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凭什么由许傲凡来保护宛风？

而他，为什么不行？

不对！不是他不行，而是他不肯接受，宛风的爱意对他而言，是种庞大的负担。

「你不准有什么用？」宛风含着泪，他怒瞪着杨修。「不准就能改变一切吗？我告诉你，杨爷爷已经答应了，下个月，我会启程离开杨府回到怜瑶族去，而我和你，再也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也打不着！」

因为，当他回去时，就表示死亡也不远了。

「紫宛风，你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杨修松开他对宛风的禁锢，他怒斥道。「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结果却是你最先放弃？」

这样……这样一点都不合理啊！

「那你要我情何以堪？没错，我是爱你，但我没办法再爱下去了。」宛风推开杨修，他坚决的说道：「我是紫宛风，是身为雨革月转世的紫宛风。我不可能为了爱你而放弃所有拯救怜瑶族的机会。」

三天，他想了很多。

越是找回雨革月的记忆，他越是害怕死亡的到来。而他，不能再牵挂着杨修了，这样的爱，太过于苦涩与迷茫，既然这样，不要也罢！

「宛风，你在说什么？」不懂紫宛风那么激动的原因，杨修问道。

「修，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可是，我必须要放下对你的执着，你值得更好的女孩。」眼神涣散，宛风感到天旋地转。

扶住宛风，杨修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所以……你现在已经……不想再爱我了吗？」

头一次，他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头一次，他知道什么叫作失去。

现在的他，害怕失去宛风。

视线朦胧，宛风站不住脚。「放过我。」他轻轻低喃。

是啊！他不爱他，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不要留住他，不要让他舍不得离开杨府，不要……

「如果我说不要呢？」杨修下定决心。他知道自己并不想让宛风离开。「宛风，我们……成亲吧？」

冷哼一声，宛风把它当成玩笑话。「罢了！罢了！我与你的缘分，仅此而已，我不敢妄想和你更进一步。修，严格上来说，我是你哥哥。」

搬出哥哥这不合情理的身分，宛风感到他的心在淌血。

其实，他是高兴的。当杨修说出成亲的那一刻，他其实很高兴的，但在喜悦的表情浮现之前，忧郁、不安、焦躁反而早先一步垄罩住。

成亲，只是一种束缚，一种对彼此的桎梏，到头来，只会是一场空。

「不用勉强，修，我……只要你知道我爱你就好了。」宛风擦乾泪水，他感到身子沉重。「抱歉，你先出去好吗？我想……休息。」

「宛风，我没有在开玩笑，我会和爹和娘说一声，到时候，我会尽量安排成亲的日子。」确信自己的抉择，杨修温柔的让紫宛风安稳的躺在床上，然后看他沉沉睡去。

「我不想再逃了。」杨修愧疚的说道。

他让宛风等了他五年，而这五年来的逃避已经够了，他必须面对，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宛风。

「欢迎回来。」轻轻吻上宛风的额头，杨修终于露出三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随后，他走出房门，真的打算去和爹娘讨论婚嫁事宜。

而就在杨修走出门的那一刻，紫宛风缓缓的睁开了他的双眼。

「爷爷，我真的会……死吗？」紫宛风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杨岚，他艰辛的问道。

他的喉咙，感到一股灼烧感。

杨岚若有所思，他语重心长道：「风儿，落花流水皆似无情，但归于尘土后，仍是护着未来将要绽放的花，你能冷声道它真的无情吗？」

宛风懂杨岚的言下之意，然而，他并不觉得对成亲这件事妥协的杨修仅仅只是因为对他「有意」而已。

抿一抿嘴，宛风垂下头来。「可是，又有何用，勉强得来的，不会幸福。」

就像是，如果有天他真的选择许傲凡，但彼此都会了解，对方都不是自己的最爱。

似是同意又像是反对紫宛风的理论，杨岚的表情显得忧郁。「风儿，我等了革月几千年了，我看着她一次次和别人成亲、又一次次在我面前为怜瑶而逝去，可是，我还是很爱革月，尽管她与我注定无缘……但我仍然想等她、爱她。风儿，难道这五年来，你还会不明白。」

点头，宛风冰雪聪明，当然听的懂杨岚意指什么。

然而，雨革月与杨岚是郎有情妹有意，而杨修……真的爱他吗？五年的时间，真的使他对他动心了吗？

他刚刚说的成亲，是因为他爱他，而不是愧疚吗？

他可以……这么想吧？修……其实是喜欢他的……

「风儿，留下来吧，等到怜瑶真正需要你时，我一定第一个支持你离开杨府。」就算杀出血路，他也要保护紫宛风到最后。

他的雨革月，就沉睡在这副少年的躯体内。

「杨爷爷……你可真是闲啊！」

紫宛风话才说一半，性格却突然大变。

「你……革月？是你吗？」杨岚试探一问。他的语气充满兴奋与忐忑。

「怎么？当初给宛风吃的药……不就是为了这时刻？」革月轻笑，她已将彻底苏醒。

搔搔头，杨岚坐在桌旁。「我让宛风吃下可以使你精神苏醒的药丸，没想到效力那么好。」早知道就早点用了。

依旧轻笑着，宛风的眼神与刚才完全不同。「成亲之后，就是烽火了吧？」她这么问道。

「嗯。」杨岚点头，他一直都知道，宫廷里的大小事，包括……当今圣上有意摧毁怜瑶的计划。

耸肩，雨革月背后出现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我还道为什么柳奴与柳渊最近跟宛风这身体跟的那么紧。」

「原来是因为历史将重演啊！」革月啼笑皆非。

「柳奴和柳渊在这？」杨岚皱眉。怎么，他一点都没有发觉？

柳奴和柳渊是传说中，守护着雨革月的护法。他们可以是人、是鸟……甚至是一只翩飞的蝴蝶。

身后的身影变的清晰，一男一女就站在雨革月身后，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人，竟长的跟晴儿一模一样！

「晴儿？难道……她是柳奴？」杨岚诧异。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晴儿，甚至……他完全看不出晴儿会是武功深厚的柳家护法之一。

「不错，她是晴儿。不过，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看看身后模糊的残影，雨革月精明的微笑。「倒是……你不讶异柳渊现在的身分？」

微微一笑，杨岚的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何必呢？我知道柳渊一定会好好保护身为『你』的紫宛风，如果是那孩子的话……说不定，历史将会改写！」

垂下眼帘，雨革月的笑显得僵硬而不自然。「有失必有得啊！杨岚，难道你还不明白？柳渊之所以会转世为这孩子？」

「我懂！革月，我懂！然而，就是因为我懂，所以我才认为柳渊有能力让一切回归千年前的宁静祥和。」牵住雨革月的手，杨岚态度凛然。

「柳渊与柳奴只是护法，然而成事在天。杨岚，一切的一切，所有的造化，只能看宛风这孩子与上天的旨意了。」

杨岚看了一眼属于雨革月的坚决的眼神，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纠紧。「你为何始终不愿相信人定胜天？」

上天创造了人类，尽管在风雨之中，人类显得渺小，可是，若没有坚持……哪还会有现今繁华的社会制度？

苦涩的笑着，雨革月的眼神中带着属于紫宛风的羞怯。「人定胜天？荒唐啊……杨岚，自你口中听到这话，还真感叹岁月摧残啊！」

就算人类是最强的生物又何如？生死有命，命中注定，即使是她雨革月，也还是要死上好几世，然而，人定胜天……真的存在吗？倘若真是如此，那杨岚怎么会那么痛苦？

「革月，你就好好的沉睡在宛风体内吧，直到圣战再起的那一天……」拥住雨革月，杨岚言语间充满不舍。

「嗯……」轻轻点头。雨革月闭上双眼。

睁开眼的刹那，那眼神又换成了紫宛风的柔顺。

「杨爷爷……我好累。」紫宛风说道，他的语气中充满疲惫。

「风儿，好好休息吧。」杨岚轻拍着紫宛风的背。他感受到宛风的内力正不断的提升当中。

而随着内力、武功的恢复，那也代表着，战争来临的时刻，不远了……

而就在紫宛风病刚康复不久，杨修果然如他所承诺的，在近期内打算与宛风成亲。

想当然尔，杨家二老当然是高兴到合不拢嘴，马上决定三天后成亲。

「会不会太快啦？」宛风有些艰难的问道。

「不会不会，风儿，你都等了五年了，怎么三天还嫌快？我都嫌慢呢！」杨母开心的说道。

「不，我不是这意思。」宛风摆摆手。虽然他也很高兴能跟杨修成亲，但他就是无法打从心底笑出来。

「风儿，难道你不满意修儿？」杨父眯起眼，他厉声说道。

连忙摇头否认。「不！风儿没这意思！」

「那就等待成亲吧！风儿，这三天可不许你再出去玩了。」杨母关切的说道。她怕宛风会向上次一样一出去就是几天。

「是。」宛风点头，他落寞的走出厅堂。

「可真没有自由。」他抱怨着。他的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喜悦。

「不开心？」杨修不知何时靠近紫宛风，他一把搂过他，闻着属于他的清香。

「不，没有。」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宛风没有正眼看杨修。

不悦的扳过宛风的脸，杨修明显的在生气。「我都答应和你成亲了，你是在不高兴什么？」

难道他真的变心了吗？他真的已经开始对许傲凡产生情愫了吗？

挣脱出杨修的怀抱，宛风感到呼吸不顺。「你别靠近我。」他冷声道。

猛然握拳，杨修感到莫名的失落。「紫宛风！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对他忽冷忽热的，这要他如何摆的住面子？

垂下眼帘，宛风紧抓着袖摆。「修……现在，还来的急。」他咬着下唇，不让悲伤显现在脸上。

皱着眉，杨修发现自己根本不懂宛风的想法。「你在说什么？」

「我说……」宛风面对杨修，眼眶已是充满泪水。「你现在去说不成亲还来的急。」

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相信杨修会答应与他成亲是因为爱。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杨修压住宛风的肩膀，他摇着宛风，试图让他更清醒些。「你不是很爱我吗？我都答应要和你成亲了，为什么你还要哭泣？」

他以为，只要答应宛风等了五年的成亲，那宛风就不会再流泪；他以为，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与宛风结合，那宛风就会对他露出像在对着傲凡笑时的那种……最无暇的笑靥。

他到现在才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懂，甚至……他根本就不曾试着了解过宛风。他不知道宛风的嗜好，他不知道宛风最喜欢什么季节，他不知道宛风爱看的书叫什么名字……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他根本不认识叫紫宛风的这个人。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他深受他的吸引。

「修……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成亲呢？」宛风忍住心里那种撕裂痛，他提出对彼此最好的方法。

那便是，由他来了结这婚约。

「我不准！」咬牙切齿，杨修的黑眸尽是怒火。「宛风，你到底不满意我哪里？」

「不是我或是你爱不爱的问题，而是从原本就错了。我们根本不应该知道彼此的存在。」宛风流下眼泪，他真的希望自己从不认识杨修。

至少，他不会对他动心，而他的心，也不会那么痛了。

「你想跟我说我推累了你？因为我，所以你不能跟那个许傲凡在一起？」怒气使的杨修口不择言，他认为宛风的拒绝是因为许傲凡。

「不关傲凡的事。」宛风撇过脸，他不希望杨修误会他与傲凡。「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冷笑着，杨修根本就不相信。「难道你也要说你把我当弟弟而已？」

「但愿如此。」宛风回道。他的面容尽是憔悴的神色。

他真的好累，他对杨修的爱早已深扎着根，无法拔除。可是，那又如何？杨修对他的感觉，是情？是爱？他不懂，也不想去试着了解。他害怕，真相会使他崩溃。

没有再尝试用言语使宛风明白自己和他成亲并非出自同情会怜悯去试着，杨修吻住他的唇。

宛风想推开，然而杨修的手紧紧放在他的后脑，当他越是反抗，两人的唇就贴的越近，吻也更加深。

「唔……」被杨修用灵活的舌头撬开双唇，宛风被逼着吞下彼此交缠的律液。

不可思议的感觉……

杨修无法控制的不断吸允与逗弄宛风的舌头。杨修第一次觉得，原来吻一个人的感觉，可以那么好！

终于结束那长吻，宛风低喘着。他的眼中充满迷惘。

嘴角上扬，杨修抱住宛风，再次闻着属于他的清香。「宛风……我都说要和你成亲了，所以……你就别想那么多。我不准你满脑子都想着许傲凡。」

对！他不准！三天后，他就会是宛风的夫君，宛风只属于他，任何人都不可以肖想，包括五皇子许傲凡。

没发觉自己莫名的醋意，杨修再次覆上宛风的双唇、再次享受那其中的甜美，然后……陶醉。

放弃无谓的挣扎，宛风只是静静的被杨修抱着、吻着。

然而，他温热的泪水却从不间断的自眼角留下。

痛苦、绝望……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紫宛风感到自己的心正逐渐破碎。

在杨修说出「我们成亲吧」的话时，甜蜜的滋味只尝到一、两秒，随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的恐慌。他害怕、他不安，杨修不曾对他说过我爱你或是我喜欢你的字眼。

他以为自己很爱杨修，到现在他才真的发觉，其实并不然，连他都没把握杨修爱不爱自己了，那要他如何对他与他的结合有信心？

他怕……一切都破晓清晰后，换来的，只是自作多情……

第四章之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媒婆手拿红丝巾，努努她画红的嘴，娇声大喊道。

转身与紫宛风对拜，杨修感到忐忑不安。

虽然这三天里，宛风都乖乖的没踏出杨府一步。然而他知道，宛风并不快乐……非常明显的不快乐。

没有按照传统的女性一样头盖红头巾，宛风微微蹙着眉，与杨修对拜。

三天，又是难熬的三天。

虽然在这时代，与男人成婚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他无法带着笑容与杨修成婚……这是事实。

「送入洞房！」媒人婆大喊道。她牵起紫宛风的手，往新房走去。

而杨修则留下准备招待客人。

「晴儿，你在做什么？」坐在床沿，紫宛风看着晴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桌边，她问道。

「啊？没有啊！」在酒中加入不明粉末，晴儿带着尴尬的笑容转身面对宛风。「紫少爷，那……晴儿就……就先离开罗。」

「欸！等等！等……等……！」来不及叫住晴儿，宛风疑惑的看着晴儿一溜烟的跑掉。「那丫头……一定有鬼。」

依他的直觉，铁定有什么事在他不知晓时慢慢发生。不过！那应该是不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惨事吧？

站起身来，宛风开始打量四周。说起来，他来杨府，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间房间？

莫非……是杨家两老事先准备好就等这一天？姜还是老的辣啊……

头一次，宛风体会到那两位带着慈祥微笑的两老是个厉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