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的血如此珍贵,怎能这样白流。”二胡皱眉,而后倾身上前,吻住了凌舒流血的唇。瞬间口腔里,喉咙中,
血腥味一下就弥散开来。二胡细细的舔舐着凌舒的伤口,享受那血液中轻微的甘甜。
“你……一天喝这么多已经够了。”凌舒虚弱的推了二胡一把,二胡似乎是清醒了一般很顺从的退开了。“把银线和斑
秃抱来……它们没还没喂呢。”
“我来喂他们。”二胡道。“你今天已经……”
“你的血液毒性不够。”凌舒拒绝道。
“可是……”
“小二,对不住。”见二胡这样子,凌舒忽然低低道。精神的撕裂和全身的痛楚让凌舒意志混乱。他抓着二胡的袖子,
忽然就哭了。
“公子,不是你的错。”
“我该阻止你练习《墨叶微青》的……我该阻止的……”
“我说过,我会陪着公子的。公子不是说过,天才在某方面都是出奇的执着么。所以,就算公子阻止,也没用。”二胡
抬手擦去凌舒眼角流下的温热液体,将他抱在怀里。“且我不是直接服毒,而是服用公子的血,所以什么事都没有。公
子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公子,永远可以随心所欲。永远不需要顾虑什么,不需要隐藏什么。永远……都最真实。”
“如果我死了……你就停下来。”
“如果你死了,那就……一起死吧。”
凌舒不再说什么,只是任由二胡抱着,感受着他身上些微的凉气,意识飘忽。
他恍惚觉得,自己就这么飘回了自己日夜都思念不断的霁月城,凌老爷和凌夫人手捧他最爱的饭菜等着自己回家。他又
觉得自己飘到了最讨厌的学堂,翻着自己永远都看不懂的文字。但那里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那影子一直留在自己面前。
他教自己写名字。教自己说……人之猪,信本山。心相近,习相远。狗不叫,心乃千……
二胡望着极痛中的凌舒,发现他青紫的脸上竟浮出一丝单纯愉快的笑容。
月光倾泄,照耀整个山庄,也照在流泉的水面上。
陆无涯静静的待在水里任流泉从自己的头顶奔涌而下。他的目光一直望向来时的路。可是他恍惚的知道,就算他一直等
,那个人也不会出现的。
凌舒不会失约。
唯一失约的可能性,他懂的。
陆无涯透过水幕去看这个世界,也由水幕隐藏自己眼中不停落下的泪。他讨厌自己现在这样子,却也不后悔自己变成如
今这副模样。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前所未有的爱着一个人。且他断定,这份爱,以前不曾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
。
陆无涯不知道何时起,凌舒已经让自己如此的心疼。心疼他的一言一行,心疼他所有的表情。尤其心疼他坚强的样子。
而如今,更是一想到凌舒这二字,就无法凝神。
“凌舒,我相信你。”
“所以,你答应的事情要做到……”
低低的呢喃融入清宁的月色,融入潺潺的流水,也融进悠然落下的银色梨瓣中。
“凌舒,凌舒……”
凌舒……
凌舒……
第二十七章:床上
凌舒睁开眼睛,感觉手心有暖暖的温度。他侧目向下看,发现姬卮锋正牢牢的握着自己的手,在床边睡去。他想动动手
指,可却发现没有知觉。
梦境清晰而真切,凌舒一时间分不清楚哪里才是现实。他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屋顶,望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恍恍惚惚接
受了二胡不在身边的事实。怀抱空空荡荡,精神仿佛被撕裂成两半。凌舒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瞬的疼痛,超越极限,万
念俱灰。他眨眨眼,才发现本来还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顺着眼眶流下去了。他再眨眨眼睛,想让眼泪退回去,却发现越
是眨眼泪水就越来越多,无法抑制。
“凌舒,你醒了?”一个声音倏的打断了凌舒的思路,凌舒忽闪的眼睛突然停住,只是静静的睁着。那人见他这模样,
便拿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反复摩挲,问道。“感觉怎么样了?现在……有没有知觉?”
凌舒不吭声。
“陆无涯去买药了。”姬卮锋看见凌舒这模样,站起身来走到桌边端过一碗还算温热的汤药。他坐在凌舒的身旁,舀了
一勺送去凌舒嘴边,凌舒不喝。“你已经睡了四五天了。还好我发现的及时……不然你的手就完了。这两天要按时吃药
。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以后你也不能提重的东西……但日常生活还是没问题。”
“有去找过小二吗。”凌舒问。
“第二日一早我就去找过,山上山下,都找不见他的尸体。”姬卮锋凝望着凌舒看过来的眼眸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凌
舒还不曾见他这么笑过。“许是被什么人救走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活着的。”凌舒平淡道。“山间什么动物没有呢……”
“二胡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姬卮锋搅动着药碗里的瓷勺子,微黑的药水呈现出一个小小的漩涡。“他怎么可能那
么容易就死掉。”
“之风。”
“恩?”
“我想小二。”
“我知道。”
“之风……”凌舒有些迷茫的呼唤着。姬卮锋不答,只是深沉且温柔的望着凌舒等着他说话。凌舒敢确定,没什么意外
的话姬卮锋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到这,凌舒下定决心望着姬卮锋坚定道:
“我怕苦。”
“……”
忧伤的空气戛然而止,姬卮锋觉得自己的眼睛一跳一跳的,表情极度抽搐。凌舒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果断的盯着姬卮锋
瞧,面露贪婪之色。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凌舒不厌其烦的看着姬卮锋,不眨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姬卮锋
无奈的轻声道。
“好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姬卮锋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凌舒心跳忽然加快,面色绯红。他饥渴万分的看着姬卮锋手中的瓷勺在汤药中划过几圈优美
的弧度,然后美人儿出浴般的脱离汤药,被姬卮锋送进自己口中。接着,凌舒觉得自己像渴望雨水的旱地小草一般,浑
身都兴奋且绷紧的等待着姬卮锋慢慢俯身,凑近自己。
双唇相接的时候,凌舒无法形容那种美妙的感觉。
姬卮锋的唇有些冰凉,带着一种镇痛祛苦味的作用。凌舒张开嘴巴去迎接,只感觉那苦涩的汤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酿
,怎么也品尝不够。他迅速将药水吞噬下肚,一口咬住姬卮锋的下唇,不让他离开。然而他却不知道,姬卮锋实际上也
并不想就这么退开。
轻轻的舔舐,凌舒细细的品尝着姬卮锋口中残留的中药的余韵。他越来越深入,甚至连姬卮锋那不停闪躲的舌头也不放
过。不过却也要不了多久,那有些执拗的舌不再躲闪,而是更用力更猛烈的缠了回来,将凌舒口中的空气一抢而光,蛮
横而又霸道。凌舒有些愉悦的呻吟,完全享受其中。他喜欢他的羞涩,更喜欢将他的羞涩逼至极限看他为自己而欲望高
涨不断索取豪夺的模样。他总是喜欢激发他平淡表情之后的热烈情绪。他为了想看到他更多的表情而不能自拔,甘愿就
这样堕入深渊。
“嗯嗯……之风……之风……嗯……别停……!”
“凌舒。”迷蒙间,凌舒听到姬卮锋声音有些沙哑的呼唤着自己。
“嗯……嗯?”
“不要在这个时候流鼻血!你个没定力没出息的家伙!”
凌舒的精神恢复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他的饭量由第一天的两碗逐步的增加到现在的四五碗。这两三天中,凌舒的手也
在迅速的恢复,完全超出了姬卮锋的预料。姬卮锋敢断定,凌舒的血液中一定有什么特定的东西,不然这种强力恢复的
现象是不可能发生的。凌舒本来是很享受姬卮锋给自己喂饭的,可是在姬卮锋某日中午发现凌舒跟陆无涯蹲在院子里兴
高采烈的斗蛐蛐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这么优厚的待遇了。
“之风,手痛,不能动。”凌舒委屈道。
“那就用脚吃。”姬卮锋面色冷淡的吃菜,根本不理凌舒忧郁的目光。
“脚也痛。”凌舒道。
“我见你挥着草绳撕心裂肺的斗蛐蛐的时候,哪都不痛。”
“……”
很快的,凌舒自觉的拿起碗筷,想吃什么吃什么。
一连十多日,火镰教再也没有动静。当他们三人都警觉起来的时候,那帮如同蝼蚁一般的暗红色教众便一个都没有再出
现过。姬卮锋弄不懂他们在想什么,陆无涯也不懂,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的过日子。霁月城传来了香菱
的一封信,说是尚霜离开了一段时日现在去向不明,火镰教众至今为止,一个都没发现。姬卮锋握着手中的信纸,感觉
这火镰教被什么人系统的控制着,比之前严密的多,莫测的多。他不禁想,莫非真如大家所说,凝渊真有如此大的本事
整合一盘散沙。
“梨花已经开了,可是我还没有回去。”凌舒有时候会安静的坐在客栈二层的轩窗向外张望。襄陵城笔直的街道两旁都
种满了梨树,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南方的梨花一般在二三月份盛开。”姬卮锋站在凌舒身后,与之一同眺望。“而北方的梨花,花季却在四五月份,所
以该是没有问题。”
“之风。”听见姬卮锋这么说,凌舒忽然扭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盯着姬卮锋看。
“干什么……”姬卮锋也扭头,一双锐利的鹰眸望着窗外的梨花树。
“我饥渴。”凌舒平淡道。
“……”姬卮锋依旧扭头,默不作声,只是面颊开始微红。
“不如,我们现在就……”凌舒站起来,挪到姬卮锋面前,捧住他的双颊让他望着自己。
“不如你现在就去找两团棉花堵住鼻子。”姬卮锋抬手在凌舒额前弹下一个暴栗,转身下楼去了。
姬卮锋就这么下楼,正巧撞见走上来的陆无涯。陆无涯斜挑眉毛,看着姬卮锋略带微红的面颊,调侃道:
“龙卷风,发生什么好事了?也与兄弟我一同分享分享嘛。”
姬卮锋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冷下眼神,不语。
“真无趣。”见姬卮锋这反应,陆无涯也不再说什么,侧过身向上走,却被姬卮锋拦在原地。“怎么,有兴趣跟我聊两
句了?”
“你三师弟不是埋伏在火镰教中?他这段日子,可有跟你联系?”
“为了不被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联络了。”陆无涯有些懒洋洋的靠在墙侧,一双俊逸洒脱的眼眸斜斜的与姬卮锋
对望。“这些日子我不说动身的原因只是为了小舒儿,我知道他没好利索,不想赶路。他这孩子,就算有什么地方不对
劲,你也永远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得知什么。他的心事埋得很深,就像在幽静的湖底,若你以为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东西,就大错特错了。”
“为何与我说这些。”姬卮锋问。
“我只想告诉你,也许他现在对你的沉迷只是出自于他对你外表的眷恋。他天生喜爱美丽优雅的事物,但是如果你以为
这是他的真心,你就输了。”陆无涯呵呵笑道。“我与他有十年的记忆,你有么?”
只感觉姬卮锋的眼眸迅速的黯了下去,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春日温暖的阳光从他身后的梯缝中照进来,
使得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陆无涯,如果你以为我爱着凌舒并把我当成竞争的对手。那我告诉你,你输了。”只见姬卮锋平直的嘴角忽然挂起一
丝魅惑的微笑。“我姬卮锋心上从来就没住过什么人,你要凌舒就尽管拿去。但是,也请你看清楚,你因为心上的那个
人而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
“我?”姬卮锋高傲的挑眉斜睨陆无涯,如同王者俯瞰他的臣民。
“呵,没什么。”不知是不是被那强大冰冷的气场震慑,陆无涯摇摇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离火镰岛还有一段距离
,凌舒若是好了,我们便动身吧。”
姬卮锋不再看凌舒。
就算偶尔看着凌舒的时候也是一种冰冷的模样,无论凌舒如何缠着他,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久而久之,凌舒便不
总是围在他的身边了。凌舒的目光移向其他地方,白日的时候他会跟着陆无涯出去转转,到了晚上也总在陆无涯房里待
到很晚。姬卮锋不知道凌舒是否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他只知道,当他入睡的时候,陆无涯的房里还亮着灯,且凌舒咯咯
的笑声还会不时的穿过两道紧闭的窗户,传进自己耳中。
每到这个时候,姬卮锋都睡不着,索性蹲在房顶上赏月亮。唯一不同的就是,凌舒再也没有上过屋顶找他。有时候他会
回头看,希望看见月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然而,除了浓郁的黑暗,姬卮锋什么都不看不到。
“十年的记忆吗……”低低的,姬卮锋略带笑意的重复。“十年……真的很长呢。”
“可是……就算没有十年前的记忆,我们也有之后的记忆啊。”夜风有些凉爽,带来梨花清淡幽雅的香气。姬卮锋的声
音清冷而寂寞。“我们的记忆就在黑夜里……就像你每次都会来屋顶找我,就像你每次都眷恋我的怀抱,就像我等了你
十年……是不是?凌舒……”
三人一路穿过襄陵城,此刻就在未名湖的边缘落脚。凌舒看见巨大如明镜的湖面心情很好,跑去湖边玩耍,陆无涯也跟
在他身边一同玩耍。姬卮锋坐在客栈外的长椅上任柔风拂过面颊,就这么看着湖水与天幕交接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下起一阵暴雨,气温骤然下降。晚些时候窗外雷鸣闪电的,弄的大家兴致全无。陆无涯跟凌舒要了一壶烧酒
暖身子。姬卮锋早早就回到自己房间里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不知为什么,这样压抑阴霾的天气反而让他感觉踏实不少。
昏睡中,姬卮锋敏锐的感官告诉自己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连忙睁开眼睛一把抓过床头的宝剑护在胸前。然
定神一看,他才发现自己床头站着一个人影儿,窗外的电光一闪一闪的,那人影儿一明一暗的。
“凌舒?”知道来人是谁之后,姬卮锋的警觉完全放松了下来。“怎么不去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