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小西以为要像高中一样要回一句“good morning，teacher。”没成想，只有自己在说，引得其他同学都看过来，有一个女生嘴里还衔着牛奶的百利包。

小西能做什么，只好尴尬的笑笑，倒是台上的老师投过了一束亲切的目光。

“The pretty boy，what’s your name”

小西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从老师的眼光里得到鼓励后，才赶紧站起来，“My name is Lu Xiaoxi。”

“不用站起来回答问题。”老师摆摆手，“第一次见你，前两周都有事是吗？没关系，前两周还在选课，老师也没讲太多东西，课下自己补一补就行了。”

“嗯。”小西点点头坐好，并按老师要求打开课本翻到课文第二篇，然后——感到两道强烈的目光射向自己。

小西偏下头，正对上那个发射激光冷面男，感到不解。

冷面男也没解释，又把目光挪开去，样子似乎很不屑。

一堂课下来，小西也没听懂几个句子，看来真的要好好补补了。收拾书包之际，有个女同学，看起来应该就是女班长，走到讲台上，跟大家说“正好今天下午没课，我们把文明班级评优的活动做了。因为有班级融洽度的指标，所以想做做游戏，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我们女生认为就玩真心话大冒险得了，虽然老土，但是大家都会。”

然后，有女生提议说“支持杀人游戏。”有男生起哄说“打多塔。”还有人叫着说“去K歌！”

女班长细心听取了一圈的意见之后，还是果断决定“真心话大冒险”。

“那下午两点吧，一会儿找人去一楼占个自习室，不是119就是120，大家下午见。”

课后，小西在学校里转了转，中午在教学楼旁边的食堂吃了一份简单的午餐。距离两点还有很长时间，小西忽然想到应该去大学的图书馆见识一下。

食堂的门口有一幅刻在石头上的地图，显示小西此刻在校园的中部，而图书馆在西南角，小西骑着单车，中途又问了一下路人，才找到墙壁漆成黄颜色的图书馆。

高中时学校里也有图书馆，每位同学还被要求捐过二十本书，记得捐书那阵全县城的废品收购站都到校门口摆摊卖废书。但是，图书馆收书是为了应付上级检查，根本不对学生开放。当时，小西的同桌是个色胆包天并“阅”历丰富的男生，把自己的几本香艳武侠夹在其他书里捐了上去，还幻想着以后再从图书馆里堂而皇之的借出来别有一番风情，后来后悔死了。

那个男生叫田柏刚，同学们都戏称他为“田伯光”。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大学，记得他理科很棒的，还一直宣称要考军校。

小西想到自己跟过去的同学们都失去了联系，不免有些失落。

走进图书馆，被门卫告知要把书包存起来，然后才走进藏书室。一堵堵书墙就在眼前了。

小西虽然不是个尖子生，其实却很喜欢读书，不厌烦的从一楼一层层走马观花而上，感觉异常满足，最后借了一本英文游记下来心想着提高一下英文水平，到门口才知道借书出来要借书证的。

“可能在我书包里。”小西抱歉的跟管理员解释。

“没关系啊，你现在去拿。”

可是小西在书包里根本没翻出来借书证。

“学生证也行。”管理员看到小西翻开的钱包，“但要压证借，就是把证放在这里。”

“也行。”小西感觉管理员很和善，高兴的从图书馆里出来，骑车回教学楼，时间也就快2点了。

2点多之后，同学们才来齐。等待的期间，也没人来跟自己说话，小西就低头看那本英文游记，有汉语翻译，看着看着，小西就只看汉语翻译了。

“好啦，同学们把桌子围成一圈吧。”女班长开始组织，大家缓慢的挪动桌子，又缓慢的各自坐好。

游戏很老套，击鼓传花，鼓是女班长的手机铃声，花是班级活动日志本，停在谁手里谁就“真心话大冒险”。

小西早在高中就玩过，要说明的是，除了他的“田伯光”同桌，学校普遍的气氛还是很保守的，所以当听到第一个同学的惩罚是“内裤是什么颜色？”时，小西着实小小吃了一惊，又看到大家“平常之”的样子，才在心里迅速的搞好基础建设。

果然，第二个同学的惩罚更尴尬，他选择了大冒险，然后被告知冒险的项目是站在讲桌上，用屁股比划出“芙蓉我爱你”五个字。

“不会吧！”男生好无奈。小西想一下也觉得难（堪）度太高了。

“人家明明喜欢凤姐多一点的。”原来男生是这个原因。

芙蓉，小西还听说过，凤姐是谁啊？

在小西琢磨的档，男生已经站到了讲桌上，开始进行任务了，同学们都起哄，还有拿手机录像的，看来活动的热情被调动起来了。

之后，“去自动贩货机买安全套”“说出曾YY的对象”等等，小西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轮到自己头上，还是有些惊悚。本来就说好了是最后一棒，而且小西还紧挨着发“棒”的人，本来是最保险的位置，没想到的是刚才还挺长的手机铃声忽然就急促到只剩下一秒钟了——小西刚接过日志本，铃声就停了。

“谁来提问题啊？”女班长问大家。

“我来吧。”

小西感到惊悚又增加一度——是那个没给自己好脸色看过的冷面男。

第三瓶

“讲实话，你是不是gay？”

除了话题内容的禁忌，冷面男自身也带着一种让周遭安静的气息。本来喧闹的同学们，一下子都安静了，把目光一致的指向小西。

“gay？”小西有些轻微迷糊，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不能怪他见识少。他的一切阅历都停留在了高三的阶段。在那个闭塞县城，网吧才兴起三两年，gay文化很淡，只是偶尔才能听人提到一次。其中意思隐约倒也能了解到一点儿，只是小西从没对号入座过。况且这词似乎很高级，而小西是很谦虚的。

“讲实话。”冷面男的眼光其实暴露出一丝急迫，小西没注意，女班长可是洞察明晰，帮腔说，“游戏规则哦”。

似乎有些压力。不过游戏嘛——小西摇摇头。

回答完的瞬间，有些冷场，男生女生似乎各有失望，但很快又各自找回了原来的喧闹状态。

结束后，人散得很快，没剩下几个时，小西走到冷面男身边，礼貌的问他为什么问那个问题。因为他刚刚又琢磨了一下“gay”这个词和冷面男的语气，觉得刚刚的游戏似乎有人当真了。

“没什么。”冷面男依旧酷酷的。

“那就好。”话语脱口而出，小西只当是礼貌，却不知哪个字触到了冷面男迟钝的神经，他又狠又冷的看了小西一眼，之后摔门走出去。

小西莫名其妙。

时间尚早。小西坐在椅子上看身后墙壁上咯噔咯噔走动的挂钟。高三的时候，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页一页的。同学们是做卷子，一天等于五张卷子。同桌田柏刚是看武侠，金庸古龙梁羽生等等，一天一本。现在，才过上大学的第一天，时间就好富余，而且明天就是大礼拜。

其实是有很多事情。只是超出了小西能力，难以理出头绪。只好等事情自己找上门来吧，小西这么安慰自己。不料，才刚想完，电话就响了，在口袋里震得小西一哆嗦，屏幕上是“阿梯”。

“你好，我是卢小西。”

“我阿梯啊。”声音很冲，无关礼貌，只是天性中的冲。

“什么事？”

“问我？”

“我记不得了，有点儿——失忆。”

“失忆？”

“嗯，喂？”

“……”电话挂了。

这人真奇怪。小西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它又震了起来，显示“阿脉”。都是阿字开头，看来和阿梯是一伙的吧，小西接起电话。

“听说你失忆了。”声音真好听，很有男性的温柔。

“嗯。”

“到什么程度？”

“只记得两年前的事情了。”

“听来有些严重啊。”阿脉的语气很体贴，“那么咱们明天的演出，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演出？”

“这样吧，你现在如果有时间，到我们这来下吧，地址我给你发过去。”

小西接到短信，显示“西湖村4号楼”。

“我现在在学校。”小西把短信发过去，很简短，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叫阿脉的人会理解自己的意思。果然，立刻收到“出东门，右拐沿大路过三个红绿灯，能看到西湖村公交站。”

按照短信的指示，小西找到了西湖村，然后又找到4号楼，之后发了条短息过去，很快出来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皮肤很白，五官周正，带着黑框眼镜。

“小西，过来吧。”

听声音是阿脉，小西跟着他走进楼门，进入了底层的一间屋子。客厅很整洁，有满满一面墙壁的CD。

“你们是乐队吧？”

“是我们是乐队才对。”阿脉笑着纠正小西。

自己居然参加了乐队？！小西想一定是自己上大学之后学了什么，以前自己倒是想过学木吉他。“可是我现在什么乐器都不会。”

“你以前也不会啊。”这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生，正是语气很冲的阿梯，“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你只是花瓶。”

“花瓶？”原谅小西在流行语方面的匮乏吧。

“从前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说的。”阿梯赶紧撇清关系。

“问题不大，你怎么撂下电话就找我？”阿脉瞪了阿梯一眼，完全没有对小西的温柔，不过一转过来看小西的时候又是一副大哥哥的样子。

“花瓶是什么意思？”

“就是外表好看而已。”阿梯给小西解答，还朝他抬抬下巴，意思就是“你那样的。”

“先说咱们明天的演出吧。”阿脉拍拍小西的肩膀。

“好。”

“本来选的是王菲的歌，你说好唱。”

不会吧？小西有点难以置信，自己说过这样的大话？王菲他是认识的啊，唱功那么厉害，而自己在唱歌方面可是没什么才华的。

“你说唱王菲的歌，自由的唱就行，注满感情，自由发挥。”阿脉给小西解释。

“虽然唱得不像。”阿梯不失时机的打击小西。

“但挺受欢迎的。”同时，阿脉给阿梯一个警告的眼神，接着给小西补课，“你还是掌握了一些模仿的要领的，现在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那你唱首歌试试？”阿脉从架子上拿下一本王菲的CD，放了那首很深情的《我愿意》。

“这歌真好听。”

“你第一次听？”阿脉终于也被小小的惊讶到了。

“嗯。”小西觉得万分不好意思，看到阿脉闭上眼睛坐到了地板上，似乎在冥想。

阿梯拉着小西走进里屋，轻轻把门关上。

“你真的失忆啦？那我欠你的五百块，你还记得不？”

“你这么说，我就记得了。”小西直觉中认为阿梯不是坏人，只是喜欢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就很放松。

“哎呦！你小子还真是会占便宜。失个忆还想捞上五百块，可真是商学院的学生啊。”

“那你到底欠不欠我的？”小西在这个大城市生活了不到两天，觉得物价真是出奇的高，自己那两千块还不知道能用多久。

“欠啊。不过别跟阿脉说，我有钱了就还你。”

“不急。”小西礼貌惯了。

“话说你还真是的，之前就跟我说过，怀疑自己有天会失忆，就真失忆了。”

“我之前就说过自己会失忆？”小西被自己惊到了——怎么会有人预期自己会失忆？！

“是哦。你总是奇奇怪怪的。不过也是，酒吧里还有一票人喜欢你这种神神叨叨的腔调。”

“你们出来吧。”冥想结束的阿脉在外面招呼小西和阿梯。

“听听这首歌。”阿脉把电脑外放。一段清新的旋律小溪般流出来。

歌不长，三分钟不到。

“怎么样？”阿脉问小西。

“很好听，也挺特别的。”

“看来，你的口味倒是没变多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唱法。”阿脉笑道：“你现在试着唱两句。”

“我再听听。”

“先唱。”

小西试着唱了一句，不太确定旋律。

“差不多。”阿脉点点头，“这歌旋律简单，歌词上口，你再听两遍就能唱个大概了。明天你就唱这歌。我和阿梯伴奏。”

“不是吧——”阿梯哀嚎，“小西你还真是曾哥的粉啊，少了两年记忆都挡不住！”

阿脉忽略掉阿梯，对小西说，“你今天自己回去练，明天上午来这，咱们配合一下。”

小西把这首《多余的流星》拷到手机里，骑车离开西湖村。学校在小西家和西湖村中间。途径校门口，小西又拐了进去，打算溜一圈再出来。说到底，他有些新入学的兴奋。

这次，他从湖边的小路骑了进去。小路尽头是体育馆，边上是体育场，有人在打球。小西对体育没什么兴趣，只扫了一眼，却看到了早晨的那个刑晓天，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篮球服，正在篮球架下面喝水。正好他也看到了小西。

“hi。”小西挥挥手，车速放慢了一点，没打算停，不料刑晓天却朝他走了过来，还回头跟人喊了一声“卢小西来了。”

小西只好停下车，说不定自己还认识篮球场上的其他人。错过了老朋友可不好。

体育场有高高的保护网，小西和刑晓天站在两边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具体内容，刑晓天似乎在等什么人，回头看了两次，也没人影过来，终于喊了一声，“列风，你过来吗？”

“不了。”边跑步边发出的冷冷的声音。

是他——冷面男。原来他叫列风。小西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刑晓天和列风是球友，而且必定很熟。小西的心忽然感觉有点凉，冷面男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那他的好朋友十有八九和自己关系不会太好。再看看眼前的这个刑晓天，高高瘦瘦，黝黑的皮肤和白色的球衣，看似一个没多少心思的运动男生，其实从简单的交谈中，小西已然发现了这个人的过人之处——他能很快让人产生好感，并产生友谊的感觉，但其实让人根本看不透。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小西抱歉的说。

“什么事啊？”

“我要学一首歌，有用处。”

“这样，那我也回去玩球了。”刑晓天转身回球场，边跑边回头朝小西比划了一个球场上的手势。

小西刚骑上自行车，就听到球场上有人说“把球给晓天！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