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臂，抬起头，转身背对着凌舒。

时间静止。

好久，凌舒才说一声。

“师兄，我走了。”

身后的人没有反应。凌舒静静的等了一阵，终而随意拿起了一件漂浮在水面上的衣服裹住自己。他顿了顿，爬出了流泉

，走了。

长夜漫漫，仿佛没有尽头。

陆无涯觉得，整个世界，就此，算是一个终结了吧。

可是，如果这是终结。

那……这份从未停止的爱，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章：勇气

一夜疯狂交缠，凌舒几乎忘记了所有。脑海中只残留着姬卮锋的气息。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梨香。他睁开眼睛，只觉得

全身无力，腰部酸软的就像一块豆腐，下半身几乎失去了知觉。他随意的蜷了蜷双腿，便有一阵尖锐撕裂的疼痛从后庭

瞬的传进脑海，刺激着凌舒的痛觉。

“之风。”凌舒轻轻唤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本来就不宽广的木床显得很突兀，他连忙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衣衫，里里外外都被收拾的清清爽

爽。

混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昨夜零散的记忆碎片，具体画面里有什么，凌舒不清楚。只觉汹涌的疼痛中，有一双充满忧伤的

眼睛，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又为何会将自己拥入怀中。拥抱自己是因为他想抚平自己的

伤痛，而那种绝望的眼神呢？是否预示着他将离去……

不能离去……不能……不能！

“之风……之风，之风！”凌舒慌乱的想要下地去寻找姬卮锋，却不料脚尖刚一碰地整个人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凌舒努

力的蹬动双腿，却只能移出很小一段距离。他看了看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开始后悔自己昨夜的放纵。

就在这时，门开了。

凌舒惊慌的抬头望，却望见了一袭白衣。姬卮锋正端着一碗鸡汤推门进来，他平日里束起的头发安静的垂落，只有尾稍

轻微系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的原因，他本来锐利的眼眸多了几分清澈冷静，气息也变得安静而又沉淀。凌舒明显

的感觉自己惊慌的面容也渐渐开始软化，他感觉自己的嘴角正在上扬，一个前所未有的猥琐笑容正在逐渐形成。

“一大早上不好好睡着，就在那鬼嚎。”姬卮锋忽视凌舒即将要流下的口水，路过他身边，将鸡汤放在桌上。“你从昨

晚一直叫到今天了，不累么？”

“不累。”凌舒羞涩望。

“不要给我露出那种表情！”

“那……这样？”凌舒换了个姿势。他一手撑地，一手扯开微露的衣襟。眼神迷离，悄声道。

“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吗？”

“！”

阳光中，凌舒脖颈一路延伸到胸口的青紫痕迹变得既显眼又醒目。姬卮锋望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忽然心跳不止。他走到凌

舒身边，俯下身把那衣襟合起来，然后将凌舒横抱回床上。

“之风，你这样子真像洛白。”

“因为我穿了白色的衣服？”姬卮锋嘴角挂起一丝苦闷的笑容，他将凌舒靠在床头的柱子上，转身去端鸡汤。

“或许吧。”凌舒点头道。“若是你的脸庞放在洛白身上，就完美了。”

只见姬卮锋端着汤碗的手明显震了一下，而后他才道。

“别想一些不可能的事。”

“是吗……真可惜……”

“凌舒。”姬卮锋用瓷勺搅了搅手中的鸡汤，给凌舒喂了一勺，而后问。“你那时候……跟苏洛白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

“真的。”凌舒满足的吞下一小片香菇，丝毫都没有犹豫。

“那你到底是……”

“我？”凌舒眨眨眼。

“没什么。”姬卮锋不再问下去，他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冰冷。“我早知道的，你没有真心也不会说真话。”

“之风。”

听到凌舒叫自己，姬卮锋抬头与之对视，等待他的问话。

“你知道我那时候跟洛白说了什么？”

“不……不知道。”

“那……我没有真心，不会说真话的结论……从哪里来的？”凌舒抓抓头发，疑惑道。

“因为……洛白……跟我说……”

“说什么？”凌舒凑近望。

“喝你的汤吧！”只见姬卮锋面色一红，一把将汤碗塞在凌舒手中。

“你不喂我喝了？！”凌舒震惊。

“本来就没打算喂你！”

“你终于还是嫌弃我了……”

“我一直都嫌弃你！把手放开！不要抓着我袖子！你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

“既然你不喂我喝……那不如我来喂你吧？”凌舒拿起汤碗，喝下满满一口，鼓着脸笑着含糊道。

“你……把你的大脑袋给我让开！唔！你……别扑过……来……”姬卮锋虽是一边推着凌舒的脑门，一边向后退，却本

能的不想躲开凌舒拥过来的双臂。两三番纠缠过后，他终于还是将凌舒扑到了。姬卮锋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觉得自

己一定是彻底的无药可救了。

标志性的尖锐笑声忽从二楼的房间里传来，惹得楼下吃酒的客官们瞬时停下了碗筷。那种尖锐的笑声持续了好久，终于

停歇了下来。正当客官们准备吃饭的时候，忽而又有一丝细微的呻吟传进了大家的耳朵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越大越

夹杂着尖锐的笑声。

“别笑了！”忽然，房里传出了另一声怒吼。整个房间顺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等了一阵子，刚拿起碗筷，就又听到一声好似压抑过度而爆发出的喜悦狂笑。

而后……便又是如流水一般的呻吟……

“客官，二位客官……请……请声音小一点……吵到其他客人吃饭就不好了……”

“啊……嗯……哈哈哈哈哈哈……别……啊……哈哈哈哈！”

“客官？”

“哈哈哈哈哈……”

“客官……”

“嗯……哈……嗯嗯……快……快一点……”

“……”

站在门口的饭庄掌柜终于……崩溃了。

他一边擦汗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下定决心握拳发誓道。

下次见到这二人，绝不能让他们入住！

傍晚又下了一场大雨，凌舒站在窗口，望着雨幕发呆。细密的雨水顺着窗口飘洒进来，落在他轻轻扬起的乌发上。虽是

春季，但是这场雨却下的异常冰冷。凌舒感觉自己有些冷的发抖，却又固执的不肯离开窗边。

忽而，一块绵软的巾帕落在他的头上。还不等凌舒回头，一双修长的手便覆盖在他头上了。姬卮锋一面用修长的十指轻

轻揉搓着凌舒的头发，一面道。

“怎么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淋雨。”

“白日里睡太多，现在睡不着了。”凌舒一边享受头顶传来的舒适感，一边道。

“雨这么大，别着凉了。”

姬卮锋说着就伸手去关窗出，哪知凌舒也在这时伸出手不让窗子合起来。双手轻轻触碰，姬卮锋立马要将手缩回去，却

一把被凌舒反手抓住了。只见凌舒转过身来，脸色微红。巾帕落地，被溅进来的雨水润湿。烛火盈盈，姬卮锋的目光四

处漂移，就是不肯落在凌舒脸上。

“这种没有目的的等待，还有火镰教长期的静默让我感到很不安。我从未有过这样感觉，也第一次没有胜算。”凌舒将

姬卮锋的脸颊捧住，让他直视自己。“我从来没有依靠过任何人，也从来不想从其他人那里获得慰藉。可是之风……给

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吧。”

“……”姬卮锋一时间愣在原地，不能言语。

凌舒的眼眸清澈，前所未有的认真。

良久，姬卮锋嘴角才露出一丝苦笑。凌舒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在他还来不及弄清那是什么情绪的时

候，双唇就已经被姬卮锋覆盖。

“凌舒，你不是一般的残忍呐。”

窗外落雨淅沥，窗内寂静无声。

凌舒，你终究是赢了。

不管我有何种矛盾，何种纠结……现在的我，也只想给你勇气而已。

自从遇见凌舒后，姬卮锋一直在后悔自己的决定。比如昨夜里才下定决心要给凌舒勇气，今夜这种决心就被强钻进自己

被窝的凌舒给彻底粉碎了。他看着一脸猥琐笑容的凌舒，冷声道。

“回房间睡去。”

“你说过要给我勇气的。”凌舒鼓气。

“所以……这就是勇气？”

“好的睡眠是一个人勇气的根源！”凌舒认真辩解道。

“给我滚回去！”姬卮锋吼道。

“……”眼见姬卮锋如此坚决，凌舒悲伤的拖着小棉被，垂着头，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的向门口走去。姬卮锋看着他离去

的模样，忽然心疼不已。

鬼使神差，凌舒只听姬卮锋道。

“只一晚，该没事的。”

……

下一刻，姬卮锋就开始厌恶自己不坚定的意志。当他看见凌舒以极快速度奔回自己床上，并狂喜的抱着自己狠狠流口水

的时候……他真的很想问凌舒一句话。那就是……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伤心过！

当凌舒睡熟之后，姬卮锋就开始望着床顶思索。

说不定凌舒根本依旧不需要依靠，他只是贪恋自己的色相，拿这个来当借口的！

每次想到这个，姬卮锋都恨不得一脚把凌舒踹下传去。随着两夜的过去，姬卮锋终于决定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姬卮锋等着凌舒睡着，轻轻踢了凌舒两下。哪知凌舒不但没有掉下床，反而更紧的贴在自己

身上。热热的呼吸扫动着姬卮锋的脖颈胸口，惹得姬卮锋欲火焚身。又过了一阵子，姬卮锋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

么继续下去了，否则他该会成为史上禁欲而死的第一人。折腾了大半夜，姬卮锋好不容易才从床上挣脱出来。时机难得

！他一刻都没耽搁，直接就冲去沐浴冷水了！

在浇灭欲火的时候，姬卮锋忽然佩服起二胡的勇气。

被他这样抱着睡十年，那该是……怎样的禁欲者才能办到的事啊……

想到这里，姬卮锋忽觉自己理解错了什么东西。想了想，却又想不出。良久后，他索性不再想了……

管他错了什么呢，又有什么关系。

三日后的夜里，姬卮锋憔悴的坐在屋顶上赏月。凌舒的精神是饱满了，他的精神……是彻底匮乏了。今夜的月亮又圆又

大，散发着皎洁的银色光芒。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后的瓦片被人轻轻踏过，一转身，那人竟不是凌舒。只见陆无

涯一手拿了一坛酒，顺着夜风缓步移过来。

“你这样子，和苏洛白真像。”看着黑暗中姬卮锋飘摇的白色衣衫，陆无涯道。

“凌舒也这么说。”姬卮锋细细的瞧了瞧陆无涯。这些日子都很少见他，今日一看，却也比自己好不到那里去。

“平日里你都跟黑夜融在一起，让人感觉一团漆黑。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你们的身段是如此相似，难怪凌舒会于你倾心。

”陆无涯停在姬卮锋身后，与他背靠背的坐下来。

“你是说，因为我像苏洛白，凌舒才会这样粘着我。其实……他在意的人还是苏洛白么？”

“我可没有这么说。”陆无涯道。“或许苏洛白内在真有什么吸引凌舒的东西，但是凭着你的这幅相貌，说不定也胜过

了苏洛白的内在。凌舒心里怎么想，我又怎会知道。”

“这么说，不管他是因为苏洛白而接近我，还是因为我的脸而喜欢我，我都不该高兴才是。”

“凌舒的喜欢有很多种，除非到了最后，你都不能确定他是否喜欢你。”陆无涯笑。“就像他说过自己喜欢苏洛白，要

苏洛白等他回去一样。没人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

“龙卷风，吃自己主人的醋，这样的你可是丑的很呢。”陆无涯抬起手中的酒坛子灌了一口酒，又道。“我呢……其实

每次执行任务的原因都很简单，因为……我想跟凌舒一起出生入死。被人们并称于江湖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你呢？为

什么要保护你的主子？那苏洛白……都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了……”

“我会一直保护洛白，没有原因。”姬卮锋接过陆无涯递过来的另一坛酒，平静答道。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原因。我只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跟凌舒执行任务了……不知道……小舒儿听了以后会不会伤感

。”

“为何是最后一次？”姬卮锋问。

“因为不管这次的任务是否成功，我都会回去，不再来了。”

看着陆无涯灌酒，姬卮锋随口问道。

“你不再牵挂凌舒了么。”

“不。”陆无涯笑道。“我心里，一直留着凌舒的位置。不管见与不见，都不会消失。”

“是么。”姬卮锋淡淡应道。

“我等他。不管是多少年……等他终有一日回到山庄。”

“若是不回去呢。”

“不回去……就罢了。”陆无涯抬起酒坛，灌了一大口，笑道。“我倒有个愿望。我希望自己永远沉睡，如此……”

姬卮锋转过身，夺去陆无涯手中的酒坛，道：“虽是笑着，我却看见了你的失落。”

“何止失落！如果没有他在身边，再美好的景物也会失了颜色。再美好的未来，我也不想去拥有。”

“如此热烈的深情，我永远也不会有，因而才会觉得羡慕么。”姬卮锋淡淡掠过陆无涯依旧笑着的面容，道。“在我心

中，有更广阔的天下。而你，或者你们……只能在我脚下臣服。”

“你以为你是谁？皇帝？”陆无涯又灌了两口酒，哈哈的大笑道。“看着你的主人久了，你也想变成苏洛白？想成为…

…那个逃亡在外的皇子……然后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吗？哈哈哈……之风……姬卮锋……这两个名字真像。你……你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