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远呵呵笑了起来，骂道：“傻蛋！掐自己还下狠手。”

杨天成抱紧沈修远，唉声叹气道：“完了，我有心理阴影了。我现在很害怕枪和银行。”

“一会儿我带你去靶场练枪。”沈修远拍了拍杨天成的后背，说道，“走，我们先去银行办理开户。”

“我不去！”

杨天成扭头就想跑，被沈修远一把揪住了。

“永平，你照看好剑成，跟富贵一起坐在这边等。我带这个胆小鬼去银行。”

沈修远快速交代了一下，押着剧烈挣扎的杨天成朝银行大门走去。

“师父，你让我缓缓，调整一下情绪。”杨天成求饶道。

“没必要！”沈修远呵斥道，“一点小事就怕成这样，你还算男人吗？”

俞永平、朱富贵、杨剑成目送着被强行拖进银行的杨天成，在心中默哀三秒钟。

沈修远押着杨天成办理完开户手续，领着出了一身冷汗的对方走出银行。

他站在树荫下观察来来往往的路人，上前拦住一位路过的运动型肌肉男，礼貌地以英语询问有关靶场的问题。

这位金发碧眼的帅哥恰巧是枪械爱好者。

得知中国游客想要去靶场打枪，他立即热情地做起了介绍。

交谈之间，男子发现眼前这位英俊的中国人竟是枪械行家，不禁生出结交之意。

“我叫贾斯珀（Jasper），很高兴认识你。”

贾斯珀主动伸出右手，目光热情地看着沈修远。

“戴纳（Dana）。”沈修远握住贾斯珀的手，道，“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车就停在附近，我送你过去吧。”贾斯珀友好地说道。

“我还有4位朋友。”沈修远抬手指了一下坐在长条椅上的4个孩子，问道，“你的车坐得下吗？”

“没问题。”

贾斯珀领着沈修远一行人来到停车场，上了一辆动感十足的黑色

他一边开车，一边介绍。

“因为你们要租枪，只能去室内靶场。那里的租金比较贵，空气可能不太好。你们还必须买靶场提供的子弹，价钱可能比沃尔玛卖的同样东西贵一倍。靶纸需要现场买或者自己带去。我带你们去沃尔玛买吧，便宜点。我平时都是自己打印。”

“遇上你真幸运，谢谢！”沈修远微笑道。

贾斯珀开心地笑了起来，应道：“这是我的荣幸。”

34、以毒攻毒

室内靶场的顾客不算多，沈修远一行人只等了几分钟，便租到了手枪、耳罩、护目镜，购买了相应的子弹。

进入靶场后，沈修远快速检查了5把手枪，将它们分别拆开、调试，一一试枪。

他的手法娴熟、动作奇快，让人眼花缭乱。

4个孩子都是外行，只知道看热闹。

贾斯珀这个内行，却看出了门道。

“戴纳，你是警察，还是军人？该不会是特种部队的吧？”

沈修远扬眉一笑，一枪击中靶心。

“我跟你一样，只是个爱好者，非专业人士。你觉得，你比那些专业人士差吗？”

贾斯珀当即抬头挺胸，骄傲地说道：“我曾经和警察比试过，他们的枪法，可比不上我。”

沈修远冲贾斯珀竖起大拇指，将手枪交到杨剑成手中，教他摆好姿势、引导他射击。

刚刚经历过银行抢劫案，杨剑成原本对枪支有点畏惧心理。

不过，在沈修远的帮助下顺利击中靶心后，他小小的心灵一下子就被射击的快感俘虏了。

他要求沈修远退后，进行自主射击。

结果，因为手枪后坐力的影响，他这枪只打在了靶纸角上。

沈修远揉了揉杨剑成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你多打几枪，找找感觉，很快就能打好。”

接着，他又依次教导朱富贵、俞永平射击，让他们自己练习、找感觉。

轮到杨天成时，见他表情畏缩、目光闪躲，沈修远取笑道：“你也太没用了吧？小剑成都不怕，你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杨天成瞪了一眼沈修远，没好气地说道：“他又没被劫匪用枪指着脑袋！”

“恐惧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你要还是男人，就拿枪射击，把所有恐惧、畏缩全部像子弹一样射出去。”

沈修远说着，将杨天成转了个方向，令其面对远处的靶子。

他将手枪塞到杨天成手里，握着对方的手，教导正确的射击方法。

“你假想一下，你正在面对穷凶极恶的银行劫匪，一旦你退缩，你就会命丧枪下。来，鼓起勇气，用枪和他们战斗到底！”

杨天成紧盯着正前方的靶子，把它想象成正举枪指着自己的劫匪，胸口迅速燃起愤怒之火。

他大叫一声，连续扣下扳机，一口气打光8发子弹。

因为有沈修远在身后帮忙固定身躯、手臂，他这8枪，全部击中靶心。

沈修远摁下按钮，让远处的靶子移到面前。

他取下红心被打烂的靶纸，掏出钢笔在上面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汉字。

“魑魅魍魉何可惧，我辈岂是蓬蒿人！”

杨天成接过靶纸，凝神看着那饱含厚望的14个字，心中豪情顿生，忍不住仰天长啸。

靶场工作人员想要上前阻止，沈修远连忙拦住对方。

他一边塞小费，一边以英语诚恳地说道：“他刚刚失恋，情绪非常低落，需要好好发泄。请您通融一下。”

工作人员看了看一脸悲愤的杨天成，心生同情。

他收了小费后，转而向其他顾客解释，请大家予以理解。

贾斯珀听到沈修远的解释，投向杨天成的目光顿时充满怜悯。

他也曾经失恋过，很能理解失恋者的心情。

沈修远打量着一副悲悯模样的贾斯珀，心中暗笑。

这人真实诚，值得一交。

有他在这边照应成子，他正好能放心。

沈修远决定给贾斯珀留下更深刻的印象，遂问道：“贾斯珀，你有兴趣跟我比试枪法吗？”

贾斯珀一听这话，当即点头，表情跃跃欲试。

“我们用同一把枪、同一个靶位，轮流各打3次，每次8发子弹，最后算总成绩。怎么样？”沈修远提议道。

贾斯珀摆了个OK的手势，一脸志在必得。

枪法比试完毕，贾斯珀完败。

因为，沈修远的每轮射击，8发子弹均打在了同一个弹孔上。

贾斯珀一向对自己的枪法颇为自负，这次遇到高手，他虽然输了，心情却非常愉快。

“租的枪维护得这么差，你竟能打出这样的好成绩，你简直就是神枪手！”

“谢谢！”沈修远大方地接受赞誉，顺势恭维道，“贾斯珀，你的枪法也非常棒，平时恐怕罕有对手吧？”

贾斯珀自豪地点头，说道：“从我16岁到现在，你是第一个赢我的人。”

“我很荣幸！”

沈修远绅士风度十足地行礼，引来贾斯珀会心的笑容。

沈修远一边与贾斯珀聊天，一边观察4个孩子的射击情况，随时予以纠正、指导。

4个孩子都是聪明好学，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主儿。

每打一轮，他们都会取得不小的进步。

他们各自打完100发子弹后，基本上都有十多次击中靶心。

沈修远快速计算了一下4人的总成绩，发现射击成绩最好的，居然是年龄最小的杨剑成。

他搂着杨剑成大大夸奖了一番，后者喜笑颜开，难得地流露出天真的孩子气。

沈修远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今天就打到这儿。贾斯珀盛情邀请我们共进晚餐。我们就客随主便吧。走！”

出了靶场，一行人在贾斯珀的带领下，来到一家位于查尔斯河畔的西餐厅。

这里有优雅的环境、温馨的氛围、美丽的夜景、丰盛的美食。

置身其间，真是一种说不出的享受。

得知贾斯珀是麻省理工学院电气工程与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刚刚摆脱心理阴影的杨天成顿时来了精神，把这位校友当成了能说会动的百科全书。

贾斯珀有问必答，热情诚恳、耐心细致，赢得在座众人一致好感。

吃完饭后，贾斯珀领着众人前往河对岸的剑桥区参观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

即便是暑假期间，两所大学里的学生依旧很多，图书馆里更是人满为患。

受到这股学习氛围的影响，闲散了多日的孩子们都在心里敲响了警钟，知道自己该收心了。

参观完夜幕下的校园后，贾斯珀将沈修远等人送回位于波士顿市中心的酒店。

他紧紧握着沈修远的手，不舍之情全部写在脸上。

“你什么时候会再来？”

“明年8月，我要送阿尔文（Alvin）过来上学。”沈修远回答。

贾斯珀转头看向朱富贵，说道：“希望你能够顺利拿到录取通知书，明年，我再请你吃饭。”

“谢谢！”

朱富贵目光坚定，心中斗志昂扬。

贾斯珀又转向沈修远，叮嘱道：“我会给你发电子邮件，你一定要及时回复。要不然的话，我只能打电话骚扰你了。”

“欢迎骚扰！”沈修远笑道，“过两天，我就要回国了。乔纳森（Jonathan）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帮我好好照看他。”

“没问题！”贾斯珀拍着胸脯保证。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贾斯珀，沈修远一行人回到酒店套房，离别的伤感在空气里缓缓蔓延。

想到俞永平即将于明天下午只身飞往旧金山、与他的父亲俞学民会合，沈修远心里涌起一阵不舍。

“剑成，你今晚在外间睡。永平明天就要走了，我晚上要跟他说说话。”

“好。”杨剑成乖巧地答应。

这些日子，杨剑成一直跟沈修远睡在同一间房，引来杨天成数度抗议。

只是，抗议无效。

每每看到杨天成充满嫉妒的不满眼神，杨剑成心里都偷着乐。

他觉得，杨天成实在是太幼稚，明明已经18岁了，却还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大人。

他当然也很喜欢一直将他视为掌中宝的沈修远，不过，他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不会那么黏人。

众人分头洗漱，各自上床休息。

沈修远洗完澡出来，发现房间里的两张小床合并到了一起。

他看了一眼靠坐在床头望着自己的俞永平，抿嘴一笑，掀开被子上床。

俞永平关掉台灯，贴着沈修远躺下，伸手与对方十指交缠。

沈修远紧了紧手指，柔声说道：“明天路上小心点，保管好个人财产。”

“嗯。”俞永平轻轻答应。

“你这一走，我们至少一年见不着面，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沈修远说道，“一下子走了两个人，明年富贵也要走，国内就只剩小剑成了。”

俞永平翻身抱紧沈修远，鼻子泛酸、眼睛发热。

对于他来说，一年不见，何止是不习惯，简直就是残酷的煎熬。

可惜，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你从小就最踏实、最稳重，我对你很放心。”

沈修远轻抚俞永平的后背，轻叹一声。

“一眨眼的工夫，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

“你还不满25，哪里老？”俞永平反驳道。

“我养的两个孩子，都要上大学了。”沈修远叹道，“我现在的心境，很像一位老父亲。”

“你把他俩当儿子看没关系，可别把我也算进去。”俞永平提醒道。

“我哪敢啊！”沈修远笑道，“还不得被你爸妈拿棍子追着打？”

“他俩可追不上你。”

俞永平伸腿缠住沈修远肌理匀称的长腿，恨不得化身为藤蔓，将怀中人牢牢缠住。

“你这样的，又有谁能追得上！”

沈修远没能听出俞永平话里的深意，只是下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后背，逐渐进入梦乡。

俞永平倾听着沈修远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试探着叫了几声。

见沈修远没有回应，他大着胆子低下头，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将双唇贴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35、煞星逼债

感受到沈修远唇瓣的柔软、温热，俞永平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

他很想深入进去品尝那份馨香、甜美，又怕弄醒沈修远，只能如蜻蜓点水一般稍触即离。

他感觉整个身体正被烈焰炙烤，焦渴难耐，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与他四肢交缠，距离何其近。

然而，他与他的心，却隔得如此遥远。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我拥你入怀，你却不知我爱你；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我爱到痴迷，却不能对你倾诉爱意；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我想你痛彻心扉，却只能永远深埋心底。

俞永平想到，这个房间现在虽被黑暗笼罩、明天早晨却能迎来光明，而自己这世俗不容的感情却永远见不得光，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明月竹间照，清泉石上流。

沈修远正为这充满诗情画意的迷人夜色沉醉，忽觉身后有股微弱的气息快速袭来。

他条件反射地侧身格挡，眨眼间，已经与偷袭者斗了数个回合。

他以为，自己的身手已经跻身顶尖行列。

没想到，对方竟然技高一筹。

“阁下身手不凡，在下佩服不已。只是，在下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引得阁下拳脚相向，望阁下指点一二。”沈修远边打边说。

偷袭者没有吭声，而是一把撕碎沈修远的短袖上衣，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在对方身上。

沈修远气恼不已，当即集中精神，决定与这无礼的家伙大战一场。

“这是我的身体！”

林间山泉一般清澈的声音，道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沈修远如遭雷击一般定在当地，好半天才恢复思考力、行动力。

“你怎么能肯定，这是你的身体？”

“容貌、体格、身上的伤疤。”少年回答。

沈修远借着透过繁茂的竹叶缝隙漏下来的月光，仔细打量眼前这位似熟悉、还陌生的美少年，猛然记起，这人跟前世少年模样的他有些像。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不是应该已经被炸死了吗？

居然还完整地活着？

“你的腿，受过伤吗？”沈修远问。

“不知道。”少年答道，“这里的温泉，有奇特的疗伤功能。我醒来时，正泡在温泉里。或许，曾经有伤，但是，已经完全好了，连疤都没有。”

沈修远惊讶地愣了一下，问道：“你上次说，你已经被困在这里6年了？”

“对。”少年点头。

“6年前，你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应该跟现在差不多。”

沈修远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我想尽了各种办法，都出不去。你却能自由进出。这肯定跟身体有关。你把身体还给我。”少年急切的说道。

沈修远抬头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少年，淡淡地说道：“我可以还给你。只是，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还。”

少年被难住了。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抬腿，一脚踢断了身旁约有成人大臂粗的高大竹子，砸倒一片竹林。

光线，陡然间明亮起来。

银色的月光如同泼水一般，倾泻而下。

可惜，先前的诗情画意与独特韵味，荡然无存。

沈修远注视着这个仿佛困兽一般表情暴戾的少年，回忆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残暴、血腥的噩梦，想到少年身体里的灵魂很有可能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不禁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