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晨轩。』

第二笔。

『临时的，很抱歉。』

第三笔。

『很抱歉可能不会。』

第四笔。

『很抱歉。』

第五笔。

『很抱歉可能……蛮久的，会有段时间，差不多一、两年。』

第六笔。

『抱歉，晨轩……』

第七笔。

『我们是去结婚。』

第八笔。

『抱歉。』

第九笔。

『你……过得好吗？』

第十笔。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

第十一笔。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可以飞得很好，对吧？』

第十二笔。

血淋淋的刻在纹身的上方，一字道尽我的愿望。

翔。

我深呼一口气，睁开双眼，红色的血水在冰水中浮游着，像红色的墨水一般，逐渐渲染开。

我虚弱的躺回水里，让冰水麻痹刀割的灼热感。

我好像割太深了，就像对爱情一样。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会是谁？又是戴毅杰吗？这家伙真的很烦。

我看向防潮架，手机的震动已经停了。

我举起右手，将沾满了鲜血的指尖洗净，然后把手机拿到眼前。

我的心起了疙瘩，那是简讯，恺翔的。

【很抱歉这么晚才回你简讯，因为我需要思考。

呵呵，听起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还傻呢，真伤脑筋，我失策了。

去看看我送给你的那双袜子吧，里面有被你看漏的、两年前的我就想对你说的话。】

看漏？我看漏了什么？

到底还留下了什么没意义的东西？有必要吗？我心底这么嘲讽着。

但我仍然半信半疑的爬出浴缸、冲掉身上的血水、走出浴室、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双未开封的运动袜。

确实，我从拿到这双袜子，到现在我就没拆过封，之所以不想开封是因为我想让它维持原样、留下包装别破坏它，而且不过就是双袜子而已，我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什么东西。

我撕开套膜，雪白的袜子果然仍像新的一样，但是袜子里面却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我动作停止了，是一张照片，是我跟恺翔的合照，但是我却怎么也不记得我跟恺翔拍过照，我甚至不知道这张照片哪里来的。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在深蓝色的海水中，而我侧着脸专注的看着旁边，完全没注意到快门的样子，而在一旁的恺翔则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我从没见过的、捣蛋般的灿笑。

我知道这个场景了，是海生馆，但是我却怎么也不知道凯翔什么时候拍这张照片的。

我翻到了背面，照片的后方写了一串潇洒的字体，那是恺翔的笔迹没错……

晨轩：

无论如何，谢谢你，也对不起，希望你别因为我的离去而恨我。

我不知道我为你作了些什么有意义的事，但希望当你想起那段时光时，不是满面愁容，而是带着幸福的微笑。

不要因为结束而哭泣，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你不知道下一个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所以别等我了，你还有你的路要走，如果可以让这双袜子代表我继续陪着你走、陪你成长，你也有你的天空要飞，对吧？

这张照片希望能提醒你别忘了海豚的故事。

恺翔

『你知道，海豚的故事吗？』站在海底隧道前，恺翔这么问着。

『嗯？你也会编织爱情故事啊？』我不安好心得笑道：『不知道耶，不过我想听看看。』

他笑了笑，温柔的笑容，然后偷偷牵起我的手走进漆黑的海底隧道。

『海豚之所以不断的跃出海面，为的就是想传递爱天空的心意，但海豚终究是不会飞翔的，所以终究无法投入天空的拥抱，天空了解海豚的痴情，但却无法触碰也无法回应，只能送给海豚一场大雨，每当海豚又跃出而海面时，雨水就重重的打在海豚身上，海豚对这冰冷的打击感到伤心且难过。』

『欸？我好像听过喔，你还给人家偷改编对不对？』我识破道。

他被我抓到小辫子后，吐了吐舌头笑道：『哈哈，我不只改编，我还有增加后续。』

『哦？』

『海豚无法理解天空其实已经将心意托付给雨水。』

『天空干麻把祝福托付给雨水？』

『因为天空知道只有雨水化成的大海才能这样拥抱着海豚，而海豚也没了解这一直在他身边包容他、呵护着他的这一片汪洋，就是由是由雨水的爱所累积而成的大海。』

『是还蛮启发人心的啦，但是要我感动到哭还不至于。』我很臭屁的说着，但其实是我听不懂……

『希望你可以永远记得这个故事，这其中有我想对你说的话。』他温柔的笑着，像往常一样。

『嗯？什么意思？』

『没有啦，』恺翔突然指着我身后被玻璃隔离的海水：『欸！你看有海豚！！』

『真的假的！？』

我转过头，只看到一只翻车鱼无言的跟我大眼瞪小眼。

『拜托，你很无聊耶，根本就没有啊。』我皱眉说道。我转过头，责怪的看着恺翔，我眼尖还注意到他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收到包包里：『你在收什么东西啊？』

『没有啦。』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这张照片，原来就是在我转头的那个时候拍的……

为什么……我这么傻……这段话、这段回忆、这张照片、这个故事，整整被我耽搁了两年，就因为我的傻。

久违的泪水……

真正该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对不起……

（因为天空知道，有其他人可以带给海豚幸福……）

第七章

恺翔他没有出现，同学会这天。

一定有人觉得上面那个句子有点奇怪，但是我必须为我的语言系统及智商澄清，我会那样说是因为我早就知道博祈口中所谓的「神秘嘉宾」是谁了。欧阳说博祈他找到了一位神秘嘉宾，膝盖想也知道是在体育用品店找到的，当然也只有可能是恺翔，老天我真是聪明。

但是在现在的状况，我非常确定不是我猜错人，而是博祈口中的神秘嘉宾根本缺席了，在戴毅杰把第一道海鲜焗饭送上来时我就确定了。

「欸，小轩轩你不吃啊？」林柏翰索性的看了我问道：「大家吃饭就吃饭了呀，口罩还戴着多白目呀我说？」

「墨镜也拿下来啊，你被什么东西闪瞎了吗？」戴毅杰还手贱得从对面伸过来想拿下我的墨镜。

我拍掉他的手：「跟你很熟喔？都不会看人脸色。」

「怎么看啊？戴着墨镜又戴着口罩我看的到你脸才有鬼。」他闹别扭似的捏了我的脸一下。

「你感冒喔？」博祈笑笑的问道。

「嗯。」我无力得点点头。

总算有个有长眼睛的了。

「别理刘晨轩了啦博祈～他要吃自己会吃～」旁边有个女生说道，化着浓妆，而且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在博祈上课第一天吼着要把他的那个女生。

「晨轩哥是不舒服喔？怎么穿得这么搞怪？」博祈仍打趣的说道。

是吧，我现在在大家眼里的确穿得蛮怪的，上半部应该是冬季打扮：大墨镜、戴口罩，但头部以下却是海滩服，海滩裤旁边还系着一把在戴毅杰的店里买的水枪，打算等等没人鸟我的时候自己跑去装水玩的。

不过说真的，我戴墨镜是因为前两天我哭的眼睛真的很肿，而戴口罩是真的感冒了，因为泡了那场冷水澡的关系，而且感谢那个愚蠢的自残行为，热得要死的天气男生几乎都只穿一件挖背背心，只有博祈穿着一件爱迪达的运动T恤，而女生就一件小可爱披着就算了，只有我穿一件黑色T恤，外面再批一件海滩衬衫，热死人真的，其实我是想最好能给我一副潜水蛙镜给我戴那就更好了，好让我像忍者龟一样躲在水里都不要出来，泡在水里来个透心凉好乐个轻松。

「你不会热吗晨轩哥？」博祈问。

「还好啦，比起某些人闷着一脸浓妆比起来，我这算透气了。」我不安好心的说，带着口罩和墨镜，我可以放心的邪笑。

「哼！刘晨轩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我讲的话你不听也没人当你聋子哦。」

那女生气着嘟着嘴说不出话来，我在心底欢呼着，跟这女的讲话跟比叶嬣讲话轻松太多了。

「老师，你不是说有神秘嘉宾？」林柏翰问。

只见博祈搔了搔头，很天兵得笑着：「不知道耶，明明说会来的呀奇怪。」

我在心底暗地里回答他：他会来才怪。

「我说老师你根本就骗人对吧，真是的，说谎不好耶，当心真的都交不到女朋友。」林柏翰窃笑着。

「吼唷！我说真的，」博祈够小孩的吼唷一声，两道浓眉赌气得一挤：「你才要当心我当掉你。」

「好歹我也是你小老师捏我说这，别这样相害啦～」

大家的对话我好像都插不进去似的，只有博祈有时候会转过头来用他的浓眉大眼对我眨了眨眼，靠、我真的融入不了他们，反正我也没要吃饭，自己去一旁玩沙好了。

「我去厕所。」

我说完就离开了，去厕所只是去替水枪装水，打算去外面耍自闭。

我坐在堤岸旁，用水枪偷射独自逗留在海滩、没大人看管的小鬼，看到他们哭着找妈妈的样子我忍不住佩服起自己变态又幼稚的心理，只不过当我射向第六个目标的时候，那个小鬼却拿出一管更大只的水枪射得我整个脸都是，然后对我吐了舌头跑掉了。

在我无奈的拿下被弄湿的口罩还有墨镜时，一只手突然朝我肩上搭来。

「你有饭不吃跑来这里拿水枪射小孩子喔？」戴毅杰这装熟魔人又出现了，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你有饭不吃跑来这里拿烟熏我喔？」

我说完，他果真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圈白烟。

「哈，很高兴你今天能来耶刘阿轩。」他笑着说。

「喔。」

「等等我们要打排球你要不要玩啊？好久没看你性感迷人的腹肌了，哟呵呵～」

「呵个屁喔，你是烟抽到脑袋变炒蛋了吗戴毅杰？」

「有可能喔，也许是因为我恋爱了～」

「怎？爱上我性感迷人的腹肌啊？」我闹着他说。

「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哪～啧啧，」他吐了一口烟后继续说：「唉～我要怎么追这个人呢～」

「很简单啊，右脚摆到左脚前面、左脚再摆到右脚前面，快速交换就追得到了。」

从这句话就知道我对他情花开得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呵呵～真好笑啊，我猜你就是用这个方法才能维持这么久的处男吧、刘阿轩。」

在他说完「阿轩」的时候，我马上拿水枪往他脸喷下去。

「唉呀，谁把你的烟熄啦～戴阿杰？」

他手臂马上钩了过来，这次是锁喉扣那种：「我在跟你讲正经事，你这家伙还这样惹毛我～！！」

「欸欸，快点要打球了。」林柏翰突然从上面冒了出来，冒出的真是时候，戴毅接那家伙差点要拿烟灰烫我奶头。

戴毅杰那个溷帐一开始就先声明说：「我要跟老师一队。」说玩很索性的就把衣服给脱了。

然后很理所当然的，其他人看到这种组合当然不可能上场去丢脸，只有林柏翰很厚脸皮的想让大家看他的英姿而上场，而我只能说我这次来根本是被抓来当挡箭牌还有笑柄的。

这时林柏翰拍了拍我的肩头：「没关系小轩轩，我们可以的，我们要以智慧致武力。」

「齁～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说你的智慧？」

「哈爱说笑，当然是你，你办法最多了，我这个人只负责卖弄长相。」

「说的到轻松，对面一个十项全能的体育老师一个肌肉纠结的流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才不要，你去找别人。」

「刘晨轩你上啦！你这么高一定挡的到球没问题～」一个臭俗仔在旁边叫道。

高打排球是有屁用喔？是要我用脸去挡吗！？干麻把一个风光明媚的海滩搞得像死刑场一样。

「对啊，刘晨轩快点啦，怕着凉可以不用脱衣服没关系喔。」戴毅杰也在网子另一端叫嚣着，那个家伙肯定把我刚刚拿水枪喷他的事情怀恨在心，从刚刚他看我的眼神一副要吃了我一样就知道。

无论我怎么说他们就是只在一旁瞎起哄，溷乱之中一只手就把我推上场去了，该死的。

「欸、刘晨轩，球又飞走了。」

这是第二十六次了，我真的快疯了，我敢说如果不是现在海风有点大，那戴毅杰一定是故意的，先撇开他跟博祈一直秒杀我跟林柏翰不说，每次打没几下我们快要赢的时候，球一到戴毅杰手上就会像一团屁一样飞走，我真的有够不爽他这样的，从刚刚就一直刘晨轩、球、刘晨轩、球、刘晨轩球球球球球球！！！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拿水枪喷他而这样整我真的很幼稚。

我翻了个白眼只好走到堤岸下面去捡球，再一次的。

我疲惫的追着球，我总觉得球真的飞的一次比一次还远，现在旁边几乎都看不到什么游客了，突然海风一刮，海滩的沙子整个被卷起来，眼眶顿时被沙子填满了，早知道我就戴墨镜下来了，我打完这场一定就要走了。

「晨轩。」

一个模煳的声音参杂在海风声里面，我想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我眼睛又痛的张不开。

突然一只手温柔的擦着我眼角的沙子，同时也抹去刺痛流下的眼泪，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要来不会早点来喔？」我笑着说。

「我要是一开始就出现，你大概也没心情待到最后吧，而且这才叫神秘嘉宾。」他笑了，这次笑得很自然，是那个我在我记忆中遗失很久的笑容。

「幼稚。」我捶了他一拳。

我们两笑了一会，当笑声停止时一切又回复到尴尬。

「所以你不会再哭了吧？你看你眼睛肿的跟熊猫一样。」

我笑而不语，对他的问题耸了耸肩。

「我有件事得跟你说，我明天又要回美国了。」

我脑袋又放空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笑着反应过来：「所以你才要我们把同学会时间往前移喔？」

「是啊，我还想跟你作最后的道别。」

「是喔，真有荣幸。」我开玩笑的讽刺着。

「哈哈，别这样嘛，我会难堪的，」他干笑了几声：「所以你看了照片的感想是什么？」

「我的感想，就是，」我抬起头望着他的双眸，深邃的让人迷惘，此时我心里一阵抽痛：「对不起……」

我才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原本多希望，能够跟你一起飞走的人是我……」我低着头啜泣着。

「你还是想飞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在飞了？」他摸着我的头：「但你只是，飞过头了，你根本忘记怎么降落，只是不断的在天空跟海洋之间盘旋而已，一只不知怎么回到大海的海豚。」

「会飞的海豚，那是妖怪吧？」我仍流着泪苦笑着。

「我会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有这种幽默感，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

「但是这次我还是哭了，对不起，哈哈。」我干笑着擦掉眼泪，趁着还没流很多的时候。

「下一次就不会了吧。」他笑着把我抱进怀里，没有亲吻，只是很深的拥抱：「好好的思考，天空跟海洋哪个是你的归属，相信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有答桉了。」

「这次，又要去多久？」

「可能更久哦，因为我们为了工作在那边买房子了。」

「最好都不要回来。」我偷偷的捏了他一下。

我们两个分开后，他把排球捡给我，我问：「不去上面跟他们打招呼一下？」

「不了，别说我有来过。」

「好吧。」

「那，再见。」他笑着说。

「嗯，再见。」

他踏着缓慢的步伐渐渐走远。

「喂！！薛恺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双手摆在前对着他大叫着，看到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后我继续吼着：「我告诉你！！你女儿真的很跩喔！！当心我把她介绍给女同志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