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不安全，回去吧。”

“反正你陪我回去，没事。”趁其不备抢过遥控器，播放。

“我倒是更担心我回程的安全状况。”没抢过来，叶霖智一手按住由无所事事的另一只手，压过去，隔着萧由的手指再次按下了暂停。

萧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被叶霖智压在了地板上，叶霖智家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即使在冬天也可以在上边打滚的那一种，被压住的萧由陷在松软的毛毯中，迎面对着的便是再精巧的刻刀也雕刻不出的完美侧脸，被勾勒得有些深邃却被嘴角上扬带起了笑意的面容。

被触碰的手指，感觉到叶霖智指尖的冰凉，即使是在温暖的室内也抵御不住地触感。

“那个……”萧由冒出了声。

被声音惊动的叶霖智，似乎才注意到两人不合时宜的姿势，收敛起笑容，有那么一瞬的局促。

“这些盘你熬夜也看不了多少。”声音没有多大，萧由在他后退的同时支起了上身，略微失神。

“那我就天天过来看好了。”萧由看了看整齐排放在机子旁的碟盒。“给我让出个地方好了，住你这里的话就不用天天那么晚回去被你还有老妈念了。”

大概是没有意识过来萧由的话，直到萧由笑盈盈的凝视他片刻过后才变了表情。

“地板，可以么？我家没有床。”

“OK，OK。”

两人并肩走在明亮的月色中，在这样的光晕下，路灯反而变得更像是不入时的装饰品，天空中看不到几颗星星，说得好听点这里是中国的首都，国家的中心，多少人梦寐以求可以看到天安门的城市，也不过是个被污染到不再能看到满天繁星的小小喧腾的那样一个镇子。

回家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在母亲笑意中沾染着原来如此的简单表情中，半正式的住进了叶霖智的家。

“很好呀，这样你以后生病可以省下看医生的钱了。”貌似还没有说出的是能专业照看你的人也齐全了，我终于解放了这样的信息。

还有，那种了然于落寞中的欣然。

一边感慨着老妈到底在想些什么，一边再次感慨自己总觉得那里不对。

好像，一直有一些懒得再去回忆的记忆，不断地翻腾，提醒着自己，警告着自己，劝说着自己。挣扎着，逃出了这莫名其妙的漩涡。

斑斓色彩的漩涡，只奏响黑白的律音。闪耀着黯淡银光的天平，以奇异倾斜的方向，保持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平衡。

没有多远的距离，不过刚好在到车站时看到了红色的三位数缓缓停在面前，稀里哗啦的下了不少人，司机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刻板的教条般的话语，

“刚才走累了。”萧由看到公车吐露出这短短的一句话。

“嗯，上车吧。”只有短短的一站地，但在司机话语中出现末班车这个字眼时，叶霖智已经尾随上了车，车上的人不算太多，只有几个没有座位站靠的人。

车猛然间开动，没有预兆的，手被叶霖智握住，站回平衡点，确认没有摔倒的可能性后，智放松了力道，只是轻轻的握住，没有再放开 。

有一些别扭，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大门的备用钥匙在信箱里，信箱的钥匙在牛奶箱里，牛奶箱里的钥匙在牛奶箱下边的磁盒里。本想问送牛奶人就不会打开箱子么？转念一想，似乎叶霖智没有每天喝牛奶的习惯，有些在意的看着那个似乎很久没在用过的箱子，调转思绪。

“那磁盒的钥匙呢？”萧由的声音掺杂着些许的笑意。

“只是一个盒子，不用钥匙打开。”

“给你配的钥匙，不要弄丢了，忘了的话用备用钥匙。”

明白。

除了那个肯定会绕晕人的备用钥匙。

喜欢在吃饭时放诡异音乐的他，据说是来自那遥远的伊朗的民乐。

叶霖智的手艺算是不错，但还是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男生可以做出这样超赞的饭菜。

两人轮流洗完澡，并排躺在铺在地板上的被子里。萧由只穿了内衣，看着叶霖智习惯性的穿着柔软舒适的棉布睡衣，还是长袖的。处于对他习惯的尊重。

问了一句：“穿这样会不会失礼？”

叶霖智边说不会边忍着笑。

躺下才发现，叶霖智的手早就伸到了这边，造成了躺在他手臂上的样子。

那天晚上，没有发生很多事。

只是在睡前，有人说：跟我在一起吧。

不是突兀，却让人诧异的话，和更让人诧异的吻。

墨绿色的藤蔓，不知不觉中覆盖了楼房的大半面墙壁，纤细的枝条，层层叠叠相互缠绕，远处看去，已经看不到楼房原有的姿态。始终处在妙绿的阴影之下。

三生百世，百世孽缘，此生此岸，彼生彼岸，不剪断，也剪不断。佛经中的一句话，就像圈里圈外的人，总有些东西穿越那隐形的屏障，单向的线，你只能选择抓住，或是放手，不管迎接你的，是救赎，还是毁灭。

两人平躺在地板上的被子上，看着同样的景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萧由被吓到了，就像老师刚说完下礼拜测试你正要准备却什么还没有完成的时候，却突然在下节课上被告知考试马上开始。

也就是说，萧由正在做坦然面对的准备时，某人已经三级跳直接进入他的空间。舌灵巧的挑开牙关，挑动着发愣的他，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告。

当时已经没空去想自己原先正要推开他，改变自己躺在他手臂上的这个暧昧的姿势。

果然，某人比萧由更知道什么是果断。

萧由被动接受他挑起的灵敏的触觉，脑海里却一直在重复着他是男人这个事实。

跟我在一起吧。

算是告白吧，没有任何煽情因素的告白。

虽然看了很久的电影，眼睛有些干涩，上眼皮更是追随着下眼皮，较劲的一定要站在他身边。但脑海里快速掠过的无数词汇却让萧由紧张的无法入眠。

告白，亲吻，偷袭，完全是倒叙的回忆。

后知后觉的发现叶霖智百分百是个阴险而又闷骚的家伙。

第四章 唯见江心秋月白

一个人漂泊在外，大概，有几年了吧，不同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经过了混乱的一段时间后，也算是适应过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非常的向往这个城市，到这边来上大学，虽然感觉更接近梦想，却发现身边并没有可以一同分享的人。

——叶霖智

“春节你也没回去么？”

“嗯，自己包了饺子，就像现在这样躺着看外边的焰火。”

萧由看着窗外，不知道那时他的视角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独自跑到北方来上学，过着看似潇洒却无比寂寞的生活，一个人么，心里越发的不安，总有些什么，让他紧绷着神经。

到底，还聊了些什么，萧由在隔天就记不太清楚了。

大概，很多吧，多到他的心，好像已经可以完全容纳下这个人。

谈话的最后，他还是记得说了，“喜欢你。”如此普通，却是真正能让萧由放松下来的话语。

一瞬间的安神，仿佛就是在那个时间睡着的。

他是，真的太困了。

叶霖智双手垫在头下，看着窗帘还是漆黑的一片，却是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不惊动萧由爬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侧过身，蜻蜓点水地在萧由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电话旁的留言簿上，字迹工整清澈，没有凌厉的划破纸面的尖锐，小小平缓了萧由对于这一连串变质感情的处理的局促不安。

微波炉里有早餐，虽然你可能会当作午餐吃。

下午才爬起来的萧由，换好衣服，大概想起了上午的课，一边发着短信问有没有被点名，一边接着看盘。

“帮你签到了。”

好像，昨天还是今天的事情，他，好像是已经被划定为某人的某个关系人物了吧。

懒散的躺在地板上，歪过头看向阳光可以通过的那一边，大大地落地窗，瓦蓝色的天空，还是有点稀里糊涂就把自己打包外卖的感觉。

虽然，现在还不晓得到底是谁赚到了。

直到叶霖智回来也依旧是那个姿势。

“智。”

“嗯？”进屋换上了纯棉的拖鞋，迎光走过去。

“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目光越过玻璃，不知道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暂停，前进，正常播放。

“你的同学今天会来看你。” 叶霖智背对着由，活动着有些僵硬的面颊。

“同学……”萧由看着站在窗口的叶霖智，也不知道想看到什么。

“江月白。”叶霖智转过身，靠在窗台上，“你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也非常的要好。”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文如其名，比如月白小姐明明有着这样一个如此古典的名字，而其人，刚进门一个飞扑就把萧由彻底震在那了。

“姐，别闹了。”而后进门的男孩子，约莫十八九的年纪，与江月白的面孔相似气质却完全的不同。手上拎着明显是慰问品的果篮。

萧由看了看堆在一角越积越多的果篮，大多都是在萧由昏迷时就已经送来的，抬头看着叶霖智。

“回去可以开水果店了。”

“扑哧。”已坐好的江月白无意笑出了声。萧由转过头看着她，又抬头看看她的弟弟。

喃喃自语。

“明明长的这么像，为什么弟弟看起来就是个美少年，而姐姐就那么普通呢？”

“说什么呢！”说着上前拽住了萧由的病服领口，又突然停下，坐回原位，当然，已经装不回刚进门时的大小姐样子。

“这句话你说得这么溜，要不是医生也说你失忆了我绝对觉得你在耍我！”叹息后斜眼看着自己什么时候都那么俊俏的弟弟小声嘀咕。“这个问题我还想去问我老妈呢。”

叶霖智似乎无意插入他们的话题，萧由的状况，早在电话里就讲的很清楚了。

江月白眯起眼睛，滔滔不绝的讲着，也不知道萧由听进去了多少，总而言之，一整个下午，萧由回忆起了他从小学到大学看过的所有漫画，可依然不记得任何的同学，朋友，亲属。

人的记忆就像是一个大大地柜子，有着无数个小抽屉，每个抽屉中，都放着相关的一串记忆，而萧由，就在意外中遗失了一个抽屉，他世界的抽屉。

友情、亲情、爱情，它们就像盘结在记忆之树上的常青之叶，却在无意中，萧由的记忆，走向了冬季。

相信，总会有春暖花开的时候，虽然，并不知道要等多久。

“萧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车祸。”

“呵呵，你自己信么？”江月白垂下目光，“这不过是个让萧由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

“能不能告诉我，萧由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抬起头，清澈的目光想要看穿叶霖智的眼睛。

江月夜皱起眉，看着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这么说。

“果然是个敏锐的女人。”除此之外，叶霖智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会找时间再来。”江月白拉着弟弟，离开了。

坐在病床上的萧由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弟弟叫什么？”

“江月夜。”

“春江花朝秋月夜……”喂，喂，他们的老爸真是够会偷懒呀，姐弟两人的名字都直接copy了白某人的大作了。

“江月白没有说么？”

萧由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也忘记了回答。

一个字，都没有提，虽然可能不是太熟的朋友，但在她弟弟的话题上面，却避开了很多东西。

“你认识他么？能不能说说。”

“嗯。”

“那年是你们学校建校50周年的校庆，欢迎外校人士参观，你带我去的。”

姐弟两人，江月白和江月夜，唯见江心秋月白，春江花朝秋月夜。不过两个人的性子里却没有丝毫的古典情怀。

她弟弟是个非常拽的孩子，虽然冷冰冰的，但对他姐姐非常的好。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希望你是他姐夫。”叶霖智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由。

“因为还是大学的时候，你和江月白走的很近，虽然你们自己认为你们的友谊是无性别的，但她弟弟一直认为你们应该在一起。”虽然江月白也曾经这么想过，但过去了这么久了，再说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他。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呀。”萧由从桌上挑出一个香蕉，剥开，果然是最方便的水果。

“朋友就是朋友。”一口吃掉了一大半，呜鲁呜鲁的不知道还有没有说什么。说完不可能，萧由却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回答的这么直接，否的的那么迅速……

“每天困在这还真是无聊，陪出去我溜达溜达吧。”萧由再次小狗状的看着叶霖智。他也只好无奈的推他出去。

“说实话，很奇怪吧，我并不是很热衷的去找回我自己的记忆。”大概是，有些太多痛苦的东西虽然不再能回想却始终盘踞在萧由的脑海中，迟迟不散。

回廊里弥漫淡淡的花香，萧由深褐色的发丝渡上了黄昏下的余光，闪烁着璀璨的色泽。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跟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声音非常的小，像是在问他，又好像只是在喃喃自语，最后，叶霖智还是决定，当作没听见的转过头。

第五章 旅途前奏

“听说，你就要走了是么？”江月白难得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保鲜盒里的小西红柿，或者是那个学名叫圣女果的东西，扔进嘴里，完全忘记了谁是病人。

“嗯，签证大概出院后就能办好。”

“不想找回记忆啦？”江月白停下了动作，不知道又乱想了什么。

“要找也没那么赶，又不是存钱，说取就取呀，再说只是先去玩一阵，又不是不回来了。”故意伸手弄乱江月白的头发。“你放心吧。”

不甘不愿的拨下萧由的手，整理好本来其实也不甚整齐的发丝。

“切。”扬起下巴，“出去买饮料了。”

医院对面的咖啡厅，萧母搅拌着早已凉掉的咖啡。

“伯母。”

“呃，对不起，我走神了。”

“您真的想好了。”

“有些事情其实想不想都知道，由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想他难过。”萧母似乎陷入了 某种回忆中，透过玻璃，看着对面医院的某一个窗户。

“只由我陪他去，是不是……”不太好。

“我并不能帮助到他，医生也说了，外界的刺激效果并不明显，到不如你带由到陌生的环境，至少让他适应生活，不要纠结于记忆。”

“我明白了，伯母。只是，这样难道就不会起反效果么。”

当萧由真正能够自己重新走下地时，他简直要欢呼了，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三个月，天哪，总算能够下床了。”

“准确的说是一个月，再说你不是天天都下楼么？”

“不一样，不一样。”之后萧由标榜着自己的牙齿白的无懈可击而一直洋溢着灿烂至极的微笑。

在听从了N多的养病守则后，总算是可以安安静静的在自己家里睡上一觉。在萧母的带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你毕业还没有多久，还一直在家住着，本来打算在下一期去留学深造一下的。”略为打点了一下，大概没有少些什么东西，早在住院时叶霖智就做好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