着气,眼睛瞪着他们狂冒酸。

他瞧得出来,五王爷看小悠的眼神不只有故人重逢的喜悦,还夹杂其它什么东西,隐约察觉到他们之间肯定有猫腻。

柳寄悠暗自深深呼吸几口气,再努力定了定心神,谨慎的试探问道:「恕草民冒昧,敢问王爷何时离开汾临县?」

表面态度恭谨,内里却完全相反,心道,拜托大爷您明天赶紧走了吧,咱这小地方真怕您这尊天家大佛来光临,您老还是待在天庭让升斗小民遥遥磕头就成。

「怎么,巴不得本王赶快走?」宋烨用打趣的口吻问。

你说对了!「当然不是,草民本该以薄酒一席款待王爷,不过王爷日理万机,想必抽不出多余时间,寄悠就不烦扰王爷了。」心口不一,一派诚惶诚恐。

「明日本王无事,随时可赴寄悠之约。」

「王爷恕罪,明日草民恰好有要事在身。」这绝对是谎话,他整日闲闲在家,殷殷琢磨那些虚构的风花雪月,就算明天也一样。

「那么择期不如撞日,今晚你我便把酒言欢如何?」

「啊,这……草民今晚恐怕不……」

「寄悠莫推辞,来,今日与本王好好叙一叙旧,漫漫长夜,不醉不归。」宋烨阻断他的推托之辞,伸手要去抓他的手。

柳寄悠真急了,他们之间的那些旧破事儿无非床帏风月,不久前又给那样亵玩了去,天晓得两人一叙,会叙成什么荒唐样子,还漫漫长夜不醉不归哩,若真醉到床上去,他的含苞小菊不重开花才怪!

回想那次龙阳体验,真可谓如仙如死——

做的时候,浑身爽利,飘飘然如入神仙之境;做完之后,后庭又疼又辣,简直叫他好像去死。

老实说,事后的疼痛倒其次,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想再重新体验一回,那种宛如失心疯的激狂情欲,一生经历一次足够了。

「他不能在外头过夜!」赵天羿霍然喊道,吃了熊心豹子胆地冲过来,快一步将柳寄悠抢到身后。「他爹说如果他敢夜不归家,就要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出不了门。」

柳寄悠虽然有点感激他挺身而出,但这拙劣的谎言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何况是精明的五王爷,不过仍顺着话附和:「他说的没错,家父真说过要打断我的腿。」

柳老爷确实说过,只不过不是因为他夜不归家,而是小时候顽皮,爬树掏鸟蛋险险从树头摔下来,他爹又惊又怒,不外乎威吓几句「再爬树就打折你的腿」云云。

「是吗?」宋烨注视他们一会儿,意无不快神色。「那么本王也不好强留,只能改日再兴寄悠一叙了。」

「王爷海涵,如今天色已晚,草民等不敢再打扰王爷,寄悠告退。」柳寄悠打礼告辞,赶忙拉着赵天羿一道走。

「寄悠。」宋烨忽唤道。

柳寄悠一顿,不得已回身再揖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本王近日仍暂宿于县令府邸,静候你一席水酒,寄悠不会叫本王失望吧?」

此话听来是询问之语,却已近似命令了,哪能再任他托辞推拒?

「是,寄悠必备薄酒,到时还望王爷务必赏光,草民告退。」柳寄悠嘴上应诺,心中却迭声叫苦暗骂,你大爷下午在我哥面前不是装不认识吗?做么不干脆装一辈子呀!你说你一个天大地大的活佛王爷,干么和我一小小死老百姓过不去,非得叙什么屁旧不可啊?!

柳七少寻欢不成,反有种一次被两个人捉奸在床的窘迫难堪,几乎快恼羞成怒了,半刻都不敢再多做留连,至少在他还没恢复镇静前,绝不能再见到五王爷,这个男人绝对是他的克星!

——真奇妙,我一见到你这双眼睛,就什么火气都没了,一心只想碰碰你,抱抱你,莫不是你会摄魂大法呵。

陡不期然,想起那日宋烨曾对他说过的话,低沉的呢喃似在耳边轻轻回响起来。

我当然不会什么摄魂大法,只不过刻意用眼神勾你罢了……柳寄悠现在想来,自己根本是鬼迷了眼,勾到一尊招惹不起的大神!

满怀惶恐,逃之夭夭。

宋烨目送免子逃窜似的背影迅速消失,才回头望向被丢下的两个小棺,瞥见桌上忘了一并带走的新图,移步近前观看。

「这是柳寄悠画的?」

「是。」冬官夏官已穿好衣裳,双双恭敬地跪在一边,不敢主动逢迎造次。

「他经常来此寻欢作乐?」

「不常,一个月至多只来二三回。」

「你们哪个与他相好过?」

冬官微微一抖。「奴……奴家。」

「不用怕,只是问问,你知道便答,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本王不会拿你怎么样。」宋烨和声道,手指轻柔抚过未完全干透的线条,那线条晕开了,指尖一抹墨痕,像濡染了黑色的胭脂。

指尖微热,像那人舌尖舔过的感觉。

「他待你如何?」宋烨淡淡再问。

「柳少爷是个温柔的人,待奴家很好。」冬官回答。

「本王是问他的床上功夫如何。」

「这……」

「说实话。」

冬官踟蹰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回王爷,柳少爷的床上功夫不怎么好,说是温柔,其实是不喜欢做体力活,觉得累,通常发一次就完事了,不会再玩第二回,有时甚至只让奴家用嘴或手侍候。」

宋烨一听,嘴角不禁扬高了些,又问:「那男子是何人?与柳寄悠有何关系?」

「城东的赵家二少爷赵天羿,与柳少爷自小一块长大,汾临县的人大多知道,他……很喜欢柳少爷。」

「怎么个喜欢法?」

「大概就像男子喜欢女子的那种喜欢吧。」

「这倒瞧得出来。」宋烨的表情仍带微微笑意,可却教人猜不着真正的情绪心思,眼神深邃莫测。「今夜就你来侍候本王吧,本王想看看他摸过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冬官又微微一抖。「是。」

鹿芳苑内,今夜依然灯火通宵灿烂,笙歌逹旦。

鹿芳苑外,某人有种暂时逃过一劫的侥幸错觉。

向来悠哉游哉的柳寄悠很少走得这么急呼呼,自从五王爷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后,他整个人像失了主意,异于闲散自在的常态,显得有些毛躁毛躁的。

出去后,赵天羿立刻连珠炮的质问:「小悠,你为什么会认识那个五王爷?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上回你去渭阳城?」

「我和五王爷没什么,你别问。」柳寄悠闪避敷衍。

「我不信,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是怎么碰上的?」

「我不想告诉你。」

「小悠,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赵天羿委屈哽咽,一个大男人的眼眶红红,似乎快哭快哭了,和他阳刚俊朗的外貌气质完全不搭嘎,亏他还比柳寄悠长了快一岁,却比柳寄悠更像小孩子。

「嗳,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柳寄悠不耐又无奈,这小子从小就特爱对他黏黏糊糊,活像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的尾巴跑。说实在话,他并不讨厌他,就是有时被他黏得烦。

「你对我很坏!」赵天羿指控,只差没跺脚咬手帕。

「我哪里对你很坏了?」柳寄悠终于受不了他的无理取闹,皱眉道:「我说你,别老像个娘们忸忸怩怩的成不成?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

「小悠,明天在家等我,我明天会再去找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赵天羿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柳寄悠没响应,头也不回的朝反方向走开,此时他的心绪复杂,烦闷得不得了,实在懒得再理睬青梅竹马的叽叽歪歪,腻都给他腻歪死了。

回到柳家后,往床上一倒便虚乏得想睡了。

想想,今天先被有奸情的一夜情对象轻薄后,得知他能吓死人的真实身份;再被青梅竹马打断好事,大闹一顿;最后,与有奸情的吓死人的那人再度娼楼重逄,叫他窘得只想挖地洞……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在鹿芳苑除了画张图之外,什么好事坏事全没做成,还被吓得险些没屁滚尿流,柳寄悠的身与心皆感到异常疲惫,彷佛才刚打过一场大仗。

睡吧快睡吧,这一切都是幻觉,五王爷什么的吓不倒我的,明天醒来后啥鸟事都没啦!催促自己快快入眠,好逃避这一团乌烟瘴气。

——别睡,再陪我一回。

——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想看看我要着你时,你的眼睛会是什么样子?

愈想睡,脑子却不听话的转得愈勤快,且偏偏什么不好想起,竟想起那日情热缱绻的耳语……

——你的身子好香,尝起来是甜的,你说,如何会这么想就这样吃了你呢?

久远的回忆随之清晰起来,柳寄悠脸也腾地热了起来,胯下那儿彷佛又被某人的手掌握住、揉弄,一股火烧般的战栗由背脊底直窜而上,身体愈来愈热,愈来愈热……

受不了!哪里还有一丝半毫的睡意,索性下了床,倒杯凉茶咕噜一口喝下肚,压压莫名臊气。

凉茶入口,思绪反而更清醒,更睡不着觉了。

——你怎么就这么勾人呢?真想把你关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你往后就勾不了别人,只能勾我。

勾什么勾?本少爷勾你大爷全家啦!控制不住,柳七少连身子都着了火一般,简直臊热得想翻桌,这还叫人怎么睡啊混蛋!

整夜翻过来覆过去,柳寄悠好不容易才入睡,却睡得很不安穏,反反复覆胡乱梦一通,睡了醒,醒了睡。

梦见自己变成一枝含苞待放的杏花,不知伸入谁家墙头,本来好好的,未料被某人折了下来,欲强行拨开他的花瓣,他惊慌大叫:「不要乱开我的苞啊!」

然后,他又梦见化身成一只鱼,不过浮上水面透气一下,竟被某只大雕鸟刷地从水中抓起,他再度惊慌大叫:「不要吃我啊!」

结果,花被开苞,鱼被吃得一干二净不留渣,他迷迷糊糊的惊醒,又迷迷糊糊的睡去,只感到愈睡愈累,半梦半醒,身体又疲乏得不想动。

「少爷,可要起床了?」早晨服侍的丫头轻声唤他。

「唔……我还要睡……我想起来的时候自个儿会起来,别喊我……」

丫头轻手轻脚的下去,习以为常,少爷有时会在晚上写作,白天睡觉,老爷夫人对此不少叨念,可到底还是惯着他,又担心他身子熬虚了,只得常常炖煮补品让他多吃些。

本想睡到中午饿到自然醒,可约莫才日上三竿时,即被近一阵远一阵的喧哗声扰得不能好好睡。

「外头吵什么?」蹙眉呢哝,拉起被子蒙头盖住。

「少爷少爷,出大事啦!」小冬瓜和小竹芉咚咚咚地大喊跑来,推开房门闯进去。

柳寄悠恁地好脾气,严重睡眠不足让他也不由生了火,掀开头上的被子斥道:「少爷我睡得好好的出个屁大事!」

「就是少爷你出大事啦!」两人冲到床边嚷嚷,一脸兴奋。「外头正闹着,少爷快起来出去看看!」

「不看,我要睡觉。」蒙头继续赖床。

「真的是很大很大的大事,别睡了快起来!」小孩子不顾尊卑的去扯被子,吵嚷不停。

瞧他们火烧火燎的,柳寄悠又气又无奈,躺在床上恹恹的问:「好吧,你们先说说,到底出什么大事啦?」

「赵家拿好多东西过来,说是来提少爷和赵二少爷的亲。」

「哦哦……啊?!」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惺忪半眯的双眼瞬间大睁,刷地弹坐而起,蓦然想起昨晚赵天羿曾说今天还要过来找他,并且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莫不就是想娶他?

那个混蛋疯啦?!

「老爷和大少爷都到大厅去了,少爷你也赶快去!」

「快快快,快拿衣服过来!」柳寄悠跳下床,匆匆让小冬瓜小竹竿帮着穿上衣服,随便抹一把脸,三步并两步的跑向大厅。

远远的,即可听见大厅里外的嘈闹,聚集在外头观望的家仆见到少爷出现,赶紧纷纷让道。

柳寄悠沉了沉气,走进大厅,尽量让自己泰然自若,不慌不忙的一一请安:「爹、大哥,还有赵世伯,寄悠向您们请安。」幸好娘近日上山礼佛,因而不在家。

放眼大厅地上摆了好几口大木箱,每张桌子上也都摆了绸缎玉器等什物,柳寄悠看着头都痛了,赵家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之事,不仅他傻眼,柳家人也全都傻眼,真是莫名其妙。

体形福泰的赵老爷不停擦拭额头汗水,将油亮的额头擦得光可鉴人,纵使赵柳两家交情甚好,可这样冒冒然来下聘提亲,说我家儿子想娶你家儿子,任谁都会很不好意思。

「小悠,你来啦!」赵天羿看到他,双目登时闪亮,刚好与他家老爹的额头相互辉映。

柳寄悠青筋一跳,嘴角一抽,努力忍住想破口而出的「来你大爷」,心里不断自我告诫,他是有学识有涵养的文人,不可当众爆粗口,太失温文儒雅的良好形象,忍着忍着,千万要忍着。

强抑火气,不鸟他,望向赵老爷明知故问:「赵世伯,您这是……?」

「咳咳,世侄,咱家天羿从小就喜欢你,这你也应该晓得,如今你们都长大了,所以……咳咳,所以也希望能……娶你为妻……」赵老爷结姞巴巴,表情愈说愈难为情。

赵老爷当然不乐意儿子娶男人进门,可实在被儿子闹得没辄,他也是个宠小孩的爹,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亲自领儿子一同来说亲,一张老脸都豁出去了。

提亲的消息立刻散播开来,柳府内外来了不少亲友邻居和毫无关系的路人乡民,彼此交头接耳,沸沸扬扬。

此值盛世,逹官商贵豢养娈童男宠比比皆是,有些有情有义的给予妾室名份,再后来有的甚至迎聚为妻,尽管仍为少数,不过娶男妻纳男妾已不是多稀奇的事了。

当世最出名的例子,莫过于京城李家,李五明媒正娶嫁入江湖世家花信山庄,而李二和皇帝的君臣恋(奸)情举国皆知,虽没正式册封,然皇帝专宠,可谓爱之甚极,实质上是半个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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