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 上——旖草
旖草  发于:2012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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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性分类:古代宫廷 江湖 未定 正剧

关键字:怀瑾 尉迟溟 楚长歌

穷尽此生,我只愿与你长久相守,看一世繁花似锦,再不问江湖是非。

奈何,这十七年的淡水清茶,

只不过是蜃影浮幻,而这江湖,也早已不复太平……

01.

怀呆瓜,又名呆子,傻子,二楞……几乎是所有这种类型的词语都被用来形容过他。

可是我却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会儿五叔还活着,他总会用一种我看不懂却又感觉无比沉重而悲伤的眼神看着那个小呆瓜,然后说,其实那个孩子是最聪明的。

小呆瓜的本名其实很好听,怀瑾,姓怀,单名一个“瑾”字,诗情画意一般的名字,的确和他很相称。我猜想,给他起名字的人该是疼爱他的,怀抱美玉,而又拥有纯洁优美的品德,只是,为何又会忍心将他一人托付给五叔呢?

那个孩子,即使在还是个孩童的我看起来,也是很好看的,肤似雪玉,眉若柳叶,唇比红缨,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虽然那双眼只是常常盯着某处发呆,又或者,其实哪里都没有看,明明很漂亮,却又异常的空洞,可我就是很喜欢。

我从没见过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情绪,他就像是平静无澜的一潭池水,无风无浪,没有喜悦,哀愁,没有笑,亦没有泪。

小呆瓜其实比我还要大上几岁,可是具体大了多少,却没有人知道,只是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我只知道,他是五叔带回来的,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孤苦伶仃一人,却又觉得这样似乎才是他。

他来了府里许多年,一直住在下人的房里,可事实上,他却从没做过下人该做的活。有人会照料他的衣食起居,说实话,其实除了用度不如我们的好,他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个主子。

他的身份一直都很尴尬,若说他招人喜欢,他从小一直受府里和街坊的孩子们欺负,却从来没有人过问什么,可若说他不受待见,府里上上下下,却对他都还算客气。

只有两个人待他是与旁人不同的,一个自然是五叔,五叔对他好,也不好。五叔会让人照顾他,请先生教他,甚至连我都还没的武师傅都先请给了他,可是除此之外的一切,五叔再不会多管,那意思仿佛是,我给了你条件,而你能不能活下去,活得好不好,那便是你的事了。

另外一人,是我,因为五叔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我自幼就与五叔亲近,五叔没有孩子,待我就如同己出,他对我的疼爱甚至多过我的亲父,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一个孩子,永远不会嫌关爱太多。

那次五叔外出很久,回来时,身体就已经不行了,我虽然不懂大人们的那些各异的神色,可是我知道五叔快不行了,伤心是自然的。

五叔把我叫到床边,他说,溟儿,替五叔看着那个人。那个人,我知道他说的是谁,这是五叔最后的心愿,我当然会替他完成。所以在五叔去后,我就接替了五叔以前的角色,看着那个人,是的,只是看着,给他一些必要的,然后,不亲近,不疏远。

在府里,我和他的身份是一个天,一个地,我是府里最小的孩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府里无论是老爷夫人,哥哥姐姐,还是下人丫鬟,对我都是极疼爱的,我有这府里最好的一切,而他,虽然并不卑微,可却也从来没有人会关注他什么,他明明是个大活人,却又好似不存在一样。

我看着他这么多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不多关心,不多在意,只是像穿衣吃饭一样平常。我们天天都能见着面,生活却没有交集。

这么多年,他早已不再受人欺负,倒不是他学会还手,只是,渐渐地,那些欺负他的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望着他出神,当然也就忘了动手。那时我已十七岁,我都忘了,我们早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了。

他自小便长相出众,只是那会儿都还是小孩子,单纯可爱,没谁会动什么别的心思。可是长大了,就不同了,他那清秀脱俗的容貌,无疑是入了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的眼,而且一并扰了他们的心。

对我而言,他也确实长得美艳动人,可也只是仅此而已,他那副对别人而言无比诱惑的皮囊,或许还没有他那双明亮却无神的眸子吸引我,虽然我并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映着什么。

当初叫他呆瓜还真没叫错,这么多年,除却读书习武,他就连穿衣吃饭时都像是在发呆。

若不是周围有太多的凡夫俗子,我或许会以为那是世外的仙子,因为他太过清新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无欲,无求。这么多年,他的所有用度都是由别人安排的,他自己从未提过任何要求,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听他说过一句话。那不厚不薄的红唇本该吐出悦耳的韵律,可我,却从未听他发出过一丝声音。

虽说是美人,他却并不柔弱,甚至比我还要高上许多,所以虽然有着柔情似水的名字,却从没有人会把他当做是女子。

我喜欢他安静时如画如仙的静谧,也欣赏他练武时灵活矫健的身姿,但是我却不喜欢和他挨得太近,因为每每他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总会喜欢用他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摸我的发。或许是离得太近,总会让人产生虚无的幻觉,仿佛他那空洞的眼中填满了我的身影,而他的神情虽然没有变化,却让人觉得非常温柔。

自那以后我还是会照五叔说的,看着他,却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可是,总有的时候,是避不开的,比如念书,比如习武。

尉迟(Yuchi)这个姓,原本尉迟城里是没有的,许多年前,当年的三皇子名叫尉迟,在太子登基之后却不愿封王,只向皇上要了一座城池,算是颇为高调的隐退了。于是这位皇子的子孙被赐姓“尉迟”,连那座城池的名字也改做“尉迟”。

这个故事,是尉迟城一直流传下来的,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尉迟城,的确是只有我们一家姓尉迟的。

家里从父辈起,孩子就很多,到我这一辈时,可以算是人丁兴旺。我们家是大户,甚至有些像是大财主,家里各房亲戚的屋宅几乎占了整个尉迟城的四分之一,出门进门都能看见亲戚。

家里和我年岁差不多的孩子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三五个,家里请的先生、师傅也很多,只是不知道为何,偏偏我就与怀瑾一同学习。我曾经要求过要换去和琰哥哥一起,倒不是对怀瑾有什么偏见,只是爱闹是孩子的天性,而他,却始终太安静。

从懂事时起,跟着五叔看着怀瑾,到五叔走后一个人看着怀瑾,时间长了,长到我都不知道五叔的意思到底看(第四声)着他,还是看(第一声)着他了。

十七年里,其实有两年我并没有看着他,那两年,我不在尉迟城。

明面上,我是随着琰哥外出历练,无论祖上我们是不是什么皇亲国戚,现在的尉迟家,都仅是江湖儿女罢了。

两年里,我见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但真正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躲人。

尉迟家人多貌美,男俊女俏,我也算是继承了优良传统。身形刚脱了孩童时的稚嫩,就惹了一身乱花野草。整日被当做商品似的观望,浑身的不自在,不知呆瓜和兄长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而那时,正好琰哥要去闯荡江湖,我也就赖着跟去了。

说来也好笑,父亲的众多兄弟姐妹中,只我们一家全是男丁。到后来,不知是谁传的,说是我们家地势风水好,易出男孩。再后来,不知怎地,凡事家里女孩多的,全把怀了孕的夫人放我们家屋里养着。

出门前那晚,我去了怀瑾住的院子,他正对着一院的琼花发呆。

怀瑾那时才刚搬进去不久,那里原本是五叔的院子。五叔未曾娶妻,一直同我们住在一起,他去了之后,院子也就一直空着。

有一日路过,却见着满园的琼花盛开,那是五叔生前最爱的花,问了下人才知道,是怀瑾一直在打理着那些花,难得见他主动做些什么,所以那之后,就让他搬了进去,没有人反对,亦没有人过问。

可是怀瑾却很喜欢,让他搬进去的那天,他用丝巾包了许多花瓣给我。那算是他送我的第一样东西,柔软的花瓣隔着有些冰凉的丝绸落在手上的触感,我现在都还记着。

那夜,我陪他在院子里看了一夜的琼花。

他没有挽留我,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都没有表达什么,也不说话,我知道……他说不了话。

他一直很安静,可那晚,我却觉得,他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他望着我,然后在我身边坐下,还是像以前那样,仿佛是他的习惯似的,轻抚着我的发。

天际微亮的时候,我起身,他却拉住了我的衣袖,摘了一朵琼花,放在我的掌心。然后他松了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离开,而我,莫名地有些伤感,却始终不太懂他的意思。

02.

跟着琰哥在外闯荡的那两年,我拜了琰哥的师父为师,也跟着学了些别的功夫。

对于练武,我并没有太多的执着,只觉得那是一种必须,保护自己,还有我所在意的人。

琰哥,本名尉迟琰,是我的三哥。我是家里的第七子,却总爱跟着长我十岁的琰哥到处乱跑。

琰哥十二岁那年拜入了弄影山庄,虽然听上去是个斯斯文文的名字,实际却是个十分强悍的门派。江湖风云,变幻莫测,而弄影山庄却稳坐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霸主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

父亲原先是不同意的,尉迟家在江湖中的身份比较特殊,虽然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规矩,尉迟家的人虽在江湖,却不入江湖。尉迟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武功,却从未拜过哪门哪派,也不会过问江湖是非。不过或许是因为祖上那点传说,尉迟这个姓却是有些分量的,各种聚会的拜帖也是从未间断过的。

后来,琰哥还是去了弄影山庄,因为五叔说服了父亲。那时五叔常笑着对我说,溟儿,等你长到琰儿那个年纪,五叔也送你去拜师父。

我和琰哥出去的那年已经过了十二岁的年纪,可五叔,却再不能兑现他的诺言。

拜师那天,我刚满十四岁不久,师父是旻天,弄影的庄主,也是琰哥的师父。他说,他一生只收三个弟子,我是第三个,琰哥是第一个,而第二个,我却始终没有见过。

我原以为会在山庄待上很长时间,因为琰哥在那待了三年才第一次回家探亲,而我,却只待了一年就被师父打发了出来。

这一年,我的功夫算是突飞猛进,进步神速,无论练什么都觉得是得心应手,并不怎么费力。我正洋洋得意,却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各宗各派,内功心法,一招一式皆是博大精深,千变万化,而我学的这一派,未免与先前家中师傅教得太像了些。

琰哥早已是学有所成,算是旻天的得意弟子,在弄影中也颇有威望。在被师父打发出门之后,我却觉得多少有些意犹未尽,于是,琰哥就顶着弄影的名头带着我四处游荡。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所谓闯荡江湖,竟有些像是在游山玩水,走亲访友,就是地方比家里的那几座院子大了许多。听着那些“前辈”,“大侠”,“公子”的客套,我却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跟着学得有模有样。

我不知道我离开的那两年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再见到怀瑾时,似乎有些不同。

他还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而我已经长得快与他一般高了。

看见他时,他还是坐在院子里看着琼花发呆,只是琼花都已经凋零,独余几片孤叶,残留枝头。

我握起他的手,微微有些发凉,放了个坠子在上面。我在途中无意发现的铺子,位置偏僻,手艺却很好,于是我便差人用那日他送我的琼花,熔了金水,铸了个坠子给他。

琼花的形状,精致细腻,似玉似金,连花瓣的纹理都很清晰,还散着淡淡的清香。

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每逢春末夏初,五叔总爱带着我在院子里赏花,那时不知为何,我常将琼花认作是绣球,五叔每次都会耐心地纠正,待我总算是认对了,他会笑着看向那满枝若雪似玉的琼花,出神很久。

我想,怀瑾该是很喜欢这坠子的,我看他愣愣地盯着掌心很久,很宝贝地收进怀里。本想告诉他,坠子是该系在腰间,不过算了,只要他喜欢便好。

然后他抬起头,望着我,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这是我第一次见着他笑,不似往日的清冷,仿佛连冷涩的秋风都沾染了一丝温度,恰似琼花一般的和煦,淡淡的,暖暖的。

或许是太过惊讶,我竟没发现他已站在我身前,几乎是紧贴在一起。待发觉时,他的唇已经移开,只余下嘴角有些冰凉的触感,轻轻的,浅浅的,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而我,却像是燃起了火苗,烧得浑身发烫。

从未有过的狼狈,我竟从他面前飞快地逃开,而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才发觉,我们相处了十多年,我竟完全不了解他,甚至从来不曾走进他的世界,仅有的几次交流,也不过是只言片语,我说,他听。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都不再唤他呆瓜,即便他依然终日地望着某处出神。其实,即使是之前,那些孩子还取笑,欺负他的时候,我也从未在人前那样说过他。

我们之间,有过无数次对视,却总是我先移开了视线。

他的注视中包含了太多读不懂的情绪,莫名地让我心慌。

之前,我竟从没有发现,他的双眼,只有望着我的时候,才是活的,不是空洞,他藏得并不深,而我,却选择了逃避,忽视。

那时,我却不知道,我的世界,有满目琳琅,而他的世界,却始终只有我一人。

03.

回来之后又过了大半年,许是在外面跟琰哥练就了一身厚脸皮的功夫,再被人盯着的时候,竟不觉得像以前那般不自在了。

大大方方地回个眼神过去,羞涩的,自是捂着脸跑开,其余的,自然也不好再盯着看。

关于这一点,我始终很佩服琰哥和怀瑾,他俩竟能做到对此毫不介意,只不过,琰哥是乐在其中,而怀瑾,是真的并不关心这些。

十七岁的生辰,我本是不想再过,家里的兄长们也是早不过生辰了的,奈何我是最小的孩子,在这些繁琐的事情上,总是拗不过他们的。

那天家里的客人很多,亲戚们是自然都来了的,再加上父亲和兄长们的友人,还有些江湖上认识的朋友,连师父也派了弄影的师兄来,可谓是宾客满堂。

待到快开宴时,我却发现怀瑾还没有来,照理这样的宴席,他总会提前许多到场,虽没有一言一语,却是礼数周到,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我拦了准备去寻他的丫鬟,自己去院子里寻他。

自那日之后,我和他似乎再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偶尔几次遥遥相望,点头而过。

我猜想可能是自己的态度惹恼了他,他或许是生了我的气,所以连我的生辰也不愿露面了。尤其是我在院子里并未寻着他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忧。

他那日的所为,我并不讨厌,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

细想起来,在我外出之前,每年的生辰,怀瑾都会整天陪在我的身边,而我,却从未给他过过生辰,也不知他是何年何月何日出生的。

枝头的花瓣随风纷舞,洁白如玉,柔软轻盈,似雪花一般散落,飘零。

我抬头望向那满枝雪白,原来,我竟生于琼花盛开的季节。

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昏暗,后背传来暖暖的体温,覆在眼上的手指却是冰凉。

怀瑾。

虽然知道是他,却不免有些惊诧。即便还是孩童的时候,我和他,也不曾有过如此亲昵的举止。

我缓缓拉下他的手,转过身,毫不意外地看见身后的他,白衣,黑靴,乌发轻束,只余几缕青丝随意地散在肩头,再无其它装饰,却更显他的淡雅,脱俗。

手中握着的玉指,不分四季,都透着几分清冷。我轻轻地揉了揉,往日纤细光洁的手指竟微微有些扎手,不免皱了皱眉。白皙粉嫩的指尖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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