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知道他在闷笑。我轻拍他的背,“你个死小孩快点睡。”
我发誓我几乎已经睡着了,可是这死小孩的声音却像是鬼魅一般突然在耳边响起。“凤哥……”
我决定无视他,可是他却像是知道我醒着一样叫个不停。我实在受不了了,随便应了声。
“凤哥,你喜欢叶然吗?”
“喜欢啊。”
我打了个哈欠,准备翻身却被他紧抱不放。
“那爱呢?”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我以为他冷,忍不住回抱住他的腰。那是与我想象中纤细纤腰完全不同
的触感。我暗自感叹,这小鬼已经长成一个好男人了。
见我没有回答,墨惜又问了一次。而我,勉强维持清醒,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不爱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我没有爱过任何人。”
我不知道这样说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冷酷的人,但其实我也的确是那样的人。我曾经因为对叶然过
分执着而迷茫过,然后当我真的和他发生亲密行为后,我心中升起的厌恶感已经说明了一切。我在意
他,完全是因为喜欢小时候的他,正如我所说的,如果退却那执念,抛开过去,他在我心中便也只是
一个模糊的影像,因为于我们二人,彼此的记忆都只停留在那一天了。
“凤哥,明天周末,我做早餐给你吃哦。”
我听着墨惜睡意十足的声音,才发觉在我一个人陷入沉思的时候,这个挑起话题的人竟然根本没有在
状态,很干脆地想他的事去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却故意用阴冷的语气,“你想毒死我吗?”
我其实不知道他的厨艺水准,完全是以偏概全,凭我对他这个年纪男孩的认识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墨惜虽然没有对我哇哇大叫,却是在被子里捏了我的腰一下表示不满,“小看我,明天让你大吃一惊
!”
我回捏他,笑答“那我拭目以待了。”
小鬼轻哼,竟比我还要早梦周公。
第二天,我和秦叔坐在饭厅等待墨惜的早餐。我盯着厨房里忙碌得跟无头苍蝇似的墨惜,心里一点底
也没有。我怕墨惜听见,于是小声对秦叔咬耳朵,“秦叔,昨晚烤的面包还剩的有吗?”
秦叔马上就明白我的意图,拍拍我的肩,“给小墨惜一点信心。”
我一笑,那谁给我信心啊?才这么想,厨房里立即传来盘子碎掉的声响,我叹了一口气,厨房里的墨
惜探出个小脑袋,对我们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手滑了。”秦叔对他回以他微笑,而我则笑得有
些苦涩。
墨惜又说了句“马上好。”然后又像个没事人似的钻进去继续做早餐。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等了
一会儿,直到墨惜左右两手同时端着个白色大托盘走出来。
秦叔赶紧上去接过一个,我也准备去接,却被他快人快手的用空出的左手摁住,然后将托盘放在我的
跟前。
“凤哥,再等一下哦。”
我盯着他一样样把小碗小碟子摆放整齐,一边暗叹菜色丰富,一边被菜香给弄得直咽口水。我在心中
默数着碗盘的数量,完全大跌眼镜,这哪里是早餐,分明就是一顿华丽的中餐盛宴嘛。
每一样菜都只弄了恰到好处的一点点,然而就从装盘和摆放来说就已经够讲究的了。
秦叔也已经摆放好等着我一起吃了,我又看了看墨惜,“你的份呢?”
他摸摸后脑勺,嘿嘿傻笑,“我忘记做我自己的了。”
我深呼吸,觉得又气又想笑,转身从厨房的消毒柜里又取出一双筷子和一个碗放在他跟前,“你个快
得痴呆症的小鬼和我一起吃。”
秦叔在桌下的脚微微碰了下我的,我知道他是想叫我对墨惜好一点。可是我真的很气,他竟然忘记做
自己的份。
这个小笨蛋不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吗?
墨惜也没再说什么,却笑得格外开心,将头放在我颈间蹭了一下,似乎是撒娇吧。然后抓起筷子乖乖
的吃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拍他抓碗的手,“你干嘛总是吃白米饭。你很饿吗?”
他嘴里包着一口饭,含糊不清,“没有啊,我有吃菜。”
我懒得和他争辩,抓起纸巾将他脸上的饭粒擦掉,然后拿起筷子一阵猛夹,把菜全部夹进他的碗里。
他回我一个超级无敌可爱的笑脸,也夹菜给我,“凤哥,你快点吃,秦叔已经吃完半碗了耶。”
我忍不住看了看被点名的秦叔,秦叔也看着我们两个,温和地笑笑,对墨惜竖起大拇指,“小墨惜,
你做得真不错!”
要知道,秦叔可是专门去法国学过各国料理的顶尖高手,能让他这么称赞,我确实既意外又好奇。
我尝了尝碗里墨惜夹给我的竹笋,立即被舌尖的触感吓了一跳,这小鬼该不是哪个世外高人的徒弟吧
?怎么会这么好吃?
我慢慢咀嚼着,正好余光扫到墨惜停下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吞下竹笋,拍了拍他的肩,“墨惜
,你真的很棒!
”
他倒也欣然接受我们的夸奖,“那是当然。”
这小家伙又变成小火鸡状态了。
我觉得他像个小孩似的很可爱,转念一想他才刚满十八岁确实是个小孩。无所谓地笑笑,低头又开始
吃起来。
我的食量不大,却将满满一桌菜吃得干干净净。我觉得它们真的很和我胃口,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墨
惜的努力浪费掉。
我何时会关心别人的感受了?
我被这个突然在心底升起的问题弄得有些无措,想了一会儿,却隐隐觉得烦躁不安。我只好摇摇头,
决定不再去想它。
吃完早饭,秦叔在厨房里洗碗,墨惜在抹桌子,而我则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阳光撒进屋内,落在墨惜
身上。他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T恤和牛仔裤。简单而又不失活力,他挽着袖子小嘴微张一脸认真的模
样很可爱,阳光的照射让他微卷的头发显得有些偏金黄。
“墨惜,你的头发天生就是卷的吗?”
他停下动作,看着我,“是啊,好看吗?还是凤哥你比较喜欢直发?”
我站起来,走过去抚摸他的头发,这小鬼头比我高,却是很乖巧地配合我放低身子,“我喜欢你的卷
发。”
墨惜笑了,我敏感地觉得这笑和他平时的有些不同,却说不上,只是认为这样的他真的很美很迷人。
仔细一看,这小鬼的眼睫毛还真是长得不像话。
“墨惜,你有戴隐形眼镜?”
我的脸离得很近,发现墨惜的眼珠颜色不是一般人的黑色或深棕色,而是淡淡的茶色,总觉得这种罕
见的颜色在哪里见过,却是完全记不起来。
“没有戴啊,我又没近视。”
这小鬼,边说还边翻眼皮冲我靠近,证明他没有说谎。
我赶紧抱住他的头,以免他继续靠近,“好好好,我相信你。”
真是个小孩。
墨惜冲我露齿一笑,小酒窝和小虎牙一起出现,可爱到让我想要摸脸加尖叫。
“凤哥,你看出我眼睛的眼色很不一般了对不对?”
我忽略这小鬼一副献宝的模样,“对啊,茶色嘛。”
故意装得云淡风轻,就是想看这小鬼从骄傲地小火鸡被打回原形的失落模样。
果然,小鬼立刻暗淡下去。我心生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哥哥其实很喜欢你的眼睛。”我不
是刻意讨他欢心,而是说的我的心里话。我是真的认为墨惜的眼睛很美,很纯净很澄澈。就像是茶色
的水晶。
墨惜笑了,依旧是不同于平时的迷人笑容,让人觉得他已经是个好男人了值得依赖。
但大多数时候,这小子依旧只是一个笨蛋小孩。
“凤哥,我也喜欢你的眼睛。细长悠远,像水墨画一样有深意。”
我怎么不知道这小鬼还会舞文弄墨。
我谈了一下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学他的口吻,“还用说?”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他电话响起,接了电话后匆忙赶往夜店。
我突然在想墨惜在夜店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不是调酒师也不是服务生,虽然我很了解墨惜不会做出
什么出格的事,我却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安。
我骗秦叔说在小区里四处转转,因为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在小区里散步,秦叔便很干脆的应允了,却不
忘在我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
我从没有不耐烦,因为我知道秦叔关心我。
第4章
我有些忐忑地进了夜店的门。门口的侍者对我很热络,似乎是将我这只来过一次的顾客记住了。我向
他打听墨惜,他告诉我墨惜也才刚到。然后问我要不要帮忙打电话给他,我拒绝了,说只是随便来这
里坐坐喝点东西。
这次我格外小心,坐了个最角落灯光最暗的位置,我喝着果汁,将脸藏在杯子后面,只露出眼睛,向
四周扫了一圈,正好看见墨惜坐在吧台和那个他暗恋的调酒师在聊天。
墨惜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那个调酒师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不像那天那样沉默,偶尔对墨惜点头或者微
微一笑。
我不知怎的,突然心里有些失落。我还想继续观望那边的情形,视线却突然被一个黑影挡住了,我下
意识的抬头,只见一个身着西装像是在办公一样的伟岸男人正微笑着俯视我。
我放下杯子,将手环抱在胸前,压低声音,“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却说,“我可以坐这里吗?”
还没等我拒绝,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屁股已经沾上沙发了。我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拍拍屁股换张
桌子坐。
“怎么,你不想我坐在这里?”
“你知道还问?”
我最讨厌自以为长了一张帅脸就肆无忌惮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他的男人,而眼前这只就是。
他无所谓地爬了爬头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见我没有伸手接过去的打算,他干脆放在桌
子上,“我叫绍千云,飞扬建设的董事长。”
我冷笑,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夜店吧,我虽然也只来过一次,却也知道在这种满地男人的夜店,吊男人
完全没有必要说出真名和职业。可是这个猪头竟然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实在是蠢得可怜。
身为“风荷”的当家,我虽然常年退居幕后,却对整个商业情况了如指掌,飞扬建设早在几年前就因
为现任掌权人办事不利。成了一个外表华丽的空壳。这种外表光鲜里面一团糟糠的东西骗骗外行人还
可以,不过遇到我这种知情的人还拿出来作为资本炫耀,就真的让人捧腹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我起身便走,怕多呆一秒会忍不住笑出来。
谁知又和上次一样,手又被拽住了。
“你别给脸不要脸。”
绍千云冲我低吼,似乎压抑住不太敢在这里闹事。我无所谓他的话,挣脱他的钳制,给了他一个怜悯
的笑容。
“邵公子,不要再这里丢令尊的脸。”
我好言相劝,却像是踩到了他的痛处,他突然恶狠狠地抓过我,拔高音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
然在这里教训我!”
先前他装出来的彬彬有礼看来是被我磨光了,现在别说礼貌,直接连教养都一点不剩。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的看见一个拳头伸过来,将绍千云重重击飞,我诧异地回头,看见墨惜一
脸冰霜,我从没见他这番模样。冷厉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绍千云打成一团,因为是在阴暗的角落,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等我反应过来
时,绍千云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我赶紧抱住墨惜的腰,“墨惜,不要!”
我生怕再这样下去会把事情闹大,我不关心绍千云的死活,却不想让墨惜惹上麻烦。
墨惜收回拳头,随意将关节上的血迹往身上一擦,转而面向我时,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你没事吧?”
我边焦急地询问,边将他带离现场走到吧台另外一边。等站定后,我担忧地在他身上到处检查,却被
他一把抱住。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似撒娇也似害怕,他在发抖。
“墨惜,你怎么了?”
我回抱他,温柔地询问。
他抬起脸,对我低喃,“我好怕,我好怕你被别的男人欺负。”
我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我觉得好笑,拜托,在这种遍地美少年的地方,我一个二十五岁的病弱
老男人应该不至于会招蜂引蝶吧。但是偶尔也会遇到像绍千云那种眼瞎的笨蛋。好吧,我承认被墨惜
关心,我心里却是还挺温暖的。
“不会,这里人很多,他不会有机会对我做什么的。”
“可是那个男人一直在侮辱你啊!”
我噗嗤一笑,“嘴长在他身上我也没办法啊。再说了,被他说一下我又不会少块肉。”自从我父母过
世,我退居幕后经营公司的这些年,外界不知道把我传成什么样了,我也不见得有多在意。何况只是
被一个绍千云小小地骂几句,更让我连回敬的欲望都没有,和那种大脑中空的小开多说一句,都让我
觉得纯粹是在浪费我的口水消磨我的时间。
墨惜微微蹙眉,我看着他不悦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出言侮辱我?”
墨惜一愣,随即挪开视线不再看我,像个小孩似的闹别扭了一会儿,半天才又开口,“你进来没多久
我就注意到你了。”
这次换我陷入尴尬,这么说来我之前像变态一样注视他的行为也早就被他发现了?
我咳嗽几声,解释道,“哥哥只是路过这里进来喝点果汁,你别误会。”我也知道这样的说辞完全不
具备说服力。但依旧强装镇定。
小鬼终于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频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我觉得这小鬼是在糊弄我,却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这个话题。
我干脆拽着他的胳膊往门口走,直到远离那群人。从这个角度我刚好能够看见门口的侍者,我暗自计
算着距离,确定他听不见我们的谈话声后,才对乖乖跟着我走过来的墨惜说,“你在这里做的什么工
作?”我的口气有些像关心儿子的老爸。
墨惜用手掐着下巴,一副偏头思考的模样。我拍他脑袋,“别耍宝了,快点告诉我。”
“大概就是陪有需要的人说说话吧。”
大概?我一时心惊胆战,焦急地捧住那张可爱的脸蛋,“墨惜,你没做什么让我担心的事吧?”
我也知道墨惜有多迷人。像他这种介乎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绝种美少年,自然会引来不少狂蜂浪蝶。
要是那些人对他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怎么办?
墨惜这个死小孩见我一脸担忧却明显笑得比方才更灿烂。他学我,也捧住我的脸,“凤哥,我不会的
。”
我听他这么说,顿时轻松不少。
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揉乱他柔和的卷发,感到欣慰,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我只要一想到墨惜被奇怪的男人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我就觉得哪怕是想一下,都让我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