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长河挽轻舟 下——沈夜焰
沈夜焰  发于:2012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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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查房间了,怎么没发现,你再哪里找到的?”

阿右道:“枕头,我把枕头铰开了。”宋强声暗道:对,我怎么没想到。走到床边,扯破枕头,却未

发现。阿右道:“也许,也许每人房中藏的地方都不一样。”

宋强声凑到那个小船模型前,见上面标注,自己房间旁的木柱上,就有机关。他悄悄走出房门,来到

标示的位置,轻轻敲了敲,里面果然是空的。他上下打量打量,小心翼翼掀起一块木板,正露出里面

明晃晃两支长箭的箭尖。正说明那个模型上标注的都是真的。

宋强声一颗心砰砰乱跳,这艘船这么大,机关又这么多,找到一个找不到第二个,就算大家再怎样加

紧提防处处小心,又哪里防得住。而要是只有我知道机关所在,他们却不知道……

他几步赶回房中,关上房门。阿右神色已然镇定下来,又恢复那般彬彬有礼的模样,道:“宋兄,如

今已然证实,这个模型上表明的,确是机关所在,我们得赶快告知其他人才行。”

宋强声对阿右装腔作势的模样深感厌恶,他敢说,如果方才不是他发现了阿右,这小子一定将这个模

型独吞,半点也不会给别人看。眼下知道这个秘密的变成两人,他又想出面做人情了。

宋强声笑道:“当然当然,不过得用布包好了,若是不小心中了毒,这事只怕不妙。”阿右道:“那

是自然。“边说边上前,用巾帕小心翼翼地将那小船包裹起来。

宋强声站在阿右身后,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解挽舟是被船上混乱的嘈杂声弄醒的。他腾身从床上跃下,一把推开房门。天刚刚破晓,却阴暗得看

不见阳光,乌云滚滚聚集在头顶。刚硬的海风夹着乱雨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痛。海浪啪啪地拍打着

船舷,溅起硕大的灰白色的浪花,巨雷一样轰隆隆地响。这次不只是众位武林人士,连底舱的船夫汉

子们全都跑上来,一起抬着头,望着粗大的桅杆目瞪口呆。

海上风很大,昨天晚上殷阔海就命人把船帆降下来了。而此时,就在桅杆的顶端,摇摇晃晃吊着一个

人。一身衣衫早已脏污得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吐着长长的舌头,面目狰狞,但所有人还是一眼就认

出,那是阿右。

解挽舟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他万万料想不到这次死的竟然是阿右。难道他的身份已然暴露?难道大

师兄他……忽听身后解筠惊叫一声。她听到动静跑出来,竟看到高高吊起的阿右的尸体。她对阿右颇

为倾心,一见之下骇然失色,再加上连日来担惊受怕,忍不住掩面痛哭。解挽舟将妹妹紧紧拥在怀里

,低声安慰道:“没事,有哥在。”忽然想到当初在岛上,无论遇到什么,楚绍云总会说一句:“有

我在,没事。”心中不由一痛。

所有人都聚集在桅杆下,霍瀚生一指桅杆下的坐墩,道:“快看,这里有字!”众人仔细看时,上面

刻着一行小字:只能活一个。孙承海怒道:“去他M的,装神弄鬼,老子不怕他!”霍天生在一旁笑

道:“还是孙兄有胆气!咱们快点将尸身放下,好好看看,尽快找到凶手。”他嘴上催促,却不上前

,孙承海是个粗人,哪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一听之下上前就要解桅杆上的吊绳。忽听严健阴阴地道:

“我劝你别碰那绳子,冯远怎么死的你忘了?”

孙承海猛然记起,低头细看时,果见绳索隐泛暗红,幸得严健提醒,否则非中毒身亡不可。霍瀚生离

得近,难道他看不到?定是故意让自己上前,居心险恶。孙承海回头对霍瀚生怒目而视,霍瀚生偏转

了头当做看不见。霍天生嘻嘻笑道:“孙兄可别见怪,舍弟没想那么多。”孙承海哼了一声,愤然将

大刀抽出,斩在绳索之上。吊在桅杆顶端的尸身失却绑缚,就如抛下海的锚,倏地滑落海中,被浪花

卷走。

严健轻易不肯说话,突然出声提醒其实也没按好心。他一直记恨霍瀚生口无遮拦取笑他身有残疾,借

此机会正好挑拨离间。

阿右确系毒死,这件事毋庸置疑,尸身也不必再细看了。唐又礼叹口气道:“人又少了一个。”井华

转头问殷阔海:“昨天晚上,贵帮兄弟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么?”殷阔海道:“晚上又不行船,

咱弟兄们可什么也没看见。”井华阴沉沉的目光盯住殷阔海,道:“不对吧,就算不行船,按规矩晚

上也得有船夫把舵轮流巡逻,海上漂移不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们长年行船,难道这点规矩

都没有?”

殷阔海拱手道:“实不相瞒,这时出海非比夏天,本来就少风少浪。再者,在下已然受人提醒,嘿嘿

……嘿嘿……”他干笑两声,没往下说,但看向众侠士的目光却像在看一群死人。众人这才明白,他

早就知道这些人只怕都活不了,当然不肯让兄弟们上来,免受池鱼之殃。众人顿时大怒,张梁喝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这些人还对付不了一个杀手血印?!”殷阔海也不还口,只是脸上神情

明明白白写的正是如此。孙承海一肚子怨气正无处发泄,单刀一扬,正架在殷阔海的脖子上,高声叫

道:“没准你就是杀手血印派来的!”众人纷纷响和。一个道:“快些说出机关所在,饶你不死!”

“开船开船,回中原,TNN的什么杀手血印,我要回去!”

殷阔海虽然武功平平,却极有担当,被人以刀架颈,居然毫无惧色,突然仰天大笑:“哈哈——”众

人怒道:“你笑什么!”“找死么?”

殷阔海抓住胸前衣襟,双手用力一分,露出铁一般的胸膛,叉腰而立,高声道:“弟兄们都是海上讨

生活的汉子,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哪次出来都没想活着回去。实话也告诉你们,那人送来的金银我收

了,就算咱回不去,也足够这些弟兄们的妻儿老小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咱这条命也就算值了。这

条船既然已经出海,不到终点,就断没有返航的道理。你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把咱弟兄全杀了,

看你们谁能驶着这艘船回去?”

他这番话说得气势逼人,竟把在场诸侠士听得一愣,杀个把人他们不在乎,但正如殷阔海所说,他们

兄弟们死了,这艘船怎么办?怎么能回去?孙承海讪讪地收回单刀,心头愤恨,忍不住一刀斩在船舷

上。

单云上前一拱手,道:“殷兄,大家是看连番死人,难免情绪激动,有冒犯之处请多担待。”殷阔海

掩上衣襟,道:“好说好说,今日风大,船只怕不好走,又下了雨,请各位回船舱吧。”

单云道:“不忙,我还有一句话想说。”他面对众位侠士,道,“方才殷兄有一点提醒了我,大家有

没有想过,丁新死的时候是在晚上,冯远中毒也是晚上,如今阿右出事也是在晚上,这不太巧了么?

如果说船上有机关埋伏,白天大家都曾随意走动,为何不见有人遇害?偏偏到了晚上,就出事了呢?

众人听他娓娓道来,仔细一想确是如此。孙承海叫道:“我说你卖什么关子,为什么赶快说出来。”

单云目光沉静,慢慢地在众人脸上巡视过去,道:“这只能说明,他们都是在受人引诱之下误触机关

。也就是说,这个船上,不只有杀手血印设下的机关埋伏,还得有个人来引诱他们。而这个人,就是

杀手血印的同党,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本人。”他顿了顿,一字一字从舌底吐出,“这个人,就在我

们中间。”

第69章

这话刚一出口,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齐齐后退一步。单云又道:“至于此人是谁,得看昨晚谁和

阿右待在一处。”他话音刚落,只听人群之中有人失声低呼:“啊……”众人转头望去,见宋强声指

着顾九城颤声道:“我看见他进了阿右的房间。”众人这才想起昨天似乎就是这个顾九城,和阿右关

系极为暧昧。可如今阿右身遭不测,却不见此人有何神情变化。

孙承海道:“是了是了,你和阿右亲近,昨晚你在他那里么?什么时候出来的?阿右被人害死,你没

有看见?”

顾九城自从午后离开阿右的房间,就再也没有进去过,想不到早上再看时,已然阴阳相隔。他的心头

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疑惑,难道这船上有人也知道阿右的身份,然后除去这个威胁?他不由自主看

向解挽舟,并未发觉那人有何异常,正暗自思忖,听到宋强声和孙承海的话,眉头微微一动,慢慢地

道:“我昨晚没有去过阿右那里。”

唐又礼道:“宋兄,你是不是看错了?”宋强声叫道:“决计不会!昨夜我吃多了海物肚子痛,一宿

没睡,去了好几趟茅厕。我明明见到阿右的房中点着灯,那人身材高大,一定是顾九城,决计错不了

!”他突然脸色变得苍白,指着顾九城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承认……是你,是你杀了阿右!

你是杀手血印!”

他尖锐的叫声在阴风密雨之中显得异常刺耳,众人惊疑不定,无人开口。宋强声嘶声道:“真的,你

们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就是他!就是他!”单云盯住顾九城,缓缓地道:“顾兄,你说昨晚你没

有在阿右房间,那么你在哪里?”

顾九城漫不经心地挑眉,道:“我当然在自己的房中。”

“可有证人?”

“证人?”顾九城嗤笑,“就我自己,谁作证?”单云皱眉道:“如此说来,你没有去过阿右的房间

了?”

顾九城懒洋洋地道:“我早说过了,没有去过。”

“那宋兄为何说见过你?”

“我怎么知道?”顾九城转头看向宋强声,“这你就得问他了。宋兄,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

必诬陷我?”

宋强声似乎极为害怕,后退一步躲到唐又礼身后,口中却道:“明明就是你!”

顾九城扫视一番在场诸人,见大家望向自己的目光隐含警惕,一笑,道:“你们不会是想就凭他几句

话,就说我是杀手血印吧。”

井华淡淡地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当然不能如此鲁莽。”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请问顾兄,昨

天午后,你和阿右在他房中做什么?”

顾九城目光一闪,那时他是在揭穿阿右的身份。可此时阿右明明刚死,他再如实说出,谁会相信?因

此笑道:“我和他在干什么,难道你猜不出?”

井华道:“顾兄的意思,是说你和阿右情分非同一般了?”

顾九城淡淡地道:“塞外顾家大少的风流名声,想必井兄也听过吧。大家逢场作戏,你情我愿,又谈

什么情分?”

井华嘿嘿冷笑两声,道:“依在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地上为何会有几枚暗器几只毒虫?既是床第

之欢,为何只有阿右衣衫不整?阿右脖颈间的红痕,明明就是被人用力捏出来的。”他紧紧盯住顾九

城的眼睛,“所以,你当时不是在和阿右行为暧昧,而是正想杀他!”

众人失声惊呼,仔细想想当时情形,似乎确是如此。有人立时道:“原来是你!”“杀手血印!”“

早就看他形迹可疑。”“丁新冯远都是他杀的,这回可不能放过他!”大家纷纷抽出兵刃,将顾九城

团团围住。

顾九城不动不语,突然仰天长笑。霍瀚生怒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顾九城哼了一声,道:“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就凭这些,说我是杀死阿右的凶手,是杀手血印。好,那请问,我是

怎么杀死阿右的?又是怎么把他的尸身拉出来吊到桅杆上的?我是怎么杀死丁新冯远的?要知道,丁

新死的那一夜,我一直坐在厅中和董风兄、孙兄一起喝酒。董兄,是不是如此?”

董风不料他把话头转到自己身上来,期期地道:“好,好像是……”

孙承海叫道:“那又怎样?你自然有别的法子弄死他,你这般居心叵测,什么招儿想不出来?”宋强

声道:“说得正是,以前谁又能想到你和阿右还有牵连。”他说话声音虽低,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顾

九城斜睨着他,一言不发,突然身形疾晃,身法极快,倏忽间已至宋强声面前。宋强声大吃一惊,急

忙后退,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众人刷刷亮出兵刃,挡在宋强声身前,面对顾九城。大声道

:“干什么?要行凶么?”“杀人灭口!”“快些后退!”

众人纷纷呵斥,顾九城仿佛没有听到,对身前身后明晃晃的利刃视而不见,瞳仁漆黑如墨,只盯住宋

强声。宋强声躲在单云身后,兀自梗着脖颈道:“你杀了我也没用,更证明你心里有鬼。”他嘴上这

么说,脸上却是另一番神情,唇角上扬,眼梢斜挑,看向顾九城,眸光中明明白白透着几分狡狯几分

得意,还有几分挑衅。此时众人皆在他身前对顾九城严阵以待如临大敌,谁也没回头看向宋强声一眼

。能看到他脸上神情变化的,只有顾九城一人。

这种神情既熟悉又陌生,顾九城心头一动,忽然想到,这人不是宋强声,是阿右!

原来死的人才是真正的宋强声,定是阿右在杀了他之后,将他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吊在桅杆上。距离

远,天色阴沉,吊死的人情形恐怖,众人惊骇之下谁又能去仔细辨认。更何况他又在缆绳上涂抹毒药

,任谁去解下尸身,都是死路一条。只有将尸体落入大海一途,如此一来,死去的人究竟是谁,更无

从得知。

处心积虑早有预谋,这些尚不算厉害。厉害的是自己去揭穿他的身份不过在午后,当天晚上他就杀了

宋强声,他立刻就能想到利用众人的误会,害得自己被人误认为是杀手血印。这样一来,不但去掉一

个宋强声,将自己陷入困境,变成众矢之的,并且还摆脱了自己知道他真实身份后,对他的威胁,而

他更可以躲在暗处,继续杀人。一石四鸟,当真是计谋百变。阿右特地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神情,就

是料定了自己再不能把他怎么样,故意挑衅,要知道,眼下哪怕“宋强声”掉了根头发丝,都和自己

脱不了干系。这等心机手段,实是顾九城生平仅见,几次三番险些着了他的道。

顾九城不但不觉愤怒,反而隐隐有丝佩服。他望着阿右,身子微微发热,一种想要征服的冲动涌上心

头,意味深长地道:“宋兄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怕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正在得意非常。”

唐又礼朗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依在下看来,顾兄说得也有道理,眼下仅仅是怀疑,尚无真凭

实据。我出个主意大家听听成不成:从以往数位侠士遇害的情形看,凶手总是要趁别人独自一人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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