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点处盘旋 下——墨花墨禽
墨花墨禽  发于:2013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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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为了那个人,在内心深处打开那扇门,花了大约两、三个月;我把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全放在这扇门的后面,花了将近两、三年;而我为了将这扇门再度深锁、忘记它的存在,花了将近我所有的青春韶华。』」

「……」

「但是你真的忘的了吗?你其实并不是花了那所有的时间在忘记他,从你的种种行为来看,你其实是不想忘记他,所以花了你所有的青春韶华来回忆他吧?」

「……」

「也许薛老师对你来说确实是只适合放到回忆里去爱他,但那个体育老师呢?你还有足够的空间塞足他的回忆吗?」

真他妈的,我又哭了。

我当然不想把他放到回忆里,因为他不是个适合放到回忆里面来爱的人,我想把我们的幸福延续到未来。

「好啦,我知道我也可能也有责任,我讲的话确实太伤人了,所以你们才变这样。」

「没必要道歉,」吸了吸鼻子,我说:「你也没说错,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某些问题,就算你不说,那些问题迟早会迸出来烦我们。」

我好像每天为了忘记而活着,看着自己熟悉的事物与背影,在该不该离去间做了抉择,最后终究选择离去,但越是这样越无法忘记。

记录会控制回忆。

「你们真的爱对方的话,那些问题就只是过程,多少会碰到的。」

「我们的爱情一直都有问题。」

「吭?」

「来自世俗的价值观,同性恋、师生恋。」

「……」

「你不觉得这会影响他的未来吗?你也看得出来他将是个很有成就的人,但你不觉得,我爱他本来就是个错误吗?」

「欸,刘晨轩,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吭?」

我清了清耳屎,叶嬣这家伙要讲故事!?

「当我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你把你第一个想法告诉我,而且一定要是最先出现的想法。」

「最先出现的想法?」

「对。」

有一个男子,他在网路上订购了一个机器娃娃回家,但是用了没几天,这个机器娃娃的声控系统好像坏了,只要一打开它,它就会不断的说「我爱你」,但这状况并没有记录在当初订购时的产品解说内。

这男子感到很纳闷也很生气,觉得买到瑕疵品,于是打电话给了生产公司。

「喂?请问是XX购物公司吗?我想请问你们几个问题。」

『嗯,很高兴为您服务,我会帮您解答。』

「就是,我在两个月前向你们公司买了一项产品,但是从昨天开始变得有点奇怪。」

『请问产品编号是多少呢?』

「产品编号?请等一下,我看看……嗯……编号是R-831。」

『哦,您买的是我们最新的声控娃娃产品嘛,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啦……只是她有时候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我觉得有点恐怖。」

『请问是什么声音呢?』

「啊就是,它常常会对我说「我爱你」什么的,我觉得很奇怪,请问这是什么问题?」

『喔,这是功能上的错误,这种问题是在刚出产的时候就会有。』

「功能上的错误?所以这表示什么?」

『这功能并不是我们预定的,娃娃本身可能某个零件疏失,影响到语音系统……』

「请问常发生这种事情吗?」

『呃,不,这种机率大概六十亿个产品里面才会有一个会有这种错误。』

「怎么这样啊……好讨厌的错误,怎么刚好发生在我身上……」

『我们会尽快帮您处理,帮您更换。』

「喔、好,我等一下就寄还给你们,谢谢。」

……

她讲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连过程都没重点。

我挠了挠肚皮,没好气的说:

「这算什么啊!?就只是会说我爱你啊,这有什么好错误的,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叶嬣,她笑了笑,而且笑得很开心,好像很喜欢我的批评,见鬼了。

「对啊,我爱你有什么好错误的?」她反问。

「什么?」

「你也知道啊,我爱你有什么好错误的?」

「吭?现在在绕口令啊?」

「不管爱上谁都是一种错误吗?又一定要发生错误才能够相爱吗?」

「……」

「六十亿分之一的机会,会有这种错误。」

叶嬣这么说。

六十亿分之一,唯一的一个。

唯一的一个错误。

「嗯。」

「嗯?」

「我有事情,要去找林柏翰的学校一下。」

「干嘛?你也知道他已经没在那里工作了啊。」

「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要去他们学校一趟。」

「什么事?」

一个,我曾经说过的承诺。

我要让你复职,但是我也说过,别再回来了。

也许我在「弥补」那个错误,也许我在「挽回」那个错误,但无论结果如何,别再回来了,因为这样至少让我能一心的以为你已经恢复工作、并且在台北过着衣丰食足的生活。

把你的一切还给你。

还有,这场错误。

(记录会控制回忆、回忆活在记录中;爱情出自于错误、错误衍生出爱情;感情会忘记时间、时间会冲澹感情。)

第三十四章

苏尚雨

事情过了一个礼拜,我发现我好像聋了,心聋了。

这几天不管我身在何时何地,眼前的事物彷佛都消了音一样,常常我一个回神,我才听的见周遭的声音,人们嘴里所发出的那些嗡嗡声才变成我听得懂的语言。

心聋了。

「……所以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缺员工。」

「嗯?喔……没关系,谢谢你。」

我无力的回应着,然后沧然的点点头离去。

我仍然是到处应征找工作,从餐厅服务生到礼仪社服务生都有,但是没有一个有空缺,我想我自己也有点问题吧,就像刚刚一样,老板讲什么东西,我往往都只接收到最后一句,前面的都是嗡嗡声带过。

心聋了。

我发现我的生活已经得不到所谓的「步调」,就只是「无」,好像就是找工作找工作找工作,刚开始回家时,老妈还蛮惊讶的,不知道是我连老妈的声音都过耳不闻了还是她真的什么都没问,她对于我突然回家的事情也没过问,就只是让我把我的行李放到我之前的那个房间,然后回复我以前的生活,只是平常上课的时间都拿去找工作,就这样。

连我的噩梦也因为离开晨轩后,完完全全的改变,没有算命师、没有夜里的大雨、没有诡异的车灯光芒、没有晨轩,就只是「无」,这对其他人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噩梦,但是虚无感其实让我感到不安且落寞,这个跟那种有鬼、疯子、僵尸跳出来吓你一跳的噩梦不一样,只是给予精神上的打击,每当醒来后只会让我更想晨轩,自从在一起时有把他当布偶抱着睡觉的习惯后,我变不能适应这种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夜晚。

这感觉就像有恋物癖的小时候的我一样,某天老妈趁我去上学的时候,把我的那只玩偶收起来后,我就一直受到跟现在一样的落寞感袭击。

现在才想起来,那只玩偶好像就是一只海豚,浅蓝色的海豚,充满了我儿时的味道的海豚。

我曾这么说服自己:「晨轩就只是个让我的恋物癖复发的人」,也许这么想很荒谬也很苛薄,但试着这样想我就会好过一些些,告诉自己晨轩就像是个随时会被收走的布娃娃,像幼年陪伴我入眠的那只海豚一样。

坐在脚踏车的坐椅上,我拿起了正在响的手机,接通。

「喂?」

『老师,我是戴毅杰,你人在哪啊?』

「……」

坐在餐厅里,望着桌上两杯咖啡,我实在有点反胃,我还是讨厌咖啡那股气味。

我还记得这个位置,上次我坐在这的时候,我得知了晨轩喜欢我,好怀念那时的悸动。

……

他现在在哪?

「今天礼拜三,晨轩没有班。」戴毅杰猜到我的心思似的,冷静的回答我。

「喔、嗯。」

「你们又怎么啦?」

我背嵴一凉。

「为何这样问?」

「呵,也没什么啦,」他轻松的笑着,一反常态的成熟:「只是最近在上班的时间,他往厕所跑的次数太频繁了。」

「……」

我愣了愣,心底否定了那个「躲在厕所偷哭」的答桉,但下一秒他推翻了我。

「就是躲在厕所里偷哭,蛮痛苦的样子,却什么也没跟我说。」

「因为伤口的关系吧,车祸的伤还没好吗?」我故作冷漠的说。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跟医生说的一样会有些行动上面的后遗症,但是并不是那个原因。」

「……」

「你没跟他在一起了,对吧?不然也不会问伤好了没。」

「……」

「你觉得他耽误到你的幸福吗?」

「……」

「这是代替一个月前的晨轩问的。」

他说,然后低头喝了咖啡,而我仍保持沉默。

见了我安安静静的在演心里戏,戴毅杰突然像个老大哥凶了起来:「小处男!我好歹也当过你一年的学生!我从你还是个交不到女朋友、穿泳裤会掉蛋蛋的愚蠢实习老师时就认识你了!又再玩这套说一句听半句的装耳背游戏啊!?」

『我跟你说,跟你讲话很累,讲一句话你都听半句的,当心交不到女朋友。』

突然的,我想起了晨轩曾经对我说的这句话。

该死的回忆。

「喂!好歹也知道我是个老师吧!?哪有老师乖乖给学生呛的道理啊!?」受激怒的、我反骂他。

「因为你实在太弱了。」

「什么鬼啊!?」

「让我猜猜看,我在晨轩家漆的巧克力色客厅还在对吧!?」

「是还在啊!拜托,我刚踏进门我都想去收惊了!谁他妈的会把客厅漆成大便色啊!?告诉你好了!每次我跟晨轩要大干一场的时候我看到都忍不住软掉说真的!」

我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跟他认真了起来,很幼稚的连大干一场的事情都扯进来了。

「哈!他妈的勃起男也会阳痿!为什么不漆掉!?」

「因为——」

「因为晨轩说的对吧!?你真的很虚!你是不是男人啊!?」接着戴毅杰又喝了口咖啡,好似漱口的收缩脸颊,吞下去后又破口大骂:「真的是,光从这一点就知道你根本连把感情处理好的本事都没有。」

「对啦对啦,当我烂泥扶不上墙好了,吵死了啦!」

「都有勇气跟他大干一场,为何没有勇气违抗他!?难怪那次他叫你闭嘴的时候你就乖乖闭嘴,所以这次他叫你滚的时候你也乖乖滚了对吧!?」

「这次是我。」

「什么?」

「原本不会的,但后来是我自己离开他的。」

然后,我就说了,把无法接受那个有妇之夫是薛恺翔的事实,说出来。

「我知道你知道这件事。」我说。

「我当然知道。」

「……」

「还以为你没神经,但是你处理方式错了吧!?大错特错,你这种处理方式就是自以为是版本的「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肉体」。」

「……」

「你以为晨轩老是把别人看的比你还重要,我、薛老师、还是那个拉子随便,所以才有那种报复的心理,这想法很北七,自己都没安全感了怎么让刘晨轩有安全感!?」

「……」

「有勇气强奸他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懦弱。」

「喂。」

「好啦我也知道你现在作什么都于事无补,晨轩是真的要切心了,既然你已经没机会去他家把他那巧克力色小套房漆掉、然后好好跟他促膝长谈的话,就抬起你他妈生的大屁股赶快去找个好理由复职好让你离开中部然后滚去该死的北部教你的白痴体育别让刘晨轩在这边为你掉眼泪!餐厅客人都要去找灵异电视台采访我们厕所了我说这。」

「……」

「对啦,没机会了我看。」

「……」

这家伙,完全搞不懂状况。

但是他说对了一件事,我没勇气面对自己的懦弱,所以每当晨轩问我是不是在吃醋的时候我都像个顽固的孩子否认。

我的懦弱,所以我不敢回去道歉和沟通,而且晨轩也受够了这种迂回不断的讨论吧,而且我的行为只会让他更不想见我。

结束了吗?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在这不该响的节骨眼,我看八成又是叫我去面试然后好把我踢掉的电话。

「喂?」

『喂,苏老师,我这里是人事组。』

「组长啊?怎么了?」

『我帮你处理好复职的事情了,你可以回来了。』

「……」

我愣了好久,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可能!?复职?怎么突然……

『你可以来领回你的教师执照了。』

「等等,你不是说没给你正当的辞职事由,你不会给我复职?」

『你已经给了啊。』

「咦?」

『噢不,应该说有人来帮你解释了,』突然听见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想不到你还真有爱心耶,原来是去医院照顾受伤的学生。』

「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我整个傻了。

『那个学生已经来帮你解释原因了,他说你辞职是因为那个他出车祸、行动不方便,所以去医院照顾他,不过苏老师你太小题大作了啦,这种状况可以办留职停薪啊。」

「什……等等等、哪个学生?」

『什么?』

「你说的那个学生,是谁?」

『没有耶,他不肯留下名字,原本是还有点怀疑他的,不过我看他的那个伤应该是真的,唉~看他超辛苦的,每天这样看他自己一个人一跛一跛的来,虽然我一直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了会帮你处理,但是他还是每天一直来跟我确认,直到校长发公文下来,我跟他说你已经可以复职了他才——』

不等他说完,我有些失神的挂了电话,不自觉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头有点晕。

「怎么了?」

戴毅杰问,我差点忘记还在他的餐厅里。

「我复职了,所以……台北……」

我讲话很含煳,其实真正的实情是,晨轩帮我复职的,而我却……

「你要去台北了?」戴毅杰面无表情的说,然后感叹的笑了一声:「那很好啊,恭喜你。」

「……」

「我会转告晨轩的,他应该会很以你为傲。」戴毅杰说,但是语气中暗藏着一些黯然。

最后,他只这么说,然后把杯底的咖啡喝干,连我的那杯也带走了。

『你得搬出我的公寓,然后去复职。』

『但你早就输了那场承诺了,你对我失去信心,所以这一次我的要求就是你得离开我,然后去作好你的工作,别再回来了。』

别再回来了……

别回来了……

别回来……

回来……

了……

晨轩,你这么作就为了履行你的承诺吗?

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这么作的用意是就算死也不想看到我了?还是说就算身受重伤还是要帮助我复职?

我不知道。

复职的那刹那我只感觉到很失落,走出餐厅后,我用颤抖的双手牵着自己的脚踏车,多希望能就这么昏过去,但我没办法,我一想到晨轩每天拖着那被伤痛缠身的步伐走这么远的路到学校,就为了要帮我复职,只感觉到心痛。

难以忍受的感觉不断的侵袭心头,揪紧、揉捏,越来越难受,直到淹没我的视线。

我仍然无法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没了你,就算有工作也没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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