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桎梏 上——FeelinSophie
FeelinSophie  发于:2013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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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看到了,是一家书店,连锁的书店,但……我没去过,我不到去那一片。”

“现在让我们再往前,你是怎么到的这里?”

“怎么到的?”

“回头看看,你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我没有走,我不知道。”

“没事,你做得很好。不要紧张,慢慢调整呼吸。再闭上眼睛,是又黑了吗?”

“是的,什么都看不到。”

“集中精神,感觉你周围,声音,气味,触觉。”

“光。”

“光?”

“一束很强的光,很冷,然后……忽然很温暖,好像终于……终于解脱了。”

“你身后有什么?”

“身后?”

“别怕,我在这里,我握着你的手呢。”孙之溏说话间,果然抓住了项雪晖的手。“转过头看看,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很黑,看不清楚。”

“有说话声吗?”

“有,好像有人在说话,听不清楚是说了什么。”

“声音熟悉吗?以前听到过吗?男的,女的,大人,小孩?”

“男人。”项雪晖的眼珠又开始快速转动起来,额角都开始渗出汗水。“年轻人。”

“没事,放松,别紧张,别怕,只要集中注意力,注意听。”

“我以前听过。”项雪晖反抓住孙之溏握着他的手,很用力地抓着。

“现在呢?”

“我现在也正听着。”

“什么?”

“可以跳过这一段吗?”

“你认出说话的人了?你可以不告诉我,没关系,但我们不可以跳过。你认出他了?”

“是的,我听出来了。”项雪晖的唇也开始微微发抖,很努力地在隐忍,不让自己在这种状态下失控。

“那听到他讲了什么吗?”

“他在叫一个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那里。”

“没关系,没关系的。”孙之溏用还自由的手扯了张纸巾,轻轻拭掉项雪晖眼角渗出的泪珠。

“是一个房间吗?”

“房间?好像是的,但我没来过。”

“有窗户吗?”

“有,但是有窗帘。”

“什么颜色的?”

“我看到门了。”

“能推开吗?”

“我试试。”

“不要太用力,任何时候你想结束,跟我说一声。”

这一次,经过了很久,项雪晖都没有回答。

孙之溏知道他在经历一些不愉快的事,或者是再次经历。他的眼睛动得很快,抓着他的手在出虚汗,额头也是,眼角的泪水又滑下了一次。正在努力又痛苦挣扎着,却比他看上去的要坚强很多。孙之溏可以理解许家兄弟对这个人的执着,隐忍内敛,看似最虚弱时也带着股子要命的倔强,是那么吸引人。

“能听到我声音吗?”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声音上,现在,就听着我,什么也别看。”

“嗯。”

“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把眼睛睁开,知道吗?”

“我知道。”

“好,深呼吸,听我的指令,一,二,三。”

那双睁开后就直直看着孙之溏的眼睛,让他费解很久。他第一次在给一个人催眠后,在帮一个人回忆起什么后,受催眠者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他们在那个他到不了的地方,也这样看着彼此。

“你觉得怎么样?”孙之溏收回已经被项雪晖松开的手,给他递上纸巾盒。

“很糟糕。”项雪晖慢慢坐起身,低着头,抱着纸巾盒,放在身侧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拳。

“过去的事并不总是让人愉快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们的大脑自己做了决定,选了遗忘。”

“我能一个人呆一会儿吗?”

“我过半个小时再进来看你。”孙之溏没有提出异议,起身离开,关门前都未再看他一眼。

项雪晖坐在躺椅上,侧过身,发泄似的用拳头死命地锤击着皮质的椅面,打得整个拳头都红了,滴下的泪水都成了滩,才终于停止下来。那种痛,蔓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挤压着每一个毛孔,却不能出来。

为什么,之溏。为什么那么恨我,恨到……一定要我的命。

催眠看到的情形并不完全清楚,但是里面有谁,项雪晖知道。是啊,除了这个最好的朋友,这个发小,谁会打乱他的周末计划,让他在接到电话后没留下任何线索地就赶赴现场?

为什么要因为小佑杀我,我根本不认识小佑。小佑,小佑……

心脏跟着疼,头也疼,项雪晖的感触牵扯到了许嘉鹤的身体,这样的催眠,都没有使他离开一点点。或许项雪晖进入得还不够深,也或者许嘉鹤真的走得一干二净,真的躯体里,什么都不会留下。

而那记忆,以及依附着鲜活的躯体存在的意识,姑且笼统说是灵魂,那么无法捉摸,却藏住了那么多的秘密。灵魂可以摆脱被束缚的躯体获得它的自由,那种永久地不会被禁锢的自由,项雪晖现在相信了。

项雪晖没有等孙之溏半小时后回来,过了一刻多钟自己调整好状态把门打开了。还有一次预约,项雪晖不会错过,因为那可能是最后一次自己跟孙之溏的接触。要不要把这个人扔进监狱,要他为自己的死负责给家人一个公道,项雪晖还没有想清楚,他此刻要弄明白的事情太多,但抓住凶手对于死者,永远不晚。

“嘉鹤。”门口的休息室里,许嘉鸮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正好路过。你怎么了?”

“有点累。”项雪晖低头揉了揉眉心。比起许嘉鸮,孙之溏似乎更可恶些。

“那我们回家吧。”许嘉鸮顺势挽住项雪晖的胳膊。“很难受吗?”

“没事。”项雪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抬头对许嘉鸮笑了笑,恍惚间还真的有一种难言的美。那种春风和睦的美,淡淡的化开。这一刻,还带了点脆弱,偏偏这样难以察觉的脆弱里,依旧藏着份坚定。

“孙医生,今天我先回去了。”

“好,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

项雪晖只是回了一个微笑,和许嘉鸮一起离开了孙之溏的诊所。

“你还在查小佑吗?”项雪晖闭着眼睛斜靠在副座上。车开得不快,他知道许嘉鸮一直在注意着他。

“我……还在查。”

“也给我一份结果,别问为什么。”

“好,我知道了。嘉鹤,你……还好吧?”

“到家了叫我。”项雪晖眯开眼睛看了许嘉鸮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许嘉鸮看不懂,也没有多问。

“你睡会儿吧,我开得很慢。”

“是自愿的吗?”项雪晖忽然问道。“那一次,是……自愿的吗?”

如果车速在平常许嘉鸮会开的码数上,估计又要被安全带弹到了。

“嘉鹤。”

“别停在路上。算了,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开车吧,后面都按喇叭了。”

“不是。”许嘉鸮最后很小声地答道。“我骗了你,你不知道我会……对不起。”

“开车吧。”

被自己的亲兄弟强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杀死,都很可悲吧。项雪晖现在不知道,许嘉鹤的死,到底是因为谁导致的。或者在面对死亡的危险时,许嘉鹤是不是反抗了,还是他自己放弃了。

按照许太太的话,许嘉鹤应该有那样的能力,可以让自己的灵魂,获得第二次机会。他不报警,因为有的事情警察解决不了,而他有自己的办法。活着,看着他们,为自己的死,受苦。

一样的,和孙之溏一样的,许嘉鹤一定也没有猜到,项雪晖也会活回来。

项雪晖把许嘉鹤的谜团又拉了回来,归给自己,以此来冲淡被自己最好朋友杀害的认知。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但还是值得试一试,必须要试一试,毕竟他还在。

038 被推动的门

项雪晖从孙之溏那里回来后,精神一直都不是很集中,次日上午还签错了一份文件,幸好Anna整理时看到了。陈守垚和他约了午饭的时间,项雪晖就跟Anna说了句自己中午有约,任何人来都推掉,并没有说去哪里,见谁,几点回来。原本也没什么,跟秘书交代过就OK。项雪晖的职位本就有很多自由,考勤上也不是那么严格。如果没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哥哥在上头盯着,时刻专注着的话。

许嘉鹏前天晚上就交代了许嘉鸮接下来几天的工作,货到时间要出去,一点耽误不得,而且要许嘉鸮亲自经手处理。现在接近年关,做事要特别小心,许嘉鸮在工作上脑袋很清醒,犹豫了那么几秒就接受了。

“你不能趁着我这三天不在跟嘉鹤套近乎。”当然到了最后,话题自然地转了过来。

“你天天跟着嘉鹤,我有说什么吗?现在大家好容易缓和了,你以为我会那么蠢?”

“马小霞,季敏敏,还有小佑的事情,你可以跟嘉鹤说些,我想他等不得我回来,其实……我是不想看着他一个人焦急。反正……你是大哥,做对不起弟弟的事情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不能把我的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许嘉鸮说到这里,很不甘愿地瞪着一脸轻松平常的许嘉鹏。“别一次全说了,留一个给我。”

“留谁的?”许嘉鹏顺嘴问了句。许嘉鸮刚刚还一个很有想法处事果断的人,这会儿又婆妈起来。

“嗯……季敏敏的,还有马小霞的。你就说那个小佑吧,顺便还有宇珂,你也一并帮忙下。”

“感情你是挑不好的给我呢,自己一点亏没吃。”

“我在嘉鹤的事情上,过去已经吃大亏了,我是说精神上。”许嘉鸮在许嘉鹏开口前自己把话说了,到真的是一脸懊恼。“我也怨不得谁,谁叫我自己当时幼稚没脑子呢?真是一时贪,满盘输。”

许嘉鹏没有再落井下石,许嘉鸮一旦开始真的接受自己的错误并决定反省,他知道他一定会做好。看着两个弟弟关系越加平和,许嘉鹤都不排斥许嘉鸮去琴房,还跟他一起坐车回来,认真说话,许嘉鹏心里头多年前扎进的针就开始抽动。许嘉鸮总是仗着自己是弟弟,得到许嘉鹤更多的关注,那是他天生的优势。而许嘉鹏作为长子,不得不和幼弟分享自己最宝贝的东西。比如许嘉鹤的笑容,许嘉鹤的信任。

如果许佰时那一辈,兄弟间的关系坏了,那他们这一辈三个人,就是好的过了头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许嘉鹏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袋,坐在项雪晖办公室的沙发上。“给我倒杯咖啡。”

“好,我知道了。”Anna礼貌地点了下头,小声地退了出去。Anna记得上一次许嘉鹤不在,许嘉鹏一个人在这里等后发生的事。虽然她看不到,但也听到了里头不小的动静,第二天直接让人换了新的桌椅。不过自从他们许经理那次出差回来,好像一切都变了,除了那把被许嘉鸮砸了的椅子,一切都安好。

项雪晖收到Anna犹豫多时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的短信时,正在大楼附近一家咖啡馆里坐着。

陈守垚是从医院里过来的,说还都顺利,蔡家也帮了他的忙。不过职位还小,不像之前在K市医院那么自在,都要从头做起,没什么资历可讲。蔡家他还是每天晚上回去,如果蔡老先生或蔡家人有些个什么,除非是拿着刀在手术台上,他都得立刻赶到。当然,在医院做好准备直接等着人送过来,也是一个选择。

“如果当初许佰时也给你开了这样的条件,你会来吗?”项雪晖看完短信后皱了下眉,将手机塞回口袋。

“我不知道,他当时没那么跟我说。”陈守垚想了下,还是问道。“许家人来的短信?”

“是我秘书,说许嘉鹏在我办公室等我,不过不急。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

“催眠成功了?”见项雪晖没有再说许嘉鹏的性质,就把话题移到今天他们见面的重点上。“真相很糟?”

“说不上是真相,很模糊,只是确定了那天去见了谁。”项雪晖说到这,停下来做了两个深呼吸,手指交叉着握在一起,非常用力。“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我是说……杀我,但我知道是他。我看到我的身体,就那么躺在那里……应该是毒药什么的,我没有看到伤口,也没有看到血……但很疼。”

“小晖。”陈守垚伸过手包住项雪晖死扣着的双手。“放松些,唯一你不能怪的人,就是你自己。我们谁都没有足够的小心到让自己远离一切的危险和是非。不是我们不够谨慎,是坏人太邪恶。”

“是之溏,陈医生,是之溏。”项雪晖低着头,声音很轻,睫毛微微颤动着,黏上了泪珠。“我不知道除了你之外我现在还可以跟谁说。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认识,他一直来玩,一直都对我很好。”

“孙之溏?怎么会是他,你确定他不是来救你而是……小晖,你想起多少?”

“不是想起,陈医生,就像我是目击者一样,我看到。”项雪晖抬起头,眼眶整个红着,鼻尖也是,但是泪水满满地盛着就是没有掉下一滴。“他把我从我的身体里赶了出去,我……我知道这不可思议,但是那种感觉是那么地强烈和痛苦,我不会弄错的。……之溏杀了我,用一种我现在还不知道的方式。”

“可是你的尸……身体已经火化了,没有办法做测试,所有的证据都……”

“陈医生。”项雪晖知道陈守垚的为难,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有人听我说,我不是在责怪谁或者想谁给我一个结果。除了你之外,已经没有人可以了,我不知道还能把这个秘密告诉谁。”

“都跟我说,就跟我说,我在听。”陈守垚慢慢拍打着项雪晖的手背。“我在听,还有我呢。”

“谢谢你,陈医生,我……”

“你也不要说什么谢不谢,遇到你之前,我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可以帮到你,哪怕分担不了,想着自己对某个还活着的又健康的人是重要的,感觉很好。”陈守垚这时忽然松开手,连视线也挪开了。“真的。”

项雪晖是一个很后知的人,他感谢陈守垚,就跟感谢汪海差不多,或者更深些。在他的心里,陈守垚是一个值得信任和结交的朋友。如果有什么是项雪晖会因为重生感到幸运的,恐怕目前也就只有他了。

许嘉鹏等项雪晖的过程里并没有干坐着,基本是在打电话远程指挥。他没有图方便去动项雪晖的电脑,可以说除了到访者待的那块区域,自己坐的那张沙发,这间办公室里的东西,他都没有碰。那间隐藏在内的套房,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连打扫的阿姨都没再进去过。钥匙被项雪晖扔进垃圾桶,早不知道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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