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冰像只餍足的猫一样沉沉睡去，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脸颊上，嘴角还扬起隐约的弧度。

骆雪再一次怀疑，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打着爱的旗号造下最深的伤害？还是，爱只是借

口，而背后，只是他们对后代的控制的欲望？

骆雪试图平静自己的愤怒，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消极，却控制不住要去想。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查房？

不。

“雪雪，是我，开门。”

骆雪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皱巴巴的衣服，一件一件规整的穿上，丝毫没有急迫。而门外的人似乎料到

了他的反应，也没有催促。

“抱歉，久等了。你们有什么事么？”

骆海和沈沁对这“你们”二字，五味杂陈。

沈沁深呼吸了一会儿，说；“不请我们进去吗？”

“骆冰刚睡着，我想我们还是在外面谈比较好。”

“我想，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有发言权。”骆海面无表情地说。

“您想说什么？”骆雪装傻。

“你知道。”骆海。

“我知道什么？”骆雪慢慢消耗着父母的耐心，“我们是不是破镜重圆，还是会不会再一次因为你们

的压力分开？”

“我知道，当初隐瞒你们是不对，可是你们是兄弟，你们，是男孩子也就算了，你们，天理难容啊！

”沈沁激动起来。

“呵，我们已经统一意见了。我答应他再也不分开，无论怎样。”

“恐怕这由不得你们。”

“你们已经把他关了四年，还想怎么样，再把我关四年？”

“不必那么麻烦。移民局很快就能把骆冰带回国，而你的事业也并不稳固。不知道，你的爱情在生存

面前，值多少。”

骆雪冷冷的笑了笑，“我为了生存出卖爱情的时候，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骆冰买走了我的爱

情。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执着什么。我们是兄弟怎么样，又不会生出来畸形的孩子；怕我们给你们丢

人现眼？我们俩搞同性恋不见得比骆冰变成疯子更丢人吧！何况我现在的身份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扯也扯不到您头上！”

“我是为你们好。”

“哈！为我们好……”骆雪温柔却残忍地说，“可是你们看看骆冰成什么样子了？我们俩的事倒是没

来得及危害他的前途，反倒是你们，为他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们整废了

他，是准备让他变性嫁给我？”

“雪雪，我们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再说我，你们知道我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你们在我生命中缺席的那些年，是用钱买的来的吗？这还

得谢谢骆冰呢，要不是遇上他，我早成给人操烂的男妓了！现在你们来假惺惺什么……”

“啪”，沈沁抽了他一巴掌。她还待扬手，骆海捉住她的手腕，道：“冷静点，让他再想想吧。”

骆雪就着被打得偏过脸的姿势，久久未动。

22.to be，or not

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下午，孟雨昏昏欲睡。轩辕天说，要不我送你回去再上班？

“不用，你办公室不是有沙发吗，我睡那就成。”

沙发跟办公桌间隔着玻璃，轩辕坐了一会儿，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工作，索性去看魂牵梦绕的睡美人。

沙发不短，但是一个身高178的成年男性睡在上面还是伸不直。孟雨面向靠背猫一样蜷缩着，搂着一

个靠枕。Tee有点儿小，裤腰有点儿低，这么一来一去就露出了一截豆腐一样白嫩的腰。

轩辕天感觉自己的指尖发热，心头发痒，怎么都想上去掐一把，留个红字的印子，看会不会掐出水来

。

那人会怎么反应呢？是不是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风情无限地瞟自己一眼？还是会像鸟儿一样利落

的翻身下来，恶狠狠地踹自己一脚？

他管不住他的思维。

人来的思维善于自圆其说。当你认定你们之间没可能，那么困难就会一个一个冒出来，全世界都会反

对你，道德会谴责你，你会因此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他的美好将来你一定要放弃。相反，当你坚信的

根基动摇了，他让你看到了一丝微小的可能，那么希望的嫩芽就会像喂多了水的兰草一样疯狂的滋长

，你想摸他想碰他想亲亲他，你想撕下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他沉沦于欲望欲罢不能……

一个晃神儿，手就先动了。柔韧的身体敏感的一跳。

“你干什么？”

孟雨其实没睡着。任谁心跳每分钟两下他也睡不着。也许逃离轩辕天这个放射源会好些，但是他莫名

其妙的不想离开；而待在他身边，又不好意思面对，只好闭上眼睛就假装世界不存在。

尴尬只存在了一瞬间，轩辕天依旧笑得无懈可击：“这不能怪我，你的身体太漂亮了。”

“用身体说爱？”孟雨眯起眼睛笑得无比妩媚。

“我不介意我们从这里开始。”

孟雨搬到了轩辕天床上。

轩辕天很纯洁地搂着他睡觉，早上很淡定地支着帐篷去卫生间解决。

孟雨感到很挫败。我说我要考虑，你就这么君子？是你的自制力太强还是我魅力不够？

第三天晚上，轩辕天说晚上有约，然后一夜未归。孟雨很理解他去干什么了，但是，有点惆怅。

第四天他如法炮制，，顺便勾搭了一家pub的老板，答应替请假的舞男代一天班。

第五天，孟雨不经意地说：“我找了份晚上的工作，能送我一趟吗？”

“当然，什么地方？”

孟雨报出地址。轩辕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有些心虚的孟雨并未注意到。

把人送到，轩辕天头也不回地走了。孟雨气得扭曲了脸。

轩辕天往同一个方向转弯三次，鬼使神差地，又进了pub。人潮汹涌，他在孟雨看不见的角落看着他

，灌下去好几杯冰水。

孟雨大约是凌晨两点下班，他想轩辕天应该已经睡了，准备去住他原先的房间。结果，一开门就被人

按在墙上啃。在拳头落到对方身上之前，他认出了那人的轮廓，于是虎虎生风的挥拳成了欲拒还迎的

拥抱。

一个美好的夜晚。

不美好的是，第二天早上孟雨不见了。

骆雪把爹妈气走之后不久，骆冰就醒了，看见骆雪跟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依着门站着，便问

：“怎么了？”

骆雪如梦初醒，反射性的就来了句：“没什么。”一看骆冰直勾勾地用关切的眼光盯着自己，才改口

道：“骆冰，我……办错事儿了。”

“恩？”骆冰示意他说下去。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爸爸妈妈来了，我本来想着要好好说的，结果，我没控制住，说的很难听，然

后就……”

骆冰抚摸着他脸上肿起来的巴掌印，打断了他：“这是妈打得？”

“是……”

“我印象中她很少动手，你可真够能耐的。”骆冰笑道。

“你不生气？”

“我？我生什么气？换成是我，呵，我连和他们谈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是说，他们那么对你，你不生气吗。”

“一开始确实会生气，可是，不管他们的手段方式对不对，总归是生我养我的人……再说，没有他俩

，也就没咱俩了。”骆冰抓着骆雪的头发把他压下来，“要是他们真不要我了，你可得收留我一辈子

。”

骆冰和骆雪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星期，风平浪静。

第二周周一早上骆雪出门后，骆冰收到了一份快递。

硬纸盒里装着他所有的证件，还有一张BL大学的录取通知。

骆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自由了，同时，他也失去了某种生来既有的羁绊。随着沉重的压力一起的

消失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惆怅和心酸。

盒子底部静静地躺着一只信封。

骆冰抱着盒子坐在地上，木木的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地捻起信封。

巴掌大的白色信笺上的墨线，是骆海苍劲有力的字体。

【把大学上完。还有，你们有空回来看看。】

骆冰眨眨眼，一滴水痕在纸上晕开。

——正文完——

番外：我回来了

孟雨逃了，很没骨气的逃了。孟家从小教育儿孙们就是两条：一条是忠于祖国，一条是敢作敢当。孟

雨才能过来没觉得的自己没骨气过，即使是输，也是堂堂正正的输；喜欢同性，就不会藏着掖着；被

赶出家门，就不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但是这回他干了件熊事儿，逃了。

他原本计划着把轩辕天拐上床，就当是旅途中的一段风景，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值。但是，为什

么自己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为什么当一切按照自己的剧本上演的时候他却这么不安？就好像当年骆冰

转学，他偷偷的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的时候，害怕着自己心里一头蛰伏的怪兽。

他选择了离开，然后，越来越远的距离积累着越来越深的想念，孟雨惊恐的发现这个在两个月前还只

代表着世交符号的男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变的那么重。

原来，他又后知后觉的陷入了感情的漩涡。现在怎么办呢？再回BL，给轩辕天说，对不起我好像喜欢

上你了之所以跑掉是因为我太矛盾？这也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老爹打来电话，让他回去。

老头子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孟雨在那里百感交集。

孟雨走了，轩辕天很不爽。尤其是，看到骆冰骆雪那一对儿天天卿卿我我，一个接送上学放学，一个

天天送爱心便当的——那叫一个酸啊。

“我说，你们两个可以了，要亲热自个儿找个隐蔽的地儿，别搁这儿刺激我了成不？”

“我们没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啊。”重新上学的骆冰装作纯良无辜。

“老板你看不过去就赶紧找一个嘛。”骆雪最近心情舒畅意气风发，挤兑人连咳嗽都很少有。

“就是啊，最近没有见老板的那个‘世交’帅哥呢！”Lina插嘴道。

轩辕天被打击的反击无能，仰天流泪——感情这玩意儿真是太不给力了！孟雨我抓不回来你我就给你

受！

——轩辕大人，你都找不到人家受个P啊？

孟雨先染回来头发，找了身儿看上去不那么出格的衣服——当然，夜市上买的——才拎着简单的行李

回家。

老头子在跟人下棋，对面的人有些眼熟，但是孟雨不敢确定，只是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好在棋局本就接近尾声，孟雨没等多久。

“回来了？”父亲头也不抬。

“回来了。”

“打算怎么着？”

“卖画。”

“住家里？”

“只要您不介意。”

“朋友呢？”

“什么朋友？”

“不是叫你滚去荷兰结婚的么？”

“没找着合适的。”

老头子突然朗声大笑，弄得孟雨不知所以。

老头子站起来拍拍坐在对面男人的肩膀，边笑边说：“小伙子，不是我不帮你，你看孟雨也说了你们

不合适……”

“伯父……”男人站起来，赫然是轩辕天。

孟雨的猜测成真。“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意思不意思，你们年轻人自己意思吧。”老头子背着手上楼了。

轩辕天说：“伯父没说错，你果然会回来。”

“难道，难道我爸叫我回来是因为你跑来了？”

“我不知道。我开始就是想碰碰运气，所以才找过来。但是伯父每天叫我过来就是下棋，其他什么也

不说。就是今天突然说你要回来了。”

“你。你还真有胆量。不怕他把你打出去？”

“那又怎样，我说令公子对我始乱终弃，请伯父主持公道。”

“真难为你，颠倒黑白……”孟雨突然说不下去了，憋不住笑起来。

“我就是想告诉你，面子不值几个钱。”

“所以你毫无心理负担的死皮赖脸——去楼上看看？”

轩辕天喜出望外的连连点头，没有注意到孟雨算计的笑容。

“这是我十八岁之前住的地方。”孟雨坐在木板床上，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轩辕天坐下。房间不大但

是采光很好，单人床，桌子，书柜，衣柜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好像主人只是早上去上学没有回来一

样。

“我第一次见你，你才这么高。”轩辕天比划着自己坐着时胸口的位置。

“那是什么时候？我没印象。”

“我记得就好了。”

“喂，这是很珍贵的回忆好不好。”

“万一我说了，你还是觉得当时没见过我，岂不是更煞风景。所以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回忆吧。”

“行啊，你一个人回忆去吧。”孟雨迅雷不及掩耳的把轩辕天推出房间，关门落锁。

“喂，孟雨，我今天哪里得罪你了！”

“我高兴！你有意见？”

——咳，轩辕天，你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