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随便要你的劳动成果。」我又退还给他。

他怔了怔，说道：「小辉，是不是你不喜欢我送的糖果？」他低着头，小声地嘟嚷：「我以为你喜欢吃我给的糖，就以为

你喜欢吃糖，才想到买糖给你做礼物，没想到你不喜欢。」

我连忙抢了他手中的塑料袋，大声嚷道：「谁说我不喜欢吃糖。我就喜欢吃你的糖。」我脸红红的说道：「下次别这样，

瞒着宋阿姨自己去打工知道吗？」

他听白似的点了点头。

我俩就这样坐在楼梯口你一颗我一颗的吃着香甜的糖果。

第四章

我俩就这样坐在楼梯口你一颗我一颗的吃着香甜的糖果。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简单的快乐。我却忘了圣人一句老话——

快乐是短暂的。正如圣人所说，当我以为我已经捉住幸福的尾巴的时候，我却离幸福很远。

我将苏远志送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我转身就跑下楼梯。我欢欢喜喜的拿着沈甸甸的糖果奔回家，走到楼梯的转角，我看见

我家的大门被打开。我急急忙忙跑了下去，我看到的不是妈妈温柔的笑脸，而是一地的碎片，还有一地妈妈煮给我吃的菜

。

满地的白色瓷碎片触目惊心的散落在妈妈的附近，甚至有些碎片还泛着点点血丝。我将那一袋糖果扔在地上，小心翼翼的

踮起了脚，走到妈妈的身旁。妈妈的脸是青肿的，特别是脸蛋那一块，更是红通通一片。手掌也割破了皮，露出了鲜红的

肉，在里面可以看到一些瓷碎片渣子。

我慢慢伸着手，轻轻擦拭妈妈的红肿的脸蛋，心里一阵揪痛。现在这种景象，即使傻子也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妈妈被爸

爸虐打。

在以前的家，我也经常看到这种状况。只不过，每一次妈妈都瞒着我告诉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烂。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

选择装不知道。现在即使妈妈还是对着我说谎，也掩饰不了这满地的狼籍。

其实，爸爸一直不回家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他并不是像妈妈说的那样，是为了我们的生活而努力挣钱，而是拿着妈妈辛苦

打工回来的钱去赌博。每次一回家就是爸爸没有钱的时候，他伸着手要妈妈拿钱给他。一开始的时候，妈妈还是给他点钱

。渐渐以后，妈妈再也没有给过爸爸钱。没有拿到钱的时候，爸爸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找到钱就拿着钱乐呵呵的走出

家门，没拿到钱，就对着妈妈拳打脚踢，伸手要钱。

这就是妈妈一听到爸爸就生气的原因。

我认为爸爸会在我和妈妈离开后会有所改，而且我还一直坚信他会改掉。可是他没有，反而变本加厉。

见到爸爸的那一刻我很高兴，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全家团圆，没想到他将我的家再一次打碎。

我抬起头，泛着点点泪光，四处需找那一抹可恶的身影。可是他早就离开了。我找了一张小凳子，扶起妈妈走过去，让她

坐在那里。妈妈捂着肿胀的脸，抽泣的自言自语：「逃不掉，真的是逃不掉。」

我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乎乎的茶给妈妈。妈妈低着头，双手捧着茶杯，喃喃自语。她说的声音有点小，我几乎听不见。我

担心看着妈妈，妈妈抬起头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小辉，妈妈没事。」

看到妈妈终于应我，我放下了心头大石。我走回厨房，拿了个扫帚和垃圾铲回来，把遍地的碎片还有掉在地上的饭菜都扫

得一干二净。我能扫干净这里，可是我扫不走妈妈阴郁的心情。

收拾好了一切，我打开小柜子，在里面找来了些棉签，红药水，纱布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妈妈之前买的，她说买给我用

，怕我一个男孩子到处乱跑很容易扑到受伤。没想到第一次是给妈妈用的。

我打开盖子，抽出了一根棉签，沾了点红药水，轻轻擦拭妈妈破损的下巴。妈妈的身体颤了颤，挥开我的手，淡淡的说道

：「小辉，不用了。」

「为什么？」我停下手，诧异的盯着妈妈。妈妈伸出一只手将我半举的手压了下去，空洞的看着窗外。冬天的天空是灰沈

的，即使到了晚上，天空依然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伤好了又怎么样，有些东西改变了就是改变。我们都回不去。」妈妈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缓慢的走到窗前，伏在窗

边，望着遥远的地方。

我连忙扔下棉签，走到妈妈的身旁，拉着妈妈的衣摆说：「妈妈，没事的。我们可以去其它地方。」

妈妈回过头，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道：「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安源就没有人会找到我俩，

可是他还是找到。」

我知道妈妈口中的「他」是谁，我也想知道他怎么会找到安源这个小镇，打乱我和妈妈的平静的生活。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歉意的说道：「小辉，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却弄成这样。」

我摇了摇头，泪流满脸的说：「妈妈，是小辉对不起你，假如我没有见到爸爸，假如我没有带爸爸回来，就什么事也不会

发生。」所有的错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怨不得天怨不得地，令妈妈伤心的人是我，而不是爸爸。

妈妈蹲着身子，用手擦擦我的眼泪说道：「不怪小辉，是妈妈不好。」妈妈将我揽进她的怀里，轻怕我的后背说，「假如

不是妈妈，小辉你就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是妈妈不好，带你看到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

我捣葱似的摇着头，我的泪水早就沾湿了妈妈的后背，妈妈的眼泪也打湿我的前襟。我和妈妈久久的抱在一起大哭。

哭过之后，心情也渐渐缓了过来，恢复平静。妈妈放开我，关切的问道：「小辉，你饿了吗？」

虽然我在苏远志他家吃了，可是我为了和妈妈一起吃饭，实际上吃的并不多。妈妈说起来，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扁扁的

，饿了。我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妈妈，我饿了。」

妈妈微笑的说道：「小辉，你先去客厅坐着，一会妈妈煮好就拿过来。好吗？」妈妈转过身，走进厨房。

「我想帮妈妈的忙？」我走进厨房站在妈妈的身后，拽着衣角大声的喊道。

妈妈转过身，摸摸我的头发，说道：「今天是小辉的生日，妈妈本来煮了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可是……」妈妈顿了顿，继

续说：「现在只能吃方便面。」

「方便面也不错。」我咧嘴一笑，「只要和妈妈一起吃，无论吃什么都很好吃。」只要妈妈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

妈妈笑了笑，走进了厨房。我坐在客厅，晃了晃两只腿，忽然瞄到地上的红色塑料袋。它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站起身，走了过去，提着它回来，放在腿上。我打开一看，里面还是一堆五彩缤纷的糖果。一会将一些糖果拿出来给妈

妈尝尝，让妈妈也变得甜甜的。

没过多久，妈妈分别端了两碗方便面，一碗给我，一碗是妈妈自己的。面上飘着一股淡淡的葱花香味，还有芝麻油的醇香

的味道。

我立刻提起筷子吃，妈妈看着我吃，会心的一笑，「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我停下筷子，大口大口地对着面条吹气，说道：「妈妈，你怎么不吃？」

妈妈笑了笑，望着我也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妈妈收拾好从厨房端了一杯水给我。我望着那杯水，它不像平时我喝的白开水，颜色有点奇怪，气味也有点奇

怪，刺得我的鼻子不舒服。我双手捧着，好奇地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妈妈瞄了瞄我手上的玻璃杯，又抬起头看了看我，迟疑了半会，吞吞吐吐的的说：「这……这是我特意买给小辉的苏打水

。你尝尝好不好喝？」

我半信半疑的拿起杯子，喝了下去。刚喝了一口，我的嗓子就开始发热，像被火烧，又像被什么东西烫过一样。渐渐的蔓

延全身，开始疼痛起来。特别是嗓子那一处，痛得我的眼泪直流。杯子掉在地上，碎片满地。我握着我的脖子，难受的发

出沙哑的声音，看着站在我前面的妈妈嘶哑的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泪流满脸的跪在我的身前，喊道：「小辉，别怪妈妈，我真的不想……」

我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慢慢的黑了，就如冬天的晚上一样黑沈。我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还听到妈妈呜咽的哭音，她

似乎一直在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2月27日。12月27号在历史上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可是对于我来说，它是个灾难，它是个悲剧。

因为在这一天，当睁开双眼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三个不好的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我被医院的一群医生

在急救室里面用了二天二夜抢救最终活了下来，没有死去。不好的消息就是我将永远失去了我的声音，还有我的挚爱的妈

妈和爸爸。

我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头靠着枕头，听每一个踏进门的人说话。他们说的都与我无关，与我刘辉无关。我埋下头按着耳朵

不想继续听下去，他们同情的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的拿着针管走了出去，掩上大门，留下我一个。我无力的望

着天花板上面的白炽灯，灯管两端已经熏黑，还是能发出点点光芒，照亮房间。

听他们说，妈妈是死在24号晚上，即是我的生日那天。妈妈喂我喝完那杯她说的所谓「苏打水」，就走进厨房拿着水果刀

，割脉自杀。而我的爸爸是在25号那天早上得知妈妈离世的消息，承受不了就选择跳河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临跳

河的前一刻，他一直在自言自语，说的和妈妈对我说的那三个字是一模一样。

「对不起」听起来简单，说起来难。原来，事实不是这样。它很容易说出口，容易得我能随处可闻。可是当我听到这三个

字的时候，我很难过，难过得我的心隐隐作痛，就像被人捏着我的喉咙，无法呼吸。

其实，爸爸还是爱着妈妈的，只不过被赌博蒙蔽他的双眼，使他忘记了自己的爱人。他的死让我明白一件事——别让自己

做后悔的事。

我已经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将爸爸带回家，后悔为什么没有跟随妈妈离开这个世界，后悔为什么还活着。现在的我身不

如死。死掉多好，就不用面对这样那样难过的事，不用一个人孤单的在这里。

现在的我无依无靠，还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白得刺眼的地方，一个四周还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我靠在白色的枕头，转头望着窗外的景色。窗外正下着微微细雨，马路上的行人不是穿着五颜六色的雨衣，就是举着一把

五颜六色的小花伞，抑或是提着皮包举起头上，匆匆跑去一个遮风挡雨的骑楼。

南方的冬天本来就是很少有机会下雨，即使下也很快结束。但是这里的护士告诉我，这场雨一直从25日持续到现在。这场

雨确实下得挺有意思。失去一切的我，正如这场雨一样洗去所有一切。只不过它洗去的是安源的飞扬的尘土，而我洗去的

是我的快乐。

雨滴继续拍打窗户，迷糊了玻璃，逐渐看不清外面的景色。我掀开被子，一股冰冷的空气穿透我的衣服。我打了个哆嗦，

小心翼翼的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慢慢的走了过去，靠在窗边，伸出手摸着冰冷的玻璃，轻轻抹去它的雾气。

「你怎么起来了？」我扶着墙壁，转过头去看，一名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急忙的放下手中的盘子，走过来扶着我回到病床

上，给我盖好被子，担忧的说道：「刘辉小同学，你的身体还没有好的，不能到处走动，知道了吗？」

我的声音我再也听不到，现在的我只能用简答的手势来表示自己的想法。失去声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会逐渐遗忘我

曾经的声音。

我安静的坐在冰凉的床褥，捻着一边的被角盖在上半身，眨着两只眼睛，望着护士姐姐，轻轻的点了点头。

护士姐姐眯着嘴笑了笑，端着盘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从衣袋掏出一根体温计，在半空中甩了甩递给我。我伸出手接着，将

它紧紧的夹在我的腋下。护士姐姐倒了一杯热开水放在我的手里，我捧着水杯，借着水杯的温度温暖我冰凉的手。

我盯着杯口飘来的嫋嫋白烟，慢慢的升腾，逐渐消失在空中。护士姐姐又转过身，在盘子上取出了一个小胶杯子放在我的

手上，我低着头望着小杯子，里面装着一堆胶囊。我叹了叹气，无奈的望着那堆胶囊，胶囊能治好我的病，可是不能让我

痊愈。

护士半蹲着身体，对着杯口吹了吹，微笑着说：「水可能有点烫，吹吹就凉得快。」她又吹了几次，我拿着那个小胶杯，

「咕噜」一下就将全部胶囊吞进肚子，又喝了几口水漱口，将小胶杯还给了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怔了怔，才回过神将小胶杯放回盘子里面。她意味深长的叹了叹，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最后

还是选择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留下「好好休息」就关上门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我知道她是在同情我。同情我失去了父母双亲，也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我不需要同情，因为得到同情显得我无助，

显得我可怜。我不需要其他人可怜我。即使我离快乐很远，再也得不到幸福，我也不会接受别人的同情。因为他们的同情

更容易让我受伤。

护士姐姐出去没过多久，有三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叔叔敲门走了进来。他们走到我的床前，摘下黑色帽子，无比痛心

的告诉我：「刘辉小朋友，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的父母已经过世的消息，但是你不用担心，叔叔会帮助你的。你有什么困

难就告诉叔叔，叔叔会帮你解决的。」

现在的我已经是孤零零一个人，对于一个人来说，什么困难也成不了困难了，解决就更谈不上。

我摇了摇头，没有表情的看着他们。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转过头无奈的看着我，其中的一个还走过来，坐在我的床前，握着我冰凉的手，关切的问道：「小

辉同学，我是李叔叔，我想问一下，你的家除了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其它人吗？」

我的家，没了，至于其它亲戚，没见过。自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就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妈妈，一个是我的爸爸。其

余和爸爸妈妈有关系的人，我一个也没有见过，也不曾知道有他们的存在。

我摇摇头，紧咬嘴唇，微红的眼睛望着李叔叔。不是我强忍下去，恐怕眼泪早就掉了下去。

见我这样子的李叔叔，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带着其它人离开了。临走之前转过身看着我，说要帮我找到我的亲戚，让他

们接纳我抚养我。那样，我就不用去孤儿院。

日子就是这样在平淡中过去，每天我不是躺在病床上输液，就是吃护士姐姐给我的胶囊。偶尔的时候，还可以看到穿着白

大褂的医生手执听筒走过来关切问起我最近的情况。

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没有之前的呕吐还有恶心现象，但是我的食欲方面还是很差。护士端来给我的流食，我基

本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医生也摇了摇头，无奈的只好给我多加一瓶葡萄糖和一瓶盐水维持我的生命。

输液的点滴从之前的七八瓶500ml改为四五瓶的500ml，还有两瓶250ml分别就是医生开给我维持身体的葡萄糖和盐水。

过了好几天，我忽然想起苏远志，不知道他没有我在的情况下，会不会将他本来要给我的糖果全部分给别人。担心也没有

用，我现在人躺在医院，哪里也去不了。

有时候，望着黄昏斜阳，我会想起他给我五颜六色的糖果，更想起他如阳光般的微笑。可是，他一次也没有来过医院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