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苦海无涯
苦海无涯  发于:2013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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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长一段时间,章沫对张章热情似火,拼命地献殷勤。从前不许张章做的事,只要他开口要求了,章沫都会点头应允。

有限度地放松一些桎梏,是为了能够更有效地禁锢对方。很快,得到了更多的自由的张章,也开始外露出更多的情绪。

章沫能感受到张章的改变。

他的表弟会跟他说起工作中的人际关系,请教他有些事要如何处理;出去跟朋友玩回来,也会主动跟他讲些趣闻;忘记熨衬衫了,就名正言顺地去拿章沫的来穿。虽然好像还是不太喜欢口交,但偶尔也会帮章沫舔一舔。

然而,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是无法让章沫满意。等估摸着放纵的差不多了,章沫就开始故意有些疏远张章。

章沫一直怀疑,正因为他们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所以有些时候反而看不清很多事。他利用态度转变的巨大反差,暗示张章,他能对他很好,也可以对他很冷淡。章沫相信张章是爱他的,但他不确定这份感情到底有多深。为了证明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他终於忍不住耍心计去试探。

於是,他不再尽快回复张章发来的消息和电话。空闲的时候,一看到消息进来了,章沫依旧会像从前一样,迫不及待地看完後,迅速编辑好回信的内容。只是最近,他会命令自己在心里数着数,尽可能拖延回复时间。

刻意的等待,令章沫倍感煎熬。可他想让张章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他,是时候该跟上来了。

从前,章沫一下班就尽量往家跑,但如今他不再推拒工作後的应酬。觥筹交错间,或是奉承别人,或是被人夸奖。酒桌上的每个人都说着漂亮的场面话,偶尔特意讲几个带着黄腔的笑话,让席间发出一阵阵笑声,营造出一种亲热友好的氛围。

章沫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他惦记着张章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他一不在家就会瞎凑合。这麽多年来,他习惯了照顾张章,也习惯了凡事都想到他。章沫强迫自己不去打电话,忍着内心的焦躁,继续微笑着迎合。

每当晚归的章沫,远远看着自家的灯还亮着,心里就会觉得很温暖。不管多晚,张章都会坐在沙发上等他。

这周五,章沫快半夜才回来。他把外套挂好,伸手揉了揉表弟的头发。“工作了一天,你也累了。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先睡吧。”

“我不困。”

“唉,你啊你。”章沫看着眼皮已经有些打架的张章,有些心疼。在公司里,纯粹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往上爬,怎麽可能不辛苦?更何况,章沫见过当年张章来他公司毕业实习的样子,就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经常忙到一上午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章沫把人强行按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刚想离开,就被张章扯住了衣角。“哥,今天也不做吗?”

“快睡吧,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章沫笑着把表弟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万一我做到一半发现你睡着了,会很受打击的。”

“哦。”

等章沫洗完澡出来,卧室的台灯还亮着,张章早已睡着了。他爬上床凑过去亲亲表弟,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关掉灯,紧挨着张章躺下。

刻意做出的冷淡,在为难张章前,先折磨的是自己。章沫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抱过张章了。自从同居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这麽长时间没有亲热。即使刚刚在浴室里自己解决了,可章沫仍然觉得心里有点烦躁。

他睡不着,可又怕影响张章,也不敢乱翻身,就这麽闭着眼数羊。本来想着要冷淡1个月再恢复正常的,没想到才刚一周,章沫就觉得已经快到极限了。

第二天一早,张章在章沫的热吻中醒来。他才刚睁开眼,下半身就被插进来一根滚烫的家夥,迷迷糊糊地被章沫压着做了一回。

“喂,你叫人起床的方式也太激烈了吧。”被折腾到睡意全无的张章,抬腿踢了章沫一脚。

没想到对方顺势抓住他的脚踝拉高,让他门户大开。张章被表哥看得背脊发毛,有种自己正被饿狼盯着的感觉。

“昨晚没满足你,我深刻反省了一个晚上,决定今早加倍补偿你。”章沫一边说,一边又把自己的分身挤了进去。

“混蛋!你给我轻点!”

“好好,”章沫嘴上答应着,下面动的毫不含糊。“等做完这次,我接下来一定尽量温柔点。”

“这是最後一次……今、今天要去外公家……”在晃动中,张章艰难地开口。他也憋了一个礼拜了,理智很快就在欲海中消耗殆尽。

糟糕,好想接吻……张章忍不住用力挺起腰,抓着章沫的手臂直起身来。他坐在章沫怀里,轻啄对方的嘴唇。直到章沫心痒难耐地张开嘴,张章便勾住对方的唇舌深吻起来。

等两人都尽兴了,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了。

匆匆忙忙收拾干净以後,张章站在衣柜前换衣服。他被做的有些乏力,慢吞吞地系不好衬衫的纽扣。章沫看见了,便从背後环住他,伸手帮忙。

穿衣镜中映出章沫的手指正在灵巧地忙活着,那人呼出的热气轻拂过张章的耳畔。张章顿时一动也不能动,感觉全身的血不停往脸上涌。

他最近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迅速跌落,一会儿又急速上升。章沫毫无征兆地变得冷淡,甚至几次拒绝了自己的求欢,让张章感到仓皇失措。

他不会哄人。从前只要主动要求做爱,章沫都会非常高兴,现在却连这招也不管用了。他也不敢任性。张章知道,应酬是事业的一部分,很多时候酒桌上比谈判桌上更好办事。

他已经不是一天到晚黏在章沫身边的小鬼了,不能只是因为自己觉得寂寞,就开口要求章沫不要去。虽然之前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但张章知道,他其实真的很想一直待在章沫的身边。

此刻失而复得的亲密感,让张章在欣喜之余,又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身体竟然只是因为章沫的贴近,就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好了。”章沫系好最後一颗纽扣,顺势亲了亲张章发烫的脸颊。“我先下去暖车,你记得带上给爷爷奶奶的水果。”

“嗯。”张章伸手摸摸自己被亲到的地方,脸又红了几分。章沫……好像还没有讨厌自己。那麽,就让自己稍微再贪心一点吧。

章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张章捂着脸颊,有些呆呆的样子,他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带着一脸坏笑说:“章章,记得今天中午多吃点。等回来以後,咱们得争取把前六天没做的份儿都补回来,没空吃晚饭。”

“小心肾虚!”张章恼羞成怒地甩上门,直到脸上的温度降得差不多了,才拎起东西下楼。

惯性45

章老爷子和老太太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明显不如从前硬朗,两人的耳朵也开始有些背了。因此,住的不太远的几家人,约定每周六都去老宅子聚一聚,多抽点时间陪陪老人。

最近,亲戚们开始有意无意地问起章沫有没有女朋友,关心他计划什麽时候结婚。16岁时没有交往的对象,人们会夸赞他分得清主次;26岁时还是单身,人们会觉得不可思议。

爷爷吩咐说,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就带回来让大家看看。奶奶也笑眯眯地说,想早点抱抱曾孙。

“我还年轻,结婚的事还早。我想先专注於事业。”章沫不敢疏忽,急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早了,”章老爷子接着说,“我像你这麽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三个了。安娜,你有空看看哪家闺女合适,让小沫去跟人家见见。”

“好的。爸,这事您就放心吧。”章沫的妈妈邓安娜一口应承下来。

众人顺着这个话题,七嘴八舌地议论开,连带着催促张章也去相亲看看。

章沫眼神复杂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张章。那人却只是低着头,沈默地吃着饭,握着筷子的手苍白地毫无一丝血色。

章沫把玩着手里的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想公开和张章在一起的事。唯一的长孙是个同性恋,又是和自己的表弟乱伦。这种耸人听闻的事,估计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所以,他想瞒着这些人。

有时候,真相太伤人。知道的越多,痛苦也会越多。如果爱他们,就索性骗他们一辈子

和家里闹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他的二叔就是个教训。

章家排行第四的章振东,当年在兄弟五人里面,最受父母疼爱,一度被视为章家的接班人。不知为何,他看上了一个作风很不好的女人,非闹着要和她结婚,家里自然是死活都不同意。

个中曲折不得而知,章沫只是听父亲提起过,後来章振东放弃了一切,执意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很多年都不曾回过家。最後,他定居在一个遥远的小城,某一次过年时带回来的妻子,却不是当年的那个女人。

昔日的人中翘楚,最後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章沫没有那麽傻。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天扣住章家的财源不放,就没有人敢逼迫他。亲戚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若是惹恼了他,大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多年来,他们压给他沈重的责任,用期望逼迫他成为最优秀的人。章沫从没辜负过他们,所以无论发生什麽事,他都不会放弃自己应得的回报。责任二字,除了束缚之外,还意味着权力、名望与财富。在本就殷实的家业基础上,章沫花费了不知多少时间和精力,勤勤恳恳地让它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付出了心血的东西,绝不能被别人轻易夺走。所以章沫决计不和家里摊牌,要和张章维持地下情。事业与爱情,他哪个都不能丢。

丑陋的欺骗他来做,爱情的苦涩他来尝。张章只要开开心心地待在他的身边就行了。既然是他把张章拐带上这条路,那麽他自然会背起所有的负担。

那时的章沫过於年轻自负,认为一切都是他可以掌控的。他从小对张章霸道惯了,凡事都是由他来做主,所以这一回也理所当然地以为,张章即使长大了,也还是会什麽都听他的。

他一直算计的很好,惟独没料到,他爱的那个人早已厌倦了活在无尽的谎言之中。

拖了大半年以後,章沫瞒着张章,不太情愿地见了第一个相亲对象。他很干脆地打发了女孩儿,跟母亲再三强调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希望她不要再操心了。

邓安娜有些着急。“小沫,你就先跟人家交往看看嘛。就算你不急着结婚,可也得积累点恋爱经验吧。哪有人27岁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我同事的儿子跟你同年,生的女儿都会说话了。”

“妈,我真觉得不合适。”章沫无奈地说。

“我看人家挺好的……算了,你说吧,喜欢什麽样的?妈再给你挑去。”

他只喜欢他表弟,这让他怎麽说?章沫深感头痛,他的这些家人被预想的还要难缠。“妈,你就让我自己找不行吗?”

“不行。”安娜打定主意,不能让儿子蒙混过关。“要是由着你,不知道要拖到哪年哪月。你也别成天和章章混一块儿,周末有时间就去给我去相亲。你爷爷奶奶那麽大岁数了,还要为你这事操心,你自己别不当回事。”

“好好,我知道了。”章沫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先让我好好想想,回头再告诉你。”

“这还差不多。”邓安娜点点头,“对了,你要是和章章住一块不方便,就早点搬出来吧。你看看,现在让你像个亲,还偷偷摸摸的,真不知道你搞什麽鬼。”

章沫听得一身冷汗,强自镇定地说:“相亲失败了让别人知道了,我多没面子。等什麽时候交往稳定了,再公开也不迟。”

“行行行,你总有理。章章要相亲吗?不然你俩一块儿去也行。”

“妈,你快别瞎琢磨了。我一个人相亲就够了。”章沫头疼不已,费尽口舌才打消了妈妈想拉张章下水的念头。

为了不被继续找麻烦,章沫只得调整策略。在母亲保证对亲戚守口如瓶的前提下,和第3个相亲对象开始了交往。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介意耍些手段。他要利用这个女孩转移注意力,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这个城市这麽大,张章的行动他又了如指掌。章沫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独自处理好这些烦人的事。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张章当面撞见自己和女人在一起。

惯性46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最熟悉、最亲密的人。年轻的女人挽着章沫的手臂,小鸟依人地跟在那人身边。

盛夏的午後,烈日当空,空气中蒸腾着一阵阵灼人的热浪,张章却觉得手脚冰凉,连血液都差点为之冻结。一瞬间,他仿佛被人重新丢回那年寒冬。

章沫和女人在一起的那幅画面,深深烙印在张章的脑海中。他看着章沫微微低下头来,侧耳倾听女人讲话,偶尔露出一两个笑容。

疼痛从手指尖迅速蔓延至心脏,疼得张章快要喘不上气来。他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回到住的地方,看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张章露出一个自嘲的冷笑。

这算什麽?自己於章沫而言,又算是什麽?明明昨晚章沫还抱着自己不肯放手,今天早上临出门之前还吻过自己。不过几个小时後,他就可以挽着别人的手,若无其事地走在阳光之下。

这世上,怎麽能有人骗得那麽逼真?

章沫特意带着自己,错开家人们的聚会时间,选择在每周日回去看爷爷;章沫反复强调没有结婚的打算,不断向自己承诺,什麽都不会改变。

现在想来,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欺骗的幌子罢了。

他最信任的人,用无数的谎言堆砌出一个巨大的牢笼。他傻乎乎地被关在里面,居然还期望这样的日子可以继续下去。

嫉妒和愤怒蚕食着张章的心,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更加深陷其中。当初他在心底默默地划出一道线,时刻告诫着自己不能跨越,不敢全然地付出和投入。然而,他最终还是迷失在章沫的温柔中,不知不觉地走出了自己定义的界线。

“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一点都不爱他……”空寂的家中,张章不住喃喃自语。仿佛只要把不爱的谎言,徒劳地重复上一千遍,一切就会变成真实,他就可以不再感到心痛。

章沫从来没有说过爱他,也从来没有承诺过未来,可他还是跟了自己的表哥11年。不断被有血缘关系的人拥抱,沈溺在爱欲中,暗自渴求着能够永远独占那人。明知没有结局,却忍不住期待会有奇迹的发生,不经意间蹉跎了一年又一年。

不可以再继续了,张章暗想。在变得无法自拔之前,他必须要离开。

“喂,是我。”张章接通了章沫的电话,看着桌上两人惯用的马克杯说道,“我今天去过中心广场了。哥,你挑女人的眼光挺不错的。”

“你在哪儿?”章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我在家收拾行李。章沫,一切都结束了。”张章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知道父亲外遇时,母亲可以哭、可以吵,因为她是他的法定妻子。而章沫和女人在一起,他却没有资格去责备,甚至连“分手”两字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约定过要在一起。

“这麽多年,我到底在做什麽……”张章伸手一挥,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杯子跌落到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收拾好心情以後,张章坐在沙发上,像从前等待章沫晚归时一样,看着时锺滴滴答答地走着,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章沫很快就赶回来了。一进门,就直接冲到他面前,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章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女人只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我跟她什麽都没有,完全是为了应付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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