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现在在警局里，这里的警局的关系也就是最近才打通，所以，大哥说，如果你那里方便的话，就尽快把证据拿出来。”李明语说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但凡做这样的事情，一定要自己掌握主动权，一旦走上了被迫修改计划的道路，那么失败的可能性也就翻了一番。

“什么时候要？！”让李明语奇怪的是，二哥并没有质疑些什么，反而是跟着大哥一样的意见，立刻提前计划。

“哥，可是计划提前的话，失败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啊，更何况你最后的那笔账还没转过来，这样会不会太冒失了？！”李明语担心地问道。

“大哥说什么时候要？”许回秋并无暇顾忌李明语的疑问，重复问了一边。

“后天早上。”

“后天是周六？”许回秋站起身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地踱步，“那笔钱你不用担心，已经在我的名义下了，只是我没想到要的这么急，明天我直接去转到大哥的名下。至于后天早上需要的证据，周六，段丘晋可能会留在公寓里，有些麻烦，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哥！你们真的这么决定了么？！”李明语也站了起来，也许是计划变得太快，决战来的太早，他的身体已经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许回秋走到他的身边，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你不知道……段丘晋这个人，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许回秋落寞地说着。李明语闭着眼睛听，睫毛忍不住的颤抖。为什么，隔得这么近，近的可以听得到他心碎的声音，却还是不能触及得到呢？

周五的一天段丘晋因为忙碌在公司上的事务，并没有闲下来。许回秋亲自去转账，倒比想象中要顺利了许多。南方已经盛夏了，偶尔小行几步，也会出一层薄汗。许回秋做完手头的事情，并未径直回去，而是去了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可能因为几年的风吹日晒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晰，那模糊的轮廓，尽连许回秋也觉得是这样的陌生。“明言，你后悔吗？”许回秋对着墓碑问道。

夏风轻抚，吹散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明天，也许一切就会结束了……不，不是也许，是一定要结束。”

十几年前，钢琴旁边那一抹局促的身影又重现在眼前。他端着相机，表情是那样的生涩，笑容却是那样的阳光。李明言说没有动心，是假的。

后来，那木棉花下不惧一切勇敢表白的少年，他也不曾忘记过。十九岁的他，说着要给他一辈子的幸福。那样佯装成熟的他，李明言不得不爱。

可是纵然回忆再美好，现在他却后悔了。后悔那年钢琴旁边那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后悔那年的木棉花下，他明明拒绝了却又因为不忍心而折回的举措。

如果不曾有过交点，如果不曾有过爱。那么恨也不会恨的这么彻底，那么断也不会断的这么痛彻心扉。

那日他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全了，可是段丘晋还未回来，许回秋心里也有些小小的疑虑，但李明语既没有联系他，他便也安慰自己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许回秋在整个家巡视了一遍，又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卧室。拉开窗帘往外面张望了望。路灯下并没有段丘晋车的影子，于是又拉紧窗帘。窗台的帘布下那钥匙依旧在那儿，甚至连方位都没有变化一点儿。许回秋伸手拿了出来，手竟也忍不住地有些颤抖。

抽屉里的三本日记下，压得就是那两份资料，许回秋把资料细心地装到自己的公文包，又再次锁好了抽屉，放好了钥匙。深呼了一口气，许回秋微微放松了下，才打开卧室的门，去到客厅，把公文包放在往常的那个位置——刚进门的柜台上，他和段丘晋总是把公文包放在那里。

许回秋放好后，便瘫软在了沙发上，只是小小的一件事，竟也能紧张出一身的小汗，不禁苦笑了笑，看来还是不适合干这种工作。不多待一会儿，段丘晋便开门进来了。

从他的脸上倒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许回秋微微笑了笑，便端了杯茶水给他。段丘晋把公文包随意地放在那里，也没有多看一眼。“心情好点儿了么？”他伸手摸了摸许回秋有些杂乱的头发。“怎么有点儿发烧？”

“不是。刚刚忘记把空调打开，有些热。”许回秋解释道。段丘晋也没再多问，只是从柜台上的一盒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细细地在他头上为他擦拭。

“回秋，告诉你个好消息。”段丘晋脸上洋溢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时隔多年，许回秋却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那个笑容阳光得好似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许回秋没有直接应答，只是点点头结果段丘晋手上的杯子。

段丘晋腾出手，拿起刚刚放好的公文包，许回秋顿时心又纠结在了一起，“你看。”说着段丘晋便从包里抽出了两张机票。“我连机票都已经订好了。三天后我们就出发，第一站就是阿姆斯特丹。”

“这么快？护照都还没办好吧。”

“谁说的？！”段丘晋竟是调皮地笑了笑，又抽出了两个小本子，“老早就办好了。回秋，我很早之前就想带你出去散散心，所以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

“呵……公司上的事情也都处理好了？”

“不算完全处理好，不过，不管好不好，我都等不及了。”段丘晋说完便拿起许回秋的手中的水杯，又跑去端了一杯水。

机票放在柜台上，目的地竟然是那么的刺眼。李明言说过，他想去那里，因为他说的时候，面前的那个人是他今生今世，甚至来生来世都认定的人。

可是现在……那个目的地注定会成为一个永远都到不了的彼岸。

第四十二章

许回秋睡不着，却也不能在床上辗转反侧。甚至不敢侧头看一眼旁边的段丘晋是否熟睡。今夜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安静，甚至安静得听得到客厅里挂钟的声音，那滴答滴答时光流逝的鉴证，此刻竟变得这样刺耳，每一声都像是刺到他的骨髓一般。

紧张，焦躁把许回秋重重包围在一起，即便是空调刻意调低了两度，他却依旧浑身都出了一层汗。

忽然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黑夜中许回秋猛然睁开了眼睛，竟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般。“回秋，回秋！”段丘晋担心地轻轻推了推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很热？”说着，段丘晋又伸出手探了探许回秋的额头。“好烫，是不是发烧了？你等我下楼给你拿点儿药。”

夜已经很深了，段丘晋的声音也有些模模糊糊，听起来像还未完全清醒。许回秋感觉到旁边的人慢慢地从被褥中坐了起来，双脚也挪了出去。刚要起身，许回秋却猛然拉住了他，“别去了，我刚刚做了噩梦……”许回秋声音沙哑，无助地说道。

“呵，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因为做噩梦被吓成这样。”虽然嘴上有些调笑，但段丘晋听得许回秋这么说，便又坐了回来，靠着床背，侧身温柔地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出了这么多汗，要不去洗个澡吧，不然多难受。要不要放点儿香薰在房间里安眠，我记得楼下的柜子里似乎还有一些。”段丘晋轻轻地提议到。

许回秋摇了摇头却又点点头，“香薰不用了。但是想洗澡。”乍一听这样的言语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调水温。”说罢，段丘晋便穿了睡衣起床了。

段丘晋在浴缸里放了满满地水，又特意洒了些安神的药。这才回到卧室把许回秋抱了过去。怀里的许回秋却像是因为刚才的梦境失魂落魄了一般，一动不动，任由着段丘晋摆弄。

温热的水包裹着许回秋因为紧张高度紧绷的身体，让他终于有了片刻的松懈。迷雾中，段丘晋蹲在一旁，把那些安神的草药浸在浴缸里，又拿出来拍在他的身上。“感觉好些了吗？”他温柔的声音在迷雾中竟也有些恍惚了，许回秋愣愣的看着他，总感觉眼前的人也愈行愈远，像是被那飘渺的雾气湮没了一般。

“丘晋！”许回秋突然喊了一声，倒是让段丘晋吓了一跳。忙凑到他身边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了？我在，我在！又没有睡着，怎么还能做噩梦？”段丘晋无奈地说道，动作却依旧轻柔。

许回秋似乎也终于缓了过来，有些无措地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刚的行径。“我……”

却是还不待他支支吾吾完，段丘晋便打断道，“噩梦总会过去的。等太阳再出来的时候，一切就会好起来。”段丘晋对着许回秋笑了笑，便把他湿漉漉的身子紧紧地拥在怀里，“明后天都是周末，我会留在家里好好的陪你。等到大后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开心点儿，好吗？”

许回秋靠在他胸前，听着那阵阵因为说话而传来的嗡嗡声，点点头。

明天，明天。

清晨，蝉鸣入耳。许回秋翻身摸了摸枕头下的手机，竟未摸到。旁边慵懒地声音又响了起来，“手机每天放在枕头下面辐射很大的。”段丘晋笑了笑，便从他那面的床头柜上给许回秋取来了手机。

许回秋在床上随意地耸耸肩，揉了揉眼睛，八点过三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许回秋无力地坐了起来，准备下床。

“怎么，还有事？”段丘晋也跟着爬了起来。

“之前工厂的事情还没完，几个工人之间还有些小小的麻烦事，说是今天解决。”许回秋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解释着。“还必须得跑一趟。”

“要我送你吗？”段丘晋一边穿着鞋一边问道，“你昨晚头疼的厉害，看情况，今天早上是不是也还有点儿疼？自己开车怕不安全吧？”

“好多了，等会儿吃点儿早餐应该会好一些……”许回秋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好，我去做。”段丘晋说完便欲转身下楼，许回秋却有叫住他。

“对了，丘晋，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本来是想亲自去买些材料，做点儿东西给你补一补的，不过你头疼的厉害，我送你去工厂也没关系。”段丘晋顿了顿，许回秋并未答话，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继续着手头上原本的事情，“你实在是虚脱的厉害，算了，我今天还是好好的给你做些东西补一补吧，我叫了冯坤九点来，原本是陪我买菜，让他送你去好不好？”段丘晋提议到。

“嗯？冯叔？不用麻烦他了。”许回秋仰起头，回复到。

“回秋，别逞强，要是被工作累垮了就不好了。你不让他送，那我只好亲自去了。”段丘晋说罢，又走回到许回秋的身边，无奈地扶了扶他的碎发，叹了口气。

“算了，我还是很想吃你做的糖醋鱼。那就让冯叔送我吧。”许回秋也学着段丘晋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

“好！”段丘晋笑了笑，阳光从窗帘中射了进来，正照在了段丘晋的脸上，竟刺眼的让许回秋无法去正视。

吃罢了早饭，门铃响起，门外站着得果然是冯坤，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虽然只是互看了一眼，但许回秋还是觉得他眼里的不善比上次少了好多。许回秋站在门口换鞋，段丘晋也跟着走了过来。

“对了，回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顺带去一趟公司，我昨天多拿了一份文件回来，你今天帮我送过去好不好？”

正在换鞋的许回秋并未抬头，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那你把文件给我吧。”

却正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段丘晋手里拿的是自己的公文包，而且公文包的拉链都已经拉开了！许回秋瞬间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竟是快要窒息一般。

“喂，你又拿错了！”只是本能的憋出这样的一句话，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的。公文包已经被打开，段丘晋的手也已经伸到了里面。却是听到许回秋的这一句话，他才又缩回了手，拿着包仔细得看了看，才发现确实是许回秋的。

“呵，我一直记得我每天会把包放在靠里面的位置，却忘记了昨天是你先到家的。”段丘晋不好意思地把包递给许回秋，挠了挠后脑勺，这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许回秋。

“我等你。”段丘晋笑了笑，说道。

“好。”许回秋也回了一句。

小区里，冯坤已经把车开到了岔口处，许回秋在钻进车内之前，再次回望了一眼公寓。阳光下，物是——人非。

“许先生，去哪里？”前排的冯坤猛然发问。

“冯叔，”许回秋又看了一眼手机，九点十五分，大哥千叮咛万嘱咐道，要在十点之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可以再容许他去浪费，许回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去警局。”

“嗯？”冯坤顿时警觉了起来，却没有再发问，把车发动了，开出了小区。

车内一直是死一般的安静，直到过了公司和警局的岔路口时，冯坤才开口道，“段丘晋的死期不远了？”猛然的对白竟让许回秋的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冯叔……”许回秋没有直接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你一定是要去见明语吧。”冯坤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孩子长大了好多，跟他很像。你一定和明语的关系非常好。他从小除了他二哥谁也不相信，可是我见他看你的时候，却是满眼都是信任……可是明语却认不出我来了，或者是和他大哥明志一样，恨我恨得根本看都不想看一眼。”

路程似乎很漫长。车前镜里冯坤的眼眶似乎溢出了泪水，划了下来。“冯叔，”许回秋想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你其实一直都想帮他们吧。”

冯坤却似并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司机，什么都干不了。他当年给了我那么多，可是，我却只能看着他离开……我从来都只能去拖他的后腿。”他已经泣不成声了，许回秋也不再尝试着去打断他，有的时候，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我知道明志要装出一副急性子的模样，让段丘晋觉得他早已经堕落，可是这样又会有多少把柄啊……我跟着段丘晋，虽然苟且偷生着，却偶尔也知道一些他的计划。五年来，我一直都只是偷偷告诉明志身边的人，却从来不敢亲口告诉他……我只是一个司机，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吧……就算以后再见到他，我也问心无愧了……”

这条路不知道行了多久，许回秋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情绪随着冯坤一起发泄。这条路上，其实一直不是他一个人忍气吞声，苟延残喘；其实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卷进这件事中，默默地承受着不属于自己的艰苦和幸酸。

警局里，果然李明志和李明语都等待着他。

证据安然地交给了他们。局长了然地对着李明志笑了笑，这样的一笑，又预示着多少人的劫难将至？

局长已经离开，或许是在繁忙地处理着手头的事务。也许，等到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就能把材料整理好，堂而皇之的去抓人了。这一切都终将有一个最后的了断。

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

第四十三章

刻意紧闭了门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阴暗。李明志坐在沙发上，把头仰靠在后面，休息。在这一场战斗中，每一个人都累的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