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陌路——九弦花
九弦花  发于:2013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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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却反握住他的手,“这个王府里,本王才是主人,若不叫他们认清楚这一点,将来这样的事还会层出不穷,小远你莫管。”

那时睿王的神情,叫江小六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寒。

第十四章

当夜,因着睿王进宫住了几天,好容易又见江小六,自然好一番缠绵,需索无度直弄到天色将明方才罢休,折腾得江小六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趴在床上根本起不来,自觉十分丢脸。

第二日,江小六知道说不动睿王,又有些挂心被罚去数碧莲的白子笑,黄昏时能起身了,便赶紧赶去浮水榭看个究竟。

白子笑果真一直浸在水里,眼下脸色发白,似乎随时都能倒下。江小六看看目前西斜的日头,不知正午该怎样毒辣,一时心中怯怯,远远望见白子笑,倒不知该怎样开口说些啥,只好有些局促的站在一边。

那边白子笑站在水里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支莲花出神,倒是随侍的小厮焦急得不行,眼看着江小六过来,也顾不得许多,几步冲到江小六面前跪下,“江公子,我家公子以前腿断受过伤,不能一直这样泡在水里,我家公子疼得受不了了,也再不敢跟您作对了,您就放过我家公子吧。”

小厮情真意切,倒把江小六吓一跳,“你,你快起来……”

白子笑听见这边的动静,才仿佛回过神,这才发现江小六的身影,冷笑道,“你是来看笑话吧,看见我这样,你满意了吧?”

江小六本想跟白子笑解释几句,可看他这么一说,便知道解释也是没用的,一时真想不到应该跟他说什么,只好躲开眼神。

白子笑却不放过他,继续说道,“你现在便得意吧,可是,你又能得意多久?眼前的我,便是将来的你,哼,只怕你将来还要比我更凄惨十倍二十倍。”

江小六不解,看着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子笑依旧冷笑,“你也不想想,睿王是什么人,见过天下多少美人,凭什么单单会喜欢上你?”

此话正中江小六心中的不安,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和整个王府的人都格格不入,到底是因为什么入了睿王的眼?江小六看着白子笑,嘴唇动了几动,却说不出话来。

白子笑仰天长笑,“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玩物,毕竟只是个玩物。江公子,将来究竟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你,子笑真但愿你永远不会知道!到了将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一天,可一定要想起子笑今日对你说过的这番话!”

江小六仓惶的看着白子笑,白子笑却收起了骇人的狂笑,重新镇定下来,“有一个人,叫江镇尧,字之远,你不必知道他是谁,只要好好记住他的名字就行。”说完,抬头瞪着江小六,眼中满是恶毒的笑意。

白子笑的眼神太阴鹜,埋藏了太多戾气与敌意,江小六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再顾不上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厮,回身匆匆逃离了浮水榭。

一直到晚膳时分,江小六依然心有余悸。睿王今日仍旧是到江小六的东厢来用膳,进门便看见江小六独自坐在饭桌旁神不守舍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挑眉问道,“怎么?在想什么呢?”

看见睿王进来,江小六有些局促,半晌才问,“那个白公子他——”

睿王皱眉,“你去看他?他怎么样,根本不关你的事。”

江小六垂下头,“他看着实在可怜,你便放过他吧。”

睿王坐到江小六身边,“你是心软了么?他以前怎样对你的,他可有心软?他是真正想置你于死地。”

江小六一愣,想起那日被他推落荷塘,想起那些天发烧烧得厉害,心里便想,那白子笑的确是自作自受,若他不来招惹我,我也不至于跟王爷说些什么。

可想了想,抬头望向睿王,迟疑着不敢开口。

睿王放缓神色,柔声问道,“小远想说什么?”

一个小远,令江小六心中一动,终于冲口而出,“江镇尧——那是什么人?”

睿王立时冷下脸来,盯着江小六不说话,半晌,直盯得江小六心里惴惴,认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睿王这才开口,“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

江小六见他面色不善,哪里还敢告诉他是怎样晓得这个名字,只是不答话。

睿王叹气,“你是什么也不记得了,等你记起来,也就用不着再来问我。不过,就怕等你记起来,也不会轻易就饶过我吧?”

江小六不解,听睿王的意思,似乎自己从前就同他认识,不过,江小六自己可不记得到底以前有没有见过睿王这样的人物,迟疑道,“我们从前就认识?”

睿王不语,江小六又问,“你认得从前的我?”

睿王还是没答话,江小六托腮细想,可怎么也想不起从前一星半点,最后只得笑道,“唉,万一是你认错人呢?我可一点不记得。”

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睿王脸色立即大变,似被戳到痛处,一挥手将满桌物什统统摔落在地,怒道,“本王怎会认错!是与不是,一眼便能看出来!”

睿王盛怒,江小六却吓蒙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睿王大发雷霆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睿王一直是温和的谦谦君子,最多耍点赖皮手段,倒不曾想过睿王发怒会是什么样子。

一时整间屋子里只剩沉寂,只听见两人不太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睿王终于平静下来,看看吓坏了的江小六,方觉失态,心下不忍,“抱歉,倒是吓着了你。”

江小六不知该怎样接话,只愣愣的看着睿王,心中委屈。

“让人再送些饭菜进来吧。”

江小六只知道点头,睿王于是重新传了一桌饭菜。侍从们收拾了地上的碎盘,两人重又开始进膳。

当天夜里,两人却是同床异梦,各有各的思量。

睿王忽然反复想起了皇帝说的那番话,“不管你是怎样认定那人是江镇尧,可你真有自信?你确定那就是真正的江镇尧?莫要因为一时的误会,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条,一旦失去了,就不会再有。”

睿王一时心乱如麻,翻来覆去,怎样也无法安睡。难道自己真是认错了人?疑虑一旦产生,就如那附骨之蛆挥之不去,而再看江小六,心里便真觉得同从前的江镇尧大不相像,不仅习惯喜好变了,便连说话的方式,性格,举止,处处都透着陌生,倒真像是两个人。若只是失忆,人真的能产生这样大的变化?可若真不是,那眼前的人又是谁?天下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这边睿王辗转反侧,那边江小六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自己的确是不了解睿王,不过只因着他对自己好,便颠颠的跟了他来,可睿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江小六根本完全不知道。眼下看来,睿王似乎是把他当做了某人,这才将他带回来,可是,那个某人又是谁?难道,是白公子口里的那个江镇尧?那人到底是谁?

不知怎的,江小六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十分难过,而又有隐隐的不安,似乎正如白公子所说的一样,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而那却是足以左右自己命运的事。

明天,究竟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自己?这一瞬间,江小六忽然害怕起来,害怕正在到来的明天。

第十五章

次日天明,不等江小六醒来,睿王再也待不住,铁青了一张脸匆匆进宫,赶在皇帝刚下早朝便拦住了他。

皇帝看见睿王,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笑道,“十五弟清早到访,是为何事?”

睿王直直的盯着皇帝,“皇兄,江镇尧是在你手上吧,臣弟想要见他一见。”

皇帝瞅着睿王,“朕看若是江镇尧不与你当面说个清楚,你是怎样也不肯罢休吧。只是,江镇尧与你说过的话,你又可曾有一星半点听进去过?”

睿王桀骜的仰起头,只跟在皇帝身后。

皇帝摇头,“朕全了你这个心愿,你也得依朕,去娶定远将军的女儿苏子灿。”

睿王一顿,随后终于咬牙道,“若是肯让臣弟见着真正的江镇尧,皇兄说什么,臣弟便做什么!”

皇帝转眼看他,“此话当真?”

“当真!”

“好,见一见是可以,不过,在你同苏子灿举行大典之前,朕还是不会放了江镇尧。”

皇帝换了便装,带着同样着便装的睿王出了京城,向着近郊一座山里去。睿王心中暗惊,前朝不得势的皇叔曾在这里有座行宫,后来被贬斥之后这行宫便荒废了,皇帝是将人藏在这里吗?难怪自己怎样搜也搜不着。

上山之路并不漫长,可睿王却觉得心中忐忑不已,似乎马上就将面临自己最想看见,也最不愿看见的人物一般。

很快便到了山顶,一座玄色行宫出现在两人面前,透着沉沉死气,不闻半点人声。皇帝率先下马,上前推开门,“镇尧,朕来看你了。”

听见人声,里面传来一人疾行的声音,很快,一抹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大门前,清秀的面貌,纤细的身形,嘴角挂着点欣喜的浅笑,不是江镇尧却又是哪个?

睿王一时惊得呆住了。

江镇尧刚开始没看见睿王,只朝着皇帝直奔过来。奔到近前才看见皇帝身后站着一脸惊诧的睿王,顿时吓了一跳,立刻冷下脸来,“你来做什么?你怎样找到我?”

大约是被睿王突然出现吓着了,江镇尧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皇帝连忙上前安抚的拍着他的背,“是朕带他来的,你先别激动。”

睿王这才惊醒一般,伸手想要扶住江镇尧,却被江镇尧一挥手格开。

里面匆匆跑出两个侍女,见状吓得将手里的果盘都丢到了地上,万分紧张的冲上前来行礼拜过皇上和睿王,赶紧去扶江镇尧,“公子你快坐下,喘口气儿。”

江镇尧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皇帝也跟着坐下,一个侍女回身将里面的老太医带出来替江镇尧诊脉,另一个赶紧端水奉茶。

这时睿王才注意到旁人,发现这两个侍女竟然是以前就一直在江镇尧身边的侍女,心下更是茫然。

是了,被皇兄关在行宫里的这个才是真正的江镇尧,他认得自己,他恨着自己,他的一切都与从前的江镇尧一模一样,而在自己府中那个,却根本不知道是谁!只是自己搞错了而已!

睿王心乱如麻,皇帝却略带忧郁的询问江镇尧,“最近身子怎样?”

江镇尧看也不看睿王,“回皇上,还是那样。”

皇帝叹气,“镇尧你也别恨朕,当时那个情况,朕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闹着实在是难看。”

江镇尧摇头,“微臣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帝无言,其实江镇尧本是他的伴读,两人从前感情也是很好,若不是因为睿王这一出,皇帝也不可能逼江镇尧服毒,更将他关到这里。眼下看他这样,心中实在不忍。

江镇尧顿了顿,“我只恨他!”说着,两眼如刀刃一般刺向睿王,“若不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他……”一时激动,江镇尧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睿王听着,心里十分苦涩,江镇尧果然不会原谅自己,恐怕从今以后不管自己再怎么解释,他也不会原谅自己,可是那都是从前了。在江镇尧被皇帝一杯黄泉赐下之后,睿王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喜欢这个人,而以前的做法又错得多离谱,只希望他还愿意给自己弥补的机会。

“镇尧,我……”睿王刚想开口,便被江镇尧打断,“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皇帝按住激动的江镇尧,“镇尧,十五弟今天来,只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他现在已经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以前那些荒唐事他是不会再提了。”

江镇尧愣愣的看着皇帝,又看看睿王,忽然忍不住笑起来,“成亲?他要成亲?以前那些荒唐事?荒唐事?”说着,笑得越发惨烈,“那么我呢?我又怎么算?变成现在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都是因为以前那些荒唐事!”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

皇帝轻咳两声,“这也是没有办法,只怪十五弟当时糊涂。”

江镇尧拼命咳嗽,直咳得满脸通红,半晌才平静下来,凄凉笑道,“当时糊涂,真是当时糊涂啊。皇上赐的那杯黄泉,我真是喝得心甘情愿,恨不得立刻便死了,这肮脏的身子我也不想要,只要能摆脱他,死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江镇尧怔怔的看着脚底的青砖,“可是我又活了过来,可是我终于害怕死了……”

睿王心中满是歉意,“镇尧,只要你回到我身边,要我怎样补偿你都可以!”

江镇尧狠狠看向他,“回到你身边?你是要成亲的人,那我算是什么?你能成亲,可我呢?今生今世,可还有女子愿意嫁我?可笑,真是可笑。”

皇帝也冷冷看了睿王一眼,“莫要胡闹。”

睿王却不听皇帝的劝,直扑到江镇尧面前,“只要你肯原谅我,只要你肯回来,我便不成亲!”

皇帝豁然起身,“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什么!”

睿王猛的在皇帝面前跪下,“求皇兄成全!来世便做牛马也要报答皇兄!”

皇帝瞪着跪在眼前的睿王,气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似乎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

江镇尧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睿王,哈哈大笑,“可惜了可惜,若你真不舍得我,你便到黄泉来陪我吧!你还不知道,我就快要死了么?”

睿王一愣,看向他,“什么?”

江镇尧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笑意,“皇上赐我的黄泉,虽然兑了水,只灼伤了咽喉,可是隔了这些时日,毒性已经慢慢侵入血脉中,迟早还是会毒发身亡!”

闻言,皇帝和睿王都似呆住了一般,愣愣的看着江镇尧。皇帝先回过神来,去问太医,“果真如此?”

太医跪在地上,“的确如此,江公子不许老臣通报,是故一直未能禀明皇上。”

皇帝有些无措,毕竟他也不是真想江镇尧死。睿王一把抓住江镇尧的手,“就算是那样,你也不能离开我!”

江镇尧轻蔑的笑笑,“你便向阎君来要我吧。”

“我不会再让你死在我面前!”睿王猛然想起当日大殿上颓然倒下的江镇尧,依旧心有余悸,手里抓得极紧。“我不会让你死!”

第十六章

当天夜里睿王回府之后,看见江小六,心里便觉得不自在。虽说不能怪江小六欺骗自己,只是自己认错了人,可一见江小六,心里便是一阵气闷。

从前见着哪里都顺眼,而今知道认错了人,便处处都看不习惯了。江镇尧的眼尾比他更长,眉毛要淡些,下巴略长些,身材倒是差不多,不过江镇尧却是要纤细些,而且,两人说话的语气也完全不同,神态更是一点不似。这样面目相似的人,便在眼前,看了更添别扭。

睿王心中烦乱,不知该怎样跟江小六说。他现在一心都在山上行宫里的江镇尧身上,哪还有多余的心力分给江小六。

江小六一天不见睿王,夜里睿王回来却是难得的沉默,江小六心中不安,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你今天去了哪里?”

睿王漫不经心的回答,“没去哪,只是出去了一趟。”

江小六又说,“白公子病倒了。”

睿王这才看了他一眼,可很快又调开目光,“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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