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苏祁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现在出去，大概超市也已经关门了，最后还是决定煮点粥。他的感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明天要不要请假，可是年假只有那么几天，薪水就也早算好了去处，自己熬得母亲却是等不得的。他在公司本来就表现平平，不想多惹上级不满，反正撑过明天就周末了，还是算了吧。粥煮得很烂，很稠，几乎已经看不到完整的饭粒。苏母很不喜欢这样的粥，虽然她意识已经很模糊。可有个人却很喜欢，虽然那次他嘴上并不是这么说。和他相处的细节，苏祁锐还依稀记得，可他是真的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曾经和自己势不两立的人却成了自己不可或缺的存在，又是什么时候起变成他在追对方在逃跑的。
他只知道，每次丁恒亲他的时候，心里总是很矛盾。他会突然开始反省，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不正常的，应该感到恶心才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王致城掰弯了，或者是丁恒？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对不起王致城呢。还有，丁恒不是最痛恨同志吗，为什么他却在亲自己，把舌头伸进他嘴里不断纠缠，还说接吻的时候应该把眼睛闭上。明明今天穿了好几衣服，还塞进了裤子里，丁恒的手怎么还是轻而易举地探进来了。丁恒手很凉，每向上一个椎突都引来一阵战栗。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却被抱得更紧。好不容易终于挣开了，却发现丁恒正满目含情地望着他，一丝情欲隐得极深。他支支吾吾地想说话，却只说了前两个字就被“我知道”三个字堵了回来。不要再拒绝我了，丁恒说，眼里原本的那丝隐忍变成了浓烈到不能在浓烈的索求，苏祁锐知道，大概更早以前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是这句把他仅剩的一点挣扎都轻轻捻断了。
可是他性格太过慢热，以至于总慢上半拍，赶不上丁恒的风风火火。他如水，因为比热容大要吸收很多热量才能升温一度。丁恒如铁，比热容小可以迅速升温便也也可以迅速降温。所以等到他全身心投入时，丁恒也许已想着抽身离去。苏祁锐自认为如水般冷静清晰，可他不自知，在感情方面他不过是个初尝甜头的小婴孩，又哪来那么多敏锐嗅觉。
开学那天，苏祁锐和丁恒几乎是同时到校，在开了宿舍门的下一秒，丁恒便蹭了上来说想他，苏祁锐只看了看他没说话。丁恒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也没说话兀自出了门。苏祁锐看着敞着的门，呆了一秒，继续整理他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丁恒还没回来。苏祁锐扫了眼丁恒的书桌，打算打个电话给他问他要不要回来，丁恒又没带钥匙。以前好几次，他都快睡着了丁恒才回来，在屋外不停地敲门。刚一接通，寝室里便响起了音乐，苏祁锐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些无奈地挂了电话。
丁恒这回倒是赶在他睡觉之前回来了，刚一进门，他的手机便响了。丁恒有些百无聊赖地翻着有些杂乱的行李箱。
“怎么扔这儿了，我说我手机呢。”丁恒自言自语地说着，看了眼手机屏幕却没马上接起来却是挂了。
苏祁锐有些疑惑地看看他，丁恒见状便解释说：“现在骗子多。”完了把手机放在桌上，走过来把鼻子凑在苏祁锐颈窝那儿问他：“脸洗了吗？”
苏祁锐摇摇头，还没。
丁恒把脖子缩了回去，笑得有点可爱：“那你先去吧。”
“哦。”
丁恒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看见苏祁锐呆坐在那儿，便突然把脸凑到他眼前，问：“想什么呢？”
苏祁锐吓了一跳，皱了下眉：“没什么，这个学期课程有点满。”
丁恒拿起桌上的课表看：“那你还去打工么？”
苏祁锐埋着头：“……恩。”
丁恒把课表放回桌上：“不要去了吧，反正没多少钱，不如把时间留给我啊。”
苏祁锐抬头看了丁恒一眼，似乎带着点不满的意思。
不过丁恒好像不为所动：“真没钱的话我给你啊，好不好。”
苏祁锐不太明白丁恒是个什么心思，明明知道他不会要，却故意这么问。他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假装不知道，自己把那点自尊看得有多重。苏祁锐不理他，大概他是真的看不出来，就凭他那缺心少肝的样。眼见苏祁锐又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丁恒看起来不甚满意，却倒没发作，事情便也这样过去了。
开学已经有段时间了，由于空闲的时间比较少，苏祁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兼职。突然想起来上个学期林小宁说过会再联系他，便顺口问了声丁恒：“小宁有联系我么。”
丁恒带着耳机正在打游戏，没应他话。过了好一会儿了才说：“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话来着？”
苏祁锐看了看围在脖子处的耳机：“我说林小宁有没有联系过你。”
“哦……”丁恒做回想状，“她前几天发了条短信过来，让你过去下。”
苏祁锐看丁恒又打算带上耳机，忙说：“你怎么不跟我说。”
“忘了呀……祁锐你要玩么？”
苏祁锐围上围巾：“不玩，我现在过去下。”
丁恒这才把耳机从脖子上整个拿了下来：“外面下雨了啊，我教你打游戏吧，看你平时什么都不玩肯定很无聊吧。”
苏祁锐犹豫了会儿，又看了看窗外：“没事，现在还不是很晚。”接着翻出一把伞就出了门。
丁恒觉得有点闷，抬手想把电脑关掉，想了想，还是拿了桌上的耳机带上。
苏祁锐回来的时候，看见丁恒还带着那个耳机。苏祁锐看得碍眼，过去一把扯下他的耳机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丁恒正在兴头上，觉耳机莫名其妙被人扯了立马一阵火大。猛一回头却见苏祁锐一身戾气地站在那儿，丁恒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太好：“你干嘛啊？”
苏祁锐看着他，突然有些不想说话，可最后还是开了口：“我倒要问问你干嘛呢，你跟我说你忘了小宁有发短信过来，自己却跑去跟她说我是同性恋？”
丁恒的脑子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林小宁还真是有意思。开学那天他打电话过来被他挂了，发短信过来他也没回，可第二天居然还能再打过来。他有些无奈，只能约了她见面，并且跟她说了苏祁锐的事，目的当然是希望她因此离苏祁锐远远的，别有事没事来句酸掉大牙的苏大哥。那时候她的反应就让他觉得这回苏祁锐还真是看对人了，居然帮着他生起他的气来了。不过既然第一反应是为他开脱，那也说明他对那个群体也不是能马上毫无保留地接受的。
可是他却完全没料到回发生现在这种状况，他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直接问苏祁锐，她居然还真去问了？可按照一般人的处事方式，最多只会在暗地里观察而不是真的去问当事人吧。也不知道她是太过单纯还是极聪明，或是对苏祁锐很信任？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他当然无所谓，但如果是后两者的话，看来事情还没结束。
见丁恒许久没吭声，苏祁锐转身就想走，却在转身的时候手被抓了个正着。“我喜欢你祁锐。”丁恒说着便蹭过来，“我见不得你对她比对我好，更不喜欢她总是苏大哥苏大哥的喊你。”丁恒说得真切，他不仅是不喜欢，甚至是反感。
……
“她……只是我学生。”任谁都受不得刚才还很强势的人突然向你委屈地告白，苏祁锐也一样。他突然发现自己太需要这种在乎了，在自己过去的那么些年里，他得到的何其少。
第二十一章
听着苏祁锐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丁恒心里平衡了不少：“下星期二下午我有场比赛，你过来看么。”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谁都知道说话人的意思。苏祁锐有些纠结，因为那天的课刚好比较重要，而他是想拿奖学金的。“我……想想。”
“不用想啦，翘一次课又不会死。真是，都大学了怎么还是副好好学生的样子。”丁恒看着苏祁锐有些纠在一起的眉毛，伸手抚了抚：“哎哎，就这样啦，到时候等你，别又让我失望了……恩，我现在有点事，先出去下。”
苏祁锐看着已经转成屏保的电脑屏幕，在脑子里搜寻着班上和自己关系还算可以的人，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后发现，自己怎么如此离众。而且就算笔记不是问题，那又该编个什么理由请假呢……
思前想后，苏祁锐怎么整夜整不出个办法来。最后觉得还是算了吧，反正去看比赛的人一定多得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
丁恒回来的时候，衣服有些湿。苏祁锐帮他拿了条毛巾：“你没带伞？”
“带了，雨太大。”丁恒边说边擦着衣服上的水渍。
“丁恒……”苏祁锐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怎么了？”丁恒停了手下的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希望他能理解吧：“我，可能……”
丁恒眯了眯眼，突然强过对方的话茬：“对了，差点忘了，你不用翘课了来看比赛了，因为时间改成星期天下午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手指在手心抠了抠，苏祁锐有些尴尬：“没什么，那样最好了。”说完便转过身继续忙自己的事。丁恒看着那些微弓着的背脊，嘴角一抽，却不太像笑。
丁恒再次约见林小宁，对方开始不肯见他，在丁恒摊牌说为上次的事道歉后，才肯抽空出来，还说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丁恒不想拐弯抹角，一开始便进入了正题：“因为我讨厌他。”林小宁听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丁恒喝了口咖啡继续：“你一定这样认为的吧。”林小宁停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他。
“可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太没新意了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说这个谎，不是为了他……”丁恒的目光紧紧锁着林小宁不放，把剩下话就这样丢在了不断升温的空气里。
“？”
“难道没人告诉你，你很特别吗？你的苏大哥可是天天在我耳边夸你呢，看起来他很喜欢你哦。”
即使矜持如林小宁，听到如此不加掩饰的夸赞还是会脸红的：“怎么会，我们只讨论学习的。”这时的林小宁才露出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羞涩。
“那你喜欢他吗？”
“没有。”抬头极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看见丁恒眼里闪着一丝精光，说不出的魅惑，原来眼前这个人竟能让自己如此心绪波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觉得长得还不错，但散着的狡黠气息，是自己所不喜欢的。然而，当一切大白天下，发现最初的刁难以及这次的阴谋都是为了自己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想起上次问苏大哥要号码的时候，他刻意的百般阻挠，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要了自己的号码去吗。
“没什么，不过不喜欢你粘着他的样子。”这句话的意思极其暧昧，林小宁躺在床上反复琢磨着丁恒的话，觉得他的话里总是暗指着对自己的好感，可偏偏又不点得再明白一点，作为女孩子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你是喜欢我么。何况，他应该也觉得那不是自己会问的吧。
苏祁锐给林小宁辅导完功课回来，有些纳闷的问丁恒：“你是不是又对小宁说什么奇怪的话？今天总觉得她有点刻意疏远，问的问题也没以前勤了。”
“呜……祁锐你不能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揽啊，我承认我是找过她，但我那是跟她解释清楚之前的事啊。”
“是么。”
“我发誓！而且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在乎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丁恒无比诚恳地举起右手的三个手指，他可以向任何人发誓刚才说的是真话。
苏祁锐岔开话题：“郑赫好像很久没回来了。”即是不想唧唧歪歪继续下去像个女人，也是因为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表白总是不知所措。
“不回来好呀，我们正好二人世界，嘻嘻。”苏祁锐以为丁恒会凑过来亲他，但却是起身去洗漱，他有点讪讪，觉得自己也真是的。
比赛那天很快便到了，苏祁锐醒来的时候外面一片大好阳光。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了，苏祁锐整理好拿了些钱下了楼。去超市买了个面包，便走边干巴巴地啃上两口。来到公用电话亭，拨了家里的号码。电话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苏祁锐有些急，又接着打了两次，可依旧没人。努力回想了好久，他才想起一个号码，拨了下去。
“喂……陈阿姨，我是小锐……在哪个医院……嗯……谢谢您，再见。”挂了电话，苏祁锐摸了摸口袋，数了下里面的钱便往车站赶。
赶到医院的后在前台询问后，苏祁锐急着向苏母的病房走去。虽然是个多人病房，里面却只有苏母一个人。苏祁锐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看见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便放轻了手下开门的动作。待到他走近，才发现她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并没有睡着。
“妈……”苏祁锐轻声唤她。
苏母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小锐啊，你怎么来了，学校不上课么。”
苏祁锐理了理苏母额前有些杂乱的碎发：“今天是周末，没课的。”
苏母笑得有些苍白：“你看你妈，老了哟。”
“妈……陈阿姨说你是煤气中毒。”
苏母闻言，伸出一只手搭在苏祁锐放在病床上的那只手上，安慰道：“小锐，妈烧完水就忘了关了，上了年纪了，记性真的越来越不好了。”
苏祁锐轻轻拂去手背上那只有些瘦骨嶙峋的手，把它放回到被子里：“妈，你要照顾好自己，为你自己……我晚点儿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好，放心吧。路上小心。”苏祁锐看见苏母的眼角闪着了许久光，却怎么也滴不下水来。既然对他毫不在意，又为何装作一副心疼的样子。为什么身边每个口口声声说着在乎自己的人，却总频频把他置于水深火热中。
出了医院，苏祁锐便又开始一路狂奔……
第二十二章
中场休息的时候，丁恒不断搜寻着苏祁锐的身影，却是毫无所获。一边的手机也安静地躺着，与周围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给我瓶水。”丁恒的视线还在落人群中，一只手往后悬着却一直没接到递过来的水。于是便回过头去，看见林小宁拿着瓶水看他。
丁恒皱了下眉没说话，倒是对方先开了口：“你找谁呢？”
丁恒这才邪邪地笑了下：“你啊，还不快给我。”说着朝她伸了手去。
林小宁把水递给他：“呀，你好假。”
丁恒喝了口水：“你怎么在这儿？没见有你这么空的高三的。”
林小宁做了个极无奈的表情：“特地来看的你啊，我也没见你这么不领情的。”
丁恒突然认真起来，看起来一脸严肃：“真的？”
他态度的突然转变让林小宁一时显得有些窘迫，忙指了指另外一边还在休息的对方队的前锋说：“喏，他。”
丁恒有些不解地看看她，林小宁继续：“那是我同学的小男友啦，是她硬是拉着我让我陪她来看比赛。”
“哦，假的啊。”丁恒这回又变得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