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菜最终烂在了桌子上，他和他妈妈被带回刘家别墅，他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在别墅里，他和他妈妈被分开，他被许多人小心的伺候着，他从害怕、胆怯到逐渐适应。

直到那天，他叫去那间房，他妈妈被按在床上任意蹂躏，满脸泪水。

刘跃只说了一句话，“别妄图违抗我。”

他吓得不敢动，因为他看见刘跃拔出枪，面不改色的扣下扳机，子弹射入一个男人的胸腔。男人张大嘴，似乎没反应过来，就无声的倒下。

一切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他晕倒了，在医院住了几个月。

出院之后，一切无法挽回。

他妈妈进了疯人院，他没参加高考直接进了大学。

两年后，刘辉来学校找他，带他去圣天孤儿院，站在孤儿院门口。

指着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道：“刘倩，你妹妹。你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吗？”

他无声的看着那个小女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是他母亲的前世。

刘辉的目的他并不知道，也没心思去深究。

从此每周六，雷都打不动的跑去孤儿院看刘倩，但他从来没进去过，更没和刘倩说过一句话。

祁寒记得那天下很大的雨，他挤两小时的公车，在瓢泼大雨中走了近三小时去圣天孤儿院，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十分狼狈。

他站在孤儿院外，看着院内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小孩子们都躲在屋内。

在他准备离去时，一辆车开过来，罗西穿一身白衣，从车里下来，那是他第一次见罗西。

后来他知道，罗西经常去圣天孤儿院，捐给孤儿院的钱更是多得数不清。

至于何时养成看刘倩的同时，也去关注罗西的习惯，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一直知道罗西很帅，笑容温柔如水。

他二十二岁那年跟罗西说了第一句话，久而久之熟悉起来，他更确定罗西是个温柔得让人身心沉沦的男人。

罗西的温柔拯救了痛苦挣扎的他。

二十五岁生日，两人确认关系。

一直到他二十八岁，他们关系都很好。

刘跃不知从哪里得知他想报仇的想法，绑架了罗西的弟弟罗真，让他们拿刘洋换。

罗西是长子，弟弟妹妹多，跟罗真关系最好，非常宠爱罗真。

当时他想，如果罗西直接提出让他换出罗真，他肯定会同意的。

他并不想看到罗西坐在书房里，闷着抽烟寂寞的背影。

他甚至直接跟罗西提出要换罗真回来，罗西坚决不同意，并扬言会救回罗真，让他别担心。

但是，第二天罗西打电话让他去餐厅，让阿亚陪他。

……在包间里等待他的不是心爱的恋人，而是刘强、刘辉兄弟。

他已经忘记当时的心情，或许因为太震惊，根本来不及有感想。

被双胞胎带回去，囚禁起来，任意玩弄。

暗无天日又屈辱的记忆，他如何能忘记？

祁寒用力揪紧胸口的衣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底的痛苦。

曾经亲手将他推入黑暗的深渊，如今是什么呢？赎罪？弥补？

其实，无论是什么他都无法接受。

刘洋已经死了，他是祁寒。

他跟罗西只有两种关系，仇人和一夜情。如果应要加一个，那只可能是同类，谁让罗西也是吸血鬼呢？

理顺心情后，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钟离看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祁寒的名字，愣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小离，回来吧！”

钟离一听，吓了一大跳，祁寒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低沉，跟哭一样。

钟离还没来得及说话，祁寒就挂了电话。

钟离外套来不及穿，穿着拖鞋就冲出门。

刘辉听到声音从书房追出来，只看到钟离冲出去的背影，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刘辉喊了两声，回答他的只有回应，刘辉第一次觉得房子似乎太空了些。

转身狠狠的把门摔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发泄掉内心陌生的郁气。

关门没有一分钟，就进房间拿外套开门追了出去。

钟离边跑边给祁寒打电话，结果关机了。

本就担心的钟离更加着急，顺着街跑了几步才发应过来这里几乎没有的士经过。

刚往回走，刘辉就开着车出来。

也不知刘辉想玩什么，但有车，钟离确实松了口气。

刘辉不动声色的从后视镜里打量钟离，钟离闭着眼头抵在车窗上，朦胧的路灯扫在他脸上，更添几分诱惑的脆弱。

刘辉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舔唇角，双眸里射出捕获猎物时特有的光芒。

虽然他想继续玩一段温柔恋情，但突然觉得放在嘴边不吃，实在太亏。

“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刘辉降低车速，用温柔的声音问。

钟离愣了几秒，仿佛没理会他话里的意思，沉默的摇摇头，人却不由坐直。

看出钟离的防备，刘辉唇角的笑意更浓，道：“那么，请问先去要到哪里？”

“……”钟离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窗外一眼，赶紧报出地址。敢情刚才他都在原地打转？

钟离眉间皱褶数的增加，显示着他的心情指数。刘辉闷头开车。

钟离转头看窗外不停掠过的路灯，心里猜测着祁寒反常的原因。

祁寒这个人如同他的到来，充满了谜团。

但他是钟离唯一信任并亲近的人。

钟离起先是看在刘洋的份上才收留祁寒，并没期望他能帮多少忙，毕竟他还小。

直到刘跃死，钟离觉得他错看了祁寒。

真正将祁寒放心上，是跟刘辉睡了后。

以身体做复仇的桥梁，是看刘辉对他身体有兴趣就做好的准备。

虽然是一条路，但成功率有待考证，因此钟离并不积极。

等事情发生，他心理上没啥压力，只是把复仇的时间提前而已。

心里没压力，不代表身体不痛。

刘辉蛮干起来真不是人，但既然付出，他没有喊停的权利，更没这个打算。

身体的痛牵扯着心底的疼，离开萧叶林是他的选择，他知道会痛，却从没想到会那么痛。

他以为他早已痛到麻木，没想到那些年的痛只是开胃菜，心底竖起的高墙轰然倒塌。

钟离险些坚持不下去，幸好祁寒阻止了他。

祁寒跑来带他回家，钟离一直庆幸的想着……幸好，幸好还有他。

温柔对他来讲，是渴望已久的温暖，但亦是致命毒药，他不能一时冲动去尝试甜美的毒药。

他不只有自己，他身上肩负着血海深仇。

在他全身都思念萧叶林时，祁寒一步不离的照顾他。

一个比他小的孩子照顾他，让他感受温暖和安心。

祁寒的照顾，他心安理得。因为他们是一路人，互相取暖的可怜人罢了。

祁寒复仇的原因他从没问，但刘洋既然会找上他，说明祁寒有复仇的理由。

从杀刘跃、放走双胞胎、一步不离照顾他的事上看出，祁寒是个说到做到、有勇有谋、善良、温柔又坚强的人。

祁寒给钟离最大的印象就是，深夜围着围裙煎牛排，将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慢慢送入嘴里。小口小口的喝着红酒，眸子里闪着森冷凛冽的光芒。

寂寞、神秘、坚强。

即使祁寒比他小，但钟离从没想过祁寒脸上会露出脆弱来，那是个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孩子。

这样的祁寒……突然给他打电话，哭着让他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钟离不由全身绷紧，心头闪过各种不好的预感。

钟离突然从站起来，头撞在车顶，发出大声的响动把正开车的刘辉吓一跳。

钟离根本顾不上头，大声喊：“停车，停车！”

刘辉看钟离焦急的神色，并没多说，靠边将车停住。

钟离根本等不及车完全停下来，打开车门直接冲出去，由于车的惯性，人摔在地上跪着。

刘辉看着吓得心跳失常，他拿枪杀人时，心跳也没这么快过，刚想说他两句，钟离已经爬起来往前跑。

刘辉关好车门，跟着追过去，钟离正抱着一个少年焦急的询问着。

刘辉前行的步子突然顿住，心头闪过不悦，不悦之下有着淡淡的失落和不易察觉的羡慕。

刘辉视力好，他一眼就看出那少年神色正常，至少看上去如此。

少年是个帅哥，却没到让人眼花的地步。

骄傲的钟离为这个人失常到露出酷似脆弱的担忧，刘辉想象不能，心里是真的不舒服。

不仅仅因为钟离是他的床伴，更因为他想象不到有人会为自己焦急。

以前刘辉会嘲笑他们的愚蠢，今天突然很有感触。

如果他出事，唯一会担心的恐怕只有双胞胎哥哥。

其他兄弟姐妹早被两人联手处理掉，母亲对他是个陌生的词，父亲已经去世。

父亲死得难看，至今没找到凶手。

他们的愤怒超过伤心，甚至有种这么死很正常的想法，毕竟他们做的都不是好事。

但是，他们还是愤怒，因为那是他父亲，也因为凶手在挑战他们的底线。

并不是他们薄情，而是他们的生存方式在那里，容不得他们选择。

伤心那种脆弱的情绪早已被剥夺。

“你好，我是祁寒，钟离的弟弟。”刘辉正想着，没想到钟离跟人已经走到眼前。

刘辉伸手跟祁寒握了握，淡淡道：“刘辉。”

祁寒还想说什么，刘辉及时的打断，看着钟离问：“要我等你吗？”

钟离看祁寒笑着的脸，摇摇头，“不用，可能今天不回去了。”

刘辉心情不佳，只点点头，挥挥手没说什么。

祁寒看钟离，钟离耸耸肩，无声看着刘辉钻进车里，驱车离开。

第10章：坦白从宽

一路沉默的走回家。

明明没离开多久，钟离总有种很久没回来的错觉，连带着房间味道都变了。

“你打扫卫生了啊！”钟离后知后觉的问道。

“……”祁寒白一眼没话找话的钟离，整个人往沙发里陷，掏出从路边便利店买来的烟，点上。

看祁寒吞云吐雾，在掐灭和纵容间，钟离犹豫了两秒，最终决定纵容下那个屁小孩。

给祁寒倒杯水，加大半杯冰块。祁寒接过来仰头一口喝下，把冰块当冰糖嚼。

钟离抽抽嘴角，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终于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从见面开始，祁寒表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他确定电话里的哭音不是错觉。

祁寒透过烟雾紧紧盯着钟离，好似要把他拆开来。

祁寒一直沉默到一支烟抽完，碾灭烟头，祁寒淡淡道：“有件事要先告诉你，我不是祁寒，是刘洋。”

“……”钟离面露担忧。

祁寒干咳两声，他知道钟离肯定想叉了，只好道：“第一次我给了你5000块，我给你煮绿豆粥，结果水加少了。我生日，你专门跑我学校来看我，那天我请你吃……”

看钟离脸上的震惊愈加明显，祁寒识相的闭上嘴，等他慢慢消化。

钟离瞪大了眼，良久，眸子里终于出现祁寒的影子，他喃喃的问：“哥？”

祁寒点点头，无奈道：“不是不告诉你……”钟离就那样瞪大眼，泪珠如同玻璃珠大颗大颗的掉，弄得祁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祁寒无语又感动的看了会，才反应过来要递纸巾。

“其实……”祁寒想劝说，但看钟离的样子，似乎没必要了。

钟离擦干眼泪，问祁寒：“突然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那自然得仿佛刚才没哭过。

“……”祁寒清清嗓子，道：“今天有人来找我……”祁寒简洁有力的将事情说一遍，着重说该隐的要求，至于罗西的事和第八界的事，他只字未提。更没告诉他该隐的真实身份，只说那是一个神秘人。

“他值得信任吗？”

“……”祁寒干咳两声，道：“那当然！”他似乎就没怀疑过该隐，其实他可以怀疑的。

钟离托腮深思，虽然祁寒说能信任，但对方突然插手的行为本身就有问题。

‘咕噜，咕噜’

“……”钟离抬眸看祁寒，“饿了？”

祁寒可怜兮兮的点头，“没吃晚饭，一直在想怎么办？”

“那你想到了没？”钟离说着，人已经站起来，往冰箱方向走。

祁寒站起来，伸展双臂，动动脖子，淡淡道：“恩，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钟离回头，冰箱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照亮他认真的神情，“你是我哥，我听你的。”

“……”祁寒愣了下，放下手臂，走去开电视。

“哥，无论你是什么，你都是我哥，还有……”钟离拿着食材，背对着祁寒，道：“欢迎回来。”

“……”祁寒顿了两秒，跟他去厨房打下手，道：“我叫祁寒，刘洋是过去，你还是叫我小寒吧！”

钟离洗着肉，侧头看祁寒，看他认真的神情似乎有着疑惑，但并没提出异议，漫应了声。

切着牛排，喝着小酒，钟离终于说出了长久的疑惑，“为什么宵夜都是牛排啊？牛排真那么好吃？”

祁寒切着牛排的手顿了顿，很认真的思考，结论是：“一直都是牛排啊！味道还不错。”

“……”钟离呆愣，不知该怀疑自己还是祁寒的智商，道：“不是因为喜欢？”

祁寒道，“你不喜欢？”虽然跟钟离相识很久，但他并不了解钟离。

钟离嚼着牛排，缓缓的摇摇头，看祁寒怀疑的看着他，他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晚上吃牛排，不好消化。”

祁寒若有所悟的看着他，道：“你肠胃不好啊！”

“……我肠胃功能非常好。”钟离咬牙道，“还有，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讨论下其他问题吗？”

祁寒领悟到他的暗示，拿餐巾擦擦嘴，端起酒杯跟钟离轻碰一下，微微一笑，道：“是该好好讨论讨论。”

钟离囧囧的看着他，刚才他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吧？他肯定是故意的吧？

“你回来吧！”祁寒道，他比较希望早点解决，让钟离安心的过下半辈子。

关于复仇方式，祁寒不想再执着，特别是刚才看到钟离的眼泪，他才惊觉他扎在仇恨的漩涡里，忽略了其他东西。

如果能选择，早在当初他铁定不会让钟离跟刘辉上床，即使钟离再坚持。

如今一闭眼，钟离布满伤痕的身体清晰浮现在眼前。

往后的事怎么发展，祁寒说不清楚。

第八界肯定要去，该隐说过第八界通道开启的时间位置不定，所以他希望钟离好好的，能从这场复仇宴中全身而退。

钟离沉默几秒，明白了他的想法，道：“不行，打草惊蛇的事我不做。”

祁寒皱眉，犹豫着是否该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人的事。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他真的不希望钟离牵扯进来。

两人险些为刘辉的事吵起来，最后祁寒妥协了，因为钟离说：“反正不是第一次。”

祁寒心疼的看着钟离坦然的神色，想问问他关于前男友的问题，最终没问出口。

一夜没睡，两人胡乱聊着，相处方式，并没因祁寒身份的坦白而发生改变。钟离似乎并不在意死去的他怎么会换个样貌重新出现。

祁寒跟钟离同时出门，把钟离送上车，他转身拦辆出租去找该隐。

即使知道找该隐跟找罗西没差别，他也决定暂时放下罗西的问题，但他依然不想直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