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大人,此事是否有什么不妥,为何您一直愁眉不展?”秦无涯见江重楼神色不对,故而问之。
“那封信……”只说了三个字,江重楼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让秦无涯心中暗暗着急。
“怎么了?”这回开口的是武千钧,他也有几分好奇。
江重楼略略低头,似乎在考虑该如何措辞:“那封信摸上去的感觉有些怪异,好像……好像是空的。
”
“空的?!”武千钧和秦无涯面面相觑。
“嗯。”江重楼点点头,解释说:“那信封是云潍坊的,我也常用云潍坊的信封,很了解信封的厚度
,当时我摸在手中,便觉得里面是空的。而据你们所说,当初赵大人所拿出的那封信虽只有薄薄一张
,但叠起来也不算薄,不会一点都感觉不到。”
很好,如果苏泠知道他所追的只有一个信封的话,恐怕已经恼羞成怒了,而为了想要知道信中内容而
追去的温尘脸色也不会好到哪去。
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十九章:情动
此时这两位已经没有闲心去考虑那封信的问题了。
苏泠带着温尘好不容易脱了包围,一路上是用了十成内力急奔,也没有心思来管力竭不力竭的问题,
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而现在两人已经瘫软在地,再也没有分毫余力,被人发现也是死路一条。
苏泠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是树林很深的地方,鲜有人至,没有想到刚才的狂奔竟然奔了这么远
,更遑论当时他手里还拖了一个人。果然,人的潜力无限,他还有些心思自嘲。
他这才有机会看温尘到底伤得如何。温尘此时一贯英俊潇洒的面容惨白,失了好些风度,那伤口不深
,但失血太多,温尘感觉除了身后伤口阵阵刺痛,头也有些晕眩。
苏泠扶着温尘找了个较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树荫隐蔽处坐下,仔细察看温尘伤势。
“嘶嘶,轻点。”温尘没脸没皮惯了,也不觉得叫痛有多丢脸。
苏泠掀开伤口附近的衣服,去附近找了点水,清理了下伤口,帮他涂了些金创药,却不想他已经在叫
痛不迭了。
“知道痛还帮我挡这剑。”苏泠虽然脾气不好,但最怕欠人人情,这次几乎都可以算是救命之恩了。
忽略事由不论,苏泠也不好意思再对温尘恶言相向。
温尘看着苏泠分明担心却又死要面子冷淡的面容,揶揄道:“如若不然,现在就换成我拖着你的尸体
跑了。”
“是呀是呀,多谢温公子的救命之恩了。”语气虽不好,但温尘很容易分辨出这话中的担忧和感激。
当真是个别扭至极的人呐,温尘心中暗叹,只是这话自然是不能被苏泠听见的。
温尘看着苏泠靠坐在树上,额发散乱,双眸微闭,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是血色全无,少了几分儒雅风
度,也多了几分肆意不羁。虽然早就知道苏泠身体不错,那一向苍白的面容也多和身体状况无关,当
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担忧。明明他的伤比较重好不好?温尘欲哭无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首先想到的是
苏泠而非自己。温尘第一次发现这位在他心中已经被神化的苏家家主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回去后苏
泠很可能有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然后,温大公子觉得自己的脖子凉了一下。
“当年我读史之时,曾经对一个人心生仰慕。”温尘受伤在背部,不能像苏泠一样靠在背上,只得抱
膝端坐,伤口紧绷,有些刺痛难忍,而对于靠在苏泠肩上,他也只是肖想了一下,最终放弃了这个诱
人的想法,苏泠实在积威太深。
苏泠眼睛都没有睁开,轻笑一声:“名公子还有这种时候。”
“呵,”温尘不以为意,晃了晃头,“我亦是没有料到。但我当时只是想,怎会有这样的人,一步步
环环相扣,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冷静得叫人觉得可怕,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
能够迎刃而解,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但我当时却只觉得……”他没有把话说完,好像在努力找一个
合适的词。
“若我遇到这种人,必是离他越远越好,和这种人呆久了,啧啧,我还是自杀了事得了。”苏泠随意
说道,若真是有这种人,那么他身边的人也当真可怜了,什么时候被算计利用了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温尘大笑出声,笑声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才熄了笑意,“清玉啊清玉,你果然是个妙
人啊。”
苏泠兀地睁眼,看向温尘:“不知那位是谁,我可记得书里这样的人可不少。”
温尘垂下双眼,神色莫名有些落寞:“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少,可我那时不知为何,只记住了那个名字
,清玉……”
“什么事?”苏泠不解。
温尘苦笑一声:“我这一生,有很多对不起的人。我少时年少轻狂,红颜知己无数,家中更是三妻四
妾,好不风流快活。后来突逢巨变,只剩下我一个,我才明白,原来那些终究不是我的。”
苏泠终于有了趣味,上上下下打量了温尘一下:“当真没有想到,原来风流天下的名公子早已成亲,
这可不知要伤了天下多少女子的心了。”在他眼中,温尘惯来风流倜傥,但照他所言,他少时所做真
是与普通纨绔子弟无异,让他难以想象。这时他本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安慰,当他知道温尘需要的绝对
不是这个,温尘说得可怜,但眼中没有什么彻骨悲痛,估计讲的内容大打折扣。
“那你呢,”温尘摸了摸鼻子,打趣道,“清玉你也是一派翩翩风度,为何至今也未成婚?”
苏泠没有想到温尘会把话扯到自己身上,但突然也有一种诉说的冲动,可能在这个双方力竭的时候,
什么警惕也少了不少:“我曾经对一个女子有那么点好感。”
“不知哪个女子有这般好运?”温尘笑容微苦。不知为何,他刚才虽是那么问了,但在他眼中,苏泠
却是更适合一人独行,若他身边真有了一个女子,他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当真是极自私的想法,
他有些鄙弃自己。即使苏泠用了“曾经”和“那么点”这两个词,依然无法让他摆脱那种没有安全感
的感觉。
“已经晚了。她那时并不知道我喜欢她,便拿我与她友人打了一个赌,然后她赢了,而我却再不愿见
她。”苏泠语气飘渺,似在说一个极遥远的故事。
苏泠说得语焉不详,温尘却已经能够拼凑出大概,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件事情留给他的影响却如此之
大:“但如今,应该已经时隔很久了。”时间久了,曾经的伤害也会渐渐淡去,也许他会不仅仅喜欢
一个女子,甚至会开始爱上一个女子。
“是啊,那是我十四岁时候的事情了,距今也有近十年了。可我却仍然会想起她的脸,还有当时她说
的话。正因为那时年幼,尚不知事,所以那些人事才那么令人印象深刻。”说到后来,苏泠的话中竟
带上了几分愤恨,“印象深刻”四个字分明磨着牙说出的。
“那女子当时应该并非故意吧。”温尘试着安慰,他印象中的苏泠,即使偶有失态,也没有出现过现
在这般怨愤的情况。不过,会拒绝苏家家主的女子,即使当初苏泠也只有十四岁,还是什么所谓的苏
家二公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那女孩还真没眼光,若是他……若是他又会怎样?
苏泠下巴微扬:“自然不是故意。那对她们来说,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而对他来说,却
是一生的枷锁。在后来的那段时光中,他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只是怕那些人会对他说——你不会真
的相信的对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
对啊,什么都是骗我的。世人都说苏家家主最是温柔,可谁知道,他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太狼狈罢了。
既然怕被伤害,还不如一直笑面迎人,那么即使哪天真的受了伤害,他也可以笑着回道——我怎会相
信呢?然后笑得更是温柔几分。
“苏先生,”温尘转身面向苏泠,一笑间风华尽显,“在下姓晏,单名一个濯字,字文辰。”他这句
话说得冲动,但在看清苏泠冷漠双眼中所透出的那一丝寂寞与脆弱时,他却觉得什么也可以不管了。
苏泠只是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用意,面上仍是笑意温柔,眼中却是寒意稍褪,极是温文尔雅:“文
质彬彬,采采如星,不愧文辰二字。在下姓苏,单名一个泠字,字清玉。”之前的那些往事,他从未
对别人说过,即使苏洛知道他对人实则极为冷漠,他也没有说明过原因,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更是再
也不记得还有这么桩“小事”。但今日,他坐在温尘的旁边,听着温尘静静诉说,他也终究忍不住了
。藏在心里那么多年,他还是觉得累了。
温尘低头凝神思索:“泠泠清风,君子如玉,不愧清玉翩翩风度。”
“翩翩风度那说的是你吧。”苏泠眉一挑,却是故意揶揄,忽觉得心中的郁气泄了不少。
从温尘说了他姓晏以后,苏泠就知道温尘和皇室的关系绝不会简单。虽说也不阻普通百姓姓晏,但他
可不相信有这种巧合。只是这次,他真的想要相信一次,相信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相处的感受。至于温
尘和恕王或是悟王的事情,若是与他无关,他自然也不在意。他本打定的主意,就是完全独立于这场
嫡长相争的闹剧之外,而他的心思,也并非是一个温尘就可以撼动的。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温尘笑得浑不在意。
苏泠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你说我们之前怎么就处不好呢?”
温尘默然,那只是你吧,他可是尽力讨好来着的。
“不过,”苏泠皱眉,“你之前所说你仰慕的那位到底是……”
温尘笑得奸猾万分:“我已经说了啊,你没听到吗?”
苏泠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温尘有提过谁,只当温尘不愿意说,他难道还能强求不成?
温尘突然伸手勾住苏泠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其实现在多好啊。”他轻轻靠上苏泠的肩,心情十
分舒畅,刚才他不敢,现在可是很有自信苏泠不会推开他。若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可惜,苏泠不是一
贯表里如一地温柔的。
“是啊是啊,”苏泠对于靠在他身上的某人视若无睹,“我记得某人刚才还叫痛不是?”
温尘耸耸肩,尽力忽略背后的刺痛:“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斜靠着比刚才端坐着舒服很多,更别说
他靠得还是苏泠的肩膀,心理上的舒服占了大部分原因。
只是有什么好像开始在改变,在苏泠心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即使他们虽是可能遭遇危险
。在这少有人至的树林深处,他也不用再对周遭一切尽是怀疑。
也许,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真的可以试着放下,然后去相信一个人。
第二十章:乱麻
待武千钧他们赶到,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在看到这两位的处境时,武千钧脸色从青转黑,
最终变成毫无人色的白。
而在苏泠他们听到所追的不过只是一个信封时……
向来温文尔雅的苏家家主依旧笑意温柔,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恼羞成怒的迹象:“无事,反正我们……
还活着……不是吗?”即使表情再和煦温柔,但这话怎么听怎么阴恻恻的。
而温大公子则用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一一扫过他们,而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在那眼神下打了个寒颤。
只是,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苏泠和温尘之间默契了很多呢?
不过,问题也因此产生了。
“里面的信到底在哪儿?”重回春风得意楼的温大公子略有不满地问道,他可是差点为此送了性命啊
。
秦无涯道:“先一步被人取走了?”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完全辜负了他的长相,当然,早在和归海
如锐吵架的时候,他就已经形象全毁了。
“不会,”江重楼说得斩钉截铁,“若是我没有猜错,赵府一直都受到监视,故而在我们取出那封信
后,才有如此多之人前来抢夺。所以,那封信必定还未落入那些人手里。”
苏泠却不这么想。他也本以为也只有恕王和悟王的人前来抢夺,但后来想到归海如修那两兄弟,才想
到还应加上一批人,那些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会就此偃旗息鼓才怪。当然,苏家家主忘了,他也是
这样的人。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吧,作为那封信的撰写者,他可不认为下毒之人和那封信有什么联
系。只是这些,他也只能和温尘说说,与其他人说了也只是徒惹怀疑罢了。若是那些真正的江湖高手
,在毫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潜入赵府也不是难事,当然,苏泠不认为找到那封被赵子仪藏起来的信
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武功和智慧不能两得,就如他这样武功不算高。他转头不着痕
迹地打量了温尘一眼——这个家伙不算。
江重楼叫来了云潍坊的掌柜,凭借他仅摸过看过的那只信封,他也能确定那是云潍坊的东西。云潍坊
是大雍最好的书肆,其中的笔墨纸砚也称得上是精品,唐渔和苏泠认识时间够长,了解他的喜好,再
加上苏泠也点名只要云潍坊的东西,唐渔也不敢违抗。
肃京云潍坊的掌柜姓吴,年已五十,虽然极瘦,但衣衫整洁,脸上和金映缇一样瘦骨嶙峋,让温尘奇
怪这年头的掌柜怎么一个比一个混得凄惨。相较之下,吴掌柜年纪虽大,皱纹条条,估计是在书肆呆
多了的缘故,书卷气极浓,就算是下巴上干巴巴的山羊胡子,看来也不讨厌,让人觉得这是个迂腐又
有些儒气的精明老头。
有江重楼在,这问询的事情就永远落不到旁人身上,正牌的大理寺卿,也足够唬人了。所以苏泠几人
就坐在旁边,观看这出审讯。之前虽也有见识过,但那时苏泠和温尘自己是被审讯的人,心情与现在
真是天壤地别。只可惜,自从赵子仪中毒身亡后,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了这春风得意楼里,庆
幸的是,这样的人不止他们两个。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估计江重楼对谁都不会放松警惕。也许
再过上不久,归海如修两兄弟的身份也保不住了,那会就又有热闹好瞧了,苏泠极度不负责任地想。
他现在日子过得极不舒心,也见不得别人轻松,万幸别人现在也比他轻松不到哪去,才让他心里稍稍
平衡了些。
若是温尘知道苏泠在想些什么,可能又会说这真是个别扭的小孩了。当然,他也顶多只敢在心里腹诽
一下而已。
江重楼坐在上首,面如表情:“不知吴掌柜今日可碰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来云潍坊?”
吴掌柜不是笨人,而江重楼在肃京城中也是凶名在外,即使他容貌俊秀,在吴掌柜眼里也已经成了凶
神恶煞的代名词,这考虑的也就更加仔细:“大概在前几天,也就是二月初六那天,曾经有一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