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毒之青杏——魅菻
魅菻  发于:201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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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尤安竹还跪在地上,冰冷的感觉从膝盖的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慢慢地向上延伸,直到渐渐遍及全身,然后无力的瘫坐在天牢的地上,脑子里面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那种周围一切都空荡荡的感觉真可怕。

来宣读皇上的谕旨的公公已经走了,走之前,那位公公还用同情的眼神把尤安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怎么说都是都察院御史的儿子,长得倒也算是仪表堂堂,只不过只要一进这天牢,就算是只呆上几天,也足以让一个人变得形神俱毁,你瞧瞧现在的尤大公子哪里还有刚看见时的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就连眼神都变的恍惚了很多。留下一声充满遗憾的叹息,那位公公把诏书留给了尤安竹,摇摇头就踱步出了天牢,临走之前,那位公公说,尤大公子,皇上说了,您现在就可以离开天牢了,看您这一身的狼狈,赶紧回去好好换一身衣裳吧,人也精神点。

尤安竹呆了很久,脑子里面一遍一遍的想起卫璟然来看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别的都不太记得了,就只有一句尤安竹永远都记在了心里。那个时候,卫璟然问自己,安竹,我们为什么要爱的这么痛苦呢?第一次脱口而出说爱,却是充满了疑惑的语气,怎么能不叫尤安竹永远都记得,记得那语气中的无奈,记得那表情的痛入骨髓。

尤安竹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天牢。刚一出来,迎面而来的阳光就像是有实感的水珠一样溅潵了安竹一身,只不过带来的不像是阳光暖洋洋的感觉,反倒是像真正的水珠那样浑身湿透了的感觉。

尤安竹也没有回尤府,倒是一路摇摇晃晃的就到了鹊仙楼。现在正是白天,鹊仙楼里面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完全看不出每天入了夜之后,这里会是歌舞升平的奢靡样子,倒显得格外的安静。尤安竹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鹊仙楼的大厅里面有几个小二模样的人在打扫着整座楼,那些能来鹊仙楼里面寻欢作乐的人个个都是有钱的贵公子,就算是来这样的地方,也会格外讲究一种气派,做出一副风雅的样子,鹊仙楼自然也会格外的迎合他们,哪怕是这样的恶趣味,所谓附庸风雅而已。

“哟,尤少爷,您今天来的可是够早的啊,我们这鹊仙楼可是还没有开张呢?您现在来哪成啊?”大概是瞧惯了安竹平日里白衣胜似雪,今天咋一看,对比之下有一种刺眼的狼狈,芹妈妈语气里面有着明摆着的怀疑,前些日子外面是有些风言碎语,说是督察院右副督御史被自己儿子给告到皇上那里去了,说是挪用赈灾款项,皇上龙颜大怒,立刻下旨把尤御史抓了,这会儿咋看到尤安竹这样神情落魄的出现,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从街头巷尾听到的那些传闻,“我说,尤少爷,您这是从哪儿来的啊?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要不要芹妈妈找人来伺候公子先梳洗一下,等公子都弄好了,自然这鹊仙楼里面的姑娘们也就都好了!”

“给我一间空房,谁都不要进来!”尤安竹拼尽全身仅有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的把所有的话说完,不让别人听出来那种没有底气的感觉。

“哎,好,好!”虽然觉得现在的尤大公子显得有些不同以往的感觉,但是,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会比马大,所以,这个尤公子倒还算是一个贵客,自然是不能就这么怠慢了的。

给尤安竹找了一间空房间,又倒好了温水,按照尤安竹的交代,房间里面谁都没有剩下,只有尤安竹一个人留在里面。

尤安竹借着清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那样子连苦笑都算不上了,只不过是嘴角咧开了,尤安竹想看看仔细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是,轻轻一搅合,那水就像是摔碎了的镜子一样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尤安竹把全身都浸到了水下,温水的暖度好像真的让身上的疲乏少了不少。

就那样呆坐在浴桶里面,任凭水汽模糊了眼睛一切,油然而生的一种悔恨充斥了一切。原本抱着一死了之的心的时候,尤安竹觉得心满意足,死,一点也不可怕。那本来就是人生的一个过程,谁的人生不是以死亡作结的?只不过,把一个必经的过程提前了一点而已,而且,在他活到现在的人生中,他可以没有一点遗憾的安静的闭上眼睛。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凭借他,就算说是逼迫也不为过的,他就那么逼迫着所有人眼中无上的至尊不得不妥协的答应了他的要求,保全了尤府上下。何况,在那个阴暗的天牢里面,卫璟然给他送来了最亮的那一抹光,就在那里,卫璟然亲口把他们的关系取了一个最悦耳的名字,他说那是爱。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尤安竹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如果说,还有什么是遗憾的话,就是,不能再亲眼看见安晋走近幸福。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皇上一纸诏书,让他恢复了自由身,却好像也失去了一切。那张诏书里面,皇上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是因为卫璟然愿意娶镜纶公主为妻,所以,才会有了自己现在的自由。

真好笑!

尤安竹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笑的低下头,弯下了腰,笑到连眼泪都出来了。难道成亲这样的一生只有一次的幸福,不应该是和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吗?也许在说爱他之前,尤安竹从来没有期待过像成亲这样意味着天长地久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天长地久的存在,尤安竹没有自信,何况是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些事情一旦说出了口,就意味着有些感情在慢慢改变,变得有了期待,有了希望,有一种慢慢等待的迫切感,但是那种带着希望等待的感觉至少还算幸福,可是现在呢?把自己变成了这样一个慢慢开始期盼明天的人之后,卫璟然却答应了要去和另外一个女子成亲?就算是为了把自己救出来也不可饶恕。

尤安竹变得愤怒,他能理解卫璟然是为了自己,只是可恨他用了这样的方法。那不只是葬送了一个人的幸福。一个每次都温柔的对自己说着“安竹,你要相信幸福,就像你要相信我一样”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幸福,何况他们的幸福原本就是连在一起的,没了他,又怎么会有他?然而愤怒之余,尤安竹又变得害怕,他想起了卫璟然对于爱的阐述,卫璟然说,爱一个人不仅仅是要在一起,而是要好好地在一起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远远的保护好了。

所以,卫璟然你现在是已经放弃爱,只剩下远远的保护了吗?那我呢,你还要不要呢?

一念及此,尤安竹再也无法平静。他慌乱的穿好衣服,推开门就往外面冲,刚走出门不远,就看见弄琴和清茶两个小丫头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神往这边不停地瞟着。看见他出来,两个小丫头就立刻围了过来,清茶还递给了尤安竹一杯刚刚泡好的新茶,让他定定神。

“你们怎么在这儿?”尤安竹问道。

“公子,我们是听着说公子来了,下人们说公子的心情不太好,我们想着公子对我们有恩,如果不是公子的话,我们姐妹现在指不定过的怎么水深火热,所以,就想着来看看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我们姐妹知道帮不了什么大忙,只求陪着公子,让公子心里别那么难受就好。”弄琴一字一句,说的情真意切,看着她的眼睛,尤安竹躁动的心,似乎也好了很多。

“谢谢你们!”尤安竹说,“你们两个帮我办点事情吧。明天是忠烈侯府小侯爷的,的大喜之日,我也不会挑什么贺礼,这里有银子,你们帮我准备一份大礼。”

“小侯爷的大喜?”弄琴吃了一惊,和清茶两个互相看了一眼,自然也就明白了尤安竹现在为什么看起来一脸的憔悴了,“公子,这件事情我们姐妹帮您操心,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们扶您去休息吧!”

“弄琴,你能跑一趟侯府吗?我想要见见璟然我想见见他!”尤安竹越说到后面,好像越没有了力气,让人觉得如果不是两个机灵的丫头不着痕迹的扶着他,也许就瘫坐在地上了。

“恩,公子,弄琴去办!”

和清茶一起把尤安竹扶回了房间,弄琴和清茶就出去了。临走之前,又给尤安竹拿上了一壶上好的醇酒,就当是给他借酒浇愁好了。

第17章

所以等到卫璟然过来的时候,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已经醉倒躺在了桌上的尤安竹,本来无比急切的心情在看见了醉眼迷蒙的尤安竹之后,变得犹豫踌躇,连迈出一步都觉得心痛!那张桌子上,随手摆满了已经七倒八歪的酒壶,就那么乍一眼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空余的地方,就算是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尤安竹也没有松开手里紧紧握着的一个酒杯。

卫璟然静静地走近了尤安竹,好想一点都没有距离的就那样轻轻的但是紧紧地抱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尤安竹真正喝醉了的样子吧。他的安竹,从来都应该是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用一种淡然观赏一切,风轻云淡都与自己无关的感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种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定力,让不论什么时候的尤安竹都看起来无比自信。虽然这算是所有人都了解的尤安竹的假相,但是,就在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外壳都已经裂掉了,而且粉身碎骨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卫璟然情不自禁的苦笑出来,多年以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有一天看到尤安竹脱下一切的伪装,把最真实的自己展露在自己面前,不论是幸福还是伤口,但是,没有想到当愿望第一次实现的时候,会觉得这么疼惜,这么无奈?为什么他们之间所有该是最美好的瞬间,总是伴随着天崩地裂一般的震动,然后一切的悲哀瞬间就淹没了所有该有的美好。难道,他们之间从来就不该有美好这种东西的存在吗?

“安竹,你到底喝了多少?喝得这么烂醉,不难受吗?”卫璟然收回自己早已走神的心思,把安竹抱进怀里面,拿下他紧握在手里面的酒杯,在安竹的耳边轻轻的说话。

突然被抱进一个怀抱里面,安竹有些不适应的扭了扭头,嘴里面含糊着发出几个音。

卫璟然好笑的看着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尤安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就像是在认真的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用一种全新的感觉去看另一个人。

“安竹,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你这样脆弱的样子,在我眼里,在我心里,你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有人在你身边,就算怎么受伤怎么累,你好像都不需要别人的样子。所以,我就默默的站在你身边,或是身后,呆的时间太长了,甚至有时候有坏念头想要你哪天能摔一跤,然后你就能发现,我在后面,可是,安竹,我发现,如果你跌倒的话,我会比谁都痛苦呢!”

“是你,跟皇上答应要娶镜纶公主的吗?”不知道安竹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也不知道安竹从刚刚开始到底听了多少,在听到安竹的问话的时,卫璟然收起心痛,轻柔的声音像三月江南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身上,打在安竹的心头。只是,一如既往固执的尤安竹只感觉到全身浸入冷水里面一样,全身都凉透了。

“你醒了,喝这么多,你会不会头痛呢?我帮你揉揉吧!”卫璟然的手上力度拿捏的很好,不轻不重的,让人几乎忍不住要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

只可惜,现在的尤安竹只是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或者一个结果。尤安竹抓住卫璟然在自己太阳穴边轻轻揉着的手,眼睛看着卫璟然,里面的急切一展无遗,卫璟然第一次听到安竹的声音可以像这样的颤抖,尽管只是轻微的,所以,卫璟然心疼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尤安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像他的声音那样颤抖,他听见尤安竹问自己:“璟然,你告诉我,是你自己答应皇上要把镜纶公主娶回去的吗?璟然?璟然?”

“安竹,你该了解我,你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你该知道若是真心,我不会这么做!”

“但你不得不这么做,对不对?”安竹也闭上了眼睛,好像很冷一样,不由自主的往卫璟然的怀里缩了缩,仿佛这样还不够,尤安竹伸出手,环住了卫璟然的腰,他才发现,原来他有多么渴望这个温暖的怀抱,只不过,到明白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是自己一点一点的把这份温暖渐渐的推开了,现在,大概想要再抓回来也不行了吧,“璟然,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你真的可以离开我,看我一点一点的慢慢老死在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也许,到时候你连我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了吧,你不会再在我的身边,你离我好远好远,璟然,我好冷好冷,你抱紧我,好不好?你抱抱我?”

“安竹,安竹!”卫璟然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遍一遍的叫着安竹的名字,声音轻的就像是一阵散在风里面的叹息,手臂也把安竹环绕的更紧,天知道,他多想就这样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生命,然后以后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那就是拥有了这个世上所有的幸福。

“璟然,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很多很多?我们是不是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彼此都推开了?”尤安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变得哽咽,变的绝望,他努力抬起头,想要看看卫璟然的眼睛,那双每次都用温柔扫过自己如同暖风一样的眼睛,这一刻似乎不忍心睁开,就像不忍心看这一切的慢慢发生,尤安竹看不到卫璟然的眼神,也就看不到卫璟然的心。从卫璟然的怀里挣开,手掌抚上他的眉头,安竹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就好像已经整理好了一切纷乱的线头。让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安竹说:“既是这样,那你回去吧,你会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璟然,你会过得比现在好,真的,当你拥有了更多的幸福,现在失去的也就不算什么了,璟然,你会有更幸福的时候,我一直都想说,我的璟然,笑起来的时候,是最好看的时候!”

“安竹,你为什么不肯早点这么说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你多么多么的需要我?”卫璟然一把有重新把尤安竹抱紧怀里,他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把眼前这个人推开自己的生命,就算,这个人从此就要离开他的身边,就算他们从此会陌路,再也不相逢。他以为,给不了他此生,没有关系,因为他早就在心底将自己的来生也许给了眼前的这个人,但是,要等到来生,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他们拿什么当做信仰,走到再次相遇的地点?

“璟然,我们还有来生吗?来生,我做女子,好不好?你还做你的小侯爷,或者做个捕鱼郎,做什么都行,只要我能找得到你就好,来生,我成了女子,你就再也不许放开我,好不好?璟然,你把你的来生许给我,让我安心走完今生好不好?有了念想,我才敢放你走,不然,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对不对?”

“不,安竹,我们不等来生那么远,今生,我们也是在一起的,安竹,你懂吗?今生来世,我们都一样!”

“今生不行了!”尤安竹摇摇头,那种喝醉了酒浑浑噩噩的感觉又上来了,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好累,连让眼睛睁开都快没力气了,“璟然,我们约在来世吧,来世,我做女子,你来找我,然后带我回家!”似乎想起了什么,安竹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如同寻常女子一样,安竹的手紧紧握拳,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着卫璟然的胸口,其实,就算安竹什么都不做,卫璟然也能感觉到胸口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搁在那里,压得他生疼生疼的。安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却像是哭喊着一样,“你明明说好,你会带我回家,就算哪一天我想走了,你都会在最后牵我回家的,你明明这么说的!”

“安竹,安竹,我们可以的,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听我说,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的,我们放弃掉一切,什么都不考虑了,就能够做到了!”

“璟然,就算这次我能只顾自己,不管我父亲,不管安晋他们的死活了,你呢?你也能做到吗?侯爷也怎么办?侯府里面那么多人你要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安竹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更为急切起来,他看着卫璟然,就知道所有的都只能是个梦了,所以,他才放纵的喝酒,直到醉的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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