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莫让 下——柏西
柏西  发于:2013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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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振林一笑,道:“我倒是想叫你酒鬼,但坚锐正经的很,你装疯卖傻的别吓着了他。”

陆行这回是真的做出了作呕的表情,手掌在鼻子前面猛扇了好几下,一脸嫌恶地道:“爱情令人昏头还令人恶心,亏你这种肉麻的话也在人前说得出口!想你东振林也算是江湖上年青一辈有名的花花公子,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东振林啐了他一口笑骂道:“胡说!”又怕钟坚锐尴尬,正想和他说两句岔开话题,却一眼瞥见钟坚锐怔怔地望着陆行,脸上神情又是欢喜又是痛楚,却似丝毫没将他二人先前的玩笑听进去。他不觉一怔,正待开言,只听钟坚锐涩声道:“你……你是宋……宋展鹏的师兄吗?”

陆行听他提到宋展鹏,脸色骤的阴沉下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钟坚锐,沉声道:“钟兄弟,你为小师弟打抱不平,崆峒上下都承你的情,感激不尽。”

钟坚锐缓缓摇头,又道:“小理他好吗?”

陆行听他提到贺理,脸上微露笑意,道:“小理聪明懂事,很得师父师兄的喜欢,就是喉咙的伤不大容易好,说话还有些困难。”

钟坚锐极微弱地笑了一下,喃喃道:“一年不见,该长大了好些吧。”他转过头来对东振林道,“东大哥,正月之约我失约未去,很是对不住,你别怪我。”

东振林却不答话,只目不转睛地瞧了他半晌,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在他微微泛红的眼角擦了擦,道:“你都记起来啦?”

钟坚锐点头,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扑嗦嗦掉了下来。

只听一人“哟”了一声,一个甜美的声音娇声道:“这叫什么话?姐姐我出马岂有失手!他的咒术自是当时就解开了,阿林你之前难道竟是在怀疑吗?”

只见原本靠坐在小胡子身边的那女子转过身来,只见她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新月眉樱桃口,一双水汪汪的秋水眼,容光之艳难以言喻,便连这粗陋的山洞也因她这一回眸霍地亮堂起来。

钟坚锐之前在神像之下原已见过她,但此刻再见,仍不免为她这艳丽之极的容色所惑,张了嘴呆呆看着,竟连眼泪也止住了。

东振林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这看见美人就眼睛发直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一边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勉强道:“大姐出马自是手到擒来,我怎敢怀疑,还不是因为之前西锋失败,所以我才确认一下……”

那女子斜觑了他一眼,嗤笑道:“哟阿林,为着你这小情人竟和我打起花腔来了!亲兄弟明算帐,小锋那学艺不精的丢了我西家颜

面我不管,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到时候推三阻四,我能解了他的咒术,自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东振林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想说又不敢说,钟坚锐倒是第一次见他吃瘪,不觉有些好笑,但听那女子话中之意东振林为求她出手不知答应了她什么为难之事,不觉又紧张起来,扣紧他手问:“你答应她什么了?”东振林不答,他便转头对那女子道,“姑娘,你助我恢复记忆,我很是感激,但报答你的恩情是我的事,你不要为难他人。”他顿了一顿,又道,“只要是不违背道义之事,我什么都愿替你做。”

东振林大惊,急叫“不可!”那边那女子却是喜上眉梢拍手笑道:“哎哟哟这可真是不枉姐姐我费尽心力救你一回!这招人疼的孩子姐姐我最喜欢了,快过来让姐姐抱抱亲亲~~”说着翻身跃起便想扑过来。

这下不止东振林变了脸色一把将钟坚锐拉到自己身后,便连她身边那小胡子也忍不住拉住她出声劝阻:“阿钤你不要这样,你这当姐姐的怎么一点没有长辈的样子,什么人都乱调戏!阿林的媳妇说来也算是你的弟媳……”

东振林怒道:“什么媳妇什么弟媳!北宫瀛你也给她的摄魂术迷昏了头不成混说什么?”

那女子粉脸一沉,冷笑道:“东振林,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不过就抱一抱亲一下,又不是不还你也不会少块肉,你便当真看的这么紧?白天在那边,姐姐我什么没看过没摸过,也没见你小情人叫唤一声……”

“好了好了,正事,说正事!”北宫瀛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扯回话题,那女子听他说到“正事”却脸色一变,扬起手来劈头盖脸地冲他打了下去,一叠声地骂道:“你好意思说正事?我不过出门修行了几个月,你倒好,打架输人护主不力,连总舵都拱手让给魔教了!你死后怎么有脸去见教尊?你这个没用的你还好意思自称本教第一高手!你怎么不让白妙宰了你或者直接跳河里淹死算了!”

西锋面无人色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直往后拖,口中连声叫道:“姐姐姐姐!你冷静一点!你不要这样!这不关姐夫的事,真不关他的事!”

那女子被西锋拖的后退了好几步,伸手再也够不着这才做罢,却又难以泄愤似地虚踢了两脚,最后气鼓鼓地回到原位坐下,抓起那装瓜子仁的碗往嘴里一倒,狠嚼了几口,似是这才消了点气。

钟坚锐看的目瞪口呆,一边东振林悄声与他解释,原来那女子正是西锋的姐姐西钤,西家家传的摄魂术现今以她最强,但她个性刚烈行事乖张,处处不得高层的欢心,是以最终由西锋继承了护法之位。北宫瀛与她青梅竹马一处长大,从小便对她奉若神明,成年后不顾北宫家上下一致反对向西家提亲,西家正愁无人愿意接手这根辣椒,当下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将这位瘟神送出大门。西钤性情虽烈,北宫瀛却是爱妻如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二人婚后比及寻常夫妻倒更为甜蜜,只是同僚们偶尔看见北宫护法左边一个黑眼圈右边一个黑眼圈或是左边嘴角一块青右边额头一块紫的时候都不免暗自嗟叹,爱情真是令人难以估摸无法想像啊。

之前西锋失败便想到请姐姐出马,然而那阵子西钤恰好外出修行不在总舵,西锋四处寻了她好些日子才在峨嵋脚下把她拦到,听说竟有弟弟也无计可施的咒术,西钤好奇心起决意一试,而天一教为魔教所占的消息也令她大为光火,对败在苏同康手上意志消沉的丈夫更是怒不可遏,亏得西锋一路上不住解劝,这才没演变出悍妻杀夫的惨剧。

西锋姐弟赶回总舵的时候恰逢东振林已随钟坚锐前往甘州,东振林临行前已向北宫瀛说明去向,三人便即动身赶来。途中却遇到尾随东振林的南焰,西锋知道南焰的心思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事,当下亦力劝南焰同行。南焰虽是不愿,但架不住西锋絮絮叨叨一路狂念,四人便相偕前来。而东振林在到甘州之后便即先上了一趟崆峒拜会孟习风,陆行听说钟坚锐有难,义不容辞前来相助,倒是意料之外的助力。

由于钟坚锐白日里难以脱身,众人便将动手的时间定在继位仪式之上。念及敌人皆是高手,西锋第一个被排除在了这次行动之外。第二个被排除的对象本是北宫瀛,因他曾与苏同康交过手,为免过早暴露身份众人皆不赞同他参与这次行动。但北宫瀛怎么也不放心爱妻安全,定要站在一旁保护,众人拗他不过也只得由他。原来这处祭坛东振林早年为查夜神教线索曾经勘查过无数回甚是熟悉,是以早在钟坚锐一行进入之前,众人便已潜伏在了祭坛附近的山洞之中。仪式开始,钟坚锐站上祭台拔剑,南焰便放出浓烟混淆敌人耳目,苏同康三人由东振林南焰陆行分别牵制,西钤抓住机会跳上祭台为钟坚锐解术,北宫瀛则在一旁为她护法。

整个计划进进得很顺利,虽然东振林在交战中受了点伤,但西钤终于还是解开了禁锢钟坚锐多日的咒术,而恢复记忆的钟坚锐,也在那瞬间极度的感情冲击下拔出了夜神之剑。

西钤临走前告诉钟坚锐晚间在祭坛相会,但她有心戏弄东振林,偏不肯告诉他施术的结果,东振林又不好追问于她,在钟坚锐到来之前却是提心吊胆坐立不安了一晚上。

众人这才坐下来详说当前武林的局势。原来自夜神教复出之后,天一教固是名实俱亡,

宗明府也仅在盛州一隅顽抗,夜神教广发号令要求各派归顺,少林武当等几个大派虽不点头却也关门闭户装聋作哑,一众中小帮派纷纷向夜神教投诚效忠,而因微州一役与夜神教旧恨未灭新仇再添的点苍、雁荡、泰山等派虽结成联盟但在对抗魔教的问题上却是各怀心思各有盘算,以至当下魔教声势日盛正道势微,让一直致力联络各派积极抗魔的陆行深感棘手。

“微州一役,各派都损失了众多人才,不可不说是江湖近百年来的一次大浩劫。现今各派精英多丧,便是有心抗魔一时也集结不出多少人手,所以月初的时候我走了一趟宗明府。”

听陆行提到宗明府,钟坚锐心中一凛,急忙道:“那你可见到了小息……就是宗明府的少府主明息。”

陆行点头道:“见着了。另一位少府主明玥也见到了。两位少府主对联合对抗魔教一事都没有异议,只是提出现下魔教声势正盛,希望各派能够暂时隐忍等待时机,而各派间也应保持联系互为援手,避免让魔教有各个击破的机会。我提出现下各派都缺乏人手,两位少府主倒是很爽快地答应借出宗明府的一队人马增援各派。依我看来,宗明府虽也丧失了各处分舵,但宗府实力尚存,甚至有可能还保有不少的精锐战力。”

他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天一教四护法俱是皱了皱眉头心中大为不甘,西钤目光在他四人面上一扫,冷笑道:“看看人家,再看看咱们,白妙可真是一手遮天!长老会死的干干净净,五色旗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至于你们这四护法……白妙是有心放过你们不和你们计较,否则就凭你们这几个三脚猫的功夫,早给人砍了十次脑袋不止了!”

四人被她骂的不敢吭声,倒是钟坚锐不忍见他们尴尬,开口打圆场道:“白妙为什么有心放过你们?”

五人被他一问倒都是一呆,西钤看看北宫瀛,迟疑着道:“大概……大概是四护法平日里都不怎么管事……”

北宫瀛踌躇了一下,道:“我不是替白妙说话,但这事发生之后,除了长老会中那几个顽固坚决不肯改投魔教的老头子之外,白妙在教内几乎没动任何人。老头子们是被他一刀宰了,但其它有些当众不服的教众,他也只是抓起来全部发配海边了事,甚至根本没认真查勘到底有多少人是口服心不服表面归顺。我总觉得白妙对魔教……只怕未必那么重视。”

众人都知北宫瀛在天一教易帜之后在总舵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他说的这些当是事实,其他人倒也罢了,钟坚锐听了却不觉心想:他在天一教待了那么多年,对天一教更有感情些也说不定。

旁人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陆行道 :“不管白妙怎样,但至少目前他仍是魔教的重要人物,而他手上的昔日天一教势力,亦是不可小觑的一支力量。还有孟希翰……”

南焰哼了一声道:“宗明府我看也高明不到哪去。堂堂的外三堂统领竟是魔教重臣,连府主也丢了性命。”

东振林道:“明逊虽是对外宣称死了,但既无人亲眼所见亦不见尸首,这事便不好说。其实明逊也便罢了,倒是墨让……”他说着皱了一下眉,一旁的西锋心有余悸地摸摸肩膀,道:“我可不信他那么容易便死了!”

在场诸人中北宫夫妇与陆行并未见过墨让,但难得的却都对西锋这话表示赞同,东振林目光一转见钟坚锐神色不对,不觉紧了紧握住他手的手掌,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钟坚锐摇摇头,陆行便问:“钟兄弟在魔教这些日子,可曾听过明逊与墨让的消息?”

钟坚锐道:“我听小苏说明逊乃是死在孟希翰手上。但墨让……”他稍一踌躇,摇头道,“我不知道。”

众人便也不再追问,当下钟坚锐便又说了些夜神教内苏同康孟希翰白妙三人的微妙情势,众人听了俱是精神一振。西钤率先道:“敌人内部不稳乃是大大的喜事!这三人若是狗咬狗自己先打起来最好不过,可不省了我们多少麻烦!”

陆行道:“共患难易同富贵难,这本是人性本色。钟兄弟,你既已当上魔教教主,倒不妨利用你的身份制造些事端,让他们三个自己先乱。”

东振林眉头一皱,张嘴便欲说话,西锋抢先觉了,急忙道:“这事从长计议也不急在一时。小钟既已恢复了记忆,往后咱们倒是慢慢来的好。宗明府那边也说了要大家暂时忍耐静候时机,咱们也别太鲁莽,反让敌人有了戒心抢先动作。”

众人都点头称是,唯有东振林一言不发一脸不快,众人又商量确定了一些往后的联络方式,陆行便道:“时间也差不多了,钟兄弟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让人察觉了可是大大不妙。”

东振林霍地站起身来拂袖怒道:“什么回去……”

钟坚锐将他手一拉,道:“东大哥,你跟我来。”说着向众人说了声“告辞”,不由分说拉了他手朝外头地道行去,东振林强忍着满腹不快随他步入地道,外头没了灯火,二人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钟坚锐拉着他在这片黑暗中前行。

虽然目不能视,但东振林仍能察觉钟坚锐带路的方向并非密道出口,欲待开口,想了一想却又缄默,如此行得一阵,钟坚锐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咔咔几声,他已打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他之前随身带着半截蜡烛,如今摸出来点上,暖暖的一点微光便将

这四周轮廓大致照了出来。

这是通往祭坛的一段地道,四面洞壁上大片都是深褐色的血迹与武器砍划过的痕迹,东振林初时不解,看的一阵突然省悟,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

钟坚锐这才道:“东大哥,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里便是昔日正道追杀……遭遇重创的地方,据说当日天一教死伤惨重,五色旗主与四护法都是死在这……”

东振林沉声道:“不要说了!”

钟坚锐却不理他,只道:“当年一战,正邪双方死伤不计其数,结下了血海深仇。我的父亲或许就是死在你父母的手上,你的父母也未必就不是我父亲所杀……”他说到这里似觉痛苦,声音微微颤抖低了下去,却还是继续道,“你我之间论理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当日接近我,其实只是想通过我追查夜神教的踪迹为你爹娘报仇,你一路上对我很是照顾,可是我知道你的心思,便不能……便不能带你回去……后来局势发展成现在这样,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小苏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你不必再……再……”他咬了又咬嘴唇,这“再”字后面却似怎么也说不出口。

东振林森然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坚锐心中一酸,把心一横,咬牙昂首道:“我已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要报仇我不会怪你,你不必再刻意假装和我好……”

东振林双眉一扬,声音骤地冷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钟坚锐听他口气不善,心中更觉委屈,然而他来之前便已打定了主意要和东振林划清界限断了纠葛,当下决然道:“我说你不必再假装和我好,我会自己处理小苏的事将天一教还给你,你若要报仇只管找我,我不会怪你也不会逃!但你若想找我义父他们报仇,却是绝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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