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看刺刀 下+番外——淮上
淮上  发于:2012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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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远只看了一眼,就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底窜上来,他差点也没能站稳。

只见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楚慈穿着睡衣躺在里边,头仰着,面容安稳仿佛沉睡。他手肘搭在浴缸边上

,手腕却垂在水里,上边赫然是一道鲜血淋漓的咬痕,看那骇人的出血量,深度说不定已经咬断了一根大血管。

韩越好像已经被骇呆了,整个人神智都不清醒了,几次想把楚慈从水里抱出来,却因为双手剧烈的颤抖而没能成功。最

后还是任家远冲上前把楚慈的手腕从水里捞出来,厉声命令:“去打电话给医院!安排血浆和急救!现在就去,快!”

34、饭盒

如果说上次楚慈胃出血送医院,韩越还只是心里恐慌悔恨、决定痛改前非的话,那么这次楚慈割腕抢救对韩越的打击就

是致命性的了。

任家远亲自跟进第一阶段手术,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从手术室里出来,看见韩越还坐在走廊的靠背椅上,直愣愣的望

着空气。他外套上隐约沾着楚慈手腕上流下来的血,整个面孔则苍白灰败毫无生气,对比鲜明得让人心惊胆战。

任家远看他那样子心里就来气:“喂,在那坐着干什么呢?挺尸啊你!”

韩越听若未闻,毫无反应。

任家远用力在他背后重重一拍,啪的一声闷响!韩越猛的往前摔了一步,这才一下子回过神:“……你怎么出来了?楚

慈呢?!”

“死不了!”任家远没好气的说,“你应该庆幸他不是刚进浴室就立刻咬断血管的,否则你搁半小时再进去人早没气了

!还好断的是静脉血管,神经组织挫伤,缝合血管后可能有一段时间患侧使不上力,要好好保养一段时间。目前没有生

命危险了,我叫了两个权威的老医生在给他缝皮呢。”

韩越一动不动的盯着任家远看了好几秒,才点点头说了声:“哦!”然后捂着脸,慢慢的顺着墙根滑下去。

任家远问:“这次又是怎么搞的?被你打得受不了了?还是你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新招了?”

韩越肩膀颤抖着,一言不发,只在那里摇头。

“如果你不是我朋友的话,老实说我现在就呆在手术室里,然后直接一个电话把警察招来,告诉他们你搞性虐待。你看

见人被你搞成什么样了没有,全身多处软组织擦伤——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感染,高烧,你这样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高烧可是会烧死人的!韩二你给我说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闹出人命来才罢休?”

韩越沉默半天,才颤抖着声音说:“他那天在全家人面前说要跟我分手……”

任家远愣了好几秒,点头说:“是该分手,确实该分手……然后你就恼了?把人关起来铐床上?还威胁说要分手就铐他

一辈子?”

韩越默然不语。

“你说人家楚工怎么就这么命苦摊到你韩越这么个霸王呢?唉!”任家远叹着气连连摇头,又问:“你说,你确实喜欢

人家不?”

韩越迟疑良久,才重重的点点头。

任家远搞不懂了:“你犹豫这么长时间干什么?不会是人要死了,然后你才发现哎哟其实你爱错人了吧?!”

“……不,不是。我就想我把他弄成这样,实在是……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

“说不出口你喜欢人家。”任家远自动帮他接下去,“好,姑且算你对楚工是有几分真心的——看看你那死了亲爹的样

儿,我也觉得你确实有。不过韩越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人留在你身边就是一个死,他这次自杀没成功,下次呢?再下次

呢?你知道一个人咬破手腕自杀要多大的意志力吗,比用刀割脉可他娘的难多了!这次抢救过来是运气好,以后还会有

这么好的运气吗?”

韩越一震,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刷的褪尽。

“韩越我知道你喜欢他,啊,楚工确实那什么,挺讨人喜欢的。”任家远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说:“你要是真喜欢他

,就干脆放他走,他爱上哪上哪,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知道他最大的毛病出在哪吗?在心里,他绝对有心病,很大的心

病。你现在强迫他拘禁他还用手铐铐他,只能让他心病越来越大,对你也越来越恨。你要是放他走,保不准过几年他就

慢慢的不治自愈了——我这不是在哄你,楚工那人本来心理素质挺强悍的,有一定的心理创伤自我愈合能力。保不准过

几年你偷偷去看看他,发现他又乐观向上阳光明媚了,跟你第一次见的时候没两样了……”

韩越一动不动的听着,慢慢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任家远怕他想不通,又加重了语气:“你自己选择吧韩越,要么人留在你身边,整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不定哪天就

真一刀子抹脖子走了。要么你把人放走,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看他幸福快乐,平平安安,你说是不是?

“……幸福快乐,平平安安。”韩越苦笑着慢慢重复一遍,“我要是放他走,他真能幸福快乐、平平安安吗?”

任家远说:“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保证他在你身边是绝对不幸福不快乐也不平安的!你看你那软刀子逼死人的样儿

!”

韩越蹲在医院走廊最拐角的窗下,外边是一片无尽的黑夜,白惨惨的灯光映在地板上,反射出冰凉的青光。他背靠着医

院的墙壁,那透骨的凉意仿佛浸透了肌肉和血管,甚至冻住了他的血液和心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一下,说:“

那行,等他醒来你告诉他,就说我答应了,跟他分手。”

任家远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追问的时候就只见韩越站起身,大步往楼梯那边走去。

“哎!你上哪儿去,手术还没结束呢!”任家远追了两步,突然停下了步子。他看见韩越高高仰起头,似乎竭力压抑着

什么,过了几秒钟突然把头一低,用手用力捂住眼睛。

“……切,现在哭有什么用啊。”任家远喃喃着道,却还是站在原地,担忧的望着韩越大步走下楼梯,不一会儿就消失

了身影。

到底牙齿比不上刀子,楚慈的手腕只断了静脉,动脉和肌腱基本无损。神经组织受伤倒是不轻,手术后应该有一段时间

手腕发麻无明显触觉,最多要保养一两年才能痊愈。

他身体太虚弱,手术后睡了好几天都没醒。韩越天天过来,只坐在床头悲伤的看着他,间或摸摸他包裹着厚厚绷带的手

。他触碰那只手的动作小心翼翼得让人心里难受,就仿佛那手是什么脆弱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稍微摸得重一点就坏了

,再也补不回来了。

几天后楚慈醒了,韩越反而避开了。一天趁韩越不在的时候任家远过来看他,跟他说韩越答应分手的事情,楚慈只沉默

了一会儿,说:“好。”

任家远看他的样子,脸色苍白得一点人气都没有,脖颈到锁骨都削瘦得突出了起来。他恍惚记起上次见到楚慈的时候,

他虽然也削瘦,但是眼神和笑容都极其有神,看上去温文尔雅极有风度,一看就是生活十分优越从容的人,哪像现在这

样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任家远迟疑良久,才问:“你……恨韩越吗?”

楚慈摇摇头。

任家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惊问:“你不恨他?难道你……”

他想说难道你喜欢他不成?但是想想这个结论又太惊世骇俗,实在没有说出来让楚慈鄙视他的必要,因此又把话咽了回

去。

楚慈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那段时间,每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睡眠。他从精神到身体都太虚弱了,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让身

体一点点恢复。尽管任家远再三保证医院贵宾区的伙食只有更好没有最好,但是韩越仍然不放心,每天在家做了三菜一

汤大补的东西让任家远送进去,装在医院餐厅的盘子里,伪装那是医院的伙食。

任家远看韩越送来的菜和汤,每次都花样翻新不重复,就算是盘炒青菜都用了高汤做料底,加了干贝、火腿一样样的调

料,闻起来香得让人馋涎欲滴。每天这三菜一汤搞起来可不简单,任家远知道韩越会弄吃的,但是不知道他还能这么用

心去弄吃的,不由得十分惊讶:“你说你这样值得吗韩二!这又不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司令夫人住个院,家里保姆天

天去送鸡汤!现在酒店业都发达成这样了,直接打个电话过去要订什么订什么,红烧鲸鱼都没问题!”

韩越苦笑一声,说:“他吃东西毛病可多了,酒店厨师伺候不全的。他以前在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买到洗到烧最

后到清洁全是我一人,就这样他还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再说外边东西弄得脏,谁知道菜叶子上有多少农药残留。”

任家远心说他娘的,你这不是挺知道心疼人的嘛,怎么虐待人家的时候就这么下得去手呢?

楚慈刚醒来的时候只能吃流食,每天喝一点粥,基本上靠葡萄糖和营养剂来维持。后来慢慢能吃点东西了,任家远就把

韩越做的饭菜给他弄进去,果然楚慈比吃得医院饭菜要多一些。

其实当时楚慈嘴里很淡,重伤重病刚刚开始愈合的人基本上吃不出食物的味道,纯补充营养。几天之后他慢慢开始恢复

味觉,那天任家远查房的时候,就听他突然说:“让韩越以后别再弄吃的送进来了。”

任家远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韩越?”

楚慈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脸色淡淡的不说话。

任家远不敢跟韩越说楚慈叫他别忙乎了,他感觉韩越现在的心理状态很成问题,他可能就指望着每天给楚慈弄吃的这一

件事来支撑自己。人都是这样,绝望到一定地步了就忍不住要自欺欺人,韩越在给楚慈做饭的时候就骗自己楚慈还没离

开,还要倚靠他,还跟他有家人一般的关系。任家远觉得如果自己直不楞登的跟韩越说你别忙乎了,楚慈不要你给他做

饭了,那韩越保不准立刻就要崩溃。

韩越还是每天做饭送到医院,任家远每次都珍而重之的接过来,但是又不敢拿给楚慈,最后只能一直搁在医生办公室的

冰箱里。每次一个塑料袋里装好几个饭盒,慢慢的连冰箱那一层都堆满了,最后都装不下了,任家远却一直不敢拿去扔

掉。

那个时候楚慈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韩越就趁他睡觉的时候来医院,坐在床头拉着他的手。

有一天楚慈醒得比平时要早,韩越帮他剪指甲,突然发现他眼皮动了动,立刻慌不迭的起身要离开。谁知道他还没来得

及走的时候,突然楚慈伸手一拉,准确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问:“……是韩越吗?”

“……”韩越张了张口,说:“是我。”

楚慈慢慢的放开手。他手指其实十分的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放手的时候韩越感到失去了一阵体温,心里不由得有

点发寒。

“那个,要不你、你先休息,我看你也挺欠觉的。其实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缺什么,哈哈,现在我也该走了,

你睡吧啊睡吧。”

他正慌忙转身要走,突然只听楚慈低声说:“韩越。”

韩越立刻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楚慈躺在病床上,脸色和枕头一样雪白,但是目光非常清澈明亮,也非常的安稳,就那么定定的注视着韩越,半晌才说

:“你不该救我的。”

韩越心里难受得很,慢慢的低下头去。

“我不是因为你才自杀的。”楚慈说,“我担心你觉得,我是因为受不了你,才会去想死。你不要因为这个就耿耿于怀

,我只是单纯不想活下去而已,跟你没有关系。”

韩越咬了咬牙,尽管在拼命忍耐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说:“对不起,我简直……简直昏了头……”

“我没有恨你,”楚慈打断他,“我不是因为恨你,才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内疚或者后悔,或者以后一想起我就感到心痛

。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单纯讨厌我自己,觉得让这样的自己活下去是件害人害己的事情,还不如趁现在尽早自我了

断,说不定还能干干净净的死去……你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甚至感到很害怕的人。”

韩越茫然的抬起头看他。

楚慈微微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快就过去了,看上去有点悲伤的意思。

“你现在把我救活,有一天你会感到后悔的。”

韩越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但是楚慈说完那一句以后就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已经疲惫到极点,很快就

又睡着了。

韩越看着他熟睡的侧脸,仿佛要把这一刻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进脑海中去。很久之后他才轻手轻脚的慢慢退出病房,

几乎无声的带上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之前他忘记调成静音模式,这会儿手机铃声在医院的走廊上格外响亮。他赶紧接起手

机往远处走了两步:“喂?”

“是我!”韩老司令的声音竟然在发抖,“韩越,我在公安局你裴叔叔这里,你赶快过来一趟!”

韩越一边快步往外走去,一边问:“爸你先别慌,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快点过来!前几天他们在市郊仓库发现一段腐烂的手骨,今天检测出来,很有可能是……是韩强!”

韩越猛的一惊,只听电话那边韩老司令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变了调:“你赶快过来!赶快!”

35、当年的自己

韩越赶到公安局的时候看到了他在高院的一个铁哥们高良庆,还有裴志他们家在公安局当一把手的舅舅。这两人或多或

少都跟韩强有关,当年韩强撞了人,司令夫人求到韩越的铁哥们高良庆身上,这哥们于是买了司令夫妇俩天大的面子;

再一个裴叔叔他夫人跟司令夫人关系不错,他等于是眼看着韩强长大的。

韩越一路上开车的时候心里还很不相信,发现一只手就检测出是韩强的?人手又不是猪蹄子,能满地乱捡吗?等到了法

医处的时候他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口,几个亲戚朋友扶着哭得老泪纵横的司令夫人,远远的就听到她嚎啕的大哭声,韩越

不禁心里一沉,加快脚步走过去叫了声:“妈!”

“我苦命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司令夫人嗓子已经哑了,脸涨得通红,披头散发的全身发抖:“哪个丧尽天狼的害了

我儿子,我要他们全家陪葬!我要他们全家陪葬啊!……”

那些陪着掉眼泪的亲戚朋友一看韩越来了,都知道这才是韩家掌权的人物,赶紧纷纷恭敬的让开一条路。韩越快步走上

前,拉住司令夫人的手问:“到底怎么回事?”

司令夫人哭得哽咽难言,伸手狠狠打了韩越一下,骂道:“你还知道回来!”紧接着又一把拉住韩越,哇的一声嚎啕大

哭:“你哥哥被人害了,被人害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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