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鸣煌无语地看着他，流殇神情跳脱不羁。鸣煌看着他烧得红扑扑的脸颊，觉得可爱死了，恍恍惚惚俯下头去，还没亲到，流殇又突然跳起来，绕着他开始转圈圈。

“你头不晕吗？”

流殇一边绕着他转圈圈，一边手舞足蹈地唱：“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呀飞呀飞呀！两只小蜜蜂啊……”

鸣煌哭笑不得，心想，这家伙酒品实在是差到家了。

“我带你回苍穹殿，你再慢慢闹。”

流殇怒气冲冲地甩开他手，大着舌头道：“你，你是谁呀？”说着捏捏鸣煌的脸，“师傅呢？我去找他——”

“他把你逐出师门了！”

“呜——”流殇开始抽抽噎噎的哭。

鸣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一把抱起他。流殇两眼水汪汪地，委屈地问：“你是谁啊？”

“鸣煌！”

“鸣煌？”流殇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苦恼地抱住头道：“我讨厌他！他总是惹得我很生气，我真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吗？”他歪着头，喃喃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鸣煌摸摸他的脸，轻声道：“他只是很想看到你最真实的样子。”他看着渐渐陷入沉睡的人。朦胧中，流殇听到一个很好听很好听的声音低柔地说：“流殇，我们才是一类人，我们这样相像，一样虚伪一样自私，一样可以为一个人不顾天下人。所以，我们在一起才最合适。你的师傅不会喜欢你的，别成天瞎琢磨着他了。我第一次见你，第一眼就看穿了你，你满脸都是假的要命的笑，我偏要撕下你的假脸，你失控我就越是高兴……”

流殇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的像应了什么。

17.转动的七芒星

佛泪丢失了！

消息传到时，流殇还醉醺醺躺在鸣煌腿上，他一醉就睡了三天，鸣煌想尽办法把他弄醒，他头晕脑胀地跟着他赶往凌霄宝殿。

大殿上，天帝铁青着脸，地上扔着金盒子，盒子里却是空的。

湛清、殷素、紫灵这几个去过降魔古洞的人都在了，鸣煌给流殇解释说：“丢了佛泪，去过降魔古洞的人嫌疑最大。”南华上仙死了，自然被排除在外。

殿中央摆着一个高大的七芒星，通体银白。

鸣煌低声说：“这是天界至宝七芒星，可以测出一个人有没有说谎。没有说谎，七芒星会自动旋转，对着七芒星说谎，它就静止不动。”

鸣煌第一个站在七芒星前，他说：“我没有拿佛泪。”话音刚落，七芒星倒转过来。

第二个是殷素，同样，他一说完，七芒星也倒转，紫灵、湛清也依次测试过。

最后一个是流殇，他说：“我没有拿佛泪。”七芒星静静的，一动不动。他愣了愣，重新说了一遍：“我没有拿佛泪！”七芒星仍然没有转动。

他傻了。几个人面色均古怪起来。鸣煌强笑道：“那个……七芒星会不会坏掉了？”

一大沓镇纸砸在他额头上，血流出来，天帝喝斥道：“胡说八道！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为了这个人已经糊涂到什么程度！”

鸣煌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直直看着天帝，月坤的看着流殇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些强自忍耐的不忍。

流殇颓然跪在地上，一切，都那么混乱！几道复杂的眼光射在他身上，他分不清那一道是湛清的。

这时候，紫灵突然跪下来，声音清脆：“天帝，我相信，不会是他。”碧绿色的身影，那样坚定。

天帝说：“紫灵仙子，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么？七芒星不会有错。”

紫灵声音轻轻的，但异常坚定：“天帝，我相信流殇没有拿佛泪。一个舍弃自己性命也要救别人的人，不会做那样的事。”

天帝声音里有一丝惋惜：“你还要坚持吗？如果这样，你就去百花池去侍弄百花，禁闭百年吧。”

殷素急道：“紫灵……”

紫灵默默站起来，高傲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绝，深深地看了怔怔跪着的流殇一眼，毅然飞出殿去。

“我真的没有拿佛泪……”流殇一遍又一遍说着，七芒星静静的，像在嘲笑他的徒劳。

“挑断他手脚筋，把他送到天牢吧！”天帝最后说。

“父皇，他身上没有一点修为，去了天牢会死……”鸣煌颤抖着说道，天界的天牢，纵是有万年修为的仙人，修为也会慢慢散尽一点不剩，最后只剩下一具空壳。流殇进去了，必死无疑！

“等他愿意交出佛泪的时候再说吧。”天帝一挥手，消失了。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飞着，前面云雾飘渺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四面散乱围着黑青色巨石，巨石中央大片空地，淡淡的光照出来，紫色，绿色，蓝色交相辉映。“流殇，我相信你没有偷佛泪，对吗？”鸣煌突然问，幽幽的，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没有。”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流殇身不由己往下落，眼前紫绿蓝明晃晃一片，他听到鸣煌冷淡的声音：“你们听好了，半路上流殇不慎落到迷雾森林，失踪了。”

流殇还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就像皮球一样被鸣煌一脚踢下来。落在地上，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还好，没摔成两半儿。他看着周围，好像是片树林，只是头顶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紫色，紫得神秘诡异，而且这里的每棵树都是奇怪的蓝色枝干，上面缀着碧绿的叶子，望不到头的森林，地上一层淡淡的云雾，捧起来，散发着甜甜的味道。这是哪里？四周静得吓人，流殇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被放大了好多倍，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心脏快速的跳动。

他忍着屁股的疼痛，坐起来，手脚筋断了，没办法行走，手只能勉强动一动。死鸣煌，他怎么把他扔到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来了？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美丽如同梦幻，美得像不是真实存在的。可是……胆子再大的人，在一个这么诡异的地方一个人都会心惊肉跳。……更何况……这种地方真的很容易出现幻觉……

前面那个飘来飘去的是什么东西？……绿幽幽的，流殇脑海里快速形成一个念头，有鬼！他僵硬在原地，想跑不能跑，只能看着那东西越飘越近，近了些才看清楚，那是个男子，一身绿衣服。他慢慢飘到流殇身边，蹲下身。

他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眉毛眼睛。他的眉毛，像是上好的墨色染就，修长美好，弯着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那双碧色眼睛，有着翡翠般盈润的色泽，光眸流转，止不住的璀璨生辉。是一双无比温柔的眼眸。“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声音也像二月春风一样温柔的厉害，他说话有点一字一句的，但听起来一点不让人心急，反而想多听一会儿。

“我是不小心掉到这里的。我叫流殇。”还没知道他是谁，流殇简单说。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个闯了祸的孩子，带点轻柔的关切。

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你不由自主想多听他说话，哪怕是责怪的话也愿意听。

“那你是谁？”

绿衣人似乎怔了一下，蹙起那对好看的眉毛，喃喃道：“我……我是谁？我也不知道。”

流殇不屑地撇撇嘴，你哄鬼啊？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哪里？”

“这里？这里是迷雾森林啊。”绿衣人柔柔地说。

迷雾森林？流殇想起了天界听到的传说，不禁吞了吞口水，湛清曾经告诫过，天界最神秘的地方一个是极北的阴寒之地雪池，一个就是——迷雾森林，哪里的景色乱人心神，而且据说……森林里有个怪物，面目狰狞可怖，专吸食人的精魂。这个怪人……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怪物吧？

绿衣人突然伸手抓住流殇的手腕，清凉的触感，流殇心里一惊，“你想干什么！”就见绿衣人微微皱起眉头，动作轻柔地拂过他断了的手筋，流殇发现，这个人有双很漂亮的手，玉器一样白皙清滑，瘦长瘦长的，骨节精巧分明，掌心和指尖上有一层茧。“你手筋断了。”他说，碧盈盈的眼睛带着同情，“我帮你接好吧。”

这个人，连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清楚就帮他，流殇的心触动了一下，原来天界也有这样好的人……

“你不愿意说你的名字，我总不能叫你‘喂’吧？”

绿衣人一边给他治手一边轻轻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我有些健忘，现在真的记不起我是谁了。”

流殇想了想说：“你一身绿，我叫你小绿行吗？”说真的，这个绿衣人身上有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气质，而且自己要离开这里或许用的着他帮忙。

“好。”绿衣人抬起头，朝他温柔地笑了笑。

虽然很不灵便，但流殇勉强可以行走了，他折下一根树枝当拐杖，慢慢跟在小绿后面。走了很久，仍然望不到森林的尽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小绿怔了怔，“出去？进了迷雾森林就再也出不去了。”

“什么？……什么叫再也出不去了？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流殇一把抓住他脖领，眼睛逐渐变红了，“意思是我会困死在这里，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这种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呆！没有白天黑夜，日月星辰，天空紫得像窒息而死的人的脸皮。

小绿悲哀地看着他，闭上眼睛：“是。我呆在这里已经好多年了。”他担忧地望着流殇越来越难看的脸，“不过你不要太难过……”流殇眼前越来越模糊，小绿的脸不清晰起来，他手还抓着他的衣服，心神俱疲的晕过去。

18.小绿

浑浑噩噩中，流殇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在长长的银河自九天飞泻而下，星汉灿烂，，银河源头站着一个穿着绿衣服的人，他不管怎样努力都看不清这个人的脸。这个人怀里抱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婴儿，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朝他甜甜地笑。绿衣服的人在小婴儿肥肥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很温柔很温柔地把脸贴在婴儿身上，声音轻柔地说：“我的……弟弟……”然后轻轻地把小婴儿放进银河水里，小婴儿往下漂啊漂啊，直到再也看不见。然后梦醒了。

小绿正看着他，见他醒了，冲他一笑。

面前堆放着一堆碧绿的叶子。小绿说：“饿了吗？吃点儿东西吧。”流殇拿起一片叶子，闻了闻，不确定的问：“你确定这个是用来吃的？”小绿又柔柔地笑了，他拿起一片，揭开一点面纱将叶子放到嘴里，“你放心，这个很好吃的。”流殇小心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液流入口腔，还带着股独特的清香凉意，真的很好吃。他确实饿了，于是抓起一大把往嘴里塞。“唔……”辛辣苦涩的味道让他一口吐了出来，“呸！……这么难吃！”他见小绿眼里含着笑意，有些尴尬。小绿笑着说：“这里的树叫极乐树，树上的叶子只有小口小口尝，味道才是清香可口的。若是……”他看了眼正苦得面部扭曲的流殇，“若是一大口吃下去，味道就会变得苦涩无比。物极必反，世上很多东西都是这样，至善往往也是无情，至美往往意味着邪恶。”

流殇见他动作高雅，谈吐不俗，说话语调不紧不慢，显然从小就有极好的修养，就是地位很高的神仙也不一定比得上他，那双翡翠一样美丽温柔的眼眸天界也极罕见，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困到这里好多年。

“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面纱啊？”流殇心想，他眉毛眼睛长成那样，脸一定也特别好看。

小绿看了一眼他的脸，低下头说：“我……长得很丑，会吓着别人的。”

迷雾森林没有昼夜交替，不知道过了几天。小绿话不是很多，大多时候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站着，或者远远地望着。跟他在一起心里总能那么安宁祥和，像远离了一切纷争，就算他不言不语在那里，也能让流殇感觉到一种从里到外发自内心的呵护和温情。好像……小绿天生就是个温柔的守护者。

小绿背对着他站了好久，看他的背影，明明是那样瘦削的肩膀，但流殇有时候恍惚觉得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傲视天下的气势，纵然困顿亦不掩灼灼光芒。流殇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小绿。”

小绿转过身，眼神有些困惑：“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流殇想自己晕过去算了，他长长呼了口气，淡定，淡定，他快哭了：“我是流殇，你是小绿。”

这样的对话他都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了，开始他以为小绿在装，可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像，小绿真的很健忘，而且是间歇性的。有一次他连着好几次忘记自己已经吃过饭，结果一顿饭吃了五六次，吃得很撑很撑。

流殇想逗逗他，突然过去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小绿愣住了，流殇则是彻底呆住了。

那真的是一张很丑很丑的脸，丑到不愿意看第二眼。脸上坑坑洼洼，鼻子嘴巴都极为粗糙。

“我……”流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没什么。”小绿只是笑了笑，“很久以前我的容貌就开始变丑，而且越来越丑，现在比起几年前恐怕更丑了吧。”

“不，你一点儿都不丑。”流殇直视他，“我见过的比你丑的人多了。有个叫南华的死老头就丑的要命！我这只眼睛就是被他刺瞎的。”

小绿大大的绿眼睛柔柔的注视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可以抱抱你吗？……你长得真的很像我的弟弟。”流殇点点头，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行的。“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真好奇这样的人的弟弟会是什么样的。小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弟弟生下来没几天就被我父……父亲抛弃了。”流殇怒道：“你父亲真不是个东西。”抛弃亲生儿子……他不也是这样么，被父亲抛弃。

“你弟弟也算跟我同病相连怜。”流殇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人间皇帝的小儿子。八岁时候他觉得我是妖怪，打断我双腿把我锁在地宫里，想把我活活饿死。幸好我遇到了我师傅，才活下来。”

小绿似乎僵住了，过了良久才问：“你说你是人间皇帝最小的儿子？”

“啊，怎么了？”

小绿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双手也开始颤抖，“你……嗯，没什么。”

“哦。”流殇把他的异样归结为又一次间歇性健忘症发作了。

19.身世

采菖狐疑地看着青蓝紫相间的迷雾森林，“你说佛泪就在这里？”

他身后黑衣人幽灵一样飘着：“信不信由你，难道你不想重新拥有新的身体？不想让他活过来吗？”他低沉喑哑的声音异常魅惑，直击人心灵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