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出书版)BY 冬瓜无毛
  发于:2013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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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想来,当时上官惊鸿显然已经把他所说暗暗记在了心里,所以即使是现在也还记得要在秋猎中护他周全。

这么想着,段景玉一时之间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直到站在台阶上过了许久,才恍惚意识到那是胸口处传来的、一阵阵的闷痛。

眨眼间盛夏的时节转瞬而过,秋季终于正式来临。

褪去了夏日时那份炎热,夜里的风也渐渐凄寒了起来。

球球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主子和上官将军之间不似从前,虽然偶尔还是会窜到长天府里过夜,可是次数却越来越少。

狐狸的确是恨通灵性的动物,大概也是感觉到段景玉这段时间心情并不好,所以渐渐更多地便留在景玉府里。

入秋之后,一人一狐这么待了几个晚上之后,皇家秋猎的队伍终于正式启程前往七星山了。

……

秋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分了三天才全部出发。段景玉和上官惊鸿都是第二天出发的那一批。

只是队伍长、人又多,上官惊鸿刻意骑马避开段景玉走在最前面,自然就没机会碰面。

段景玉倒也不急了,懒洋洋坐在自己的豪华马车里喝着清茶吃着精致的小糕点,偶尔把果脯邪恶地在球球鼻子前划过然后再慢条斯理地放进自己嘴里。

段景玉这次带了乱七八糟的许多东西都放在后面的另一辆车里,若是让旁人看见了,恐怕也只会以为这是公子哥跑出来春游了。

当天晚上到了七星山上的东三区,因禄明皇是第三天才出发,这围猎自然要等皇上到了才能开始。

所以上官惊鸿和段景玉的队伍到了之后,一时之间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在营盘里扎下营帐之后,外面的随从已经开始在篝火处烤起了野味。

一时间,肉香味、烧酒香还有木柴燃烧时的脆响弥漫了整个东三区营盘,就连这些平素都是山珍海味的贵胄们都纷纷觉得馋了起来。

野外虽不比府里做的菜色精致,可在这繁茂的树林中吹着山风却使得一切都有种山野香气,格外的勾人。

齐寒疏是和皇上一起在第三天才出发,这一帮朝中大臣贵胄们之前上官惊鸿并没有见段景玉特别熟悉,可是如今坐在一起那人却还是谈笑风生,一颦一笑都带着惊人的魅力。

而他还是依旧不善言辞,这种时候也只能待在旁边有点木然地看着篝火,等到开始烧的劈劈啪啪响再往里加木柴。

也不知怎的忽然之间就有人说到:「估摸这次秋猎东三区和北三区六个区的争斗还是会很激烈,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哪一区收获是最多。那北二区和东一区可都有好手坐镇。」

段景玉微微一笑,一举酒壶对那位大臣道:「宋侍郎不必多虑,咱们东三区上官将军可是从长函关大胜回来,那可更是好手中的好手了。」

众人闻言也纷纷附和了起来,看向上官惊鸿的目光也浮起了钦佩。

他们虽然并不熟悉这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可是人家的战功摆在那儿,倒也没有人敢轻视。

而上官惊鸿却有些不太适应众人的注视,抬起眼来也只能有些生硬地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做了个回应。

这么聊了一会儿,很快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入夜之后这山上的秋风越发地森寒起来,刮得人着实不太舒服。

一帮人自然也就不会在外面多待了,三三两两地回到自己亲卫扎下的营帐里面。

上官惊鸿本也是往自己的营帐里走去,可不多时就发现段景玉竟然也跟在了身后。

「段侯爷。」上官惊鸿停在帐前转过身,微微皱起眉沉声道:「该休息了。」

「我知道。」段景玉声音有些轻,一双桃花眼望向上官惊鸿,语气竟然有些可怜起来:「我能不能在将军的营帐里将就一下?」

上官惊鸿整个人都是一僵,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到了这个时候,面前这个人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要求这个。

「不行。」半晌之后,上官惊鸿终于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两个字。

「可我的仆从忘记带暖炉。」段景玉吸了一下鼻子:「夜里秋风太冷了,我又和其他人不熟。」

「……」

即使是上官惊鸿,也能立刻判断出这几句话十有八九是不可信的。

首先这秋猎时节在山林里过夜,什么都可以不带,暖炉若是不带可真是奇了。再者说,以刚才段景玉和刚才那帮大臣和贵胄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来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不熟。

就在他沉默着思考的时候,一阵夜风吹过,段景玉也有点冷似地打了个抖,然后紧了紧袍子道:「将军若是实在不愿看见我……那、那便算了。」

他说这句的时候,声音有些弱气,也稍稍退后了一步。只是似乎被这股寒风一吹,一张俊俏好看的面容也虚白了一些。

上官惊鸿一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而段景玉似乎也真的就不打算再纠缠下去,转过身就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了。

上官惊鸿看着身穿湖蓝色锦袍的修长男子在秋风中显得有点羸弱的背影,心里忽然就乱了起来,想起刚才那人当真有点虚弱可怜的脸色,与往常那份浪荡肆意的确是很不同,说不定真的就是出了疏忽忘记带暖炉。

他大病初愈,自然是不能再受了凉的。上官惊鸿这么想着,也觉得自己心底是不想段景玉去找其他人的。

一念至此,他暗暗一咬牙,大步踏上前自背后抓住段景玉的手腕。

上官惊鸿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别扭,根本不回头看段景玉的表情,就这么扯着段景玉的手腕把他带进了自己的营帐里。

而撩开帐帘的时候,脚下却忽然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敏锐地一起钻了进去,上官惊鸿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毛团竟然是球球。

他止住脚步,看着身旁和脚下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此时都聚在了自己的营帐里,瞬间真的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而段景玉也是暗自轻轻呼了口气。他这次可是拿自己在赌。

暖炉没带并不是骗上官惊鸿,是他真的吩咐过仆从切记不要带着暖炉。这些天来他可是打着要彻底住在上官惊鸿那儿的念头,若是一个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反而是弄巧成拙,所以干脆咬牙就不带了。

幸好他果然还是没有赌错。

已经卧在上官惊鸿暖乎乎的床榻上的段景玉不由满足地想。

上官惊鸿的营帐里虽然没有段景玉那儿华丽考究,可是帐里足足放上了两只暖炉,驱赶蚊虫的香薰也燃起,床榻上则铺好了厚厚的被褥,坐上去便觉得浑身都暖洋洋得十分舒坦。

奸计得逞的段景玉心里舒坦,也就不计较球球这时候趁乱挤到了床榻上也舒舒服服地趴了下来。

此时这营帐里唯一有些坐立不安的反而成了上官惊鸿,他一时冲动下把段景玉带了进来,此时不得不这样近地面对着那个心底仍然还是没有放下的俊美男人,心里真是乱成了一团。

所幸段景玉似乎也累了,片刻之后就缩在床榻里面的被窝里闭起眼睛睡了过去。

上官惊鸿迟疑了许久,直到终于肯定段景玉定然是睡过去了之后,才慢慢地走到床榻边。

本是想吹灭一旁的灯火,可不知怎的目光就停留在了段景玉的脸上。

他因为之前病上了半个月气色还是有些发虚,微侧着的角度看过去,眼角那一点朱砂痣越发妖异,面容更是俊俏勾人得近乎女相。

上官惊鸿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弯下腰轻轻把段景玉脸颊上的一缕发丝轻轻别到了耳后。

做完了这个动作,他自己似乎也在原地怔愣了许久。

营帐外有夜里虫子一阵阵的鸣叫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由,上官惊鸿合衣躺下了许久却依旧无法入眠。

……

次日早上还是上官惊鸿先醒了过来,刚一睁开眼便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段景玉的手臂环住,两个人依旧像以前那般很是亲密地靠在了一起。

其实以上官惊鸿的警觉,段景玉一靠过来他本已该知晓。可是先前两人在一起时却偏偏都是如此,一时之间身体也仿佛默认了这样的动作,是以才沉沉地一觉睡到了早上。

上官惊鸿的脸色变了变,可最后也只是小心把段景玉的手臂拿了起来放到一边,随即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出帐外,根本没有惊扰到兀自睡着的段景玉。

这一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事要做,王孙公子们、还有大臣们因为无聊也纷纷带了数名亲卫骑着马钻进了山林里探路去了。

而禄明皇的座驾和最后一批队伍到了晚上才终于抵达七星山之上。

禄明皇的营帐被安置在了东一区和北一区之间,算得上是整个秋猎营盘里最安全的位置了。

禄明皇一到,整个秋猎的氛围总算开始浓郁了起来。禄明皇也知道这些臣子王孙们平日里也憋坏了,可都盼着这秋猎时节好好地拼斗撒野一回,所以也不再耽搁,当下宣布晚上就开始一场夜猎,而且六大区的较量角逐已经正式开始。

猎物一日一统计,整个秋猎持续十五日,十五日后算总数决胜负。

夜猎一开始,所有的王孙大臣们就忍不住都冲进了夜里的林子里开始了第一场狩猎。

而禄明皇却单独把段景玉叫进了皇帐里,似乎是有事要谈。

说实话段景玉的确是对半夜闯进林子里被蚊虫叮咬没什么兴趣,听到皇上传他,过去得很快。

巨大奢华的皇帐里只有禄明皇一人握着玉杯,修长的眉宇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听到动静,一抬头见是段景玉,径自一摆手道:「不必多礼,坐。」

帐里只有两个人在,显然段景玉也随意了许多,他坐了下来之后便笑了一下道:「皇上不去狩猎,反而叫了景玉过来陪您喝酒?」

「景玉,前几日你失魂落魄,朕便未提起此事。不过也是时候跟你说说了。」禄明皇沉吟了片刻才继续道:「你可知上官将军进京那日,朕为何会答应和你赌?」

此话虽然已经开始暗含深意,可段景玉却好似听不懂一样轻描淡写地应道:「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觉得有趣?」

禄明皇也并不着急,慢慢饮下了杯中酒液才淡淡道:「不是。」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段景玉一眼,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可那眼神中却已经自然而然带上了一股当朝天子的威压。

段景玉脸上的表情终于也无奈地收敛了一下,他直起身子低声道:「皇上是觉得上官将军有问题?」

「朕至今也并不确定,只是因上官将军身世着实有些不明,且派人探查之后又的确有些行事诡异的地方,这才心头疑虑。」禄明皇摇了摇头,把酒杯缓缓放在了桌上:「当时打赌之时虽未与你说明,但是朕也知道以你的才智,若是有任何蹊跷定然会有所知晓。」

「他不过是个孤儿。」段景玉面色平静,一字一顿地答。

禄明皇闻言继续道:「他或许只是个孤儿,也或许不是。朕现在只问你,这段时间你与上官将军相处可曾有发现过任何蹊跷?」

「没有。」

即使在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之时,段景玉心中其实在想着上官惊鸿身上的赤痕,可是面上却依旧是如同波澜不起的湖面般,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你退下吧。」

禄明皇听了,只是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段景玉也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之后才转身往帐外走去。

而就在他快要跨出皇帐之时,忽然听到身后禄明皇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段丞相曾与朕说过,你心机深沉才智过人,即使平时看似慵懒浪荡,可实际上却是眼内不揉丝毫沙砾。可是人便会有死穴,段丞相还说过,若是你动了心,那么便会比他人还容易被内心蒙蔽。」

段景玉背对着禄明皇,听完之后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即轻声道:「父亲大人说得很对。」

……

段景玉慢慢地往东三区的营盘处走,心里却忽然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他和禄明皇之间并不仅仅是普通的君与臣,禄明皇还未继位之时便与他、齐寒疏是好友,而他更是曾经舍命救过禄明皇的性命,以致最后武功全废。

所以实际上君臣之外,他们算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

他了解禄明皇其实心性多疑、行事也较为缜密,所以对上官惊鸿心中稍稍有所怀疑也并不是件奇怪的事。

可是不知怎的,听到禄明皇说上官惊鸿身世不明所以有所疑虑之时,却觉得不太高兴,这还真跟往常的他有些不一样。

而更甚的是,他居然选择不跟禄明皇提及赤痕的事。就连段景玉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太明了自己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么想着,一抬头却赫然见到营盘前方上官惊鸿挺拔的身影从马背上俐落地翻身下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其他人都在林子里,估摸着要后半夜才回来。」上官惊鸿往前走了两步,他看了看段景玉,却忽然之间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想这边没什么人,你或许没东西吃,便带些回来。」

段景玉闻言看向上官惊鸿手里,这才看清那原来是烤的喷香的被油纸包起的野猪腿肉,不由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多谢将军。我还正好觉得有些饿了。」

两个人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并肩往上官惊鸿的营帐处缓缓走去。

月光透过繁茂的枝桠,星星点点的洒在脚下的土地上。

上官惊鸿牵着马不说话,却还是留意着风向走在了可以帮段景玉挡住些冷风的一侧。

段景玉扭过头看着身旁那人高挺的鼻子和微抿的嘴唇,月色把鼻梁上的狰狞伤疤勾勒出一道斑驳的阴影,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觉得心神一荡,之前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瞬间不翼而飞。

什么身世不明、行事诡秘,他统统都不信。

他的上官将军哪有半点不好的地方。

那一刻段景玉心中,竟然真的就只有想要跟身畔人这么静静地一路走下去的悸动。

这一生,从未有过这般心无杂念的时刻。

第九章

秋猎到了第九日,东北六大区之间的角逐越来越激烈,每日出猎回来的收获都可堆积成小山,小些的动物如野兔松鼠什么的自不用说,就连山中霸王成年老虎都给生生猎下来了三头。

上官惊鸿与段景玉所在东三区虽然并未拔头筹,可却也紧随排名第一的北一区之后。

这九日当中,上官惊鸿的战绩自然不用多说。他不用弓箭,可一把流风斩月刀却使得出神入化。而段景玉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于弓箭之术却颇有浸淫,所以也收获颇丰。

几日下来,两人之间关系虽说并未回复到以前那般,可是却总比出京秋猎之前要好上了许多。

段景玉隐约觉得上官惊鸿有些心神不宁。

那是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虽然上官惊鸿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可是偶尔一双漆黑凤眼中却会隐约浮出丝焦躁的神情。

段景玉也并不多想什么,反倒是球球这几天不太让人省心。

自从前几天段景玉夜猎的时候抓回来了一头浑身赤红的野狐狸之后,球球就像是着了迷似的整天跟着人家,那头野狐却是爱答不理。

后来让野狐狸找到个机会逃跑之后,球球也经常一头就扎进山林里,往往是一天一宿都不会回来。

段景玉估摸着,肯定是让球球把那只野狐狸的踪迹给找着了。

「将军,你不用担心球球。」

段景玉见上官惊鸿总是抬头有些不安地往帐外看,不由笑了笑道:「球球那家伙是极珍贵厉害的赤瞳雪狐,如果不是我碰到它的时候它还是极小的幼狐,恐怕就不可能把它抓到手养这么大。它现在成年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跟上它的速度。我估摸着,它大概是在山林里找到了那只野狐狸才会这么的乐不思蜀。不过——」

段景玉说到这里,忽然若有所思地顿了片刻继续道:「不过有些奇怪,那红毛野狐狸分明是只公的……球球先前又分明不好这一口。」

他这么说着,自己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中,似乎是有些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上官惊鸿转头见段景玉歪头真的在认真思索着这种事情,本来神情冷峻的面上不由隐隐地浮起了一丝缓和的笑意。

可是下一瞬间,只听到营帐外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是预警烟花炸响、以及几声「有刺客」的呼喊,整个营盘仿佛都在顷刻间乱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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