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难按——游方
游方  发于:201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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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执窝进他的怀里,嘴角含笑,安心睡了。

第十三章:吴逸

李执学做饭,秦丕给他弄来一本菜谱。菜谱上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不是很难做。李执有些自信,他总能把菜煮熟吧,到时候加点油再加点盐,味重了就加点水,味轻了就再搁点料,最后总是能吃的。

然而他忽视了一个前提——烧灶火!他把干草塞进石灶膛里,吹个火折子扔进去(须知吹火折子他也是现学的,费了三个才成功)。火倒是生着了,只是满屋子的烟把他呛了个半死。捂着鼻子跑出去,待烟有些散了他才进去,一看,火早已熄了。烧火不就是这么烧法吗?怎么我看秦丕烧的就没这么多烟呢?

他懊丧起来。走回卧房,手支着脸看着窗外发呆。

“小美人儿!”声后传来熟悉的不正经的话语。这个轻易能生起火来的鬼更加令他觉得自己无用。

“怎么了??”秦丕见他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背微微弯着,像是有心事。秦丕收起脸上的痞笑,走到李执跟前捧起他的脸。

“噗——”秦丕忍不住笑出来。他边笑边用袖子擦李执的脸:“怎么变成小花猫了?”

“我烧火烧出一屋子的烟。”

用袖子擦只使得李执脸上的烟灰糊成一片。他拧了块湿毛巾,细细地擦李执的脸。

李执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孩童,而面前的秦丕像孩子的娘。想到这里,李执也笑了起来。

秦丕拧他的脸:“笑什么呢!”

李执推开“娘”的手:“没什么,你去烧火给我看,我学着。”

原来用!秆烧出的烟少,干草这能用来作燃火的辅助。

秦丕见李执看得专注的模样,升腾出一种感觉——他和小美人是真的在过日子了!笑眯眯地摆弄中手中的火叉子,秦丕对李执道:“你来弄,我去切菜炒菜。”

李执小心地结果火叉子,仔细盯着膛里的火苗。秦丕偷摸了他的背他也没注意。

很快地,两盘菜就炒好了,刚好米饭也蒸透了。

秦丕坐到李执旁边灭了火,然后去盛饭。李执高兴地端着一盘菜去卧房,这可是自己烧火做出来的饭!几只吃到口中,也觉得格外得香。

秦丕夹起一块竹笋放进他碗里,随即道:“这世上有竹子精的。”

李执嚼着竹笋:“那各样植物都可以成精吗?”

秦丕道:“是,不过很难,比动物修成精的年岁要多许多。”

“你是不是要竹子精的故事?等我再盛一碗饭你再讲。”说着李执端着饭碗跑厨房去了,然后又一溜烟跑回来。

秦丕见他吃得这样香,也动了馋心思,把一肉片夹进嘴里,结果咬到的是自己的牙。

李执得逞地看着他笑。

小美人变坏了。秦丕放下筷子,表示不跟他抢。没得吃最闲着了,只好讲故事。

吴逸嗜画成迷,死后仍然在夜里点着灯就着月光作画。因而他最喜的每月十五,最恨的初一和三十。不,最恨的雨天或阴天的十五!

可恶,竟然下雨!吴逸在竹林里走来走去,咒骂不断。他抬头指着满天黑幕:“该死的云,初一你不见踪影,十五就出来凑热闹,可恨至极!”黑云自然没有回应,吴逸怒气撒地没处停,只好用脚踢旁边一根特别粗大的竹子。

“哎唷!”

吴逸怀疑自己听错了,竹子不可能说话。

他用手敲打竹子,耳朵凑到上面听。

“敲什么敲!”

吴逸吓得跳开,不可置信地盯着竹子。

“看什么看!”

吴逸拧起眉头:“装神弄鬼也要看看对象,我就是鬼,怕你作甚!”

“你才是卑微的鬼,我可是妖精!”

妖精?!吴逸还从未见过妖精这种生物。他上下打量着那根竹子:“难道你是竹子精?”

“还不算笨。”

只见那竹子摇摇晃晃,竹竿里面扭出来一个人影。

亏得鬼的夜视好,吴逸才依稀分辨出方才恶声恶气的竹子精的人形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且生得唇红齿白,惹人怜爱。

吴逸瞧他着着翠绿的衣衫,连发带都是翠绿的,身体颀长,说是竹子精,还真像个人形竹子!吴逸眼睛发亮,他那嗜画如命的痴病犯了,他冲到少年面前抓着他的手臂:“你得让我画,你得站在竹子边上给我画!”

少年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心下不快得很。他甩开男子的手臂,恶声恶气道:“你是什么鬼,我凭什么听你话?!”

吴逸耳朵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他重新抓住少年的手臂:“你听我说,我明天夜里再来找你,明夜大概天就晴了,天晴你月光就好,月光好我就能画你和竹子了。”

少年看出了这人大概是个疯子,就不再理他,一个转身就钻进竹子里去了。竹身外那疯男子仍在絮絮叨叨:“明夜我来找你,你别走啊,等我啊。”少年在竹子里捂住耳朵,待声音消失了才松开手。疯子,他说。

第二天夜里吴逸找到竹子精那里,他敲竹子,高兴地说道:“竹子精,今天月亮大,你快出来。”

竹泊翻了个白眼,没理。

“竹子精,竹子精!”吴逸持续叫道。

“我不叫竹子精,我叫竹泊!”竹泊忍无可忍道。

“你在啊,你赶快出来。”吴逸想遥竹子,竹子太粗壮,没摇动。

“就不出来!”

吴逸急得团团转。叫了一夜竹子精他也不睬,他只好离开了。

过了一日,他又来敲竹子。竹泊不作理会。吴逸背靠着竹子坐着,喃喃自语起来。

“你怎么就不肯让我画呢?你这样好的题材……我一定能画好。除了画画以外,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一只孤鬼,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我活着也就是画画,不太理会别的。唉,你怎么不让我画,先前好多姑娘家求我画她们,她们不是好题材……”

竹泊觉得疯子的话颠三倒四的,果然是些疯话。不过他自己独自一人惯了,听着另一个人说说话也能听出些趣味,也就耐心听了下去。

这一听就听了两个月。吴逸天天夜里磨他出来让他画。他这天夜里终于觉得疯子可怜,他要画就让他画吧。可惜,疯子今夜没来。

竹泊有些失落,少了疯子的自言自语,他觉得夜间的竹林很是无聊乏味。

他无聊了将近一年,疯子突然出现了。

吴逸看到竹泊倚在自己的竹身上,手里编者草玩儿,他心里狂喜。一下子冲过去把人抱紧了,他怕竹子精又要溜掉。

“竹子精,你别跑,让我画你。”他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竹泊一愣:“疯子,你、你、你……”你怎么突然走又突然冒出来了?后面这句话没问出口,吴逸就自己答了:“现在这个季节竹子生得最是翠绿好看,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画画来了。”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竹泊推开吴逸,“我今天不想让你画。”

吴逸焦急得抓住他:“为什么?”

竹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吴逸的眼神逼得紧,他脱口而出:“你两个月以后再来画。”

吴逸道:“你说话算数。”

竹泊点头。

吴逸裂开嘴笑:“那我两个月以后再来。”

竹泊心里一塌。可不是么,这疯子来这里只为画画的,你既已答应了他,他哪里再会夜夜来瞎念叨?

吴逸见竹泊晃了神,白皙的面庞衬托得他迷惘中的大眼睛尤其可爱,他心跳加了速。

次日夜间,竹泊窝在竹身里。疯子两个月后把画一画好,就再也不来了吧。他一口气还未叹出来耳边就想起敲打的声音。

“竹子精,我来啦”,‘啦’字后面跟了讪笑的声音,“我来说说话。”

疯子不为画画只为说话?难道他还有爱说话的疯病?竹泊疑惑。

“竹子精,你修炼多少年才修成精的?”吴逸问。

这疯子以前自言自语都是说自己的事,今日怎么关心起我来?

“一千年。”

得到竹子精回答的吴逸笑得大白牙露了出来,他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修炼?”

“无聊,闲着也是闲着。”

“哦,这倒也是。”吴逸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膝盖,忽然神采飞扬起来,他站起身开始放声唱歌。

疯子,疯子,话说着说着就唱起歌来了!竹泊嘴上这样念叨,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吴逸的歌声。还挺好听的。

一曲唱完了,吴逸重新倚靠在竹子上:“竹子精,我唱给你听的,唱得怎样?”

“还行。”

吴逸满意地笑:“明儿我还来唱。”

就这样,吴逸两个月唱了五十九首歌。终于唱到了竹泊允诺他画画的日子。

吴逸变出桌案和文房四宝。而后才敲竹子。

“竹子精,快出来。”

从竹子里钻出来唇红齿白的竹泊。

吴逸拉着他的手让他摆好姿势:“就这样,别动。”走到桌案前,吴逸用画笔蘸着墨,开始勾勒线条。

他画得无比仔细,巧妙得将翠衫少年与竹子融为一体,好似少年与竹子是同根生出来的一般。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画完。

吐出一口气,他对竹泊招手:“竹子精,你来看。”

竹泊活动着酸痛的肌肉,慢慢走了过来。借着月光,他看到了画上竹身和人身的自己。

“不错。”他道。

吴逸的笑容淡褪:“你怎么听起来不高兴?”

“你不是画完了吗?怎么还不走?”竹泊冷漠道。

吴逸放下手中的画,盯着竹泊的脸:“你怎么想我走?那我五十九夜的歌岂不是白唱了?”

竹泊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吴逸暴躁得跳将:“求爱啊!书中写的唱曲儿求爱啊!”

竹泊彻底愣住。

吴逸掐着他的两条胳膊把他拖进自己怀里:“竹子精,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看上你了!”

竹泊瞪大着双眼,依旧不知所措。

吴逸怒,他撅着嘴唇就亲下去,亲够了才贴着对方的嘴唇轻声道:“笨竹子精,这下懂没?”

竹泊脸上腾地红起来。亲嘴都这么疯,疯子!

李执抚着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喝茶。

“怎么?故事不好?”秦丕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肚皮。

李执一掌拍开:“不是,你带我去瞧瞧那竹子精,是不是长得真像竹子。”

“行,明晚带你去。今天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第十四章:贺康

冬暖夏凉的茅草屋,墙上挂满了各式画作,有画山水的有画人物的。李执找了一圈没找到那张人竹合一的图。

吴逸似乎知道他在寻什么,他道:“那画被我卷起来了,放在外面容易染上尘灰。”

李执会心笑。

“竹泊在哪里?”秦丕问,他此番就是带李执来看那竹子精的。

吴逸整理桌案上的笔墨画具,并卷起刚完成的一幅画:“他去参加聚会了。”话音刚落,就又人推门进来,欢天喜地地叫道:“疯子,我回来啦!”

竹泊本想冲过去撞疯子,但是在看到屋里两个陌生人后立马停了下来,他有些羞赧:“你们是谁?”

吴逸走过去把他拽到身边,手指一戳:“这是千年老鬼秦丕。”手指再一戳:“这是还没死的人。”

“什么叫还没死的人?!死疯子,瞎说什么,你死了就看不得活人了是吧?”秦丕见吴逸这样称呼李执,心里十分不快。

竹泊抱歉地笑:“你别理他,他只会说些疯话,遇上作画的事他更是疯魔。”

李执拉住秦丕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秦丕手里握着李执的手,还是他自动握上来的,心里一喜,怒气消了八分。再加上他本来就知道吴逸这鬼的古怪脾性,就不再同他计较,只与竹泊说话。

“竹泊,这是李执。”

竹泊一双灵动的眼睛笑笑地看着李执,他修炼千年,与人交往甚少,因而说话只是直言直语,他见李执眉清目秀,生得白净,就道:“你长得真好看。”

李执有些无措,还未及组织起话来回他,就听吴逸对竹泊道:“没你好看。”

李执确实觉得翠衫的竹泊气质恬淡出尘却带着几分灵动,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年,比自己强得多,因而听了这话只是一笑。

一旁的秦丕却是不让:“不错,一树秀美的翠竹插在一坨疯土上,吃亏吃得大。”

吴逸狠狠盯着秦丕:“千年老不死的!”

秦丕回瞪。

李执和竹泊相视一眼,两人扔下他们走了出去。

秦丕见李执走了,连忙冲上去跟上。吴逸见状也跟在竹泊身边。四人以一种奇异的状态在竹林中信步慢走——中间的一人一妖聊得甚欢,旁边的两只鬼只低头听着,时不时互相瞪一眼。

这一趟出行李执很自在欢喜,秦丕却不甚开心,他越看那疯鬼越不得劲儿。

李执把脚放在微烫的水里泡着,他对身边的秦丕道:“无论是鬼是妖,有情的终成眷属总是好事,你犯什么孩子病,和吴逸比我和竹泊的样貌作甚?我与他都是男子,样貌有什么可比的?”

秦丕舔着脸搂住他:“你就是生得好,我单看着你心里都觉着美。”

“去去去”,李执挣开他。

秦丕仍旧笑嘻嘻的,片刻后才收下笑,对李执道:“也是,疯子能和竹泊修成一对,是难能了,世间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不能如愿。”

贺康本来不叫贺康,只是在两年前他生了痨病后,贺老爷期望他的身体能够康健,把他更名为贺康。然而名字叫贺康除了更显得他的病态外,便无丝毫益处。贺康接受这样的无益,他已然做好短命的准备。大概人一旦知道死期后,思想便通达起来,贺康只要身体稍微好一些就要到花园子里坐坐,看池塘里的鱼儿只为觅食而游弋,看畦圃里的花草只为传粉而开放。每每这时,他就觉得死去也只是不为入睡而长睡罢了,稍微有点不由自主,但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日晌午时分,他倚在亭子的栏杆上,秋意还淡身上就裹了厚重毛毯子。他招来贴身仆从,仆从顺意地捧来鱼食。他把鱼食放在腿旁边,捏起一小撮,手臂伸向水面上方,手一松,鱼食沫子坠下去,引来十来尾金鱼的哄抢。他不看金鱼反而看自己的手,连洒的动作都做不起来了,他微叹口气,并不十分沮丧,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

又捏起一小撮鱼食,手臂还未伸到位置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仆从犹豫地走过来,脸扭作一边,抚着他的背。贺康仿佛连心肝肺要一齐咳出来一般,原本苍白如纸的脸涨得通红,好一会儿这一番咳嗽才算过去。他摆摆手,虚弱地对仆从道:“下次不用来顺我的背,让你染病就不好了。”仆从点头如捣蒜,克制住想要飞奔走的双腿,只慢慢离了贺康五步之遥。

罢了,以后不出来了,走路都要搀扶,他们哪里情愿,不过是被父亲的银子买下来“愿意”二字罢了。贺康对五步外的仆从道:“我走后,你把鱼食都喂了。”他撑着手想要站起来,然而没能成功。额上出了虚汗,他正要跌坐下去,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本人的前面闯入亭中:“谦元!”如此,他跌入了男子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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