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接到丁磊的电话，说是让他联系刘铭今天晚上来看看。他打给刘铭的时候，一直占线，后来还是对方打了过来。听
到他说晚上见面，刘铭犹豫了一下，但随即回答：“没问题，你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六子和上次见的没多大差别，只要人一触碰，便不停发抖。顾非坐在椅子上，剥了一个橘子递到他嘴边，他张开嘴，汁
水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顾非拿纸巾擦了擦他的嘴角，门口有动静，是六子的爸爸端着保温杯回来了。
“你来了啊。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们了。”
“叔叔，你别这么说。”
“好孩子……你去休息下，我喂他吃点东西。”
顾非坐在一旁等了一会，便看到刘铭走了进来。他冲顾非打了个招呼，轻声走到病床前。
本来安静吃饭的六子，却突然狂躁起来，双手抓着枕头往中间塞，试图捂住自己的脸。
顾非反应过来想去叫医生，却被刘铭止住。他俯身在六子的耳边说了几句，他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
生过。
刘铭冲顾非示意到外面说话，外面有些闷热，刘铭的表情有些凝重，顾非的心便也跟着沉了下来。
第十七章：没有云的日子（七）
“我会尽量使他镇静下来，生活基本能够自理，但你们要做好准备，他不可能恢复到完全正常的样子。”
“真的可以吗？”顾非松了一口气，最起码，是有好转的可能性。
“我有八成的保证。”
“那真是太好了，叔叔听到这个肯定很高兴。”
“你先不要跟他说这个，再等一些时候，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顾非点点头，两人再进去的时候，六子已经睡着了。
顾非大致跟六子爸说了情况，只是说对方会尽力帮忙，老人家仍是激动万分，握着刘铭的手，眼中满是喜悦。
“伯父，还不一定呢，但我一定会尽力的。”刘铭不着痕迹地挣开，顾非看在眼里，上前插话，“那我们先走了，叔叔
，我再来看六子。”
“好好，路上小心。”
顾非坐在刘铭的车上，本来他是想自己打车回去，可对方不容拒绝的要送他，他也便不再推辞。
路上刘铭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他一直在安慰对方。
挂了电话，他冲顾非微笑，笑意却未传到眼中：“看来是非到你家不可了，谙婉大概等在你家门口。”
“什么？”
“刚刚我家人打来电话，说谙婉趁着保姆不注意跑了出来，想必是到你那去了。”
“这怎么可能？”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任性，你不要介意。”
“那我们快回去吧，一个女孩子晚上独自在街上可是很危险的。”
“恩。”
两人到了顾非的出租房，果然看到刘谙婉坐在台阶上。双手撑在腿上，脸埋在其间，像个迷路的孩子。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到顾非顿时高兴地跳起来，可是看到他身后的人后，却忍不住朝后缩了缩。
“我们先进去吧。”
顾非打开门，刘谙婉去洗了手出来，接过他递上的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妈妈会担心。”
刘谙婉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紧紧抓着杯子。
“回家去跟她道歉。”
刘谙婉猛摇头，她整个人窝在沙发上，杯子的水晃动着就要溢出。
顾非接过她的水杯：“太晚了，就先让她睡这吧，只可惜我这房间太小，恐怕你是睡不下了。”
刘铭想了想，点点头：“也只能这样，那麻烦你了。”
刘铭走后，刘谙婉的状态才恢复过来，她有些抱歉地看着顾非，顾非无奈这种事情，却也只能找了张新的床单铺上，他
翻了翻箱子，只找到一套还算新的睡衣。
“我这没有新的睡衣，这个也只穿过一次，如果你不习惯，我现在去买一套给你吧。”
“没事没事，不用这么麻烦的。”
睡衣有些大，刘谙婉穿着似挂在身上。
“这套衣服不是你穿的吗？”
顾非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
“上面的味道不是你的。”刘谙婉说完便有些惊慌，“我只是……对气味比较敏感。这个味道我曾经闻到过，这个房间
里也有，可是不是你的味道。”
“噢。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曾经在这借住过一段时间。”
“可是，这个味道，我在哥哥那里也闻到过。”
顾非猛地抬头：“你哥哥？”
“恩。我在法国的时候，哥哥的房间里就有这种味道，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
“也许只是巧合。晚了，你快睡吧。”
“你不睡吗？”
“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顾非关了灯，打开电脑，电脑的荧光不亮，他的整张脸便柔和了下来。刘谙婉窝在被窝中安心地闭上眼，大概是累了，
很快便睡过去。
顾非手停在键盘上，脑中有些乱。如果说云禾和刘铭有交集，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他回了国，他又为何赖上自己。
他去洗了把冷水脸，脑子清醒了些，便把注意力集中在白天编好大半的程序上。夜深人静，只听到键盘敲打的声音，顾
非越来越兴奋，等回过神的时候，居然已经凌晨3点，很久没有这种状态了，顾非暗嘲一声，瘫倒在沙发上，困极几乎很
快就睡着了。
被闹铃闹醒，顾非看到刘谙婉站在窗边，桌上放着附近店里的包子，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你醒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叫醒你呢。”
“谙婉，你先回家吧，你家人要担心的。”
刘谙婉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十八章：没有云的日子（八）
电话是半夜打过来的，顾非因为工作习惯，睡得一向晚。
屏幕上显示的是家里的号码，这一点很奇怪。他家人习惯早睡，现在已经是半夜，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阿柳被抓到警察局去了，你快去看看。”
“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他不肯说。”
“这样……那先告诉我他在哪？”
顾非匆忙赶到警察局，却是什么情况也了解不了。他只能先坐在招待席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居然亮了。
第二天，好歹有人来招待了他。他报出了“顾沐柳”的名字，对方看来对他有印象，顺口回道：“哦，那个强奸犯……
”
他止住了话题，正了正脸色：“目前正在拘留期间，你还不能见他。”
“能告诉我他犯了什么事吗？”
“我只能跟说，他这回犯的罪可大可小，我劝你还是先找个律师，让律师来插手比较好。”
“好的，谢谢。”
顾非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上班是赶不上了。他打电话给刘阳，说家里出了事，需要请假。对方关切了几句，他挂了电
话后，又打回家去，只响了一声就有人接起来，看来是早等着了。
“妈，事情有点严重。你还是不要瞒着，告诉叔叔吧。”
“恩，目前我还不太清楚。警察那边让我们请个律师，我等会去安排一下。”
“我会的，你不要急，你们来也没用，对，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前面那家店很眼熟，顾非进去后，才发觉是云禾曾经带他去过的那家。
店老板依然热情，出人意料的，还记得他。
“你一个人来啊？昨天我还看见云禾了呢。”
“昨天？”
“是啊。他一个人来的，还跟我道别，说是今天就要离开，以后都不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傍晚吧。喝了很多，不过酒量是真的好，走的时候一点醉意都没有。”
顾非勉强笑了笑，肚子空空的，却吃不下什么。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学法律的朋友，找出他的号码打过去，居然通了。
对方现在任职于一家律师事务所，听到他这个情况，两人商定了一下，约了个见面的地点。
“你小子都没怎么变啊？”
顾非笑笑：“你倒是变了很多。不错啊，很有精英的气质。”
“你就别损我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非简单说了一下，把警察无意脱口的“强奸”也提了出来。对方皱了皱眉头：“强奸罪确实可大可小，你如果真的决
定由我们事务所负责，那我们是可以申请见他，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自然是委托给你们了，他是我表弟，你多帮忙。”
“这还用你说？那等会跟我回事务所一趟，我们有些程序要过一过。”
又不断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顾非安慰得口干舌燥，心中有些焦躁，很多事情聚集在一起，云禾的出现，顾沐柳的莫名
入狱，巧合得令人不得不怀疑。
他打电话给那个曾经的空号，居然有人用，却一直没被接起来。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
那边一直不停地唱着这首歌，曾经有个声音也在自己耳边哼过。
那样的记忆，什么时候又清晰起来。
他不停地打，终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有些失真的语调：“非，我就要走了。”
“是不是你做的？”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我吗？”
“……”
“你不相信是不是？”
“所以，我就走了。”
“别拿我当借口。”顾非突然提高声音，“你当初还不是怀着目的接近我，你的事情办完了是吗？”
“算差不多了，比想象中的容易。”
“你回来究竟是干什么？报复？如果真要报复，管沐柳什么事……”
顾非说不下去，他一下子突然明白了，六子的车祸……
“哈，有些事情我没做，有些事情做了你不知道，所以，我们就这样吧。”
再打，已然关机。
第十九章：没有云的日子（九）
几天后，顾非算是了解了具体情况。
一句话，顾沐柳酒后乱性，强奸了人家清白的女孩。
他自然是不相信的，顾沐柳和他一样，只对男的又兴趣，可以说比他陷得更彻底。
可是被玷污的女孩家里闹翻了天，这也是事实。
顾沐柳的爸爸顾钧也赶来了，住在五星级大酒店里，听了顾非的话后，他啐了一口：“那臭小子，好的不学，坏的倒是
上道的很。”
“叔叔，沐柳是被诬陷的，你应该相信他。”
“现在你说吧，该怎么办？钱不是问题，可是一定要把他弄出来。”
“你放心，我联系好了律师。过几天应该有结果。”
两人一时无话，顾非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顾钧倒也神通，联系了一个老同学，是政界的一个高层，也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于是事情便变得简单起来，走了程序
以后，顾沐柳便安然地被放了出来。
接他的人除了亲人，还有一个旧识。
“我刚知道，还好没事。”夏阳璟一脸后怕，眼神温和，拍了拍顾沐柳的肩膀。
“浑身都臭，我要先洗个澡。爸，你住哪，快带我去。”
“你惹事，还要别人给你擦屁股，你倒轻松。快跟你表哥道谢，他帮了你很多。”
“表哥，谢谢你啊。”顾沐柳无所谓地冲顾非笑笑。
“既然出来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恩。”
顾非离开后，顾沐柳挂下笑脸，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夏阳璟先是冲顾钧笑了笑：“叔叔，好久不见。”才又拍了拍顾沐柳的脸：“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联系我，不知道我
会担心吗？”
“行了，行了。要吵回去吵，别在这丢人显眼。”顾钧率先离开了，他知道儿子的事情，虽然无奈，震惊，但真要追究
下去，恐怕原因还在自己这一边，便只能放任，只是父子两人约定，外人面前绝对要保密。
餐厅是夏阳璟定的，只有他们三个，顾钧早订了机票回家。
顾沐柳情绪不佳，食欲却很好。到最后，便只剩他一个人扫荡一桌的菜，其余两人视线对上，同时笑了笑。
“说起来，上回见面都没怎么说话，你最近在哪工作？”
“在一家小公司当程序设计员。你呢？”
“本来是在一家地方电视台当外景主持人的，后来厌了，便转到了幕后。”
“你以前本来就瞩目，相信到哪里都一样。”
“喂，我说你们两个，又不是两个国家的领导会面，有必要这么严肃吗？”顾沐柳插嘴，嘴里却仍是不停。
“你饿死鬼投胎啊，慢慢吃。”夏阳璟拿餐巾纸擦了他嘴角的油渍，顾非低头看手机，黑色的屏幕上自己微扬的嘴角，
奇怪居然还没有塌陷。
这样的疑惑一直保持到三个人分手，那些深陷在角落的过往，那场无望的暗恋，那个时候的自己，大概从没想过会这样
出现在他面前。
荏苒时光，当初固执着追求的，到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接到丁磊的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有到家。
“石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你小子可一点都不厚道，连这样的消息都要别人告诉我。”
“什么消息？”
“你不是下个月就结婚了嘛，我可是连请帖都没收到。”
“我结婚？”
“不是吧，你自己居然不知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了后，顾非打电话给刘谙婉，接电话的却是她妈妈。
“小顾，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我朋友告诉我据说我要结婚了。”
“你现在在哪？方便见面吗？”
“就在电话里说行吗，我等会还有事。”
“谙婉，她，有些失控。她哥哥说只有在你身边她才是正常的，所以……”
“我很想问一下，没有遇见我之前，她是怎么生活的？难道因为我，她就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吗？”
“是的。答案就是这个。而且……”对方停顿了一下，“你不喜欢谙婉，甚至你不喜欢女人。但我必须把女儿交在你手
上，作为一个母亲，我……”
对方轻叹，顾非突然颤了一下。
“好吧，我答应。谙婉可以和我住在一起，但我有一个条件，我想要的婚礼，只需要有双方的亲人。”
对方沉默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那到时见面商量一下具体细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