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车之鉴，陈文昭再也不敢太放纵小瑞胡来。

“我要过来睡。”小瑞被陈文昭按着没法动作，就开口要求着。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要求了，在小瑞心里，跟主人一起睡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他讨厌自己病房里那种陌生的气味。

“嗯，我跟医院提过了在这里加床的事情，就这一两天吧。”陈文昭点点头，说实话，他也担心小瑞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话，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正说话的当口，有护士要进来给陈文昭送药，在门口遇上了同事，稍微聊了几句。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银台的保险柜被撬了？”

“嗯，我一来医院里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听说不是被撬，是直接被外力损毁了。妈啊，谁有那么大的劲儿，直接把保险柜撕开个窟窿，里头的钱全没了！”

“据说监控录像拍到了嫌疑人，穿着我们医院的病号服呢，是个病人啊！”

“啊？咱们这里住了个盗窃犯……天啊，这可怎么办，报警没有啊？”

“报了报了，你别那么害怕，咱们那点钱，盗窃犯不会放在眼里的。行了，我进去了，你忙吧！”

外面的对话一结束，护士就进来对着陈文昭笑盈盈的打招呼。陈文昭对刚才听到的对话有点在意，护士说了两遍他才回神，接过药，吃了。

保险柜被盗的事情在医院里吵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安宁的有点过分的医院里大伙儿茶余饭后唯一的谈资。就在这场热闹中，陈文昭的病房加了一张床，小瑞顺利的搬了过来。

开始的几天，陈文昭睡的还算安稳，每天可以看着小瑞按时吃饭喝药，心里也放心很多。可是渐渐地，小瑞晚上添了新毛病，动不动就喜欢凑到陈文昭床边来，趴在床脚睡。

本来就是快入冬了，晚上凉，这家伙也不知道拿个被子，陈文昭实在看不过去。跟他说了好几次要老实地在自己床上睡，他都不听。陈文昭没办法，终于是软下心来，对小瑞招招手，让他上了自己的床。

医院的床实际上也就是一米五，并不宽敞，尤其是两个大男人一起躺着的时候。陈文昭必须侧着躺，几乎是被小瑞裹在怀里，才能稍微躺的舒服一点。

可是，这身上骨头是舒服了，心里却不太承受得住。尤其是小瑞虽说长得五大三粗的，还特别喜欢往陈文昭身上贴，作为一个Gay，还是个对小瑞有些好感的Gay，陈文昭不得不失眠。

这晚上，陈文昭正闭着眼睛逼自己快点睡觉，小瑞的胸口热烘烘的，靠着自己的脊背，陈文昭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家伙规律的心跳声。深深吸了一口气，陈文昭试着稍微挪开一点距离。

嘎吱——

床铺响了一下，陈文昭觉得下一刻小瑞肯定会像往常一样靠过来，但是等了半天，却是听见小瑞坐起身的声音。

要去洗手间？

陈文昭开始推测，然后就听见小瑞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门口。

呼——

既然人走了，就趁着这会儿赶紧睡着吧！陈文昭如临大赦似的赶紧闭上眼，迷迷糊糊地似乎过了很久，陈文昭醒过来，下意识地摸摸身边，却是空的。陈文昭起身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难道是不舒服？陈文昭开始有点担心。

就这样，又等了十分钟，小瑞还是没回来。陈文昭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穿上拖鞋出去找小瑞。

三层的洗手间找遍了，又开始下到二层，最后是一层……所以洗手间都找过了，全都没有小瑞。陈文昭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候，他听到走廊尽头有奇怪的声音。循着声音慢慢走过去，陈文昭看见一楼的财务室开了一道门缝。

难道那个盗窃保险柜的罪犯又来作案了？！

陈文昭一愣，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报警，但是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陈文昭心里咯噔一下，竟是慢慢靠近了门缝，接着微弱的月光，朝门里看去。

里面是一个背影，陈文昭看不清这个人是谁，但是他能看见这个人徒手抓住保险柜，直接用指甲在上面反复地抓挠，然后一使劲儿，一只手就这么伸进去了……

陈文昭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脸色铁青。身后不小心撞上了消防栓，发出一声响，财务室里那个人回过头来，便是看见了陈文昭，也愣住了。

陈文昭只冷冷看了对方一眼，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疾步朝着三楼病房走去。身后，渐渐开始响起另一个急促的脚步声。陈文昭毫不理会，直接进了病房，然后一回身，立刻把门关上，正好就把小瑞禁锢在自己的身子和房门之间。

“这是谁教你的？”陈文昭脸色很是难看，压低了声音，语气接近质问。

第二十二章：破案

“这是谁教你的？”陈文昭脸色很是难看，压低了声音，语气接近质问。

小瑞从来没见过陈文昭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长本事了是不是？这钱也敢偷，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用着不心慌吗？枉我还觉得你单纯，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这脑子一点也不简单，反而又复杂又脏！根本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贼！”

陈文昭的声音不大，但完全不影响那股子怒发冲冠的气势。他从来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在家的时候是乖儿子，上学的时候是好学生，受了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教育又进入一个搞学术的事业单位，心思正派又单纯，怎么能容忍身边亲近的人做这种违法的事，再加上他一直深信小瑞就是一张白纸，现在上面出现一个污点更是让他难以忍受，说起话来不禁就有点失控。

“钱呢，拿出来！”陈文昭冷冷喝着，朝小瑞伸出手。

小瑞脸色也渐渐不好看起来，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只是饿了，有什么不对的？”

“你……”陈文昭被这小子气得够呛，抓住小瑞的胳膊逼近过去：“你还问我有什么不对的？那是你的东西吗？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再说了，我有亏待过你么，少管过你一顿饭吗？你饿？哼，天天不吃医院的套餐能不饿吗？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挑剔了，要我给你吃鲍参翅肚才满意吗？我真不该养你这么一只白眼狼……”

被抓得疼了，小瑞挣了一下，陈文昭哪里有他劲儿大，直接被他甩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小瑞愣了愣，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扶陈文昭，看到陈文昭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小瑞最终还是没动。

“那种东西，不能吃。又不是你做的，我没必要吃。”陈文昭说了这么半天，小瑞基本上也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他只知道自己吃财是天经地义的，从前没化成人形的时候，几千几百年，都是被人类拿金银珠宝供着，现在不过就是吃这么点钱，有什么不对？

小瑞也不太高兴，觉得陈文昭的脾气喜怒无常的，现在跟他发这么大的火，根本没什么道理。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主人，小瑞也只是不爽一下，倒不会跟他冲突。

“你……”陈文昭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被气得就差喷出一口血了。这些日子跟小瑞相处下来，熟了，陈文昭也发现小瑞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智力低下，极容易哄骗的类型。反而倔强得很，似乎他心里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和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一样，再加上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是极少，就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只有面对陈文昭的时候，才能稍微打开一扇联通两个世界的门。所以说，如果不是陈文昭一路教过来，小瑞根本没办法在这个社会生存。

像今天这种认知出现冲突的情况，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却是最严重的一次——小瑞的无认知导致他的行为触及到这个社会容忍的底线了，这也是陈文昭所能容忍的底线了！

陈文昭一切都可以迁就小瑞，可以放任小瑞慢慢来，但至少，他要懂得怎么样是做一个好人，要知道什么是是非黑白！

小瑞看着陈文昭坐在地上，脸色一变再变，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摔伤了，立刻过去扶，却被陈文昭甩开了。

“别碰我！你一天不认识到自己错了，就一天别跟我说话！”

吃东西也有错？

小瑞皱起眉，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警报的声音，看热闹的病人和值班护士跑出来，一时间嘈杂起来。

“上一次也是你对不对？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吗，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是要受到制裁的懂不懂？”陈文昭看了一眼外头，脸色更阴沉了，瞪着小瑞，冷语道。

小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忽然想起来陈文昭刚刚说一天不认识到自己错了，就不许跟他说话，小瑞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根本没什么错，就立刻把话咽下去了。

“回你床上去，有人问就说你一直在睡觉。”陈文昭自己开始爬起来，大腿伤还没痊愈，有点困难，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站起来，也不看小瑞，转身就往自己床边走。

“……”小瑞表情不大情愿，看了一眼陈文昭的床。

陈文昭下定决心不理他，撇下小瑞自己爬上床，背对着小瑞，不再多说一句话。小瑞原地站了半天，见陈文昭都没什么反应，只好讪讪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一夜，陈文昭和小瑞谁也没睡着，天快亮的时候，外面实在太嘈杂，陈文昭干脆起床出去看。走廊那边围了一群人，陈文昭走过去才发现警察已经来了，正在找人了解情况。身边几个病人在讨论财务室被盗的事情，陈文昭听到他们说起监控录像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可惜了，就只照到那个人的背影，晚上光线还灰暗，基本上没法子辨认……”

“听说看录像里，那个人徒手就插到保险柜里头去了，哎呦喂，别再是个怪物吧……”

陈文昭听了这么两句，就再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了，有点烦躁地回了病房。小瑞正坐在陈文昭的床上，看见陈文昭回来了，站起了身子。

陈文昭不理他，直接走到窗子边，拉开窗帘，神色压抑地看着窗外那一片绿地。

身后，传来护士推着小车的声音，陈文昭回过头：“李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这个……陈先生你的腿还没好全，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一个月……”

“你叫医生过来，我要跟他商量一下，我这周之内就想出院。”陈文昭正说着，忽然听见门口有谁咚咚敲了两下门，护士侧过身子回头看，陈文昭也就看清了来人——竟然是张队长。

“还好我来的及时，小陈你还没出院呢！呵呵……”张队长笑了笑，大步走进来，目光滑过小瑞，再次回到陈文昭身上：“我在局里听说了这里的案子，说什么有人能徒手抓穿保险箱，我听着新鲜，就立刻跑来了。小陈，你看你有没有时间让我了解了解情况？对了，还要带上你身边的这个小瑞！”

第二十三章：谈判（上）

清晨的病房里还有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消毒水味，陈文昭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个小毯子，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张队长，视线是柔和的，但是却带着不会轻易妥协的韧性。小瑞有点紧张地站在陈文昭身边，对着张队长瞪眼，全身紧绷着，似乎蠢蠢欲动，但是陈文昭不发话，他就老实站在那里不动。

“小瑞，你帮我去打点早点来吧，我有点饿了。”陈文昭跟张队长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脸看向小瑞，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小瑞有点发怔，实在不明白自己主人为什么会这么喜怒无常的，想说什么，陈文昭立刻催促了一句，小瑞便不再多话，朝门口走去。

“小陈你这……”张队长明显不乐意，看了陈文昭一眼，就想去拦住小瑞。

“张队长，有话就跟我说不行吗？我想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负责。”陈文昭没给张队长机会，直接扬了扬声音：“小瑞，谢谢你了，能稍微快点吗？”

这话说完，小瑞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张队长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砰的一声撞上了。

“小陈，我觉得你这样非常的不理智。”张队长皱着眉看了看关上的门，语气很不愉悦。

“张队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小瑞很快就回来了，我觉得他不适合参与这种谈话。”陈文昭倚在靠背上，寸步不让道：“另外，张队长，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件事，监护人申请我已经办下来了，现在小瑞的一切都可以由我来负责。”

“小陈，你是个明白事理的文化人，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你比我更清楚。我是个刑警，不是什么政府机构，我不关心出了事情谁来负责这种事，因为我要做的是从根本上遏制危险的源头！”张队长说着，习惯性地走上前去，双手撑在病床上，逼视着陈文昭：“徒手撕裂铁皮这种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管他是谁，他都是一颗定时炸弹，我必须拆除他。对不起了，小陈。”

面对着宣战似的男人，陈文昭挺着脖子，沉默地与他对视。相比较张队长的健硕和高大以及面部表情的刚毅程度，陈文昭显然是弱小的。无声的，陈文昭勾了勾唇，那表情却是处变不惊的沉着，一点也没逊色：“张队长，我认同你。但是，雄心壮志再大事情还是要按照规则来做。且不说我根本不明白你刚才说的事情跟小瑞有什么关系，我想先问问张队长你，抓人也好，审问也好，你有逮捕令和准许证么？”

话音一落，张队长脸色顿时黑了，陈文昭笑了笑，继续道：“医院里没有任何刑事案件，张队长，我记得你是刑警队长吧？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队长这次来，到底公干是什么呢？”

“小陈，我张栋梁是实在人，你也别跟我扯这些官话。你要知道，负责医院财务失窃案子的人怎么说也是警察，我不可能一点关系也拖不到。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是替你着想，也替那个小子着想，咱们今儿个什么话都还有商量的余地。要是你非得逼着我按照流程来那咱们就公事公办，到时候吃亏的是谁，大可以走起来瞧瞧。”张队长凑过来拍拍陈文昭的肩，说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小陈，我也不会把那小子怎么样，偷盗钱财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看怎么处理了。你与其护犊子似的把那小子砸在手里，不如让我带他走，他这点本事往好处引导，对于国家还是很有益处的。只要这小子服管教，我不会害他，他犯下的事儿我也能平。小陈，你看怎么样？”

张队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往好处说，就是要利用小瑞的能力为国效力，说的不好听了，他就是想把小瑞带回去当枪使。陈文昭听得心里疙疙瘩瘩，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是张队长这番说辞，劝解里全都是威胁，言外之意，如果陈文昭不放人，那么他利用正当途径，把小瑞作为偷盗犯抓起来结果还是一样。

客观上来说，张队长的确是给足了陈文昭面子，让他能安排妥当之后从容的交人。而且，小瑞的的确确做错了，陈文昭向来是个正直的人，心理上本也难以包庇他。可是偏偏……一想起小瑞那双坚定如墨的眼睛，陈文昭就不忍心这么“扔了”他。

身体因为矛盾而紧绷起来，陈文昭想起监控录像实际上并没有拍摄到小瑞的脸，思虑再三，陈文昭一咬牙，对着张队长嘴硬起来：“抱歉，我想我不太明白张队长你话里的意思，我并不认为失窃这件事与小瑞有关。”

撒了这种谎，陈文昭不禁心慌，内心的原则就这么被打破了，心情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