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出声。

徐逸步伐渐渐有些快了：“我希望傲殇能回到董事长身边，他……是董事长的精神支柱。”

“MAS呢？”

徐逸站住身回头看着陆风，眼神迷离但坚定：“你看不到吗？董事长看着MAS，眼睛里没有感情。”

“徐逸，也许，董事长并不这么想？”

“呵呵，以前我总想不明白，傲殇那么爱董事长，守在董事长身边整整十年。而董事长为什么不珍惜。后来等傲殇离开董事长之后，我才突然明白，董事长的身边才真正是一片沼泽。董事长怕……怕将傲殇也带进去。”

“以前董事长为什么不这么想。”

“陆风，陈傲殇……从来没有碰过毒品，从来都没有。十年，董事长都没有让陈傲殇参与过贩毒。”

陈傲殇睡眼迷蒙的打开门看着一身酒气的徐逸和站在路灯下的陆风，口气有些不善：“你大半夜干什么。”

徐逸被陈傲殇的目光打量的一阵瑟缩，心里哀叹，果然还是从心底怕这个人……

“我……有话想说。”

“喝多了来我这里发威风么？有什么话对着韩唯说！”陈傲殇说完要关门，徐逸眼疾手快的用手拦住：“我真的是有话对你说。”

陈傲殇窝在沙发里看着有些拘谨的徐逸，等着他开口。

徐逸拿了陈傲殇茶几上的杯子，握在手里才缓缓开口：“董事长身边有卧底了。”

陈傲殇一愣：“什么时候发觉的。”

“不知道。只是在昨晚交易的时候发觉的，董事长没告诉任何人直接换了交易地点才保住我们这些人。”

陈傲殇半晌没有接话。久到徐逸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陈傲殇突然站起来，眼神冰冷的冲着徐逸吼道：“是他妈自己找死！！为什么要贩毒！！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从他做这件事开始，他难道就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他妈的不光贩毒！他还洗钱！！！”

徐逸低着头，却笑了。陈傲殇毕竟还是爱韩唯的。

陈傲殇冲着徐逸吼完就颓然的倒在沙发上，眼神掩饰不住的疲惫：“卧底查出来没有。”

“没有。董事长说那些人都是跟在身边十年了，每一个董事长都没有怀疑过。”

“废话！如果不是跟在身边久了的，韩唯能带在身边么？！挨个儿查！必须挖出来！”

徐逸微微叹气：“我是怕下一单之前还查不出，董事长就有麻烦。”

“下一单？！”陈傲殇从沙发上蹦起来，拽着徐逸的衣领揪起来，狠狠道：“他还要做下一单？！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这些年赚的钱都够他用金子盖一栋别墅了！！！”

“这种事做了就收不住的。”

“徐逸！”陈傲殇叫了徐逸的名字之后就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什么狠话都说不出口。不是因为不气，是无力。

现在走到这一步，收手已经太晚了。唯一的办法，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先拔掉韩唯身边的那颗毒瘤。

“明天我去找韩唯，你走吧。”陈傲殇打开房门，请徐逸出去。徐逸看了陈傲殇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关上门，陈傲殇有些瘫软的滑倒坐在地上，手指穿过头发将脸深埋在臂弯。

韩唯……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你在慢慢的杀死自己，你知道么？知道么？

陈傲殇几乎都已经想不起韩唯在大学时那种神气，几乎想不起韩唯对于人生规划的究竟有多么美好，无法想象韩唯还曾想干警察，怎么就突然变了……沈天引一死，韩唯整个人就变了。再也没有那种正义感，曾经所有绘画过的人生蓝图都覆盖上尘埃，被转身的韩唯冷冷丢弃。

开始陈傲殇并没有发觉韩唯贩毒，对韩唯突然出现的那么多钱怀疑过，但是习惯于信任韩唯的陈傲殇被韩唯刻意的隐瞒了很多年。直到某一天在韩唯交易的时候被陈傲殇无意撞见，当时是发了多么大的脾气，摔碎了多少东西……

陈傲殇用很多方法想让韩唯收手，开车自撞的事情也做过，在病床上苦苦哀求韩唯收手，用刀子逼在韩唯颈动脉的方法也试了……

没用。

他不肯放弃。

他说他有不放弃的理由。为了那个理由……为了那个该死的理由他越陷越深。

陈傲殇窝在地上哭起来，轻声转成大哭。似乎要将十年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样。

陈傲殇怕韩唯死，担心了十年的事，渐渐逼近。

第8章

韩唯从酒吧出来，带了些酒气。怀里抱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儿，整个身子依附着那个男孩晃晃悠悠的向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陈傲殇看着韩唯慢慢的走近，心里跟往常不同的是并没有生气。韩唯没有看见陈傲殇，他眼睛里是空的，空到陈傲殇觉得难过。

陈傲殇站在韩唯面前，韩唯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推了陈傲殇一下，想让他让路。傲殇伸手握住韩唯的手，另只手推开韩唯怀里的那个男孩，将韩唯的重量接到自己身上。韩唯看了眼傲殇，突然笑起来：“怎么没有生气呢。”

“你家里有谁。”

“没有谁。”

“MAS在不在。”

“不在。”

傲殇将韩唯半架到沙发上，重喘了口气。转身去帮韩唯倒了水塞到他手里。

韩唯半眯着眼看着傲殇，嘴角翘着：“是愿意上我的床了么？”

“闭嘴。”

韩唯坐正身体，将脚蜷缩起来窝进沙发里，手里还窝着装满水的杯子，眼睛打量着有些时候不见的傲殇：“是有事么？”

傲殇坐下，盯着韩唯看了会儿道：“跟着你交易毒品的人，一共有40个。你不忍心下手，我来帮你。明天让徐逸将所有名单交给我。”

“你想……一个一个的查？”

“否则？”

韩唯笑了下，喝口水缓缓道：“十天后，还有一笔交易，最新的3号粉。我花了不少钱弄下来的。十天，40个人，你能有时间查么？”

“韩唯，不做不行么？”

“你明知道不行。”

陈傲殇想发脾气，但是他知道没用。再大的脾气韩唯都不会动怒，也不会答应。所以都是枉然。陈傲殇看了看韩唯，刚要开口，韩唯突然截了他的话。

“我现在手里能用的政权还有两个。昨天晚上陪着喝了一夜的酒，下了重金。大约在下个月就能漂白徐逸了。徐逸当时进来公司做的第一笔交易，是八年前的那笔。那笔交易我不知道那个卧底是不是拿到什么证据，但是我昨天是下了血本，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

韩唯这些话说完，杯子的水也喝干了，杯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声音脆亮。

“你把身边的兄弟都漂白，最后你呢。”

“我？呵呵，我啊……我是毒枭啊，跑不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接单子？”陈傲殇声音都有了丝颤抖。韩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我不得不做。”

“韩唯，能不能告诉我？一个人一直撑着做了十年，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你告诉我啊！让我帮你！！”

韩唯突然睁开眼，坐起身指着陈傲殇一字一句道：“我警告你，你不要碰毒品。陈傲殇，我不需要你帮！”

陈傲殇刷的站起身走到韩唯面前，恨道：“韩唯！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干！那是个什么该死的理由！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吗？！你要我像当年看着沈天引那样看着你死吗？！”

韩唯看着陈傲殇，被他的这些话突然给扎到。半晌才苦笑：“还是恨我么？”

陈傲殇突然流泪，看着韩唯，气势也软下来：“韩唯，上次交易警方没有抓到证据，这次你不要做了。你拿着你手里的钱，想办法跑路吧。我让我爸帮你好不好。别做了别做了……”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跑路。在十年前我就跑了！傲殇，我跑不了，我真的跑不了。”

“可是也总比你现在继续做交易好吧！你继续做，就加速自己死亡！你在把你自己往警方手里推！”

“傲殇，你爱不爱我？”韩唯突然说了句牛马不相及的话，眼神忧伤而炙热。陈傲殇被韩唯突然转移的话题而愣住，停了很久才开口：“这个问题重要么？”

韩唯伸手抱住陈傲殇，下巴搁着陈傲殇的肩，声音悠然断续：“怎么可能不重要。”

陈傲殇感受到韩唯的难过，但是仍是狠了狠心：“韩唯，如果你不放弃交易，我就不可能爱你！”

韩唯闭上眼睛，抱着陈傲殇的手收紧了些，咧开嘴笑起来：“我就知道。”

不一会儿，韩唯松开陈傲殇，笑着：“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身边的卧底最多就是了解我每次交易的地点和数量。他们拿不到我真正的把柄。因为所有的合约以及我加工毒品的地下生产厂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包括……我们东一点西一点的货源，他们拿捏不准。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在我身边待了十年却依然不敢动的原因。”

“徐逸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怕他知道的太多反而对他不好所以就没有讲过。徐逸之所以好漂白，就是因为他只参与过交易，其他并没有做过。”

“韩唯……”

“那天郭松打电话过来了，说想弄个同学聚会，你要去么？”韩唯打断陈傲殇的话，换了个话题。

陈傲殇看了看韩唯：“你什么时候对这个上心了？”

韩唯笑笑：“突然有些念旧罢了，跟我去吧。”

聚会是郭松发起的，但是最后变成了韩唯安排了饭店韩唯安排的吃喝玩乐。郭松在饭店看见韩唯的时候，冲着他一个拳头就过去了：“你小子越来越腐败了啊！以前请你来聚会你一推三阻的。今儿怎么就这么上心了！”

“十年不见了，我总得看看你们还记得不记得我啊。”

郭松拍拍韩唯的肩膀：“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变样儿，还这么帅啊！哈哈，陈傲殇呢！不是该一直和你粘在一起么！”

“我为什么要一直和他粘在一起？”陈傲殇一身休闲装，悠哉的走到郭松面前，瞟了眼郭松的肚子道：“得，现在最能体现出腐败的，非你莫属了。”

郭松摸摸自己的肚子，对着韩唯和陈傲殇哈哈大笑起来。

聚会的人不少，韩唯有点佩服郭松召集人的水平：“这么些年了，你还真没断了任何人的联系。”

郭松笑笑：“不能随便断啊。现在我们这帮同学们都是奔政界的牛人，有个什么事儿不还能多多帮助么。”

韩唯看了眼陈傲殇，对着郭松笑道：“比起你这个海关一把手来说，多少还是嫩了点。”

郭松正想说些什么，被其他同学打断。大家闹哄哄的又凑到一块儿。

都是三十出头的人。坐在一起讨论起大学生活却一个一个的像个孩子。韩唯看着这群人笑闹，心里有些怅然。

大家坐在这里，回忆大学不假，但是为了互相以后能有个帮衬的却才是真正的用意。同学们投身政界的人确实不少，默默无闻的也有。那些人，被社会已经磨砺成精。

几个人凑在一起开陈傲殇的玩笑，韩唯也别有滋味儿的在一旁听着。突然就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转了过来。

“韩唯你和傲殇关系那么好，爆一爆傲殇现在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女朋友啊……对于这个实在是太隐秘了。怎么都不肯说。”

韩唯还没开口，陈傲殇就截过去：“我说了我没工作在家做米虫！是真的！”

“嗯，是真的。”韩唯好笑的替陈傲殇接了话。

郭松不乐意了，拽了韩唯道：“虽然五年聚会的时候你没来，但是我也知道傲殇跟着你干呢！现在怎么就没工作了。”

“他啊……在我这儿赚了点小钱，就自己回家准备坐吃山空了。”

“不会吧，傲殇这个人可是好强的很。”

“我知道了！韩唯，你不会克扣傲殇工资了吧！啊！”

众人被这句话给逗得人仰马翻。韩唯哭笑不得，看了眼陈傲殇，心底突然就觉得很开心。

陈傲殇和韩唯都喝了些，意外的是喝酒向来很有自制力的韩唯喝高了。

韩唯上厕所时无意听到两个同学在议论郭松的难关。韩唯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嘴角荡起一丝笑意，真是连老天都在帮我。

陈傲殇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韩唯站在酒店门口正准备上一辆出租车。陈傲殇微微皱眉按了喇叭。

“你怎么不开车。”

韩唯低头看了看陈傲殇，有点冷笑：“你不知道我从来不摸车么。”

陈傲殇楞了一下，示意韩唯上车。

韩唯坐上车，头有些晕。

“为什么不摸车？”陈傲殇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没见过韩唯开车。一直都以为是因为徐逸做他司机的缘故。

韩唯扭头看了眼陈傲殇，又转过头看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并没有打算接话。

陈傲殇看他一眼，也默不作声的开车。

过了很久，遇到红灯停下车的时候，陈傲殇彷佛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扭头看着韩唯：“因为天引？”

韩唯闭了眼睛，依然不答话。

陈傲殇透过车窗的反光看见韩唯有些忧伤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对不起，我当时……并没有怪你。只是……”

“十年了，你还解释什么。”

“韩唯，如果是因为天引……你不要这样，其实……”

“傲殇，我今天看着你在那些同学里笑的那么开心，其实我也很开心。你跟着我这么久，我似乎没让你真正开心过。”

“韩唯。”陈傲殇有些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这么感伤起来，和他平日的形象实在太不搭。

韩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他们之间禁忌的话题。也许因为今天喝的有些高，心情有些不受控制。他和陈傲殇两个人性格都太强硬，习惯于隐藏，一起相处了这么久，韩唯始终不能让陈傲殇开开心心。

当初在大学，自己身无分文都敢下跪向陈傲殇求婚。那时候的骨气和现在相比实在是差了太多。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当初陈傲殇没有真的和自己去荷兰结婚，他现在想的永远都是不要拖累傲殇，不要让这些脏水泼倒他的身上。

对于以前那些时光，早早的被韩唯给放在不能启封的箱子里，落了锁，再不敢开启。

可是今天。

想放纵。哪怕一次。

第9章

“傲殇，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聊一聊。”

这是韩唯第一次示弱。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陈傲殇扭头看着韩唯，他从来都只会直接拽了自己去说一些让自己生气的话。

陈傲殇找了一个河边，到处都是黑乎乎的。韩唯看了看周围有点无语：“让你做主找一个地方，你就找了这里？”

“不适合谈话么？”

“嗯，适合，还适合做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