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宜风报出林剑踪的姓名,我皱眉道:“想不到张复月竟然勾搭上了青虞门,也好,天乾教正好要找林剑踪这狗东西算账,这回他与张复月一并来了,正好省了我的功夫。”
此时我和林宜风靠得极近,即便我出手,他又怎能抵挡得住,果不其然,我毫无阻碍地点住他的穴道将他定在地上,只见他惊疑道:“教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掠到严广身边同样点住他的穴道,开口道:“张复月此番纠集外人来到天乾教,无非要把严广给救回去,此事因我所生,必然要由我去了解,我不想因我这一己私事把天乾教牵扯到里头。”
林宜风急声喊道:“教主你不会想只身一人前去阻拦张复月吧?”
我笑道:“我和张复月之间总归是要做一个了断的。”又止住欲要开口说话的严广道,“不管胜负与否,我总归会让人把你送回去的,你不必担心,我喜欢的人是张复月不是你,不会把你强留在教中的。”
又走到林宜风面前道:“你也毋需担心,这穴道两个时辰之后就会解开,或许对你来说两个时辰都用不着。”
说完这些我正要离开,只见他在后面叫道:“教主,你的性命不是你一人的,你的安危牵扯到整个天乾教,你不该这般任性妄为啊!”
我将头转了过来对他道:“倘若我这教主没了,再选一个就是,宜风,你的办事能力就不错。”随即便转身离去。
从探子上报到我离开,想必张复月他们离天乾山又近了一段距离,我也不准备骑马,直接抄近路从山上掠了下去,沿着上山的大道一路疾奔而去,也不去管会耗费多少内力。确实,照林宜风的说法,我这个教主实在是一意孤行,不顾全大局,倘若我这回与张复月他们交手真有个万一,只怕不光教中会大乱,更有可能被外人趁虚而入,那我可就成了一个大大的罪人了。不过我眼下头脑发热,却也顾及不了许多,一路发足狂奔,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经遥遥看到了前方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领头的不是张复月和林剑踪是谁?
他们各自领着一队人,疾驰的马蹄踏在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埃,此时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我的跟前。只见张复月骑着一匹青白杂毛相间的高头大马,这马是他的爱驹,名唤“雪里骢”,性子极烈,旁人难以近身,也只赏过我一回脸让我稳妥地骑在它身上过。
再看他本人,依旧一副英姿勃发的模样,他虽家中富饶,可从来都爱简洁装扮,身上穿一件淡蓝色的长袍,头发绾起只插一根木簪子,腰间挂着他那柄家传的宝剑,这样的打扮到与他本人清淡如水的性格相得益彰。
再去看那林剑踪,身上锦衣华服,就连剑鞘也装饰得十分华美,倒是能十分地彰显出他青虞门主的派头,可惜脸上满是骄纵浮夸的自满之色,又加上他年纪轻,怎么看都是一个银样蜡枪头,不中用的东西。
却听到那林剑踪骑在马上对着张复月道:“张兄此番出门为何不多带点人手,咱们此番要直捣张魔头的老巢,你去向他索要你的好友,而在下要去向张道任讨还一个公道,人手太少,只怕他会痛下杀手,把咱们困死在天乾山里。”
只听张复月回答道:“道任……张教主他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虽前些日子与我有些嫌隙,不过这段时间他想通了总归是会把我那朋友送还回来的。林门主你上天乾山为得只是讨一个公道说法,又不去动武闹事,何必带一大帮人上山,到时候生出乱子反倒不美,况且张教主好歹也是张某的朋友,看在张某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妄动兵器的。”
我此时正攀在路旁一棵大树上,马蹄声音极大,不过他们两个的话语还是一丝不漏地听在我耳朵里,听到张复月的话,我脸上冷冷一笑,林剑踪这人打得什么主意我岂会不知,张复月你一心只为救回严广,竟然被此等小人蒙蔽双眼!
这么想着,我随即从树上纵了下去,大喝一声:“张道任在此!”
第六章
我在树上大喝一声,随即凌空一脚踢向那在马上的林剑踪,林剑踪既是策马疾驰,哪里会料到路旁会有人偷袭于他,我那一脚临到他跟前,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横剑去挡,可惜为时已晚,被我一脚狠力踢在大开的胸口上,从疾跑的马背上翻了下去。不过他看起来也不是个花架子,摔倒在地上之后又迅速站了起来,对我怒目而视。
谁也想不到堂堂一个一教之主竟会连随从侍卫都不带,只身一人埋伏在大道旁,又趁虚偷袭,这两样想不到加在一块儿,却是整个马队在我出现的下一刻骚乱起来,张复月和林剑踪带来的人马都纷纷避到了道路两旁,并且将随身的家伙都亮了出来,几十道视线纷纷投注在我身上。
我拦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双手负在背后,面带一股笑意看向这些人。林剑踪吃了我一脚,想必是痛得厉害,将左手捂在胸口做出一个西子捧心状,满脸怒色和惊疑,拿剑指着我道:“张道任?你就是天乾教主张道任?”
我笑着挑了挑眉也不去接他的话,反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前方斜对面的张复月,我好歹也是他的朋友,刚现身时他就认出我来了,此时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我,我也不去接他投过来的视线,将眼神敛了一敛,反倒看向那边又惊又怒的林剑踪。
只见他怒骂道:“你这魔头,世人都说你奸诈狠毒,果不其然,只会做这种偷袭耍诈的小人手段!”
我盯着他道:“林剑踪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本座?要论奸猾狡诈,你可是个行家,不光在枫林镇打伤打死我分坛的手下,还敢叫嚣说联合武林各派来我天乾教讨还你老子卖给天乾教的田地,真是不知死活!今天你既然带着人来自投罗网,我就一并把这些帐跟你清算了。”
这林剑踪看来是被我说中心事了,面上猛地一惊,随即却对一旁的张复月呼喊道:“张少侠,这魔头信口开河,恶人先告状,你可千万别相信他。”又指着我道,“明明是天乾教上一任教主张镜阳欺占青虞门的田产,逼迫我爹将这些田亩拱手让给他,你们魔教不愧是专门颠倒黑白的小人,在你这妖人嘴里就成了公平买卖,好一个不知羞耻的魔道妖孽!”
我的脸色沉了下来,这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东西,嘴皮子还很利索,我可不想跟他扯皮,于是冷笑一声道:“林剑踪我看你只剩下一张嘴了,扭扭捏捏躲在自家手下身后,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我这话一说完,脚尖在地上重重一点,便手持宝剑,朝林剑踪扫了过去。这时只听一旁安静的张复月终于出声了,他道:“道任,你不要动武。”
我转头过瞪了他一眼道:“待会儿再跟你算账。”随即转动宝剑劈头朝林剑踪打了过去。
此时我居高临下朝他击来,这林剑踪脸上果然露出惊慌之色,慌乱地按住剑柄就要拔剑出鞘,然而我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啪”地一声,剑鞘打在他拔剑的手背上。林剑踪痛叫了一声,果然我这一击下手太重,他的手背都红肿起来。
吃了这一记苦头,他迅速退后几步,手按住剑鞘,那剑刃止刚刚拔出一段,我旋身一踢,那脚抵住他的剑柄“唰”得一声又将他拔出的一段剑刃复又插了回去。在这空档,我伸出手来对着这人“噼噼啪啪”扇了不下十个耳光,没过多久他的脸颊就红肿起来,就连嘴里都渗出血来。
我道:“你刚刚嘴皮子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动起手来却连一把剑都拔不出来?这要传将出去,青虞门的门主这般废物,别人岂不要要笑掉大牙?”
然而那林剑踪只能又惊又怕地看着我,却是说不出来了,可能是被我掴掌的时候咬到舌头,一时半会儿疼得厉害,不能发声了。
此时我才把自家的长剑抽了出来,刚才只不过是耍弄人玩而已,现在才是要动真格的时候。然而就在我要再度出手的时候,张复月却纵到了我和林剑踪身边,拿剑格住我的剑刃道:“道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道:“滚开,等料理完了他,我自会跟你好好‘叙旧’。”这叙旧二字我咬音极重,说出来有一股嘲讽之气,想必他也明白我这是在讽刺他,浓眉皱了一皱,不过很快又复归平静。
他的剑虽没有出鞘,可横在我的剑刃上的力道却犹有万钧之势,而且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对待林剑踪我自可以疏忽大意,然而对待与我功夫相当的张复月,我却没有那么轻松了。上次我为了强抢严广和他交手,就被他打成重伤,虽然他那回是被我逼急了,拿出十二分的功力跟我交手,然而他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我这边与张复月暗运内力僵持在一起,却还要防备林剑踪上来偷袭,一心两用,只要稍稍精力不济,就会被他的内力压住。我们这等僵持,果然见林剑踪鬼鬼祟祟来至我背后,刚要出一掌偷袭我,我左手暗运内力,反手伸到背后与他拍来的这一掌一对,将他震了出去,厉声道:“你也配来偷袭本座,给我滚远点!”
不过我这边分心与林剑踪交了一掌,那边却已经压制不住张复月,只得脚尖点地朝身后退了几步,先收了内力。
张复月问我道:“道任……张教主,亭云呢?”
我微微一笑道:“你来得太迟了,已经被我切碎喂狗了。”
“你!”饶是平和如他,听到严广已经死在我手上,也不禁要动起怒气来,不过随即他又收敛怒色道,“我不相信你会杀了亭云,你虽狠断,可不会滥杀无辜。”
听完他说的一番话我呵呵地笑起来,反问道:“你认识张某有多久,你又怎知我不会滥杀无辜,你又怎知我以前在你面前不是惺惺作态?即便我以前不喜嗜杀,说不定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大开杀戒,杀光天下的有情眷侣。我得不到的,我也不会把他拱手让与别人,严广就是一个例子。”
“你……”他这回是无话可对了,这时那躲在他身后的林剑踪又跳将出来指着我道:“张少侠,这魔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毒如蛇蝎,他连你的挚友都要杀害,你还护着他做什么,不如你我联手擒下这魔头,交予武林正道处置,换武林一个朗朗乾坤!”
张复月却是一面摇头一面盯着我道:“我不相信你会杀了亭云,你的性子我很了解,你不会下这种毒手的。”
我讥笑道:“我何止下毒手杀了严广,杀他之前我还狠狠地折磨凌辱他,不光我自己亲身上阵,还让我的教众,地牢里的囚犯以及猫狗畜生一类统统上了他一遍,你可知那时的场景有多凄厉惨绝,他又是如何的哀叫哭号……”
“够了,张道任你不要再说了!”我话还未说完便被他厉声打断,他这回是真的恼怒了,对我道:“你怎么变成这般不堪的模样,以往你通情达理,根本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我捏紧五个手指,复又松了开去,慢慢道:“由爱生忧,由爱生怖,我现在这副夜叉恶鬼相,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才会沦落到此。”
看他脸上显出痛苦之态,不知是不是信以为真,以为严广真得被我虐杀,还是因为跟我这样残虐不仁的魔教妖人做了五年的知己而深感不齿,越发地厌恶我了。
“不要再废话了,你若要替你心上人来报仇,那便尽管来吧,你我之间总归是要做一个了断的。”我朗声道,随即慢慢将剑抽了出来。
而张复月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决绝之色,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要战,那便战。”
他话音一落,我们两个同时纵身而起,两把剑刃交击在一起,只见他咬牙说道:“区区几日不见,你我又要有一次生死大战,你这是何苦?”
我不说话,反倒一脚扫了过去,张复月微微一侧身,躲过我一脚,随即转动剑柄,将一柄利剑朝我送了过来,我矮身躲过,那柄剑擦着我的肩膀而出,将我的衣服割出一道口子,倘若我刚才来不及躲闪,想必已经被剑尖刺中脖颈了。
我和张复月在大路上打了几十招,随后又掠进了一旁的林子里,在树林里交起手来,林子里树木密集,可比不道路上那般轻便。已经进入深秋,林子里的树叶早就枯黄欲落,现在我们两个这般大肆打斗,那落叶被震得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好似下了一阵秋雨。
我忽然记起一年前的那一个秋天,我与张复月在他家的庭院里比试,也有这么一般大的林子,也有这些飘落的黄叶秋风,不过那时候我们两个处境可不比现在的反目成仇,相反融洽亲密得很。他是一个能令我交心的人,好友知己这些名词都已经不能形容我对他的感情,但他一个正人君子,倘若让他得知我对他竟怀有这般异样的感情,他会怎么看我?所以我一直将这份情愫深藏于心。不光是因为我们两个俱为男子,更在于我的身份,即便近年来天乾教在江湖上没有掀起风雨过,可世人对天乾教的眼光,对我这一教之主的看法还停留在我义父,上一任教主张镜阳身上。
我原本的想法只是跟他做一个知己便罢了,我又何必奢求什么,然而有一天他与严广的亲昵行径落进了我的眼中,我开始疑惑,怀疑他跟严广不仅仅只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朋友那么简单,果不其然,他们两个的关系与我猜测得一样,是一对早就定了终身的爱侣。我身为一教之主,权势财富,地位名声都有了,可惜就是得不到一个钟情之人。
正是这股不甘心的念头使得我贸然向他表白心迹,可惜自那次之后,他便对我生分起来,以至于到最后我上门他都避而不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除了后悔懊恼无计可想,所以最后跟他撕破脸皮,打了一架,抓了严广上山,企图折辱严广来泄愤。可惜,我这些行为实在错的离谱,也更加让张复月看我不起,即便这次他不忍心杀我,我们这个朋友也是做到头了。
正胡思乱想间,张复月一剑刺来,我竟不知躲闪,被他刺了个正着,正中在小腹上。他见自己一剑竟然刺中了我,急忙将剑拔出,沉声道:“生死对战的关头,出神分心是大忌。”我忍着痛楚不发声,继续与他缠斗起来。
我前段时间才与他交过一战,被他打伤,伤还没好的利索,这回与他再次交手已经有点勉强,此时被他刺中一剑,刺伤处疼痛难忍,又因为一路疾奔而来,内力已耗尽了三层,与他再这样继续交战下去,只怕我根本讨不到便宜,,反倒败在他手里。
可我如今想的不就是痛痛快快与他打上一架,让我俩之间的恩怨情仇彻彻底底地了截么?这样想着,我便迎头而上,招数施得越发狠厉,逼得对方不得不拿出全部实力来对付。这样做我明显是在自讨苦吃,结果可想而知,我后背连中他三掌,最后腿上还挨了一剑,摔落在地上。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体内真气滞怠,四肢更是使不上力来,而那腹部大腿两处的剑伤更让我行动受阻,那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洇湿了泥土。
张复月见我被他重创,脸上露出不忍之意。
却见那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的林剑踪这时跑了过来,见我这副狼狈模样,脸上露出快然之意道:“张魔头,你刚才不是很威风么,现如今被人打趴在地上,刚才那一股豪情壮志又去了哪里?我看你这妖人不过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罢了。”
奚落了我几句又对张复月道,“张少侠欲待如何处置这魔头,这魔头残忍暴虐,他这般打杀你的朋友,就连林某也看不下去了。这魔头素来放荡无耻,林某在江湖中也耳闻过不少,他面如桃李,心如蛇蝎,贪财好色,一贯爱用美色迷惑青年少俊,驱使其做他的鹰犬走狗。这等武林祸害,一定要铲除,决计不能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