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的女声，“请问你是裴莫琦的哥哥？”

“对，您哪位？”孙晓很有礼貌地回答。

“我是他的班主任。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这边有点儿事，麻烦您来一趟。”班主任的语气似乎不太好。

“哦哦，原来是王老师。好，我马上就来。”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起，挂了电话，孙晓赶紧换衣服，“小琦的班主任要我现在去一趟。”同室友打了招呼，拿上钱和电话就跑了出去。

……

“王老师，我是小琦的哥哥。”孙晓礼貌地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打招呼，办公室现在就坐着一位老师，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戴着眼镜，她面前站着两拨孩子。一拨就是一个人——小琦，另一拨是三个孩子，都比小琦高一个脑袋，站中间的孩子有两个半小琦那么宽。

“来了啊，那就进来吧。”女老师往自己旁边的椅子一指，“坐吧。”

孙晓战战兢兢地冲老师点点头，老实地坐在椅子上。想他自己也才从高中离开一年多，现在竟然会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和老师接触，接触的目的多半还是老师要批评小琦，心中忐忑非常。偷偷地看了眼小琦，这孩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冷脸，目光投向窗外，可是精致的小脸上竟带着伤。

“王老师，这……”孙晓指着小琦的脸问老师。

“我找你来就是为这事儿，你先别急，你看看那三个孩子。”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朝另外三个少年一指。

三个孩子的脸上也带了些轻微的擦伤，不过没小琦看着严重。

“男孩子打架嘛，小事。我们不追究。”孙晓理所当然地就表现大度。

“什么‘你们不追究’？现在是我不好跟那几个孩子的家长交代。”王老师冷冷地笑了声。

“王老师，你看，小琦的嘴角都流血了，眼角都肿了，明显更严重些。”看这站位就知道，那三个孩子一起欺负小琦，凭什么他们还追究？

“那是因为裴莫琦的个子矮，伤都在脸上了，他们三个的伤都在身上。”王老师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你们三个，把衣服掀起来。”

十一月中旬，天气稍有些凉，一般人都是穿了件长袖T恤加件厚点的外套。三个学生闻言，齐刷刷地脱了外套，将T恤掀得老高。站中间的胖小子，满身的肥肉，胸口附近有些淡淡的淤青，另外两个学生不瘦也不胖，胸口附近也是几处淤青，比小胖子严重一些。

孙晓一看就觉得奇怪，“王老师，他们这些伤是小琦打的？我看不像啊。男生一般打架，不是朝肚子招呼，就是往脸上招呼，就算攻击别人胸口，也多半是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按他们这高度，我觉得吧，小琦动手，往肚子打比较省力。”

“你这是在教孩子怎么打架省力吗？”王老师嘴角抽动，“难怪呢，就你这么个哥哥，能教出什么好弟弟。你是A大的学生吧，大学男生也是容易冲动的。”

“不是，王老师，我是在分析，我觉得他们这伤不是小琦弄出来的。”和老师沟通真是困难，尤其是女老师。

“不是他打的，难道是他们三个自己打自己？”王老师瞪大了眼睛。

“本来就是他们三个自己打自己。”小琦不耐烦地吐出一句。

“裴莫琦，你还有理了？刚才一声不吭，现在有哥哥撑腰了？”王老师斜着眼看着小琦，“我瞧着挺标致的孩子，没想到这么阴险狡猾。你哥来了能怎么着？帮着你教训我？还什么天才少年，十三岁就以优异成绩考上我们学校？我看水分很大啊。瞧瞧你那成绩。成绩不好就算了，品行也有问题，不知道什么人教出来的。”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孙晓。

“老师，学生错了，您教育可以。不过，对十三岁的孩子进行人身攻击不太好吧。我们没教育好，我们有责任，事情都还没弄清楚，您就一味地指责，作为老师您也有失公正。”孙晓带着笑说着，强压着心里的火，“我肯定，是个正常人都不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挑三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少年，何况其中还有个是他的两倍半。”

“你是说我不正常了？”王老师的脸连着脖子都通红一片，“你们三个说说怎么回事。”

中间的胖孩子挺着胸开了口，“裴莫琦不是一直都很少来学校吗？我们今天看到他，跟他打招呼，他不理人，我就拍了他一下，他就打了我们。”另外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跟着点头。

“听见没？难道三个人一起撒谎？”王老师斜了眼孙晓。

“小琦，你说说怎么回事？”不理人应该是事实，但是以小琦的性格会因为被拍了就打人，孙晓真不相信。

“我不理他们，他们就把我围了起来。对我推推耸耸，我没理。他们就动手，我只是躲开了他们的拳头，他们打向了自己人。”若不是孙晓发问，小琦一点儿都不在乎老师是不是相信。

“我相信小琦。”孙晓安抚地摸着小琦的头，“小琦不会随便打人的。”

“难道那三个孩子就会随便欺负他？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王老师鄙夷地笑着，“裴莫琦，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对他们三个道个歉，这事就完了。否则，你和我都不好交代。”

“那三个孩子欺负人还要被欺负的孩子道歉？”孙晓咬着下唇，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老师。

“小孩子打架本来就是小事，何必闹大。只要裴莫琦道个歉，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了。他们父母都是省委的，逼着裴莫琦转学退学就不好了。何况三个孩子一致咬定是他动手的。”王老师笑得理直气壮。

孙晓捏紧拳头砸在王老师面前的办公桌上，“亏你还为人师表。大不了就不读了。不上这破学校，小琦一样能考大学。”牵了小琦的手走出了办公室……

二十一、安慰吧

孙晓牵着小琦走回寝室，一路上都在碎碎念着王老师的不是，“这样的老师能教出什么学生，自己的人品才有问题，还好意思人身攻击学生。不对，就是品行没问题，也不能对学生人身攻击……”看向小琦，这家伙一直抿着嘴偷笑，“喂，我这可是在帮你发泄不满，你还笑得欢。”

“就是啊，我都不气，你有什么好气的。”小琦扯着嘴角，痛得抽了一下。

“要你笑，很疼吧。”孙晓弯下腰拿出纸巾轻轻地帮小琦擦着嘴角。

“我们坐会儿吧。”小琦往孙晓身后指去。

孙晓身后不远处，是A大的人工湖。虽说是人工湖，也有差不多一个足球场大小。湖边是大片的草地，种了些半人高到一人高的灌木植物。是A大著名的约会点之一，常常是隔几步就是一对情侣。此时还是上课时间，湖边基本没什么人。

孙晓牵着小琦顺着湖边石子小路，走到中间的一张石椅坐下。碧绿的湖面偶尔泛起几个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小琦，你真的不觉得委屈吗？”孙晓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小琦望着平静的湖面，眯起眼睛，“委屈？很委屈。不过，习惯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就算我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会来惹我。大不了就是一个人郁闷段时间。”眼角瞟到孙晓皱着眉，又接着说道，“不过，你都帮我发泄过了。”

孙晓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想到自己对着小琦的班主任发脾气，又忐忑起来，“我给俞哥打个电话。”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孙晓赶紧把事情向俞之兼说了遍。

小琦听着孙晓打电话，心里暖融融的。

“小琦，俞哥说他会去找老师和校长谈，你暂时就先不去学校了。”孙晓挂上电话，笑嘻嘻地对着小琦说，“要不是我非让你去学校，你也不会受他们欺负的。”轻轻的摸着小琦的脸，眼里都是愧疚。

“你以为你能影响我多少？”小琦翻翻眼皮。

“你以后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可以帮你出气，可以安慰你，就算帮不上你的忙，你说出来也会舒服些。你才十三岁，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小琦拍开孙晓的手，嘟起嘴，“少把我当小孩子看。”

孙晓本想调侃小琦几句，一想到小琦所经历过的事情，又心疼起来，叹了口气，“也是。你经历了这么多，比普通的孩子早熟很多。比起刚才那三个一看就知道被惯坏的少爷们，你懂事多了。”同情心再度泛滥，孙晓红着眼揉着小琦的头发。

“喂，你别学咱妈，煽情不适合你。”小琦使劲地掐了下孙晓的脸。

“死小鬼，我这不是心疼你吗？”孙晓揉着被掐疼的脸，“你真不可爱。”

“哼，我才没那么脆弱。你刚才那表情，分明是在看苦情片女主角。”小琦丢了个白眼。

“你完全可以反串。”孙晓笑着捏了捏小琦的下巴，“妞，来，给爷笑一个！”

小琦看着孙晓欠扁的模样，斜着眼死瞪他。

孙晓被小琦瞪得发毛，收回了手，“你这个性还真不好相处，难怪俞哥总是丢你一个人，也只有我受得了。”孙晓只是随意地开玩笑，说话没在脑中过。小琦听得又黑了脸。

“我乱说的。俞哥若是不喜欢你，干嘛领养你。医生的工作确实很忙。你别多想。”孙晓又慌乱起来，连忙安慰。

小琦带了伤的脸，又浮着一层忧伤，大眼睛里泛着红，怔怔地看着孙晓，“我是不是真的惹人嫌？”

孙晓的心揪了起来。他最见不得女人哭，比“女人哭”更见不得的就是“孩子哭”，尤其是一张带着伤透着忧的美童颜，怎么看就怎么心疼。

“你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怎么可能惹人嫌？”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你不是还说我不可爱？”小琦垂下眼，声音哀怨。

孙晓脑海里便闪过一个粉嫩的Q版正太，梨花带雨地跪坐在地上咬手绢的表情。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成了调戏美少年的WS怪蜀黍。偷偷地掐了自己一下，赶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揽过了小琦的肩膀，“咱妈和咱，俞哥和店长，还有赵柯他们都很喜欢你。至于你的同学，你想啊，你小他们三岁就以高分考上他们学校，他们能不嫉妒你吗？老师嘛，估计是收了学生家长的礼，那种品行的老师，咱不稀罕。我说你不可爱那是反话。我爱你都来不及。”

“真的？”小琦盯着孙晓的眼睛问道。

“比珍珠还真。”孙晓认真地点头，“我不是一直都说吗？我希望成为你的依靠。”将小琦塞进怀里，揉着小琦的头发。

小琦可以闻到孙晓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孙晓很爱干净，就算十一月的天有些凉，寝室里没热水，孙晓也是天天洗澡。

小琦深深地吸了口气，孙晓垂头对着小琦泛红的脸问道：“怎么了？呼吸困难？”

孙晓说话间，吞吐的气体和呼吸都落在小琦的鼻尖和唇角上，小琦呆了呆，近在咫尺的距离，心脏狂跳起来。不由自主地，小琦的嘴贴上了孙晓的唇，孙晓的嘴唇有些干，小琦吐出舌头在孙晓唇上舔了舔。

孙晓在小琦贴上来的时候，就完全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循环和神经系统仿佛全部暂停了运作，由着小琦的双手攀在了自己脖子上。

小琦在孙晓的嘴唇上舔舔咬咬了好半天，准备挑开孙晓紧闭的牙齿，更深入这个吻。舌头碰到孙晓的牙齿，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阵惊慌和羞愧，收回舌头，狠狠地咬了孙晓的脆弱的唇瓣，跳下板凳跑开了。

被咬的疼痛也让孙晓的机能恢复正常，手指摸向被咬的唇瓣，湿湿黏黏的触感，那都是小琦的口水。孙晓的血也涌向了大脑。头有些晕。刚才是被小鬼轻薄了吧。孙晓揉了揉太阳穴，小鬼只有十三岁，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肯定只是想表达对自己这个哥哥的感激。一定是的。

孙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脑子里都是小琦那张放大的俏脸和正太温软的唇瓣。打开寝室的门，一眼看到匍匐在课桌前的正太，孙晓又有些晕，险些站立不稳，倚在门上。

小琦看见孙晓进门，把头埋在了课桌上。

“你们两个怎么了？又闹情绪了？”何峰还在床上趴着。

“老幺啊，你说你咋就这么爱跟弟弟闹别扭呢？一点都不像哥哥的样子。”齐宇昂晃过来拍了孙晓一下。

孙晓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吓得齐宇昂急忙搀住他。

“你没事吧，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小琦的班主任很可怕？”齐宇昂戳了戳孙晓的脸，“脸红成这样，还很烫，又发烧了？”又去摸孙晓的额头。

孙晓拍开齐宇昂的爪子，“血压有点高。”

“都说了，你做哥哥的，让着点弟弟啊。和弟弟闹情绪，还血压上升，小琦这次是没考好，下次再努力不就完了……”齐宇昂絮絮叨叨地念着，孙晓拍开他的脑袋。

“哥哥，你安静点，我晕。”孙晓哭丧着脸。

“嘿……”齐宇昂还想说什么，被赵柯捂了嘴，“兄弟家的事，你别乱掺和。陪我去图书馆。”对着床上的何峰比划了下，拖着齐宇昂出了门。何峰也拿着本本下了床跟着出去了。

孙晓看三人出门后，走到洗脸池边抹了把脸，就爬上床躺着。

小琦也一直瘫在书桌上，不敢露出发烧的脸。

二十二、识美女

一连几天，孙晓和小琦都没说过话。除了上课时间，小琦都会自觉尾随孙晓，但却和孙晓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而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琦也是等孙晓躺下之后，才爬上床，背对孙晓而睡，就是不同孙晓讲一句话。

走去图书馆的路上，孙晓想起什么事，转身回头，就看见小琦把脸侧向一边。这已经是小琦第N次刻意地避开孙晓了。孙晓忍无可忍，朝小琦走过去，小琦便倒着后退。“裴莫琦，你给我过来！”孙晓大声吼了出来。

小琦没想到孙晓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吼这么大声，怔怔地看着孙晓。

周围路过的学生也看向孙晓。孙晓不理会周围怪异的目光，又喊了声，“裴莫琦，你快给我过来。”

小琦看孙晓是真的有些火了，垂了头走到孙晓身边。

“我说你这孩子在别扭什么？”孙晓弯了腰，对着小琦耳边说道。

小琦抬头看了孙晓一眼，不说话，又把头转向一边。

“你这破孩子，不就是……”孙晓四周看了看，“不就是那天，表示了一下，对哥哥的感激吗？有必要害羞这么多天？”

提到前几天，小琦的脸又红了，低着头问孙晓，“你不介意？不排斥？”

“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搞那么矫情做什么？”孙晓拍了下小琦的头。

“弟弟对哥哥的喜欢？”小琦略带不满地小声嘟囔，正要反驳，略一思考，眼中带了几分狡黠，“对啊，那你确实不排斥吗？”

“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既然你是我弟弟，对我撒撒娇，我还是能接受的。”孙晓揉着小琦的头发，一开始确实是呆住了，不过心里也确实没有排斥的感觉，倒是有几分开心小琦能亲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