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莫让 下——柏西
柏西  发于:2013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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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的面孔扭曲,嘶声道:“明息!你敢这样对我……”

“有什么不敢?”明息笑眯眯地用脚踢了踢他,笑眯眯地道,“邓副堂主,你有胆子敢来算计我,该不会是认为我明息是随便你揉来揉去的面团吧?你要我死,我当然就要你死,你还真以为府主的招牌是免死金牌?别说今天府主不在这儿,就是府主在这儿,他也保不住你。”

邓魁脸上冷汗直冒,他狠狠地瞪着明息,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喘息着道:“果然不愧是墨让的弟弟,一般的心狠手辣狼子野心……府主果然没有看错……”

他这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就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地感受到明息整个人骤然阴沉下来。

这个少年平日嘻哈打笑玩世不恭,但就这一下,刀锋般的杀气毫不掩饰地发散,令人只觉四周温度骤降,说他下一刻便会将邓魁剐成白骨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明白自己显然说了不该说的话,饶是邓魁那般的老江湖一时竟也被眼前这少年冷到极至的目光震住,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明息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四周火把仍在燃烧,除了偶尔的几声噼叭声之外没有一点声响,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少年,所有人都在想,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然而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东振林与明息突然同时惊觉,同时大喝了一声:“退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得四下轰隆巨响,一时间灰飞尘扬砖瓦四溅,所有人都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自身,待得这片烟雾散去尘埃落定,寒风削面月光冷照,众人这才发现,这间书铺竟已被外力

硬生生地拉扯开来!

只见四下里刀剑出鞘,无数箭镞对准他们,而站在对面的那个圆圆脸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胖子,可不正是宗明府北疆分舵的舵主查世海?

他身边还站了两个人。

一个哭丧着脸的胖子,肚子腆的有如怀了六七个月的孕妇;另一个却是轮廓很深剑眉薄唇的青年,苍白的脸上溅着几点血渍。

黄秤直跳了起来:“小蓝!”

四、

明息并非没有想过邓魁还有后招,也并非没有考虑过他背后暗处的势力,但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会是那个只爱银子与美女屁事不做的查世海,更想不到他竟带来了洪海波和蓝一平!

洪海波虽是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两条腿抖的如同筛糠行动倒还自由,他原本武艺稀松胆子又小,来到北疆之后只管在厨房里忙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缩在查世海身边只是抓头挠腮。而蓝一平却被反绑住双手由两个瘦长汉子挟着,虽然一身黑衣看不出是否受伤,但明息与黄秤却都知道,以蓝一平的性子要他束手就擒那就是个美梦。

明息脸上的笑变成了苦笑,他暗中在黄秤臂上握了一握示意他冷静,这才开口道:“查舵主,这是何意?”

查世海苦着一张脸一边擦汗一边道:“少府主息怒,少府主千万不要见怪,属下这都是不得已……府主命属下听候邓副堂主差遣,不想邓副堂主……唉唉,这竟和少府主不知有什么误会……少府主,您和邓副堂主都是贵人,属下都得罪不起啊!要不……您看您先放了邓副堂主……”

“那你抓了我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抓……抓您的人?”查世海惊讶地反问了一句,有些茫然地扭头看看两侧,突然省悟,连忙陪笑道,“哎呀这您可真是误会了!洪大厨是府主派来的人,我哪敢对他有所冒犯,这不分舵的厨子正好病了,我是想请洪大厨到分舵帮忙指导两天。至于蓝兄弟……呵呵,他估计是对我有所误会,您知道,内三堂的人跟我们这些外头的都有些不登对,我这也是迫于无奈……”

明息截口道:“既然只是小小的误会,那便请查舵主先将他解开吧。我都已在这儿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查世海笑的更谄媚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手绢擦汗,这么冷的天,旁人都只嫌穿的太少冻的打哆嗦,他却不知怎么的一直在冒汗。

“少府主。”他小心翼翼地道,“我看邓副堂主不怎么好的样子……要不您先把他放了?”

黄秤急躁起来刷的拔出刀抬手便往邓魁头上砍去,明息只叫得一声“住手”刀锋已自邓魁头顶扫过,将他头皮连着头发削去一块,随即刀锋一转架上邓魁颈脖,怒道:“快放人!否则我一刀宰了他!”

查世海面露惊惶之色,连连搓手道:“哎呀哎呀~~~~黄护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话音未落,只听蓝一平闷哼一声,左臂软软垂下,却是被他身旁那人按住肩膀一把将他左肩扯脱了臼!黄秤“啊”了一声,握刀的手一阵颤抖,竟是一动也不敢再动。

查世海回头冲那人大骂:“你怎么搞的?手脚不知怎么放是不是?要不要

我教你?笨手笨脚的伤到蓝兄弟你十条命都不够死!”说着又转过头冲明息诚惶诚恐地道歉,“少府主,这些粗人不懂规矩不知轻重……您千万不要见怪……”

明息苦笑了一声,将手一松,示意黄秤收刀,随即一脚踢在邓魁腰上,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

邓魁穴道被制了一阵血脉不畅,在地上坐了会儿才一瘸一拐地往查世海那边走,不及走近,迫不及待地便道:“还有什么好说的!统统杀了便是!”

查世海却不理他,只对明息陪笑道:“少府主,论理说上头的事下头不该管也不该过问,但上头的命令下头却不得不听,我是不知府主与您有什么误会……但也请您体谅体谅属下,这也实在是没办法是不是?”

明息面上神色不动,淡淡地道:“府主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吗?”

查世海小心翼翼地竖起一根指头:“就您一个,真的。没别人。”

黄秤怒道:“放你妈的屁!你们这手谁他妈不会玩?就一个?就你他妈一个!”

邓魁冷冷地道:“黄秤,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明息这叛逆死在一处了?”

黄秤往地下狠命吐了口口水,道:“我呸!难道老子还指望你们这两个龟孙子放老子一马?你们那些个挑拨离间的鬼话留着骗三岁小孩去吧!”

邓魁冷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查舵主,你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查世海还未开口,却听一人颤声道:“息……息少爷好歹也是前府主的义子是本府的少府主……这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这种时候竟还有人跳出来说这种话,双方都是一奇,再一看更是尽皆哑然。原来这说话的竟是一直缩在一边抖个不停的洪海波。他见众人都朝他看来,邓魁的目光更是寒如利剑,这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哆嗦着闭上了嘴。

相较于邓魁的不以为然,查世海却似对洪海波的意见很是重视,他很客气地对洪海波解释道:“洪大厨,这真不干我的事,我在这北疆待的好好的,可不想干这不招人喜欢的勾当。但这是府主的命令,我敢不听吗?”

洪海波听他说到“府主”,似是有了依仗,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又道:“那府主命我来的时候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息少爷保护息少爷绝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查世海竟然很有耐性地继续对他解释:“此一时彼一时,洪大厨收到的是府主半年前的命令,那府主现在想法变了,我们做属下的又有什么办法?”

洪海波仍是迟疑:“但……但……”

查世海又道:“府主对‘红黄蓝’并没有任何指示,亦是说对洪大厨蓝兄弟和黄护卫,府主都是

宽宏大量的,并不计较你们曾受人蒙骗助纣为虐,只要你们弃暗投明回归正途,府主绝不会追究……”

蓝一平截口道:“弃暗投明回归正途?投你这个明吗?”他额上虽因疼痛布了一层细汗,声音却极镇定。查世海与他目光一触,心中倒不由一寒。

但他终是老江湖,面色不变点头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府主……”

蓝一平冷冷地截道:“我不管府主什么意思,大人将我派给息少爷,自此之后我的上司便只有息少爷一人。你有本事便将我们全都杀了,否则我蓝一平但有一口气在,绝不放过任何伤害我弟兄上司的人!”

黄秤在对面大声喝采:“说的好!死胖子,早和你们说了你们那套说辞只能骗三岁小孩……不!只怕连三岁的小孩都骗不了!”

邓魁对查世海怒道:“事已至此,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查世海脸上神色变了变,一咬牙道“好”,话音未落,突然小腹下一凉,只听邓魁惊呼一声,他定睛一看,却见一柄短刀刺入自己腹中直没至柄,而握刀的人,赫然竟是洪海波!

这下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武功低微胆小如鼠的洪海波竟会突然发难,查世海对他全然没有防备,竟被他这一刀偷袭得手!洪海波武功虽不高却是拿惯了菜刀手上很有些狠劲,这一刀戳在查世海腹中横着一绞,竟将查世海肚腹绞出一个大洞,查世海大叫一声,挥出一半的手掌竟自软了!邓魁见势不好双掌一错欲拿住洪海波为质,却不想暗地里飞来一箭,箭势凌厉难挡,他百忙中将头一低,这才堪堪避过。但缓的这一下,明息与东振林已抢了过来!

他情知此刻不可恋战,大吼一声攻向仍被制在一旁的蓝一平,明息飞身急救,不想他这一记却是虚招,双足一蹬朝外围跃去,几个起落已奔出老远!

明息眼见追之不及便也不再理会,回头收拾残局。他这方的人虽大多是明息来北疆后才新招的人马,但皆是黄秤与蓝一平细心调教出来的,又兼数月来与蛮人的多场实战,勇悍远非普通混混可比。而查世海带来的人马眼见上司一死一逃已先自怯了一半,不一时便已溃不成军四散奔逃,转眼间场上站着的便只剩下了明息的人。

黄秤一反他平日专杀落水狗的习性,不去追击却抢着先将蓝一平拉进怀里,挥刀切断他腕上的绳索捉住他手臂只问:“有没有事?”蓝一平哼了一声站立不住,他伸手一扶,手上全是鲜血,顿时惊的脸都绿了。

“别他妈大惊小怪的!”蓝一平靠在他肩上咬牙道,“死不了!”目光往他身上一落,先是一怔,随即又笑起来,低声道,“怎么弄的跟

只刺猬似的……”黄秤听他还有心情开自己玩笑,又是气又是笑,只小心地扶他坐到一边,忙忙地替他查看伤口。

明息眼见大局已定,先行走到查世海身旁蹲下,只见查世海口中鲜血不住涌出,那把短刀兀自插在他肚子上,仍有那么口气吊着,见他这般惨状,明息脸上也不觉露出些无奈的神色,道:“查舵主,这可真是天灾人祸……”

查世海眼睛半闭不闭见得是他,面上突然露出一种极诡异的笑容,喉头科科作响,喘息道:“你可是……有话……想要问我……”

明息点头,旋又摇头,叹息道:“不过我想,查舵主是不会解我这个疑惑的了……”

查世海一边抽搐一边笑,血沫不住从他张开的嘴里涌出来,看去就像一条垂死的鱼,他道:“你想知道……这……是不是……府主授意……你……怎不问你身边……呵呵……你……黑……”话声嘎然而止。

明息看着他断气,脸上仍是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最后只伸出手来,将他未瞑的两眼轻轻合上。

瘫坐在一旁的洪海波似是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双手捂住脸,小声地抽泣起来。

待他哭的一阵,明息这才上前将他的手拉下来,改用两手紧紧握住,洪海波不由得止住哭泣,有些局促难安地看向他。

“洪大厨,谢谢。”明息真心实意地又说了一声,“谢谢你。”他之前一直当洪海波是明逊派来的间谍暗中防范,又觉他武功低微毫无胆识颇为轻视,却不想今日竟是这个众人素来看不起的厨子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若非洪海波一击得手,明息自问即便自己最后真能扭转局势但势必难免伤亡,所以这两声“谢谢”,实是发自肺腑。

洪海波被他道谢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望着他只是傻笑,混着满脸又是血又是泪,瞧去滑稽之极。明息微微一笑放开他手站起身来,目光直直投向废墟一侧,出声道:“那一箭,谢了!”

只听得废墟那侧银铃般的一声笑,一条窈窕身影再现,掌中握着一张角弓,却是之前早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呼鲁托。但见她笑靥如花,一双妙目只在明息身上打转,口中笑道:“大人果真有天神庇佑,呼鲁托不过是顺应天命,可不敢贪功。”

她说的客气,明息与东振林却皆知先前若无她那一箭阻住邓魁,只怕局势又要生变,但严格说来今夜的事却全是因她而起,二人对望一眼,一时都不知对她该如何处置。

呼鲁托却并不犹疑,笑声中突然打个唿哨,一匹骏马远远奔来,她纵身跃上,娇笑道:“借你们汉人的话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大人,可不要忘了我呼鲁托哟~~

~”她边跑边说,说到最后几个字,人马已在数十丈开外,那笑声被夜风一吹,顿时散了。

她这一走虽暂时免了明息这边的烦恼,但清理完现场之后,更多的烦恼与疑虑却不可遏抑地涌上心头。幸好北疆居民久历蛮人之祸早已练就一身好胆,他们在这街上打了一夜,周遭居民都缩在自己房内不敢探头,明息自也不愿和这些普通民众多做解释,只唤了两个人叫他们联络延兴的宗明府势力待天明后处理善后,其它人稍做休整之后,先行退往红黄蓝最近的据点。

依东振林的意思,查世海既死,北疆分舵定然乱作一团,明息应尽快赶往分舵稳定人心,而查世海的死讯也必须发回宗府,至于宗府到底要如何处置,那是后面再烦恼的事了。

然而当他们赶到北疆分舵的时候,后面的事已经不用他们再烦恼了。

摆在北疆分舵大厅桌上的是邓魁的人头,而站在那人头之旁的,是一个少女般含羞带怯的黑衣青年。

明息吃了一惊,上前一步道:“你怎么来了?”不待对方回答,他紧接着又问,“出什么事了?他呢?”

周秦一本正经地反问:“你要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明息笑了一笑,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已恢复镇静,看看桌上邓魁的头,他问了第四个问题:“出事了?”

周秦点头。

出事的不仅北疆分舵,事实上,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宗明府各地三十一处分舵先后出事。最早是允州分舵的舵主程青山被部下向峰在半夜里切了脑袋,再来是恭州分舵深夜里突发大火,舵主汪清倒是逃了出来,却有数十人死在火场之中。再后来,宁州分舵突然遭遇一伙强人袭击,对方在半夜向分舵投掷大量粪便及狗血等秽物之后一轰而散,宁州分舵至今没查出到底是什么人所为,而封州朔州云州各地也相继出现意外,大大小小的伤亡报告雪片般飞来,在外三堂主事孟希翰的桌子上堆成一座小山。而另一方面,就在宗明府连城总舵宗府之内,也陆续出现了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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