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轩:“是啊,所以才让人不知道该哭该笑,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夏平:“你真的揍太子了?”
夙轩:“骗你的。”
夏平:“……”
夙轩:“不过我今天想起来一件事情。”
夏平:“嗯?什么事?”
夙轩:“我还欠你一样东西。”
夏平侧头想了想,一时间没想起来,两只清亮的水眸弯弯:“你欠我?欠什么?赌金?”
夙轩坐直身,看他一眼,目露微微失望之色,“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他干脆起身,“走吧,你不是要去沐房洗澡吗?我送你一起去。”
夏平:“……”
两人一路向沐房走去,快走到的时候,夏平还是没有想起来。
他微微苦恼着,是什么呢?好像是有一点印象……
五年前,四国赛的哪天哪个时候,他们几个人在青龙厢房里,似乎是聊到了什么话题,然后……
“啊(啊)!”夏府大公子突然灵光一闪,记起了!
不过,奇怪,哪儿来的双重音?
夏平和夙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另一个声音像是从沐房里传来的。
再一看,沐房门上的门牌上明明是“空”字,应该没人吧?
正想着,这时,沐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竟然忘了带睡袍,我——”
只穿着一条长裤,光着上身,垂着长发走出来的姬芽在看到门外的两个人时,怔了一下。
夏平:“……”
夙轩:“……”
夏平:“……”
夙轩:“……”
夏平:“……”
夙轩:“……”
姬芽突然摸着头发干笑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两位半夜一起来是要洗鸳鸯浴……的……吗……”
看着在震惊中僵化成石的夏平和夙轩,姬芽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尾音。
“嘠——”寂静夜空中,有只乌鸦半夜翩翩飞过。
5-8
夜半时分,夏平房内。
姬芽盯着烛盘中的烛火看着,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眼角余光从边侧扫向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在沐房外,震惊过后的夏平和夙轩都铁青着脸瞪着他,稍稍缓过神,夏平也不洗澡了,就冷冰冰的一句“跟我过来”然
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夙轩也跟着一起,两个人显然还没有完全从突然受到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姬芽当然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乖乖的跟着两人身后一路回到了夏平住的小院儿。
三人面对面相坐,一坐老半天,也没人开个口说个话。
姬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过来一圈看夏平,再转过去一圈看夙轩,两人表情都有些不善,尤其是夏平,原本极为俊俏
的脸上现在蒙着一层阴沉沉的青灰色,周身陷在一阵阴森森的气流之中,看起来相当的吓人。
从没见过夏平这种样子的姬芽有些“花”容失色。
不好啊,子琰哥哥似乎气得不轻,怎么办啊怎么办?
装乖巧?扮天真?装可爱?扮无知?先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再哭求子琰哥哥的原谅?应该可以吧?应该可以吧??
“那个,”姬芽思量初定后,怯懦懦的开口道:“子琰哥哥,我……”
一双冷冷美目甩个眼刀子过去,先封杀掉姬芽的话音,看到某人仍然光光的小身板儿,目光一寒,阴冷道:“先把衣服
穿上。”
姬芽大眼睛一眨,怯怯道:“子琰哥哥,我的衣服在沐房里,睡袍在房里……”
懊恼啊,要不是因为没带睡袍,怎么会被抓个正着?怎么会穿帮?
睡袍,我恨你!
和夏平挨边儿坐的夙轩面色也一直不好看,看一眼夏平,再看一眼姬芽,咳一声,抬起一只衣袖,无视掉夏平一身的阴
森气流,挡在夏平眼前,遮住他的视线。
正在怒气中的夏平侧睨他一眼。
托着唇边,夙轩眼神一飘,咕哝道:“小毛头的身体没什么好看的,哪天我脱给你看。”
夏平:“……”
姬芽:“……”
被夙轩一打岔子,房内的阴气流稍稍好转一些,夏平拉下夙轩的衣袖,起身去自己衣橱里拿了件衣裳,递给姬芽,沉着
脸阴着声道:“先穿这件。”
夙轩看过去,问:“是新的么?子琰你没穿过吧?”
夏平白他一眼:“当然是新的。”
姬芽古怪的看着他俩,眼睛滴溜溜一转,按下一道黯影,接了衣裳乖乖的立刻穿上。
夏平身子骨单薄,他的衣服穿在姬芽身上,胖瘦还算合适,就是因为身高的差距大了那么几圈,衣袖长出几节来,折了
上去倒也勉强能看。
重新坐下来,夏平仍然气着,青着脸,冷冷瞪着姬芽,看他也坐好后,阴恻恻的声音才从齿缝中渗出:“麻烦你能告诉
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姬、芽、皇、子!”
姬芽立刻小媳妇一样把头缩缩,低了头道:“子琰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夏平眉眼一沉,道:“哦?不是故意?那是有意的喽?”
姬芽对对手指,道:“那个,这是有原因的……”
夏平冷冷看他:“别告诉我说,你生下来体弱多病不好养活,你父皇母后请遍了名医救治都不见起色,然后突然从哪里
蹦出来一个云游僧人,替你看相说只要在你成年之前把你当成女孩子养,你就能长命百岁。你觉得我会信吗?”
姬芽头垂的更低,心中暗叫一声侥幸,他刚差点就要这么说了,幸好想了想,觉得太烂俗了不妥当,不然就惨啦,子琰
哥哥不好骗啊。
“其实,那个,我、我……”姬芽掰着手指怯声道:“我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夙轩开始抚额,不忍再看。
夏平声音更冷,“不过夭折了,所以你为了替她活下来,就改穿女装了,是吧?真是伟大的兄妹爱啊。”
姬芽猛一抬头,脸上赤红一片,讪讪然道:“子琰哥哥……”
夏平周身阴气流加重,“说、实、话。”
姬芽被夏平一身的煞气吓到,小脸有些白,怕说出实话会惹子琰哥哥更加生气,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瞟一眼
夙轩,“心尘哥哥……”
夙轩想充耳不闻的,这孩子,这事儿做得太离谱了,竟然骗了所有人,耍着所有人玩儿,不能轻饶了他。
可一看他那小媳妇儿的受气样儿确实可怜,再一想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又不是青龙京城长大的,没见过夏平生
气的可怕模样,别被吓着了,人家好歹是一国公、呃,好歹是一国皇子,给吓出个什么毛病来,就不好跟人父兄交代了
。
青龙玄武两国毕竟是友邦之国,这孩子又不是大恶之徒,看在同为皇子的份上,帮他一帮吧。
夙轩这么一想,脸色微好,可是又想到夏平的性子,他真要帮了姬芽说话,搞不好明天、不、今天晚上就会被丢出夏府
……
“嗯……”他刚出个鼻音,就看到夏平冷冷瞥眼过来。
夙轩指背蹭了下鼻子,朝着夏平温浅一笑,似信口道:“不是,我没想帮他,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当年姬茶那、呃,就是
他皇兄,当年初见你时给了你一块玄蛇美玉,你还记得吗?”
好吧,他能帮的也就是这样了,剩下的就看那小鬼的领悟力了。
夏平疑惑的看他,“记得,那又怎样?”
他不明白夙轩是什么意思,那块玉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一旁的姬芽是个小精鬼转世,鬼灵精一个,一说就明,一点就透,人家心尘哥哥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明白就说不
过去了!
姬芽迅速弯腰,从自己的脚脖子上解下一物,反复擦了擦,然后像是脑海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啊!我竟然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
夏平冷眼带惑的看着他,看他玩什么把戏。
“子琰哥哥,这个给你!”姬芽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推到夏平面前,大大的眼睛饱含真诚,“这是我母后给我的,虽
说不值什么钱,大约只能值十座城池,不过你先收着当定情信物!其它的,等咱们定了亲后,我回国去,聘礼礼单照此
千倍计算!绝不食言!”
夙轩默然无语,他的意思是让姬芽小小贿赂一下子琰没错,可是——
想起当年密探们送入宫中的探报……
姬茶,姬芽,这兄弟俩……
怎么一个德性,说的话也几乎完全相同——
……玄武国的血统遗传连这种事情上该说什么话也要遗传吗?
夏平睫羽扇了一下,一双清澈水眸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件“定情物”上——
姬芽给他的是一条脚镯,镯上是个用墨玉精雕而成玄龟,墨玉玉质晶莹剔透,玉身泛着玄光,镯身也刻着一圈小小玄龟
,脚镯卡口是用海底黑珍珠雕成的,触之冰凉沁脾。
一看便知这非凡物,而且价值,大约十座城池啊……
夏平周身的阴气流一点一点回流,一点一点消散,渐渐全都退回到本尊的灵魂里了。
很久没收到这么好的宝物了啊。
夏府大公子如是想着,薄薄红霞由内而外渗透到双颊,脸上漾起明亮的笑,且清纯且羞涩且喜悦,周身笼在一层熠熠华
光之中。
头上的墨玉簪,颈上的双龙玉挂,腰上的如意玉佩,手上的青玉板指,全都如和鸣一样,和着他本身那层珠光宝气的美
,闪闪亮亮起来。
姬芽呆傻傻的看着他,怎会有人真的在贪财的时候笑得如此明媚,笑得幻美如斯?
实在是……美得让人惊为天人……
不可思议……
夏平笑颜如花,且纯且艳,清澈的眼神,有如清泉。他问少年:“知道我收礼只收‘物’不收‘定情’吧?”
姬芽点点头,从皇兄那儿听过好多遍了。
……我很喜欢姬公子的这块玄玉,可是“定情物”我不能收,我只收“物”,不收“定情”。
这是当年子琰哥哥对姬茶皇兄说的话。皇兄说,能坦然讲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人,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他姓夏,名平
,字子琰,青龙京城人士。
皇兄说,遇到他是皇兄少年时代最美好的一件事。
夏平见他点头,笑容更加清透,瞄着他道:“那你要收回吗?”
姬芽冲他灿烂一笑,摇摇头,“它是你的了。”
皇兄,我好像真的明白你当年的心情了,你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呢……
而我,好像也被他深深的吸引了,对着真人,比对着一堆无妄的想像,更加、更加地,喜欢……
我是真的喜欢他了。
一旁的夙轩看到夏平笑得模样,托腮轻笑,果然,还是这样的子琰最美。
俊目一转,夙轩往姬芽那儿看一眼,装作不经意的问:“姬芽,现在可以说了吗?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屋外传来惊呼的声响。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这个时间,三更半夜的……
会是谁啊?该不会是……
夙轩起身对夏平和姬芽安慰的笑笑,“没事儿,我去看看。”
房门被拉开,夙轩顿时傻眼了。
屋内的夏平和姬芽也起身走过来,在看到门外站的一堆人时,也傻眼了。
屋外,白恒花熙言泓青夫人夏夫人夏老爷全都到齐了,一个个瞠目结舌,震愕不已,惊讶的站在那里,就如夏平和夙轩
初见姬芽男儿身时一样,全都僵化了。
是他们听错了吗?
姬芽……
姬芽竟然……是……男扮女装?!
5-9
“号外!姬芽公主是男人——!”
一时间,青龙京城的大街小巷全都沸腾了。
京城大街——
京城路人甲:“听说了吗?姬芽公主是个男人!”
京城路人乙:“哦,原来是个男人!”
京城路人丙:“果然是男人!”
京城路人丁:“哈哈,还真是男人啊!”
京城路人甲:“奇怪,怎么连一句‘什么?!怎么是男人?!’都没有啊?大家都不惊讶吗?”
京城路人乙丙丁:“……”
大街左侧——
豆腐店的大叔:“原来那个小姑娘是个男孩子啊!”
豆芽店的大婶:“怪不得他会这么喜欢子琰公子,还大老远的从玄武国过来,原来是个少年啊。”
豆腐店的大叔:“呼,这样就说得通了!”
豆芽店的大婶:“是啊,我还想一直发愁说,那孩子要是知道子琰公子不喜欢女人,该有多伤心啊?”
豆腐店的大叔:“……”
大街右侧——
卖鱼婶:“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还真是男孩子啊?”
卖虾叔:“就是说,不敢置信啊。虽然我也隐隐有点觉得不对……”
卖鱼婶:“他要不说出来,就那打扮,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男孩子,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
卖虾叔:“唉,那么大一户人家,那么多人,最近又住进去那些个房客,其中还有白花言三位公子、步霄太子和夙轩贵
公子,要不被发现才困难吧?”
卖鱼婶:“……”
京城街头——
乞丐甲:“不稀奇,不稀奇,一点儿也不稀奇!那个姬芽公主要真是个女的才稀奇!”
乞丐乙:“唉,本来还以为终于有不长眼睛的女子勇敢的站出来当炮灰了,没想到还是个男的,害老子白白高兴一场!
”
乞丐丙:“唔,男扮女装,勇气可嘉。”
乞丐丁:“那个,怎么说呢,我觉得哦,或者,可能,其实,也许,比起他男扮女装接近子琰公子,他可能更希望以男
儿身接近男扮女装的子琰公子吧。”
乞丐甲乙丙:“……”
京城巷尾——
张家阿婶:“我就猜到那个姬芽公主是男扮女装的,瞧瞧,果然是吧?”
李家阿婆:“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好好的扮成女人呢?”
赵家表姑:“易装癖吧?我听说有人天生就有这种癖好!”
钱家大姨:“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很正常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女扮男装呢!虽然最后无疾而终。”
孙家媳妇:“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以女儿家的心态喜欢子琰公子的呢,还是以男儿身的心态喜欢子琰公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