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看刺刀 下+番外——淮上
淮上  发于:2012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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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慈紧紧的抿着唇,半晌才问:“你来就是为了给我做一顿饭?那现在你做完了,可以走了。”

韩越把端盘慢慢的放到书房门口的小柜子上,低着头不说话,让人看了心里很难受。

楚慈烦躁不安的转了两圈,停下来指着他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韩越默然不语。

“你已经说过以后不来找我了!”

韩越还是默默站着。

“你能不能不要没事就这么来一出,这样搞得我真的很害怕!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你以前把我堵在家门口,还用手铐铐我

!就算分手了我们也当不了朋友的,你这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我保证能多吃两口饭还能多

活两年的!”

“……”韩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喉咙里干干的,有点发涩又有点发涨,就像是堵住了什么酸涩的硬块一

样。

过了好半天,他才喃喃的道:“我就是给你做饭做习惯了,现在整天一人住酒店里,吃喝都是现成的,老久没给你弄吃

的了,感觉很不习惯,就跟那儿不对劲似的全身都难受……”

楚慈冲口想说什么,又硬生生的刹住了。

“……既、既然你不喜欢,我这就走了。”韩越转身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勉强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那什么,你也

别多想,你就当是我又发了一回疯,担待一下就完了。那什么分手以后还能当朋友的话是我看人电视上说的,你也别当

真。”

楚慈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韩越一步步慢慢的走出门外,在大门口还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舍。

不知道为什么楚慈看着他的背影,又觉得十分难受,比在家门口见到他的那一刻还要难受,甚至于有些萧索的伤感。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熟悉,楚慈站在那里,盯着热气腾腾的炒菜和米粉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记起当年老师母子俩走了以

后,清明节他去公墓看他们的墓碑,也有着和此时一样的悲伤。

那种眼睁睁看着什么人离开自己,然后渐行渐远的感觉。

楚慈捂住胃部,神情压抑的微微弯下腰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细碎的刘海都被水迹浸湿了,额前有些细微的水

光,那是疼出来的冷汗。

从那天离开开始起,韩越果真没再来过。

楚慈一贯没什么安全感,那几天却稍微有点放心。他知道韩越在正常情况下是个言出必践的人,既然他自己走了,就不

会再回头打上门来。

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他门口出现几袋新鲜水果,苹果橘子芒果樱桃等,拿进来便是一屋子香气,水灵灵脆生生的非常

可人。

他知道那是韩越从农场里弄的,他关系广面子大,每年这时候都能弄到不少上好的新鲜水果。有时候放在家里来不及吃

,他就拿去榨汁喝,或者是弄来做菜。

楚慈看着那水果半天,还是留下了。楼下小超市没得卖水果,他又喜欢用零食填肚子,恍惚记得是不少天没摄入维生素C

了。

再说让他把韩越留下的东西扔到垃圾箱去,他又做不出来。韩越是个会回来确定东西有没有拿进去的人,把水果扔到垃

圾箱的话那简直就是故意做给他看,故意要他伤心难过。

这种明晃晃伸手去打人脸的事情,楚慈又做不出来。

那几袋子水果最终还是放在了客厅拐角的冰箱边上,香味十分勾人,楚慈一会就忍不住去拿个苹果吃,一会又忍不住去

切个芒果吃。他的胃这时已经十分不好了,他吃了水果就不想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所以这对他的身体其实很有好

处。

韩越不再登门之后的一个星期,楚慈突然接到了韩老司令的电话。

听到韩老司令客客气气跟他说“喂是小楚吗,我是韩越他爸爸”的时候,楚慈还有点发怔,语调也十分谨慎戒备:“是

我,您有什么事情?”

韩老司令装作没听出他语调中的反感,和蔼的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些事情想单独跟你谈谈,明天中午在西京茶社,

你看怎么样?就我和你,没有其他人。”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

“电话里说不清楚啊……”韩老司令顿了顿,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韩越那小子不是个东西,我也不指望你把我

当长辈来看待。但是小楚,我真的只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而已,就这么一次,你看可以吗?”

“……”楚慈还是迟疑着,半晌没有声音。

韩老司令也不立刻要他答应,仍然和蔼的说:“这样吧,明天中午我在西京茶社二楼等你,你要是想来就来,你要是不

想来,那就算了。韩越那混小子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

“我知道了。”楚慈匆匆打断韩老司令,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楚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没睡,第二天天蒙蒙亮,他爬起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西京茶社一趟。

再去之前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方说封建社会已经过去很久了,父债子还子债父还那一套已经不时兴了;比方说韩老

司令凭良心说还算是比较刚正自律的一个人,虽然在家庭教育上非常失败,但是比他更失败、更堕落的官员家长比比皆

是,所以他那样反而算不得什么了。

为了保险起见,楚慈临走前还吃了一片盐酸帕罗西汀垫底。这样磨磨蹭蹭了几下,出家门就有点迟了,到达西京茶社的

时候已经一点多钟。

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迟疑,心说只要上二楼去没见着人,他立刻转身就走。谁知道这边刚走上二楼,那边他目光一扫,

就看见韩老司令坐在比较靠窗的位置上,正巧一偏头过来看见他,立刻微微笑着站起身。

楚慈本来心里是踌躇不定的,韩老司令这么一站起来,他心反而定下来了,也咳了一声,神情肃然的走上前去。

他最近瘦得很厉害,但是身形很挺拔,因此看不出灰败和颓唐来。他穿着一件非常休闲的藏蓝色修身套头羊毛衫搭配牛

仔裤,脖子上围着暗红色大格子的围巾,手上搭着米白色风衣,看上去非常闲适疏淡,跟他前两次去韩家那斯文严谨的

风格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就给韩老司令一种感觉,仿佛他重病一场之后削瘦很多,但是跟韩越分手以后心情状态却都不错,人看上去很

精神,也很舒服。

“韩司令。”楚慈走到近前,微微欠了欠身,礼数风度非常周全。

韩老司令招呼他坐下,笑着问:“你们年轻人可能不习惯来喝茶吧,要不要叫服务员上菜?”

楚慈摇摇头,“不必了,您说完我就走。”

“……”他这样明显的抵触态度让韩老司令沉默了一下,然后苦笑道:“我想你也猜到了,我请你来还是为了韩越的事

情。他前一阵子是不是去找过你?他……是不是惊扰你了?”

“没有。”

“……哦,这样,……你应该告诉他以后别再去找你了,是不是?”

“是。”

韩老司令叹了口气,神情之间颇见担忧:“论理说我知道韩越的脾气,也知道他对你做过什么混账事,我今天不该约你

出来见面的。但是自从那天韩越回家后就一直很颓唐,他自从出生以来三十年从没有过现在这样吓人的低落,所以我真

的……真的十分担心他。”

楚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老人的担忧,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讽刺,于是只能沉默的坐在那里。

“你们分手之前住的那套公寓,韩越写的是你的名字,现在还应该是你的。听说你现在还在外边租房子,为什么不干脆

搬回去住呢?来回上班也方便些不是吗?至于韩越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用人格担保,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去那里了……

楚慈听着这话韩老司令也说得有点别扭,就知道他还有些私心。

这样一个久居高位的老人,他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套公寓就算计来算计去,他所想要的无非是楚慈重新住回去,给韩越

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也给他们之间创造了一种仿佛还能复合的假象。

他倒是真的心疼韩越,半点不掺假的。

楚慈这么想着,心里突然闪过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忍不住冷冷的问:“韩司令,恕我冒昧直言,您会重新住进自

己曾经备受折磨和屈辱,还曾经自杀未遂过的房子吗?”

韩老司令语塞了一下。

“那天在贵府您说您可以答应我任何事情,只要韩家能做到。我当时对您说我想跟韩越分手,结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

您一定知道。我不相信您真的制不住韩越,您只是在纵容他,因为您觉得我可以忍受,既然已经忍受两年了那么再多忍

受两个星期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何况说不定我忍受着忍受着,就改变主意不分手了呢?”

楚慈说着,冷笑起来:“只是您没想到,没等来我改变主意的消息,倒是看我在韩越面前自杀了。我所承受的伤害姑且

忽略不计,这一下给韩越造成的心理打击,比区区分手要强烈得多吧。”

韩老司令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他呼风唤雨半辈子,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拿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我只是觉得韩越他真心喜欢你,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连自己家里人都要

靠边站!……当然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但是他从小没喜欢过什么人,又是这么个暴烈性子,他肯定会一时用错方法。只

要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楚慈这次是真的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问:“韩司令,您觉得我躺在浴缸里自杀的时候,是打算在给韩越一次机会的吗

?”

韩老司令一下子又没话了,只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楚慈毕竟还年轻,本性虽然温和谦让,但是长期以来生活的压抑和重担给他造成了一种逆反心理。韩老司令要是一直痛

骂韩越还好,说不定楚慈还会心软发作,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偏偏韩老司令每句话都在为韩越辩解,每句话

都在为自己的儿子打掩护,弄得楚慈一下子就偏执起来,觉得韩越格外可恨,简直恨不得要一把掐死。

他知道这种情绪是非常偏激的,但是却完全无法克制。凭什么有个好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论干了什么都会有人蹦出

来为他辩解?凭什么有个好爹就可以横行霸道,不论犯了什么罪都会有人主动为他洗脱?

楚慈感觉自己心跳一下下加快了,呼吸也有些急促,连开口的时候说话声音都有些不稳:“韩司令,按理说我不该对韩

家的家风说三道四,但是恕我直言,这世界上谁不是正儿八经爹生娘养,难道您自己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

是根草吗?如果有人像韩越对付我一样去对韩越,您还能坐在这里要求韩越再给那人一个机会吗?”

韩老司令一个语塞,楚慈声音尖刻起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便要求别人!韩越如今是很难过,不错,但是我

曾经比他难过百倍千倍,而且那痛苦和绝望全是韩家强加到我身上的,我又能上哪里去哭诉呢?”

“你……”

“现在韩越伤心了,难受了,于是您就跳出来要求别人了。但是韩司令您有没有想过,韩强在外边胡作非为草菅人命的

时候他靠的是您的面子,当韩越在我家堵我用手铐铐我的时候他靠的也是韩二少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他们两人落到今

天这个境地,归根结底原因在你身上,是你数十年来对他们的纵容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

韩老司令久久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但是按在桌沿上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苍老松弛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看

上去颇为可怕。

楚慈冷冷的盯着他,汹涌而上的恨意把眼前都染红了,耳朵里嗡嗡直响,那是血液快速冲击耳膜所造成的。

如果韩老司令再说什么韩强是无罪的那种话,也许楚慈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当即就要绷断了,也许他会立刻跳起来杀人

也说不定。

不过让人心悸的沉默持续很久之后,韩老司令缓缓的开了口,声音出乎意料的衰老和低沉:“……如果你有这样的儿子

,就算知道他干的事情不对,你也会不由自主的袒护他,哪怕你心里明知道那事很缺德……”

楚慈低声重复了一句:“不由自主,……”他忍不住冷笑起来:“真是不由自主啊!”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能说的了,韩老司令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他老了不少,这一口气又让他显得格外颓唐和无奈。

“不管怎么说,韩越的事情我必须要代他道歉。”韩老司令站起身,对楚慈深深的鞠了一躬。

楚慈一动不动的坐着,硬生生受了这个礼。

“再有就是过两天,是我的六十二岁寿辰。”韩老司令直起身来,目光一片坦然的看着楚慈,道:“你想必也知道因为

我大儿子韩强的事情……今年的寿辰是不能像往年一样大办了。但是完全不办又不行,所以只邀请了一些亲戚和重要的

故交。听说你最近要离开北京了,我希望你在临走前,能再来吃顿饭,也好最后跟韩越道个别。”

楚慈刚要说话,韩老司令望着他,目光有些悲伤:“请别慌着拒绝,就当这是我这个老人对你最后的请求……请一定要

答应我。”

说着他又低下头,鞠了一躬。

楚慈这次没有生受那一礼,而是站了起来,“……我考虑一下吧。”

虽然他没有彻底答应,但是韩老司令心里清楚,他八成是会来的。

就像他今天会来这西京茶社一样,自从得知他没有把韩越送去的水果丢进垃圾箱后,韩老司令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就像他

的名字一样,是个本性温和宽容,不轻易拒绝别人请求的人。

韩老司令毕竟比韩越多活了几十年,看人更加精准,眼光也更加毒辣。

他说他会考虑,但是考虑过后就不会轻易拒绝。只要请求的姿态足够低,态度足够委婉谦卑,他就会固守不住自己的防

线,一步步逐渐顺从别人的意思往下走。

韩越最大的亏也就吃在这里。如果他更加有手段也更加耐得下心的话,或许只要稍微强势那么一下,就可以把楚慈的防

线完全攻破了。

韩老司令临走前又再三向楚慈道谢,感谢他今天能来西京茶社,又感谢他考虑去参加寿筵的事情。感觉态度足够软了,

话也都说到了,才首先告辞离开。

话不能说多,态度也不能过分,否则过犹不及。

韩老司令走后楚慈在座位上坐了很久,一直望着韩老司令的背影走下茶楼,钻进红旗车里,很快车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

上开远了。

他心情很抑郁,感觉非常低落,控制不住内心焦躁的愤怒和杀意。半晌他才深深吸了口气,从窗外转回目光,正打算起

身走人,突然看见自己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年轻男子。

那个人长得比较引人注目,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垂落下来,一般留长发的男人总给人一种不得体的感觉,而他看起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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