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门门规——三不足
三不足  发于:2012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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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子夜刚想道歉,就感到一阵劲风,狠狠的一个巴掌抽在右脸,口中立刻满是血腥气。子夜有些仓皇的抬起头,看着殷未卿阴沉似水的脸,心中难过,道:“属下……”又是一巴掌,这次扇在左脸,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子夜不敢抬手擦,也不知是何事,只是不再说话继续跪着。

“你就这么想当个下人么?”片刻后,殷未卿的声音稳稳传来,夹杂着一丝无奈。

子夜闻言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殷未卿,试探性的开口道:“子……子夜不敢!”

闻声,殷未卿僵绷着的下颚微微软化,避开子夜的眼睛,说道:“起来吧,地上还是凉,凉气进了伤口,就不好了……”

子夜才想起自己膝上还有伤,本来痛楚都混到了一起,也分不出哪里有哪里没有,这会被殷未卿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咧了咧嘴,受宠若惊的看了眼殷未卿,想站起身,却一下子倒向了一边。

殷未卿眼疾手快,一下子拽住子夜倾倒的身子,把他抱了起来,慢慢放到床上,子夜一动都不敢动的靠着殷未卿,就在臀部先接触床榻的时候,不禁小声‘啊’了一声。殷未卿闻言皱眉道:“忍一下,膝盖的伤也得上药!要不会感染的!”

子夜咬着嘴唇,颤抖着说道:“不敢劳烦门主……”,话音未落就见殷未卿抬眼瞪了自己一眼,便不再说话,任凭殷未卿拿刀子划开自己的裤管,虽然疼痛难熬,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殷未卿看着子夜血肉模糊的膝盖,心里一疼,发现除了割伤,更是有大面积的淤青,仔细看去,皮肉伤口深处,还刺留着一些细碎的茶盏碎片,随着不断下跪越陷越深。殷未卿停下了手中涂着的药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着的子夜,拿起刀子,就要将碎片剜除。

“实在疼得难忍,就喊出来!”

子夜听话的点了点头,膝盖处就传来铁器的冰冷和昏天黑地的疼痛,子夜疼得头晕目眩,恨不得立刻撞墙,却狠狠咬住手,憋住即将爆发的喊声,鲜血顺着手背蜿蜒而下。

殷未卿能感受到子夜拼命克制着的颤抖,剜除了碎片后,也是出了一头冷汗,看见虚脱了一般的子夜,心脏像是被谁捏了一下,很不舒服。

本来殷未卿还想帮子夜为身后上药,无奈子夜死活不肯,殷未卿也不坚持,帮着子夜趴在榻上后,没忘微微垫起子夜的腿,因为跪了太久,血液循环不佳,这样睡,能有助于循环。

殷未卿留下自己带来的药膏,转身临走前,背对着子夜淡淡说了一句:“我刚刚用完了晚膳”说完,就直接出了房间,头也不回。

子夜闻言脸上绽开许久难见的一笑,胡乱的为自己涂了涂药,就和衣而睡。只是这次睡得比刚刚安稳舒服很多。

第六章:仇人的儿子

岚府外高挂的白色纸灯笼在风中微微摇动,霍辰不自觉的感到一丝萧瑟。

礼貌的拍开朱红色的大门,霍辰报名了身份来意后,带着几名随行的手下,随着素服戴孝的家仆前往灵堂。先前,霍辰已随着霍天韦来过一次,祭了逝者,所以灵堂里披麻戴孝的岚家人对霍辰并不很陌生。

岚风是岚臣功的长子,此刻看见霍辰进来,起身过来与霍辰寒暄客套了几句。霍辰年纪轻轻已在刑部破了不少大案,又是霍天韦一手提拔的义子,所以岚风对他很是客气。

岚臣功被一掌毙命,死于书房,当日竟没有人察觉有刺客潜入,待岚臣功死后两个时辰才被家仆发现,可见刺客武功之高,要知道这礼部尚书宅府中的侍卫也并不都是吃素的。霍辰此次前来,本想再看看岚臣功背心那致命一掌留下的伤痕,无奈逝者已经入棺,出于礼貌敬意,是不可能再给死者从棺木中翻出进行一番折腾的。

霍辰倒也没有很沮丧,向岚风询问了些情况,又问了问家仆们一些细节,就抱拳告辞了。

准确的说,岚家的情况,霍辰并不知道多少,只知道岚臣功还有个次子,十年前不知何原因离开岚家就再也没有回来,而岚臣功唯一的女儿岚兰在嫁给礼部尚书的独子一年多后便香消玉殒,唯一剩下的岚风似是和父亲感情并不和睦,岚臣功不明不白的死了,在岚风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悲伤。

白蜡烛,白纸幡,白丧服,一片肃然。可是躺在棺木里的人真能安心离去么?!霍辰心中质疑。不过转念一想,霍府也是如此,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全是做给外人看的。

刚走到外庭,霍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竟是吏部尚书李云藩。当年的岚府千金岚兰正是嫁给了这个李云藩,四年前李云藩接替了父亲的尚书之位,如今也是朝中二品,身份尊贵。本来岚兰死后,这李家和岚家应是没什么瓜葛了,可是李云藩和岚风交情倒是不错,十数年来两家并没有多少嫌隙。而李云藩和霍天韦也有些私交,只是霍辰与他关系并不熟。

霍辰欠身行礼,李云藩拍了拍霍辰的肩示意他不必多礼,没有官员架子,倒是大有长辈的风度。

“贤侄不必多礼,如今岳丈大人惨死,我心深痛,请贤侄速速破案,抓凶手归案,以慰岳丈在天之灵!”李云藩一脸心痛的说道。

“下官定会尽全力,望李大人节哀!”霍辰说着,一边不明显的打量着李云藩。那岚风都没显出多少悲切,早就和岚臣功没什么瓜葛的李云藩这般悲伤却是让霍辰意外。

“只是,我还有一事,想请贤侄帮忙!”

“李大人请讲!”

“其实,当年岚兰为我生下了一子,只是在不足满月就被坏人抱去,想来是当年为官得罪了什么人!居然派了个叫花子趁全府人都忙着庆典把孩子抱走了。这些年来,我始终没停下的找那个孩子,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说着,李云藩竟抬起胳膊,用衣袖轻轻拭了拭眼角,“岚兰离我而去多年,而我对那孩子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如今岳丈大人又遭此不幸,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我的孩子,是生是死也得让我得到消息,这样也算对得起兰儿和岳丈!”说完,李云藩眼眶已红。

“李大人莫要悲伤,令郎吉人天相,定能与您早日团聚共叙天伦!令郎可是有什么明显特征?您能和我再详细讲一讲当年的事情么?”

李云藩念念叨叨的说着,时不时的以袖拭泪,说得悲切哀恸。

霍辰原本认为李云藩是个野心颇大的人,淡漠人情,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此刻,霍辰紧着眉静静听着,对李云藩的印象竟慢慢好转,毕竟一个慈父,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坏人。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李云藩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二人相互客套了几句,霍辰就带着手下离去了,并答应李云藩改日亲自去府上拜访。

出了岚府,霍辰就打发了手下,自己一个人骑马奔往殷门。

霍辰年幼时所住的乡里发生了一场瘟疫,父母因此双亡,他大难不死后跑出了乡里,才五岁就成了一个流浪的孤儿,后来被殷未卿收留,那一年正好十岁。他跟在殷未卿身边八年,直到被霍天韦领走认了义子。跟了霍姓,只留下当年名字里的一个辰字。虽然他离开殷门已有六年了,但对殷门的感情却是没变。而且从几年前,官府负责的案子有大半都和江湖中人有关,殷门慢慢也成了刑部下的一个小据点,这倒是让霍辰欣喜。

到了殷门,霍辰将马匹交给下人,就阔步前往殷未卿的书房。

三日前的赌坊大火是霍辰前日才听说的,本来霍辰想帮忙追查,却正好赶上岚臣功的意外,不得不先按下殷门的事。

殷未卿坐在书房看着手下呈上的汇报,原来赌坊的火是渡口那边闹事的人放的,人已经抓到了,似乎事情就能这样平息下来了。

天气燥热,炎炎难耐。

霍辰站在开着的房门外,看见殷未卿正站在书桌边,用手指往香炉里捻撒香粉,似是在沉思。霍辰含着笑,敲了敲门,喊了声:“门主”。

殷未卿闻声回头,看到霍辰,眼里漾着笑意,忙招呼他进去。

二人坐下,先是随意聊了几句,就切入正题。

殷未卿听霍辰描述完,便陷入沉思,良久才开口道:“掌印暗黑,伤处有细小的针孔密密麻麻……这,似乎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一种功夫,魔南掌早就在江湖消失了……如今怎会再度出现?这案子不好办啊!”说着,殷未卿慢慢起身,走到香炉边,再次向里面撒起香粉来,这似乎是他思考时的一个习惯。然后又继续慢慢往下说。

霍辰静静听着殷未卿后面的叙述,也是愁眉不展。片刻后,书房陷入沉默。

“对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岚臣功还有个外孙!”霍辰不知道这对案情有什么帮助,只是想起就突然说了,“原来他的女儿和李云藩还有一个儿子,只不过那孩子不足满月时,家里来了个讨饭的叫花子,也就那么巧,奶妈当时正在和下人闲聊,把孩子扔在一边,当时李府正准备什么事情,全府上下的人都忙着那事,没有什么人会有空闲盯着一个叫花子。那个叫花子居然就把孩子偷走了,真是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有。李云藩提起这事当真是痛心疾首,刚刚一直托我要帮他找到那个孩子,十八年了,他居然还留着那么深的感情!我问他那孩子有什么特征,他只说那孩子小小的就生了一副和母亲一摸一样的眼睛,可是我又没见过岚兰。”说着,霍辰心底叹息了一句。

殷未卿常年帮刑部办点事,对于朝中的很多官员的大名,都有耳闻,但霍辰并不知道殷未卿与那些人之间的恩怨,甚至不知道当年殷未卿与岚兰之间的那一段感情,只是随口说着。说完拿起下人刚刚奉上的香茗品了一口。正正好挡住视线,全然没有看到殷未卿闻言死灰似的脸。

竟然帮着仇人尽心尽力养大了孩子!

殷未卿心里一阵自嘲式的狂笑,都感受不到伸进香炉黏着细粉的手指已被炭火灼伤,发出一阵刺鼻的焦味。

霍辰闻到气味,才发现殷未卿的手放在香炉里,心里一惊,喊了一声‘门主’,赶忙起身去把殷未卿的手拿出来,手指烤焦了一般,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霍辰大惊失色,赶忙跑出书房,招呼下人去找老孙。回来时,发现殷未卿还是一脸阴沉,眼神呆滞。他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何事,难道和刚刚说的话有关。

这时殷未卿已经克制住了心神,发现自己失态了,平静的说道:“没事,我刚刚只是在想魔南掌的事情,太专注了!”说完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霍辰不敢再往下说了,等了老孙前来,一起帮忙包扎殷未卿受伤的手指。

殷未卿似乎还在想着什么,木然的任凭二人为自己忙乎,手指钻心的疼着,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头疼得厉害。脑海中清晰的浮现起子夜的脸和那双明亮的眼睛,殷未卿将另一只手慢慢握紧,‘咔吱咔吱’的响着。

第七章:玩具

包扎好后,殷未卿浑浑噩噩的和霍辰继续交谈,直到晚膳的时间才停止。可是二人后来说了些什么,殷未卿全然不知。

包子在膳房做事,听说霍辰来了,特意吩咐大家准备的丰盛一些,又想到子夜挨了打也需要补一补,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蜂蜜鸭肉。

以前没事情的时候,子夜最喜欢跑去书房找书看,而包子最喜欢往膳房跑,常常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还偷几口肉吃。所以做一两道菜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菜色俱佳,包子感到一种久违的感觉,自从霍辰进了霍府,就很少能在这里吃上一顿饭。

可是众人都到齐了,唯独少了子夜。包子发现殷未卿的脸色不好看,心下想道:坏了,今日开饭早了,也不知道子夜拖着一身伤能去哪,这时候不回来怕是门主又要怪罪了!

可是殷未卿似是当没有子夜这个人一样,口气平常的招呼大家吃饭。霍辰倒是奇怪子夜为何不在,殷未卿只是淡淡推说吩咐子夜去办事了,不用等他。

霍辰心中不免扫兴,但是想到反正也能常来,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包子心里气鼓鼓的,子夜一天前刚刚挨完打,刚勉强能行动自如些,就被他吩咐去办事,不禁责备殷未卿缺少人情味。

其实,子夜是去采药了,自己一个人早早起来就走了。

原来子夜六七岁的时候,曾被一间药房收留过一阵,只不过是在里面做苦工。子夜没有什么奢望,只要有个地方能容身,他也不在乎生活得如何。只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哪能记住什么药材,一次分药时分错了,子夜挨了一顿毒打后就被赶了出去。后来到了殷门,能看看书,也就多看了些药材书,所以才能时不时的去为殷未卿采点草药。

若是往常,子夜定能在晚膳前赶回来,可是今日带着伤,行动远没有他想的那般顺利,常常是走走歇歇,回到殷门时霍辰已经走了。

子夜刚进大门,走了几步就看见包子在不远处,手里抓了几个大包子,嘴里叼着一个,自己站在那边吃边用脚踢地上的小碎石。子夜走过去刚想奚落他一番,就看见包子迎了上来,嘴里的包子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嚼着边对他说:“阿夜,门主派你去干什么了?这么晚回来,晚膳也完了,阿缺也走了,幸亏哥哥我为你留了些包子和馒头在膳房,对了,门主吩咐说让你回来时过去一趟,应该是在寝房!”

子夜‘嗯’了一声,抽了包子脑袋一下道:“草包子,吃了晚膳还吃这么多,下次等你睡着了,哥哥我偷偷把你送屠宰场去!”说着,冲着脖子比划了一下。

包子本想抬起脚踹子夜一下,但想起他身上带伤,又放下了扬起的脚,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骂人的话。

子夜咧着嘴笑了笑,把身后背着的竹篓扔给包子。

“包子,把这些送到膳房去,都是夏季常用来补身体的草药!”说着,就要去殷未卿寝室。

“哎,阿夜,门主派你去采药了?”包子一只胳膊抱着竹篓,边吃包子边问,看见子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又小声抱怨道:“都这样还折腾阿夜……”

“门主派我去的?”

“不是么?用完膳的时候见你不在,是他说的……本来还以为他会生气的,原来是他让你去的。”不等子夜说话,包子继续说:“阿夜,我把它放在膳房就去睡了,今天好累,本来还在饭桌上给你准备了一道礼物呢!你这可是欠我份人情啊!”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道:“对了,门主的手好像受伤了,看手指缠着绷带,晚膳也没怎么动筷子,大概是不方便吧!你一会儿去膳房端一碗夜膳再去找他……这样,他准得夸你乖巧懂事。嘿嘿,阿夜这又是份人情,怎么还我吧?是不是说要帮我搞定蓝衣来着的?”

“搞你个头啊!”子夜想着殷未卿手指受伤,没心思和包子开玩笑,推了他一下,就转路先去了膳房。包子则径直回房去睡了。

子夜想起包子刚刚的话不禁一脸迷惑,为何门主要说是他派自己出去的呢,转念又一想,许是殷未卿找个理由为他回来晚了做开脱,心里突然美美的。

端了夜膳,子夜不忘整整长衫,本想洗换一下再去,又担心殷未卿久等自己,就直接去了殷未卿卧寝。敲门进去后,发现殷未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是一直在等着自己。

子夜喊了声“门主”,一双眼睛先落在殷未卿缠了绷带的手指上,端着夜膳,走到殷未卿身边,忍着膝盖的痛,跪了下去。

殷未卿知道子夜跪在脚边,没有睁开眼睛,用往常的声调开口问:“子夜,我记得你说过,你早些年曾随一名叫花子讨饭,是怎么回事?”

子夜不知为何殷未卿会往事重提,那是他活得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四五岁能记住的事就是讨饭,白日任人打骂嫌恶,晚上还要被那个叫花子百般毒打,子夜眼底一黯,托着夜膳,恭敬答道:“他说是在河边捡到的我,不过大概在我五岁时他把我卖给了一个杂耍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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