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点点头，这可是孟父看到雪便会念的诗……

捧着茶，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生，摇摇晃晃的，胶椅碰撞地面的声音让到孟母侧目，忍不住在孟子的手上轻掐一把：「死小孩，坐着也不安生，你的规矩都学了去哪？」

孟子夸张地叫：「痛痛痛……」

「来了？」门口传来一声把温和夹杂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只见杜南抱着一个大盘，内里放着十几朵小花，用脚尖顶开大门走了进来，笑着看孟子耍宝。

89、巴黎时装（三）

「回来啦？喝杯热茶。」看到杜南走进来，披着一身薄雪。孟子眼睛一亮，高兴地棒了自己的茶小步的跑到他身前，递给他。

这亲热的劲头看得孟母有点心酸，有种嫁女儿的微妙感。连她也没有喝过几杯孟子亲手捧过来的茶呢……

「果然嫁出去的‘女’，如同泼出去的水。」孟父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手上的花盘。对于孟子这种丢人的行为完全看不过眼，别提孟母没有喝过几杯孟子亲手递的茶了，孟父连一杯也没有喝过，心中的醋意，真是可谓深到极点。

他想来想去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生出这一个带把的‘女儿’呢？明明自小的教育他要以君子为目标，修其身，立其品。结果教出了这么一个奇葩！

孟子眼睛心虚地乱瞄，不敢看孟父：「爸……呃……妈给你冲茶了！」——企图转移话题。

杜南宠溺地掐着他的小鼻头，孟子回以一咬。

孟母看着那对小情侣公然打情骂悄，忍不住转开话题说：「来，每人一杯暖暖身。」她先微笑着把玻璃杯递给孟父，再给了蓓拉一杯，然后孟子趁机又拿了一杯新的。

杜南毫不介意孟子给他的茶已经有点冷掉了，一口便喝掉，呼出一口热气：「伯母冲的茶是最好喝的。」

「喜欢就好。」孟母笑着点点头，心中暗想：还是杜南贴心。

孟子不说话，拿茶杯当手炉来暖手，手磨擦着杯子，不时也用脸蹭蹭，很是可爱。

蓓拉笑出了一个小酒窝，赞了一声：「Perfect！」

寒风之中，这间小小的花店却满是温馨。

喝过茶后杜南他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孟子也一起帮忙。今次要准备是春天的花种，所以要小心地调好温室的气温，还要剪掉坏了的叶子。一堆人群忙碌着，到了黄昏才弄好。

这时孟子已经趴在小休息室上的长型沙发睡着了……

＊＊＊＊＊＊

没几天后便是时装展，孟子已经养足了精神，自早上开始便在工作室忙碌地把衣服搬去会场，杜南还送了一回花给他庆祝。

时装展开始之前，幕后永远是这么乱糟糟和忙忙碌碌，一些设计师还要临时对裙子作修改，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不过孟子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自然有自己的专属房间，不再和其他人挤在一个帐篷内，单靠拉帘来分隔。虽然房间有点小，比不上其他大品牌的房间，但孟子已经觉得满足。

房间内分为两部分，右边是化妆间，放着两张梳妆台，最后面用胶板间出了一间小房间作便衣室。左边叠满了一箱箱的纸皮盒，全是孟子他们带来的物资。中间放着一个长桌，显然这个房之前是用来作会议室之用的。

这一次展出的十八套衣服全都完成了，孟子忙着检查和指导模特儿穿上特定的衣服和配件，再让化妆师时画上夸张的妆面。因此早来的模特便坐在长桌的一边，急急地吃着晚饭，有些则为了身材，宁可挨饿，以聊天分神。

亚历山大穿着迷你小裙裤，踩着厚底靴在房内穿梭，一时帮这个模特整理头饰，一时又飘到房一角点货物，转来转去忙个不停。

新进来做的安妮也忙得满头大汗的大叫：「Perfect Rose的头饰放了去哪？我怎么找不到！你们谁拿错了啊？」一张张设计图散放在长桌上，安妮对比过后才发现少了一个配件。

穿着Perfect Rose的模特奥微休闲地坐在长桌上修指甲，动动嘴便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是我。我穿时已经没有见到那个小东西。」

亚历山大抱着小纸盒，匆匆地丢下一句：「问David。」

「David！」安妮连忙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在角落翻高跟鞋的妮妮幽幽地丢出一句：「他去了厕所……」

「要命！」安妮尖叫了一声，瘫了在椅子上。

这时会议室门突然被打开，安妮抬头看了一眼，不是David后便趴回长桌休息一下。大多的女模特都不屑地歪歪嘴，有些调皮的更是作了一个鬼脸，显然来者不太受人欢迎。

保丽目中无人的走进来，然后自顾自命令助手拿出自己的那套裙，闪了进去更衣室内换衣服。

但没多久她便黑着脸走了出来，其他的女模特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看来保丽又再次犯了错误。

「路华斯……」迟到的保丽小心翼翼地拿着自己要上台展出的裙子，见到孟子立即转变脸色，陪笑地对孟子说：「这……这条裙的腰有点窄……」

「怎么可能？」孟子皱起眉头：「这条裙你应该穿到。照着标准身型来做的，我查过跟你身材是一致的。」

保丽干笑着说：「之前放假吃多了点，今早量体重时好像

重了一点，所以腰位那处不太能穿得下。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不敢了嘛～」口气嗲到让亚历山大作了一个呕吐状。

孟子脸色一沉，这个保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或许下一次续约他要考虑考虑还跟不跟保丽续约，功底和外形是无可挑剔的，但是这个性格和自制力，正是保丽老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接活干……

虽然脸色还是臭臭的，但孟子最后也只是冷冷地说一句：「拿来吧。」然后小心地接过裙子，找了一个空位开始修改。

不是他不想发火，而是对于保丽这些人就算发火也是没有用的。孟子开始后悔之前没有听朋友说保丽的种种问题而签了保丽下来，结果对方劣迹斑斑，除了爱逛夜店生事之外，还老是迟到，身型也没办法常常保持最好的状态。幸好衣服改大一点也不影响效果，不然孟子绝对会请她滚蛋，再立即临时叫一个模特来了。

保丽彷佛也知道自己惹人嫌，很自觉地闪去一边先让化妆师化妆了。

「哎唷，大小姐终于来了。」坐在她旁边仰着脸给化妆师化妆的是跟保丽不对付的莎莎，她在化妆师帮她化眼影时冷了笑一声，抽空刺了坐在她旁边的保丽一句。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莎莎‘老前辈’啊。」对着老板以外的人，保丽是很嚣张的。她眼角一斜，不屑地勾起嘴角，在‘老前辈’三个字上重重地说，暗示对方已经是老女人了。

莎莎气得脸色一沉，但很快便回复如常，娇笑着说：「前辈就不敢当，倒是有些人的魅力，连男人也抓不住。要是我是她，就快点收山回家放牧算了。」

保丽是乡下地方出来的‘村姑’，这点在时装界也不是甚么秘密。只不过大家最多背后在咕噜，很少会像莎莎一样说出来刺激她的。

保丽尖声的骂：「总好过有些老女人就爱抢别人的男朋友。」说的是之前莎莎抢了保丽的有钱人男朋友一事。

「够了。」孟子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你们很闲吗？还要不要上台了？要不我撤换下你们，让其他人再走一转好了，好等你们吵个够吧？」两个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要不是在新冒起时找不到名气大的女模特，他也不会跟这两个人签约。幸好两个人人品差还差，但走catwalk的功力还是很扎实的，不然孟子也不会起用。

衣食父母都这么警告了，保丽和莎莎只能鸣金收兵，别开脸让化妆师化妆。

化妆师投给孟子一个感激的眼神。

换衣间内吵吵闹闹的，不过孟子完全不受影响，下手快速，很快便把衣服改宽了一点。递给保丽后，他又跑去帮换好衣服的男模特调整身上的配饰了。

当杜南送花过来时便见到孟子蹲在一个男模身上调整他腿上的假花的样子。

「喃」亚历山大抬起手跟杜南挥挥，工作室的老人也纷纷跟‘老板夫’打招呼。

「你来啦？」孟子只招呼了一句，然后便连忙赶去帮保丽调整腰带。

杜南放下花，跟上去自然地帮孟子递上各种工具。

等到快到孟子时，已经孟子已经忙得一头汗了。

杜南抽出一张纸巾，帮孟子抹抹汗水，再递给他一枝矿泉水喝。然后帮忙把混乱的房间收拾妥当。

孟子舒了一口气，领着一群模特走到台前幕后，等着上台。

孟子专心地盯着台前，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走近他的身边，彷若叹气一般的叫了他一声：「路华斯……」

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到孟子身体一僵，刹那间感觉到窒息，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握紧双手，咬着牙，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盯着那一个曾经的旧爱。

「……李轩……」带着极深的恨意，孟子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李轩温文的托一托眼镜，温柔地笑了起来：「这么久没见，你还是没有变过……一样的……单……纯……」

90、巴黎时装（四）

孟子已经极力的平缓面色，但还是不能把满面的恨意全褪下，口中也极不客气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滚一边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少年时期最美好的光阴全耗在这卑鄙小人身上，孟子没办法不恨！多年不见，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现在却才知道最深的恨意依然存在，只是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亚历山大在后面横眉冷对：「呸，跟这种人有甚么好说？」初时他还不解老大怎么脸色尽变了，但一听到‘李轩’这两个字，立即甚么都明白，心中的气愤，不比孟子少！他可是见过孟子最悲惨的时期，也陪着他一路走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对于害到自家老大的人极恨。

李轩温柔的脸色突然一变，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极为诚恳地盯着孟子的眼睛说：「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样恨我。那件事不管你信不信也好，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苏珊会把罪名都推到你的身上的。」

孟子还想走上前骂甚么，亚历山大已经伸手拦住了他，口中不屑的说：「跟他说这么多干甚么？老大，到我们上场了。」说罢还伸手拉着孟子往前走。他其实有小心眼，这个李轩也不知是甚么来头，但能在这处出现必定也有一定份量的。再加上这么多年来老大说是对他恨极，但亚历山大却担心这份恨意是因为爱而转化而来的。自然不希望他们两人多接触。

再者李轩想干甚么，不是还有泰迪和杜南帮他们查么？杜南那么变态，必定有他的方法。

所以亚历山大毫不在意李轩，反而极力地拖走孟子，远离坏蛋，以防老大听到解释会心软——当然事实是怎样，恐怕只有李轩一个人知道了。

李轩也是第一次正视孟子身旁那个矮矮小小的……女人？男人？一时间因为亚历山大清脆的声音而有点茫然了。但是这不防碍他皱起眉头，在上位这么多年，还真没几个敢这样对他说话。李轩对亚历山大产生了一丝恨意，也鄙视孟子的顺从。其实最大的意外是他居然看到混得不错的孟子，要知道他还以为以孟子的性格，想创一番事业是没可能的。连听到‘路华斯’这个英文名也不以为意地以为是另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孟子就是他的助理建议要交好的设计师之一。

孟子身后的模特原想看好戏，一些合约快到期又没甚么希望续约的模特则看能不能挖点老板的过去拿去造新闻增加知名度。却想不到一出戏，因为亚历山大的强势插入，而显得虎头蛇尾。

不过李轩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想法，仓卒之间就算他想计算甚么也没有办法在秒瞬之间便生出了计谋啊！他跟孟子打招

呼除了想解了自己的遗憾外，其实也是因为他想进军时装界这一范畴，对于孟子这类设计师自然是不能得罪了。

李轩在商界打滚了这么久后，心智也磨练得老练，对于这个跟着自己来巴黎创业的男孩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只后悔当年太嫩了，一想到孟子有离开自己的念头便激到他脑子一白，做出一连串让自己后悔的事。其后被调查也让他慌了手脚，匆匆把孟子舍出去。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想不到孟子居然有方法趁警方不备而逃了出去，最后还找来一个有力的靠山。

孟子以为是因为他老师人面广，却不曾想过人面再广，涉及法律，尤其是有人证的刑事，人面广也最多能帮孟子请个好律师而已。只不过孟子好运气，他的老师是法国商界数一数二的豪门菲比斯家族的么儿。虽然对于他的老师这个不听劝告、执意要做一个设计师的儿子，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却还是护着的。尤其他那个总裁大哥，更是把这个相差十多岁的小弟当儿子来疼的。

所以孟子的老师一开口要帮忙，他的大哥那有不应之理？即使李轩再横，也横不过这种权力极大的世家！只好立即假意出面保下孟子，再找了个替死鬼推出去才让到孟子得以脱身。孟子能在时装界跌跌撞撞的成长起来，除了有他老师的教导，菲比斯家族也对于自家么儿小弟的徒弟有几分照料才会让孟子可以这么快速混出了成就。

——当然孟子也是有他的天分和骨气，才让菲比斯家族认为可取而帮忙的。

因此李轩心中其实有几分妒嫉孟子的运气。要是让自己遇到孟子的老师，靠着菲比斯的权势，不说是少混十年，至少可以少奋斗几年，公司也不只是现在的规模。

想到这样，李轩的眸子暗了暗，罢了，运气这个始终过于飘渺，还是靠自己实际。

不过回想到刚才见到孟子长开了后的脸色和那微微上挑眼角内隐含的媚意，李轩下身隐隐有点涨痛，更后悔自己之前做事经验不足，处理孟子的事情上过于粗糙了。

要不然以现在自己的手段，还不哄得孟子乖乖地为自己顶罪，然后死心塌地的帮他干事？等到他出狱后，甚么亲人也没有，自然也在他掌控之中，想让他怎么摆姿态给自己干就怎样干。

可惜了。那样的脸蛋带出去倍有面子。李轩暗想。

李轩最后也只能遗憾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回到大帐篷内。

看着自家工作的模特一个一个上台，亚历山大不时偷瞥李轩，看到他开后才光明正大的呸了一声：「用那淫邪的眼神都不知在看谁！」

「管他呢。」

孟子随口应道。心中的激愤已经平伏了不少，那个李轩再怎样都不关自己事了，只是希望他不要来惹他，不然他恐怕不管不顾的来个鱼死网破！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杜南悄悄地走近。他把房内的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便来找孟子了。

「没事。」孟子说，一点也不想提李轩的事。

倒是亚历山大偷偷地对杜南眨眨眼，示意一会告诉他发生甚么事。杜南才点点头，没有再说甚么。

等到孟子心绪不宁的被推上台后，亚历山大才趁机走到杜南身边。

「老大见到他的初恋情人了。」亚历山大第一句便点出了问题所在。比起那个不知甚么鬼的李轩，他更看好杜南。

「那个甚么家伙想跟老大再续前缘！」这就是纯粹个人揣测了，先不提李轩根本没有跟孟子有说过甚么话，就看人家现在有妻有儿，外加有情人无数的状态，孟子还能不能吸引到他也是个问题。

「他以前伤害过老大，老大对他恨意很深，这么多年没正式的伴也是因为他。」亚历山大最后以这么一句作结，提醒了杜南李轩这个人的危险性。他不知道杜南调查过孟子，早把他的底起得一干二净，心中还在担心杜南会不会因为这样……而跟老大吵架？

可是即使有这样一丝风险，亚历山大还是硬着头皮提醒杜南，不然到时‘老大夫’易人，他就要吐血了。