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决定不理会这件事吗”

二人沉默。

对于他们的反应，程望岚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失望的感觉。梅菲的说话不无道理，这一人一猫并不认

识夏敏，“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他们确实可以置身事外。

但对他而言，如果不知道就没办法，但是知道了，就不能不理，无论那人是不是他的学生，他都不会

见死不救，更何况夏敏是他的学生“既然这样算了，我们回去吧，记得跟莱西说我们来过。”程望岚

还是决定下星期先与夏敏谈谈，看看情况才说。

回去时，程望岚一路沉默不语，很想炒热气氛的牧岚话上了喉头却开不了口。素有“毒舌冷面王”（

作者：怎样这么像一道小菜）之称的他根本就说不出好话来。如今急个半死，又无能为力，令他不爽

得很。

牧岚看向他，在黄昏余光下的程望岚一脸柔和，深刻的轮廓在余光照射下，彷佛反射出一团光晕般，

使某人的狼心又不自觉地漏跳了一下，暗自细想去是否应该去看一看心脏科。

“我听过一句说话。”程望岚突然开声。

“好好活着，因为我们会死很久很久。”

“我当时听到这句说话反应很不屑，如果代入我的情况是不是‘好好死着，因为我会活很久很久’”

牧岚再一次有想剖开他脑袋的想法。

“夏敏不像我们，他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学生，这个年龄的小伙子，永远都觉得时间不够，满腹大计等

着实行，但事实是他不久之后就会死”

“他不像我们拥有无尽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对他很重要，如果可以，我真想跟他交换。”

说完程望岚在路上不再说话。

而牧岚再一次怨恨自己说不出好话来。

＊＊＊＊＊＊

“夏敏！对不起，要你久等了。”程望岚赶到坐在长椅的少年面前。

夏敏抬起头看他，这样相近的距离使程望岚发现以往总顶着一个灿烂笑容的阳光少年，已转变成一个

脸色苍白，眼肚上盖着很深的阴影，明明是吹着寒风的大冷天，额角却渗出汗来，看来二重身对他的

影响的确很大。

“我也是……刚到。”

程望岚坐在他身旁，鼓励的看向夏敏问：“夏敏，你有烦恼可告诉老师的，最近见你心绪不宁，精神

彷佛，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没事！真的！我会改善的，对不起程老师！！！”夏敏一脸惊惶摇着头，双手摆动，诚惶

诚恐看着程望岚。

程望岚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很不舒服：“你冷静点，深呼吸……对……就是这样。我并没有要责怪你

的意思，只是我知道你有烦恼，作为你师长及朋友，我当然要替你分担，尽力帮助你。”

“帮不到我……帮不到的……没人可帮到我……”夏敏低着头喃喃自语。

“你要说出来才行啊！就算没有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陪你一起面对。”程望岚摸摸他头。

“老师……我记得你说过……有一些事……有一些路，始终是要自己一个去面对……自己一个去走过

的……而我……现在正正就是这样。”夏敏说完便起身离开。

“夏敏！！”程望岚叫着他。

“对不起……老师。”夏敏停下来回望他。

“认识到你真好。谢谢你老师。”夏敏转身前那绝望的眼神深深烙印在程望岚的脑海里。

刚刚那句说话活像交待最后遗言似的，夏敏一定也感觉到有些事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就凭你这句，我一定会帮你，就算只有我一个人。”程望岚许下承诺。

＊＊＊＊＊＊

程望岚站在原地很久，才慢慢离开。走出校门，看到地上拉着一个长长的影子，还没抬头就听到一把

声音：“如果你想救他，我会帮你。”转过身只见牧岚倚在校门，认真地看着他。

“我没有拯救那个孩子的理由，但我绝对有帮助你的原因。”

不知牧岚那家伙想通了什么肯答应下来，但是程望岚知道夏敏有救了。

程望岚与他对望三十秒后，止不住笑容，拍拍牧岚肩膀笑着说：“不枉我常常买特级牛扒给你。转身

回家去。

落下一个觉得自己肩膀快要烫得烧起来似的某人。

第七章

牧岚插手这件事的原因绝对是因为程望岚。

毫无疑问，梅菲正正说中自己一向”闲事莫理“的宗旨。

牧岚觉得任何事物都在维持着一种平衡的状态，就像有好便会有坏。没坏又如何显得出好这个道理一

样。因此，这些小事牧岚都一向不理，如果动不动就插手，便会破坏定律，蔓延下去后果定必不能想

像。

而在这几天的相处中，牧岚大概已摸清了程望岚的性格。

神经大条、想法怪异却心地善良，若稍一不慎触动到他的敏感字眼，例如牵涉到”生命或生存“等相

关事物，他便会不自觉流露出痛苦怨恨的神情和说出听者心酸的话来。

因为如此，牧岚知道程望岚一定会全力插手这件事，而程望岚的帮忙甚至会变成越帮越忙，最后把自

己都赔进去。

在公，他是有义务保障契约者的安全。

在私，他的二重身告诉他，不要让程望岚受到任何伤害，不然受苦的是你。

虽然他暂时不明白二重身的说话，但听它就没错了，有好几次不听它说都让自己倒霉不堪。

既然程望岚是铁着了心闯进这浑水里，他唯有也跟着跳进去。

叹了一口气，看着在厨房哼着歌预备晚餐的程望岚，后者一副雨过天青的模样，牧岚知道自己一定被

某人期望过高了。

“吃饭了。”程望岚把牧岚的那份放到他面前，一块比一块鲜美的和牛肉泛着红光，看得某狼眼珠都

快跌出来。

“随便吃，不够还有。”程望岚挥一挥手，说得云淡风轻，一脸不在乎。

身负重任的牧岚自然不跟他客气，埋头撕杀。

程望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也开始用餐。

“牧岚，人人都有二重身的吗”

“人人都有，就算连我都有。”急忙咽下一口肉回答。

“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程望岚再问。

“除了夏敏的情况外，只有有魔力人才能以对话的形式跟自己的二重身沟通，像你这样普通人是毫无

感觉的。”

程望岚一脸迷惘。

“举个例，当你有些事想不通或缺乏好主意时，却突然在脑里冒出一些解决办法，因为是你的二重身

告诉你的，而人们常说的灵机一触就是跟二重身有关。”

“说得好像我身体有两个人，会控制思想似的……”程望岚心寒。

“二重身根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它的意见你可选择听不听，有时一些思想在你脑里提出后又被立即否

决，就是你自己没有采用二重身的意见了。”

“我还知道有些二重身甚至从不提出意见，让他的第一身在外面乱闯一通。”

程望岚呆掉。

“总而言之，二重身正常是不立坏心，全心全意为自己的第一身担当军师，你不用怕会被控制，我看

你的二重身一定很懒，不然你一早明白我说的话了。”牧岚哈哈大笑。

“你的二重身会跟你吵架吗？”好奇宝宝继续问。

“当然会！不过那家伙很讨厌的，常常找半天都不出来，心情好才现一现声。害得我有事都没人跟我

商量。”牧岚怨恨。

此时传来一阵门铃声，程望岚起身开门，临去前还警告牧岚不要让陌生人看见他在咬着生肉的样子。

探头往猫眼一看，却不见访客，打开门赫然见到莱西和梅菲正站在他家的门铃下，猫王子梅菲正不停

使劲地跳起用猫爪拍着门铃。

“猫猫，我家的门铃快被你抓出来了。进来吧。”

“莱西打扰程老师你了！！！”尖嗓门一出，吓得程望岚急忙把梅菲和莱西提起拎进家里。

“咦？在吃晚餐喔？”梅菲自动自觉跳上原来程望岚的坐位上，不客气地用爪子当餐具吃起来。

“喂！你们是来噌饭吗？”牧岚拍开梅菲肉肉的爪子。

“有什么事吗？”程望岚拉开正要开打的他们。

“莱西知道程老师来过了！程老师你找莱西有什么事？”尖嗓子的频率以倍数增长，程望岚的头开始

有点痛。

“是关于牧岚的。你可以把林子借出来让他在月圆之夜，在里面待着吗”

“什么！”莱西尖叫，程望岚揉揉额头：“你说我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帮忙，所以我就想到这件事了，

不过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唯有再想办法。我可不想我家在一个月圆之夜就被毁掉。”

莱西皱眉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是程老师的请求，莱西就算不喜欢也会同意的！不

过只有月圆之夜喔！”

“哼。不是逼不得已，你求我都不会想进你的林子里去。”牧岚不屑。他纡尊降贵到那个林子里去，

这只精灵应该高兴感恩，现在却边说边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这地步了！

程望岚彷佛察觉到什么的拍拍他头，使某狼心情稍为好了点，继续用餐。

“那就麻烦你了，莱西。”

“不客气！程老师！！能帮到忙莱西十分高兴！”

“那我们不打扰程老师你了！”说完莱西不顾梅菲感受，把它从椅子上拖下来向门口走。

程望岚上前替他们开门：“莱西你上次不是噗一声就消失了的吗？为什么这次要从门口离开？”

莱西只是摆出无奈的表情指一指打着饱嗝，揉着肚子的梅菲，程望岚立刻明白过来。

送走那个两家伙后，转身看见牧岚摊在沙发上一副满足的样子，程望岚坐在他身旁：“酬劳你收了，

告诉我怎样做吧”

原本昏昏欲睡的牧岚顿时清醒，坐起身靠近程望岚，后者呆呆坐着反应不过来，只见牧岚他念念有词

，举起食指轻轻在程望岚额头上点了一下。

在皮肤与皮肤接触的一瞬间，程望岚感到有一股暖流快速运行全身，定回心神，只觉全身一阵舒爽感

觉，视野清晰。

牧岚看着他一副惊讶表情自动自觉说：“刚刚我开了你的第六感，别问，听我说。这个是什么我迟下

再跟你解释，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你可以看见实化的二重身了。”

“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尽量问到夏敏的情况，一定要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他的二重身会实化起来。”

“你们不能灭掉他的二重身吗”程望岚急问。

“当然不能！之前说过，二重身就是人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人没有了二重身，就会像缺少了一个灵魂

似的，只剩下一具空壳，呆呆滞滞。”

刚才讨论的内容从程望岚脑海中掠过一遍。“但你刚才也说了，有些二重身不会给第一身提供意见或

想法，由得第一身去乱闯的……而且——”

“那些情况下，二重身仍然存在，只是他罢工，并没什么大问题，但你说的是把整个二重身都灭掉，

根本不是同一回事。”牧岚打断。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一天不搞清楚原因，永远都不可能救到夏敏的。”

程望岚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如果他的二重身不肯就范，一定要取代夏敏或杀死他呢？”

牧岚摸着下巴，一脸凝重：“还有最后一个方法。由一个有魔力的人出手，把第一身及二重身的记忆

强制洗掉，从此以后，出现在人前的是一个全身的个体，他会对过往之事毫无记忆，性格习惯都会不

同，以一个全身的姿态活着。”

热爱历史的夏敏……爱发问的夏敏……答对后会腼腆一笑的夏敏……顶着阳光笑容跟他打招呼的夏敏

……这些夏敏会全都消失掉……

想到最坏情况的程望岚双手交叉抱胸，安抚自己颤抖着的身躯，整个人单薄的缩在沙发上，看得牧岚

的心痛了一下，扫扫他背，替他顺着气：“你一定可以帮到他的。他会好过来。有什么事我都替你扛

着。”

“谢谢……”程望岚勉强笑了一下。

一室安静下来，剩下各怀心思的二人。

程望岚第二天回校时，才知道夏敏今天缺席了。

幸好他今天的课堂只在上午就完成，匆匆到校长室告了下午的假，便起程前往夏敏家。

记下从班联络簿上夏敏的数据，程望岚才惊觉原来对他的事情，了解得很少。

夏敏是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中产小小区，属小康之家，还有一个弟弟在初中部就读。

正想着夏敏的事情，经过一个宁静的小公园，由于正值中午时段，学生们还没下课，公园内人烟稀少

，只有一些幼儿等级的小家伙在踢着足球。

夏敏脸色苍白地坐在公园的木长椅上，不知在思考什么。连附近小朋友的皮球滚到他身边都浑然不觉

，而那位小朋友叫喊了三、四次大哥哥都听不到，最后生着气自行拾回足球。

程望岚走到他身旁：“夏敏。”

“老师……”夏敏的样子比昨天更为憔悴不但毫无血色，更眼泛红丝，唇带青，情况十分严重。程崔

岚明白绝对不能再拖下去，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你今天请假了，生病了吗？”程望岚试探。

“对……是有点不舒服……”夏敏缓缓地说。

“夏敏……你是不是有烦恼？”

“老师你帮不到我的……你就别理我吧……很快我就会没事的了……”

“你就告诉老师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我很想看见以前精神抖擞的夏敏！！！”程望岚有些激动。

可惜夏敏只是沉默地看他一眼。

程望岚不死心：“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你变成这样？”

夏敏忽然开口：“老师……你重视我这个学生吗？”

“你以为我特意请假来找你是因为无聊吗如果不是重视你、关心你，那会是什么？”程望岚很生气。

“谢谢老师……我会很快好过来的，谢谢你。”夏敏起身想离开。

程望岚没有阻止，只是看着他走了两步突然说：“你不是他。你是他的二重身吧？”

前方的人停下来转身看着程望岚。

沉默的气氛围绕在二人当中。

“老师你在说什么？”夏敏，不，应该是夏敏的二重身面无表情地问。

第八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老师。”夏敏的二重身再说。

“别装了。我肯定你不是他。”程望岚冷冷的看着二重身。

“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知道吧？是我和我的二重身一起查出来的喔。”程望岚佻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